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iamkingsong()
整理人: jessie(1999-10-31 11:56:1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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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芮小雨起床，洗漱，到坐在梳妆镜前一直象木头人一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
雨不由想到以前楼上那个疯了的女人，没完没了地唱，没完没了地唠叨。
“我宁愿去死。”芮小雨心里一阵凉意。“可是，星星怎么办？”
小雨低下头，让泪水又无声地淌下。有时候真愿意就这么没人来打扰自己，让泪
水一遍又一遍。房间里充满了烟味，小雨走到窗前推开了窗，转身仿佛又看到到
唐兵夹着香烟的手指着自己，咆哮着：“你他妈的跟你爸一样！”这时，带着怨
恨的绝望又升起在她心头。她并不曾恨过唐兵，虽然不曾深爱过，在小雨爸爸自
杀的前后和孩子出生时，她曾经想过要让自己爱他，照顾他一辈子。
唐兵是那种有点文化的粗俗人，小雨想到过他会很生气，有一次唐兵晚上回来衣
服上有香水的味道小雨也曾大闹一场。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拿她爸爸来伤害她
。
小雨的爸爸原先是一家工厂的厂长，因贪污和生活问题被审查，在审查期间上吊
自杀了。小雨的妈妈因此一病不起，两年也前去世了。小雨当时几乎要疯了，离
开所有的朋友整天往江边跑。唐兵是她的中学同学，曾经是她众多追求者中最没
有希望的一个但是他把小雨劝回了家。当时家里几乎是被抄了，所有的亲戚都不
敢上门，是唐兵帮她和妈妈还了2万多元的债。唐兵当时并没有提出什么条件，是
小雨自己决定嫁给他。因为当时的情况对小雨而言，自己已是一具躯壳，一切浪
漫的幻想都烟消云散。嫁给唐兵一方面是报答他，另一方面也是让自己死心，也
许心死了就没有痛苦了。当时，小雨和李元新很好，但他爸爸妈妈象避瘟神一样
管着他，他竟然也不曾来看过自己一次。小雨自己也明白，李元新正在交大读硕
士，父母都是长征医院的医生，他的伯父正在帮他办出国留学的手续，事情至此
是万万不可能了。就算李元新愿意，小雨自己也不会同意，她无法忍受那么多怪
异的目光。
六年后的今天，芮小雨万万没想到，这一切又浮出来，给她致命一击。小雨这时
想到星星，她的两岁孩子。星星在唐兵父母家，他们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小
雨从不跟他们多嘴，但现在去接孩子肯定要被问长问短，她一时想不出理由来。
这时，电话响了。
小雨拿起听筒，“喂...”
“... ...”
“喂... ”小雨心里知道一定是他，但现在自己也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
“能不能来一下，我在你们公司门口等你。”
“今天我请假了...”
“... ...可是”
“不关你的事，以后再说吧。”小雨放下了电话，泪水又涌了出来。
电话又响了。小雨伏在桌上哭着，任铃声一阵阵地响。
（二）
电话是素柔打来的。恰恰相反，秦素柔一点也不象她的名字一样，而是一个非常
有自己的主见而且对男人而言非常有魅力的女人。她比小雨大一岁，至今未婚，
但同两个男士保持着关系。而这两个男人却差别非常大，一个是她们公司的董事
长，一个是正在实习的医科学生。小雨不知为什么和她成为了朋友，总之很依赖
她，觉得自己缺少她的勇气和见识。对于她的爱情观，小雨觉得她有些过分，但
各自还是有自己的生活。
素柔放下话筒，拿一支铅笔在白纸上画圈，她知道昨晚芮小雨和纪轩出去的事。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放下笔，拿起风衣出了公司。
坐在出租车上，素柔想起昨晚从万福盛美食娱乐出来的时候看到芮小雨和纪轩一
起走过的背影。芮小雨当时好象在抽泣，当时朱建祥催她上车没能看仔细。
“这头猪。”素柔忍不住轻骂了一句，因为她又计较起朱建祥每次和她出入公共
场合神色匆忙的样子。其实，素柔对纪轩的感觉还不错，英俊、幽默，那次他们
公司请大家去打网球回来在餐座上他把大伙儿全都逗乐了。为什么乐却记不清了
，素柔皱皱眉，最近感觉自己有些衰老，可能是睡眠不足的缘故，记忆力严重下
降。想着纪轩主动去交芮小雨打球的情景，那时她还不知道已经他们认识了。
这时车子上了高架路，素柔望着车外一片片高楼，一片片灰色，心情暗落到极点
。一群鸽子从广场那边飞来，簇拥着在大厦的玻璃幕墙上闪过。
高泉昨天上夜班，他说今天睡一觉后打电话给她。他高大的身影，俊朗的面容就
象街右的那座雕像。素柔自己知道自己很在乎他，在乎走在他身边的感觉，还有
他会突然的将自己抱住。但，素柔知道年龄终有一天会象刀一样把他们切开。这
条伤口似乎已经为素柔准备好了，而且已经开始隐隐做痛。
（三）
纪轩放下电话，心里开始坎忑不安起来。她对他说了？迎接自己的将是一场暴风
雨，在自己的生活中将击起喧然大波。纪轩再拨那个号码，却一直是占线。
“她把听筒摘下了。”纪轩对自己说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些紧张。做好和她生活
在一起一辈子的准备了吗？这样的问题，纪轩问过自己千万遍，也在心里肯定了
千万遍，但他发现今天的手心有些出汗。
“离开这儿，生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必须这么做，因为唐兵是自己的表哥
。”
纪轩抬头看了看办公室，大家都在低头干活，没人注意他的表情，更无人知道他
心里的活动。纪轩觉得自己有些象是要爆炸的感觉，喉咙感觉干燥，但纪轩仍想
吸支烟，于是朝他旁边喊：
“小李”，纪轩做了一个手势。小李旋转着自己的铅笔，听到喊声看向纪轩看过
来。纪轩做完手势又陷入自己的心事，站在那儿象个傻子一样。李创知道他要什
么，却没举动，咬着铅笔看着他。纪轩仍没有发觉，伸出的手还在做接香烟的姿
势。李创大声笑了起来，引起大家都往这边张望。
“嗨，哥们，傻了啊！”李创一边敲着铅笔一边嘲笑着。
“他妈的，烟！”纪轩用佯怒来掩饰。
“留着吧，明天还我一条！”李创丢过来一包“555”。
“就他妈三根了，还不够我上厕所抽的。”纪轩打开烟盒继续骂道。
“那是，你量多，十六版的海外版还不够你用，”李创鬼笑着哼起“只有安尔乐
…”。
纪轩无心和这小子继续贫下去，叼上烟来到走廊上。
烟雾围绕着纪轩，就象那些心思。他不时的深呼吸，把那些烟雾吞到肺里，似乎
只有在大口吸烟时产生的一氧化碳使他大脑有麻木而产生放松的感觉。他并不在
乎离开现在的工作和朋友，而是一别无法再见的亲人。他似乎看到母亲在哭泣，
父亲在叹着粗气。但是，他仿佛看到小雨清秀的面容挂着晶莹的泪珠，“我无法
放弃她”，纪轩想起这些夜晚对她的思念。又想起维特和绿蒂，觉得维特的痛楚
还比不上自己。
（四）
就在纪轩下决心一定要见到小雨时，小雨已经出了门。此时见到星星对她而言比
什么都重要，而正是因为她，小雨才可以忍受这一切。对于唐兵，愧疚的心情已
经被麻木的生活冲淡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以父亲来羞辱自己，小雨在昨
晚的事件中已经有了一两分的冷静和勇气。然而对于女人而言，旧时的伤疤揭开
来，不是冲动的心理在短时间能解决的了。纪轩昨晚对她说，离开唐兵和他一起
远走高飞。小雨知道这一切在别人嘴里决不会如此好听，但她在乎的不是这些，
因为很久以前她已经死过一次了。问题是纪轩真的能让她快乐地过上一辈子吗？
即使她相信他是真的爱自己，但是以后呢？还有女儿，自己还能见到她吗？她长
大了会怎么样看她呢？她会理解和原谅自己吗？想到这儿，小雨一阵绝望。这些
东西长久折磨着小雨，她一直在逃避，在她害怕的时候，她会拒绝纪轩，要么向
他发火。芮小雨伸手到风衣的口袋里，又紧紧抓住了那封信。“他还不完全了解
我，只当我是畏惧世俗的观念”小雨心里想着。
芮小雨没有坐车，大约三站路的地，就这么神色茫然地很快走到了。婆婆家在三
楼，挺大的房子，唐兵给装修的相当高档。其实唐兵的父亲退休前是区里烟草公
司的头，自己很有钱，但婆婆很吝啬，只有唐兵的弟弟唐成能从她手里扣出钱来
搞他自己的乐队，据说那个地下乐队还有人吸毒。小雨抬头看了看，头皮有种发
麻的感觉。
上了楼，小雨敲了半天没有开门，这时隔壁们开了。是张妈，挎着包准备出门，
看见小雨，惊讶道：“哟，小雨啊，他们出门啦，带孩子到游乐园去玩来。你不
晓得啊？”“哦，张妈，昨晚我和唐兵都回家迟没接到他们的电话，那我走了。
”小雨转身准备下楼，突然感到张妈眼里有种奇怪，估计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张妈跟着后面往下走，嘴里说：“你们平时都忙，干脆把孩子丢在这算了，他
们老两口又没有事做的。”一边说着一边伸头打量着小雨，“我平时都跟陈萱讲
，‘你有福气哦，儿媳妇漂亮，儿子能干，你就帮他们带带孙女算喇。’”
小雨每次到婆婆家来都要把自己打扮的无可挑剔，因为也许自己在这个家只有这
点地位是无人可比的自尊，今天张妈难得看到小雨憔悴的样子不免奇怪。
“张妈，到股市去啊？”小雨知道只有如此才能打断她的好奇。
“是的哦，我那两只股票哦，前几天快把老头子命急掉了，昨天，好不容易有一
个涨停板……”
“张妈，我有事先走了。”小雨几乎想逃，一到楼下赶紧向张妈告别。
“哦，哦，你忙…..”
小雨急急地走到街上去拦出租车，身后挂着张妈长长的奇怪的目光。
（五）
司机说到了的时候，素柔发现自己刚才在车内温暖的阳光下已经睡着了。刚下车
，她的手机响了，素柔一看，是朱建祥。
“你在哪儿呢？”朱建祥温和地问道。他永远是这么温和，素柔当初接受他也是
因为他有无法拒绝的温和。
“在外边呢，有点事。”素柔没提芮小雨的事，她不是什么话都和他讲，但也决
不是仅仅因为他有钱才和他发展到亲密的关系，朱建祥不仅仅是商人还是个揣着
文学硕士文凭的家伙。他如果一边请你吃龙虾喝着波尔多的干红，一边和你大谈
泰戈尔或者石评梅什么的，很少有女人能不让虚荣心出卖自己的。照纪轩的话说
，那是一高级骗子，是有文化的流氓。素柔自己到没感觉什么委屈，至少他和她
相处这段时间不知道他还有别的女人，除了他老婆。但和高泉认识后，素柔开始
和他的话少了，开始有了痛苦的感觉。
“下次有事出去和老张打个招呼，不然不太好。”老张是素柔的上司，市场部经
理，公司里的人或多或少知道她和朱的关系。
“知道了，今天事有点急。”素柔知道朱建祥有点不太高兴，但依他的性格不会
直说。
“我明天去山东，下星期回来，你自己注意身体。”朱建祥又换回温和的口气，
做出关心状。
“我会的，有别的事吗？”素柔心里突然一阵波荡，这个周末再不用和高泉说有
事或者太累了。好在高泉经常在周末值班，要不然早就犯嘀咕了。
“没了，就这样，bye”
“bye”素柔收了线往芮小雨家走去，路上想着高泉。素柔和高泉认识是因为一次
让高跟鞋扭了脚，到医院正好高泉和一个住院医师值班。那晚本来是朱建祥开车
送她去的医院，但在路上开始他老婆就一直打电话叫他回家。到了医院，素柔就
说，你回去吧。朱建祥知道她肯定心里不高兴，但毫无办法，嘴里还坚持说，有
事你再打电话给我。素柔忍着眼泪说，没事，崴了一下，你回去吧。朱建祥要吻
她再告别，素柔轻轻挡住他说，快走吧，要不电话又来了。朱建祥只好走了。他
走了以后，素柔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泪水趟了下来。很长时间，她一动不动，几
乎也忘了脚上的痛。夜里很晚，医院的人不多，再说到医院看病的人很少有心思
去打量另外一个哭泣的女人。带着伤痛，素柔坐着想起她的家人来。只身一人来
到S市好几年了，素柔很少回家，也很少想家。军人出身的父亲小时侯对她很严厉
，而且素柔是外婆带大的，对家人并不觉得很亲。妈妈是教师，很有敬业精神的
那种，她和弟弟几乎是在被迫不停的学习，很少有别的孩子那样玩耍的快乐。家
里人连吃饭时都绷着脸，她经常被妈妈数落的放下碗说吃不下，但在爸爸的威严
下还得把饭吃完。弟弟很听话，学习也刻苦，到现在还在读书。但这晚素柔想起
他们来觉得有些不一样，她突然问自己，爸爸是不是老了很多？就在素柔这么难
得的回想的时候，有个声音在自己身边响起，是不是看病？素柔抬头，看见一个
身着白衣的青年，高高的鼻梁，亮亮的眼睛，还有一个完美的下巴。素柔有些不
好意思，赶紧站起，突然感到一阵疼痛，忍不住叫了一声。青年见状走了过来，
脚扭伤了？一边问道。素柔只是点点头，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青年伸手来扶她
，说：我扶你过去。素柔低头去拾自己脱下的高跟鞋，那个白衣青年看她艰难的
样子，说：我来吧。便一手提起她的鞋，一手有力地扶着她走进治疗室。在治疗
室里，这个医生模样的年轻人让她把腿放在一个脱架上，而当她努力地把腿翘到
架子上时才发觉自己穿着短裙，这个姿势很尴尬，于是脸立刻红了。年轻的医生
也发觉到这一点，转身走到桌子边装着整理医疗记录，嘴里说：把丝袜脱了，我
等下扶你到治疗床上。素柔红着脸脱下丝袜，而年轻的医生几乎是抱着把她扶上
治疗床。治疗床比椅子高，这样素柔可以放下两条腿而不至于太尴尬。此时，素
柔有点庆幸自己有双美腿。
伴着这些往事不自觉地在素柔心里泛起，她已经来到芮小雨的家门口。她按了长
长的三次门铃，但是没有人。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小雨到哪儿去了呢？素柔
考虑给纪轩打个电话。
（六）
纪轩在车上就收到两个拷机，一个是秦素柔，另一个是李创。
李创接到纪轩复机张口就说：“头儿找你！”
“妈的，早不找，晚不找，让他等着吧！”纪轩咬牙切齿。
“你活腻了你，我可就这么说了。”李创提醒他。
“兄弟，你先替哥挡挡，哥这不有急事吗。”纪轩求道。
“急事？你忙什么呢？什么时候找了马子？”李创是鬼鼻子，这方面一闻就知道
。
“别管那么多了，我求你帮一次忙吗？”纪轩虽然和李创关系不错，但这事不可
能告诉他，只好哀求似的。
“你丫有点紧张，估计还真是不得了，我挡不住别怪我！”李创今天还不错，识
得大体没继续追问。
“谢了，您。”纪轩还得装出点不紧张的样子来。
“别谢，您先，记得欠老李一顿酒。”李创乘机勒索。
“好说，好说。”纪轩满口答应，总算应付了一头，赶紧又给秦素柔回电话，他
估计和小雨有关。
“喂，素柔姐吗？”纪轩明知故问。
“你把小雨怎么了？”素柔劈头就问。
“没有，她在你那儿吗？”纪轩小心翼翼地问。素柔知道他爱上了小雨，但并不
知道她就是他的表嫂这么复杂。
“没有，我正找她呢，我在她家门口，她没上班，家里也没人。”素柔有些急的
口气回答道。
“我也刚到这呢，我就过来，见面说。”纪轩放下了电话，有一种不安开始在周
身环绕，挺凉的天气里有些出汗的感觉。纪轩正准备赶到小雨家门口，突然有些
犹豫，他这时很怕见到素柔，她肯定会追问自己。小雨会到哪儿去呢？纪轩突然
想到植物园，他记得小雨说过那儿很幽静，心情不好的时候在里面走走会觉得贴
近自然，也就会淡忘了忧伤，如果不是远了点她会经常在那坐坐。纪轩当时对她
说，正因为远才会幽静啊。小雨说，那倒也是。
说不定在那儿，纪轩心道。赶紧又拨通了素柔的电话，“素柔姐，我想到一个地
方，我不过来了，马上去找。”
“哪儿啊？我也去”素柔道。
“咱们分头吧，你去她婆婆家看看。”纪轩想把她支开。
“好吧，找到打电话给我！”素柔知道纪轩怕自己追问他。
“哎，就这么着，再见！”纪轩赶紧挂断电话，去找出租车。
没想到言情也这么累，干点事真是不容易。有朋友觉得还能看下去吗？给点鼓励
和意见，我真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顺便说一句，有人问我名字怎么这么难听，告诉您，我们这儿方言“真板”可是
夸人的意思，翻译成普通话就是“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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