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dancerain()
整理人: jessie(1999-12-23 22:37:0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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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远就看到这面特别的墙。上面挂满了形形色色的脸。我就这样被直钩
钩地吸引了过去。墙上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我的到来。
走近了看才知道有多么地壮观。狰狞的，呲牙的，愤怒的，忧郁的彩色的
面具，交叠着布满了这堵墙。每张脸都有着纠缠的毛发和受伤的眼神。塑胶的
柔软将表情里的内容表现的丝丝入扣。摸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我和一张绿色的脸对视着，太丑陋了，丑陋的我想发笑。整个的脸象一滩
长错地方的青苔。尖细的鼻子，厚肿的紫色嘴唇。旁边那张脸有一头野人一样
的乱发，脸色也漆黑，单把舌头伸了出来，精彩的便在这舌头上，血红血红的
，构造分明，你必然可以想到他刚用这张嘴里的钢牙做过些什么。再过来是一
团雪白。白到一定程度的脸是骇人的，何况他还有一头更白的头发，衬着一颗
从嘴唇里呲出来的牙齿——惊心动魄。
“这里还有一个烫伤的！”导购小姐不动声色地插进话。她的脸刚好出现
在这排面具的最后一个，我的眼睛还没从假面里走出来，猛地撞上这样一张红
是红黄是黄的人脸，你可以想象我受了多大的惊吓。我倒不怕再看见一张更狰
狞的假面，就怕冷不丁地插进一张人脸来——这是会吓死人的。
我循着她手势看过去，看到那个烫伤的脸了。突然想起早先看过的一个恐
怖故事，倪匡写的那个蜡像馆。我是讨厌看恐怖小说恐怖电影的，因为我没有
那么多的胆量供那样集中地挥霍。偏看过这一个。且现在想来仍心有余悸。讲
的是一家用真人的鲜血和肉体雕塑的蜡像馆，其中还穿越了时空历史。那对我
来说已经恐怖到了极点，几百年前的血一直流到今天，摸起来还带着几百年前
的体温，眼睛里甚至滚着另一个时空的愤怒和忧伤。也就是故事罢，如若是真
的，我会当场毙命。看完那个故事再遇到寺庙里的佛像和观音，都坚决不会和
他们泥塑的眼睛对视。假的瞳孔有时更让人觉得心慌意乱。那样看下去，准会
有个瞬间你觉得整个人都被那假眼睛看穿。
胆子小的人偏偏喜欢做点出格的事，故意把胆量那部分突出出来。我就是
这样了，因为我买了两张最丑陋的脸，其中就有那个烫伤的。
拿出来的时候就传来妈妈的尖叫，这感觉多么刺激，象是掏出了两个人头
。我把他们放进衣橱里，没有马上戴起来。这实在是可疑的，我还没做好心理
准备。到了傍晚，突然想起来，觉得这光线正好了，大家的注意力也正好。再
晚点我自己都不敢去碰了。于是将其中一个摸了出来罩在头上。这个感觉也不
可以错过。是奇妙的，因为你只能从两个小孔里看出去，仿佛只剩了一双眼睛
在空气里飘着。
我到客厅又把妈妈吓了一跳，没等她恢复过来我就喜滋滋地去开门——她
飞过来一把拉住我，义正言辞地说：“死丫头，不许出去吓人，这附近住的都
是老干部——吓死哪个咱们都担不起！”我一想也是，这样蓬头垢面森森地出
去的确太没情味儿。我自个儿买的面具都做了一下午思想准备，更不要说那些
毫无准备的老爷子了。于是乖乖退了回来。
谁也没吓到有些扫兴，便自己跑到卫生间的镜子前面。我想如果我不戴面
具，我的脸在看见镜子里的那一刻一定是苍白而惊恐的。在我熟悉的脖子上面
架着另外一个人的受伤的脸，他的毛发搔着我的脖子，我的眼睛从他挖空的眼
皮中间隐隐地透出来——那一刻我突然失重，忘记了自己的脸的感觉——多么
可怕！那一刻我和那张脸重叠在一起，仿佛掉进他脸背后的忧伤里。我仓皇地
从镜子前逃离，同时飞快地扯下别人的脸。我用自己的肺呼吸我用自己的肺呼
吸。我大口地喘气，险些被鬼俯身。
第二天我就把面具送给我了最要好的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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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字都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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