发信人: mikema()
整理人: jessie(1999-07-05 17:37:5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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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女孩的故事
文/野马
两年前的一天，天气很冷。大门外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持续不断。
这就是拉拉的哭声，她的哭声没有敲开生身父母的心扉，却敲开了西安永爱儿童
之家的大门。
……
我认识拉拉时她已经一岁半了。
所有的员工阿姨都很喜欢拉拉，因为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孩。
而我更惊诧于她那双眼睛，清静而微含忧郁。
……
每到礼拜六或礼拜天，我禁不住要到这里来。
慢慢地，我和拉拉熟悉了。
原来拉拉只有和她熟悉的人才显出欢快来。
……
时间真快，拉拉两岁了。有一次听见她在独自背一首儿歌：“小白兔、白又白，
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爱。”
……
院子里有一尊汉白玉母子雕塑。
有一天我抱着拉拉来到塑像前，问她：
“这是谁？”
“妈妈！”
“那是谁？”
“拉拉！”
我流泪了。
……
领养拉拉的妈妈来了，还有爸爸。
拉拉扑到妈妈怀里，不再要别人，妈妈流着泪紧紧抱住拉拉，就象自己的亲生女
儿一样。
爸爸在一旁深深地注视着她们。
……
所有的人都出来了，要目送拉拉随父母离开这里。
拉拉挥动小手，向大家再见。
大家的脸上露出笑容，但眼里却噙含着泪。
……
夕阳下的草坪绿里透红。
夕阳下的花朵红里泛金。
那尊汉白玉母子雕塑，向四周散发出圣洁的光茫！
1998.8.
这是拉拉第一次被收养时我写的一篇短文。也是我发到网上的第一篇作品。
我写这篇短文时，是尽了很大心力的。原想拉拉这个小女孩的故事就此可以告一
段落了。可不久就听说拉拉又被送回来了。
这天，我来到永爱儿童之家。一进门，就看见拉拉和几个孩子在一起玩着。我叫
了一声“拉拉”。她回过头，看着我。然后笑着走过来，说“马叔叔”。我急忙
蹲下来，说：“拉拉还记得我？”她说“记得”。我高兴得抱起她转了一圈。
拉拉这次被送回来，是因收养她的夫妇家中的儿子老跟她打架，嫌爸妈收养拉拉
后，不喜欢他了。无奈，这对夫妇只好先顾儿子了。这也不能说他们不喜欢拉拉
，拉拉确实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女孩。有一次，阿姨们领着孩子们逛公园。孩子
们欢快的情景引起周围游人的注意。尤其是拉拉，真象个漂亮的小天使，一位夫
人忍不住抱起拉拉来。可当她得知是孤儿时，惊住了，不相信这麽漂亮的小天使
怎麽会是孤儿！随即掏出一百元钱，放到拉拉手里。
话又说回来，爱不是一时的情感冲动。这对夫妇在收养拉拉时，应该要想到从此
会遇到各种事情。更重要的是，不是在拉拉可爱的时候才去爱。爱她，是因为拉
拉需要爱。这时候责任将大于情感。我曾经在一个垃圾堆旁见过一只被丢弃的宠
物小狗，它在寻找食物。我伸出手唤它，它跑过来。我发现它的脖子上流着血，
已经感染了。它在我手上舔了一会儿，感觉不是吃的，就又跑回垃圾堆去了。于
是我想到它的主人，平日里多喜欢它呀，吃好的穿好的，洗得干干净净的，比自
己的孩子还宝贝。现在它染病了，只好被丢在这里。我猜想这样的事能发生，大
概是人认为人的生命高过一切其它的生命吧。由此也就必然产生：一个人认为自
己的生命高过其他人的生命。这样，人们所宣扬的爱就是一个有限的有条件的爱
。
我一直认为，真正的爱是对一切生命敬畏和怜恤的情感及情感支配下的行为。即
使这样总结，我也不认为我心中就有爱。心中的爱是我从孩子身上学到的。
每次我见到拉拉，孩子纯真的笑容猛然使我惭愧。我感觉我们已变成大人的人，
失去了我们在孩童时原本就有的一种珍贵东西：纯真的笑容！人们说这是成熟：
狡黠的笑容，虚伪的笑容。那麽，拉拉长大以后，未来的社会能否让她保持住这
种笑容呢？我感到害怕。这时候，我也才发现，我之所以喜欢孩子，实质上是在
追寻失去的精神乐园。同时我发现，我在给孩子带来欢乐的同时，也给自己带来
了欢乐，一种被需要的快感。这也让我认识到，爱的本质是：给！
虽然拉拉回来了，是一件憾事，但阿姨们好象有另一种高兴：一种小天使重回身
边的快乐，因为她们非常喜欢拉拉。领走的那段日子，大家总感觉少了什麽，心
里空空的。毕竟她们把拉拉从刚出生几天被丢弃后，养到现在两岁多。
阿姨们开始给拉拉教更多的东西，拉拉也很聪明，学得很快，能背很多的儿歌，
还能讲故事。一次我见到她时，问她：“学了什麽故事，给叔叔讲讲。”她便翻
开一本小人书，说：“卖火柴的小女孩，可怜不。”这个人人皆知的童话让我怔
了一下。拉拉一本正经的说着，说的没有次序，但能看出来，她心里明白，不知
如何表达。我便启发式地问她：“她为什麽要去卖火柴？”拉拉马上说：“她妈
妈病了。”我又问她：“她为什麽死了？”拉拉说：“她没有衣服穿，你看！”
说着她指着画页上光脚的小女孩给我看。我不知说什麽好，拉拉显然是以一个怜
恤的心去看待这个可怜的小女孩的。虽然她根本就不明白怜恤是什麽意思。
拉拉三岁生日这天，很热闹，好多人都来了。拉拉也显得非常高兴，穿着漂亮的
衣服来回蹦着。桌上的蛋糕和水果惹得孩子们不停地去摸着。
唱完《祝你生日快乐》这首歌后，大家叫拉拉背一首儿歌，拉拉很流利地背
了这样一首儿歌：
我的家乡在草原，
牛儿壮，羊儿肥，
青青绿茵茵，
牛羊一群群。
骑上马儿得儿驾驾，
快呀快如飞。
这时，我心里说道：“是啊，天地才是永恒的家呀！”
然而，为了使拉拉能在这片天地中很好地成长，大家仍旧没有忘记给拉拉寻找收
养她的家庭。终于有了消息，一对美国夫妇要收养拉拉了。
大家很高兴，拉拉更高兴。见到认识的人就说：“我爸爸妈妈要从美国来接我了
！”
对拉拉来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来的，但她知道爸爸妈妈是她最亲近的人，是
给她找来的。第一次被收养又被送回来，她顶多认为没找对。这次她认为一定是
找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我总逗她说：“拉拉要走了，叔叔就再见不到你了。”
她闪闪眼眉说：“那怎办，咱们一起走吧。”
我原想在欢送拉拉的聚会时，送她一样礼物，可我错过了。听说那天拉拉最后走
的时候，左手拿着一个洋娃娃，右手提着装满衣物的包，——她的全部财产，回
头对阿姨们说了声“再见”，眼里含着泪，走了！她已经是一个懂事的小女孩了
。
拉拉这个小女孩在中国的故事到此是结束了。但我想，也许多少年以后，她还会
回来，那时，她将带着使女的光辉重新踏上这片古老的土地！
1999.6.5.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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