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unlike()
整理人: jessie(1999-07-05 14:54:4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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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论足。但没等我说完。他们已狂怒地扑上来要把 我撕碎。我抬腿想跳上马车。不料这件紧身礼服中看不中用。我根本就动弹不了 。 在靠意念行走的天堂里这大概是无碍的。可我还没到达天国呢。于是我急得大叫 。 “卫兵。卫兵。快救救我。”那两个卫士情急之下竟粗暴地夹起我像扔邮包一样
把我丢上马车。我还没来得及发脾气。马车已经冲开人群。快速穿过寂寞广场。
等我惊魂略定。发现车上只有我一个人舒舒服服地躺着--当然与天堂的舒
适程度没法相比。其他人都知理识趣地各守其位。那位大臣坐在我头部上方的软
椅里。两个卫士分别站在两侧的踏脚板上。我这才原谅了他们刚才事急从权的不
敬之过。我不禁感到好笑。疯子们竟把卫士叫做“护士”。这就像把秀才叫做“
茂才”一样可笑。我要是完全理解了疯子。非得自己也变成疯子不可。这时那个
大臣为我注射了一针镇静剂替我压惊。于是我安然入梦。 走了几天。或是几个世纪。马车停在世界边缘的最后一道铁栅栏前。栅栏外
的夜色中。依稀可见火箭发射塔那高耸入云的雄姿。啊。多么伟大。又多么逼真 。 我的腹股沟由于极度的兴奋而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那个大臣下了马车。走到栅
栏前与一个边境税吏模样的疯子鬼鬼祟祟地捣鬼捣了很久。又拍肩膀又捏手的。
那个边关小吏对钦差大臣虽说相当恭敬。但不对他行礼还是不让我们出境。讨价
还价了半天。大铁门终于缓缓打开。马车载着我静悄悄地横空出世。铁门在我的
背后咔嚓一声永远关上了。我回过头无限依恋地扫了最后一眼。既为自己成功地
逃离了这个疯狂的世界而深感庆幸。又对没有追兵赶来就毫无趣味地安然脱险而
深感失望。 就这样。我带着我的全部希望和全部失望。转过身。把世界撇在脑后。开始
了我奇妙无比的天路历程。我飞起来了。轻盈得--像一只蝴蝶。
一、月曜日之梦
1
在疯狂之外。在栅栏之外。在空间之外。在时间之外。在世界之外。在宇宙
之外。在之外之外。我目光冰冷地审视一切。 宇宙是疯狂的。世界是疯狂的。时间是疯狂的。空间是疯狂的。栅栏是疯狂
的。疯狂是疯狂的。热病毁灭了一切。一切都毁灭不了热病。 于是我的微笑冷了。我的牙齿冷了。我的头发冷了。我的指甲冷了。连我的
生殖器。也冷得像一根孤独而坚硬的南极冰凌。
2
我的眼前出现一张冰雕般完美无瑕的脸,我疑心我已到了天国。但雕像冷若
冰霜地微笑着,而且正在说话: “先生,您终于醒了。” “什么?我终于醒了!难道还有比我更清醒的人吗?除非你不是人,而是天
使?” “王先生,我不是天使,至少……不是您所说的‘天使’。” “这里难道不是天国吗?” “不……是的。” “是的。别说不!当然是的!这儿当然是天国!” “王先生,天国的问题不妨以后再谈。”她在回避我的问题。她伸手摁了摁
墙上一个红色的图钉,我不明白她是什么用意。“现在您该吃饭了。您已经整整
三天三夜没吃饭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您……您一直昏迷不醒。” 我吃惊得跳起来--但我像在太空中失了重似的,根本没法用我的意志任意
控制我自己的身体。我的身心竟完全分离了!我使劲跳起来,却一动也没动。我
无比困惑地低头看了看我自己,这才发现我竟躺在一张床上,床在一间大房子里 , 房子在一个圆形大草坪的中央。窗外的草地上阳光灿烂。很显然,我不是在太空
舱里。我比任何人都更健康,怎么会突然昏迷?肯定发生了什么意外,我被人做
了手脚!我厉声道: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们究竟对我干了什么?” “请您千万不要激动,王先生。您还很虚弱!”她还在跟我兜圈子。这时门
开了,进来一个人。我觉得他很面熟。我刚要发问,这个可疑的天使对他说,“
给王先生开饭。”那人转身走了出去。我已经警惕起来,我试探地问: “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位小姐兴奋起来:“对呀,您见过他。您还记得他吗?”但她似乎突然又
有所顾忌,语气又犹疑起来。“我是说……我和他一样,都是您的护士。我姓上 。 ” 马脚终于露了出来,她和疯子们的口吻完全一样。她肯定是魔鬼的人!世界
变得越来越可笑了,连女人也开始当起卫士来了。难道我竟然需要女人的保卫吗 ? 她显然是顺着我的话头在信口胡诌。明明是在下地狱,却说什么姓上。世界上有
这么可笑的姓吗? 门又开了,那个卫士把一部小车子推到我的床前。我很仔细地打量他,他肯
定不是我见过的那两个卫士中的一个。虽然这些穿制服的人看上去都大同小异毫
无特点,但谁也骗不了我。这个卫士既没有对我行礼,也始终不敢看我一眼;饭
菜里肯定下了毒药! 上小姐迫不及待地催我吃饭,我冷笑道:“除非你说实话,否则我不会吃的 。 ” 于是她又开始胡编乱造:“既然您坚持要我说,我只好说实话了。王先生,
您病得很重,我们不得不把您接到这里来。这里是……是医院,恐怕您要在这里
住下去。您进院的时候,因为您过于激烈地拒绝脱下拘束衣而昏厥,并导致深度
休克。抢救过来以后您还是不断地说胡话,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现在刚刚有所好
转,请您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您现在需要绝对的静养,而不应该思考任何宗教哲
学问题。” 我认真地听着,因为谎言里很可能隐藏着真相的蛛丝马迹。很显然,在我超
越一切的宇宙旅行开始以前,魔鬼集团终于及时赶到绑架了我,并企图抢劫我的
礼服,我在奋不顾身的搏斗中被暴徒击昏。那位大臣和两个卫士大概寡不敌众而
不得不束手就擒,那两个卫士很可能已经变节--至少我已亲眼看见其中的一个
已摇身一变,成了魔鬼的“护士”--虽然我还不敢确信一定是他;但这无关紧
要,重要的是那个大臣是不是软骨头?想到这里--要我不思考是不可能的--
我就对上小姐说:“我要见那个被你们一起抓来的大臣。” “大臣?”她装出一副迷惘或者说迷人的样子,“什么一起抓来的大臣?”
他们不愿让我见他,说明他到现在还没有屈服。 “你别想迷惑我!你们绑架我的时候,除了两个卫士,另外还有一个人。我
要见他。” 上小姐皱着眉踌躇了一会,莫明其妙地扑哧一笑,对我飞了一个媚眼。我铁
青着脸不理她,她只好无可奈何地又摁了一下那个古怪的图钉,那个卫士立刻走
进来,上小姐对他诡秘地眨眨眼:“请上大夫来一下,就说王先生要见他。” 上大夫?嗬!没想到那家伙还是个一品大员哪!可见国王对我的尊敬并不是
假惺惺的。上小姐特地说明是我要见他,很可能他拒绝见任何人。看来他和我一
样不相信他们的鬼话--但愿他这回相信上小姐的话。可是上小姐的口音实在可
笑,她说起“上大夫”来,听上去就像“马耳代夫”--这个小岛在地图上还没
有一只蚂蚁大--语言能力的丧失,是理性崩溃的根本性标志。 但是,直到我的耐心接近全面崩溃,上大夫才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但等他
一看见我,眼睛顿时就亮了:“王先生,您没事吧?” 我对上小姐说:“你出去!”她立即照办,她知道对我不能硬来。魔鬼以为
我吃软不吃硬,就让她来软化我。女人当然是柔软的,是一种能摆布世界的软件 ; 但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是软硬都不吃的。上小姐一走出去,我立即示意上大夫
附耳过来。他似乎有些不解,我低声说:“我们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自由,我
们实际上每时每刻都受到严密的监视。押送你来的人此刻就躲在门外,墙上那个
图钉很可能就是窃听器。你显然还缺乏斗争经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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