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mikema()
整理人: jessie(1999-07-05 17:01:0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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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从哪里来的
野马 著
“我是从哪里来的？”
我已不记得这个问题是何时提出来的，总之是在很小的时候吧，那是一个充满疑
问的年龄。然而每当我提出这个问题，母亲总是笑着对我说：“你是从河里拣来
的。”
于是我也就相信了，而且还认为凡小孩都是从河里拣来的。这样，只要一听说村
里哪家有了小孩，我就兴冲冲地跑回家，告诉母亲说：“他们又从河里拣了一个
小孩。”
说到的这条河离我们村不远，后来才知道叫漆水河，是渭河的一个小支流，渭河
流入黄河，黄河继续往东，一直到了大海。这小河确实很小，最窄的地方我那时
都能跨过去。天旱的时候，小河还会干涸的。不过也有一处是很宽的。那是在小
河的一个转弯处，有一支从沟里时常过来的小溪流到这里，与漆水河相遇，形成
了一个大三角。河水自然是很深的，只有大孩们才敢到这里游水。我这般大的小
孩呢，则跑到下游很浅处戏水打闹。玩够了，就上岸去折柳条，抽成柳笛，吹着
不成曲的调子，总之很快活。
可在这快活中，我有了一桩心事，就是想去找拣我的那个地方。我心想，要是找
到了，说不定我也能拣到一个小孩。于是我离开了一块玩闹的小伙伴们，独自顺
着小河往上走去。我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只见河水潺潺，柳絮飘飘，一个人影
都没有。
我开始怀疑大人的话了。可就在这时，我看见很远很远处，有一个黑点在来回移
动。我飞快地跑起来。跑了很久，终于看清是一个小孩。
我高兴地跑上前去，拉住小孩的手，说：“你是我拣到的，跟我回去。”
那小孩一下甩开我的手说：“不，我是爷爷拣到的，要和爷爷在一起。”
“爷爷在哪儿？”
“在那儿。”
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一片西瓜地旁的棚子外，正坐着一位白胡子老
人，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看着我们笑。
我俩跑上前去，我拉住老爷爷的手问：“爷爷，他是你在这儿拣的吗？”
“是啊。”
“那我怎么拣不到小孩。”
“哦，娃娃，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到这儿来，就会拣到小孩的。”
……
“我是从哪里来的？”
我已经长大了，突然又提出了这个问题，然而所有的人都笑了。这笑声猛的使我
想起孩童时的小河，还有那位老爷爷。
于是我回到了离别多年的故乡，漫步在曾经跑过的河滩上，只见：
河水，依然潺潺而去。
柳絮，仍旧飘飘而飞。
举头向前望去，那片西瓜地还在，只是看管的人已经不认识了。
“请问，那位老爷爷在这儿吗？”
“老爷爷？”
“就是二十多年前在这里看管瓜地的那位老爷爷。”
“哦，那是我爷爷，他早就在那儿安歇了。”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在瓜地旁有一个不大的坟堆，上面长满了草和花，还
往来着各种飞虫。
“我爷爷去世后，我就一直在这儿看管这片瓜地。”
“原来是你！”
“你认识我？”
“你记不记得很小的时候，你在这儿玩耍，有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小孩碰到你后，
说你是他拣到的，而你说是爷爷拣到的，要和爷爷在一起。”
“我想想，……，那你是……。”
“我就是那个小孩。”
“原来是你！”
“对，是我。”
我俩拉起手来。
“你是来要瓜吗？”
“不，我是来找小孩。”
“怎么，你孩子丢了？”
“你忘了，你爷爷说，等我们长大了，在这儿就会拣到小孩。”
“咳，那是哄小孩的。”
“是啊，不过我现在觉得好象没有被骗。”
“我听不懂你的话。”
这时，远处来了一大群小孩，吵吵嚷嚷的好象在找什么。
“你看，中间那个没穿裤子的是我儿子，跟我们过去一样，老问他妈他是从那儿
来的，他妈也说是从这河里拣来的，所以每天到这儿来拣小孩。”
小孩们向我们这边过来了。
“爸爸，我们拣不到小孩。”
“二叔，我们真的是在这尔拣的吗？”
看着这群可爱的小生灵，老爷爷当年的话又回响在耳边：等你长大了，到这儿来
，就会拣到小孩的。
“你们问这位叔叔吧。”
小孩们一下围住了我，可我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时，一群大雁“咕咕”从头上飞过，向南展翅而去。远去的雁影把我的目光引
向浩淼的宇宙，把我的思绪也引向无限深远的境地，……。突然，我低下头，对
孩子们说：
“你们大声喊吧，对着周围大声喊：我是从哪里来的。”
孩子们扬起头，扯着清亮的童音大声喊道：
“我是从哪里来的？”
苍穹间传来强烈的回音：
“我是从哪里来的？”
…… 1991.6.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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