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martmojo()
整理人: logon(2000-03-12 00:20:2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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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爱陌生人---汤包和小笼的故事
魔种(smartmojo)
为了改变我白天上班,晚上上网,白天给老板骂,晚上给老妈骂的无聊生活,在 一次修完脚指甲,挤完青春痘,舔完牙缝里最后一丁点曲奇后,我在马桶上托着 脑袋呆坐了半天,毅然做出了今年个人最正经的决定---读点夜书。于是,我一天 打鱼,N天晒网的夜校生涯就这样开始喽。
你也别怪我出勤率低,这要怪读法律的女生长的也太对不起法律了。
不过,邓爷爷教导的好,田内损失田外补嘛......嘿嘿嘿
故事开始于一个周一,永和大王的控江店......
那天,我下班顺路到永和大王吃点什么去上学。这是一家台资的中式快餐店,环 境不错,东西也精致美味。店外买茶叶蛋的老婆婆面前排着长队,店里的人倒不 是很多。我照例点了咸浆加蛋和一客小笼,然后径直走到我常坐的那个位置,随 着耳机里saxphone的一个滑音把包一搁,一屁股坐下,正准备乘人不注意做点鼻 孔的个人清洁卫生工作,哪想到一抬头,对面俨然已坐了位女孩子。
我一向不懂如何形容一位女性的容颜,这活太累而且往往吃力不讨好。但这个女 孩子竟然成了这片东东的主角,那我也不能不形容她一下:她很瘦,五官清秀, 不算漂亮但气质出挑,足以让一位有涵养(别扔东西啊)的男士立即把挖的姿势 改成摸。虽然还是有点心虚但我尽量把动作做得象楚留香一样。她穿黑色,漠无 表情的脸庞显得苍白。
我的绅士派头一直坚持到小笼的登场,拿小碟倒醋蘸醋到第一个下肚我仅用了不 到两秒。饿坏了呀。我喜欢一口一个,闭起眼睛享受鲜美的热汁在我温柔的一咬 之中刹那溢满口腔的快感,那种感觉,啊---不对啊,今天的小笼好象也忒大了点 ,数量好象也少了几个,怎么回事?在疑惑抹嘴和瞪大眼睛的同时,我又干掉了 俩。所以我抬头准备找个服务员理论时嘴里含的是第四个了。正在这时,一笼小 巧玲珑的,数量合适的,象模象样的小笼被端到了这张桌上。我楞住了,看看两 个笼屉看看对面的女孩再看看服务员我说:“@#!~%$&^5......”horse's他竟没 理我去别处忙了。而那个女孩则悲愤地盯着我的嘴巴。
我使劲地做了个吞咽动作对她说:“不好意思,小笼也很好吃啊......剩下的这 两个牛肉汤包我醋也帮你蘸好了,来尝尝鲜啊......”她看了看表,恶狠狠地瞪 了我一眼,起身急急地走了出去,好象眼里还噙着泪花。
好眩啊,吃不到汤包就带哭的,不就是我吃错了嘛,我满肚子不服气,忙把我的 小笼拖得离自己近点,生怕她万一后悔又回来。我冲服务生怒不可遏地大叫:“ 快上咸浆加蛋!!!”
第二天,我又在永和大王遇见了她,她排在我前面轻声说:‘牛肉汤包’。没等 她拿稳找零我大大咧咧地:‘小笼一客--......’然后我们擦肩而过,互相用眼 角扫描对方,就好象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决斗前的一个照面。她的眼神象冰。但是 ,WHO怕WHO啊。
第三天,一边心里还想着天下究竟还有没有白吃的汤包,一边我竟又和她擦肩而 过。她依旧黑衣素面,行色匆匆,手里拿着一个饭盒。不用问,我不用闻的都知 道:嘿嘿牛肉汤包嘛。这次她眼睛红得象只小白兔,真是谜一样的女孩。看着她 的背影,我咽着口水回味汤包的美味。
第四天,竟还是遇见了她。
上海的冬天总是悄悄的来,让人捉摸不透季节更替的步伐,只是偶尔某天你下班 时会忽然觉得,天色已经开始发暗,梧桐叶铺满了人行道,有风但或许不大,暮 色催促行人早些回家。
而她,则站在永和大王的玻璃门前神情黯淡,楚楚动人,好象在模仿新晨酒家门 口的雕塑。不过装的一点也不象。
我吃完了自己的小笼,捎上了一盒热腾腾的牛肉汤包,在她面前一伸手。这是看 在她模仿的雕塑是我的一个老师的好朋友雕的份上我才有点良心发现,那天我心 情好嘛。尽管她的姿势差得多得多了。
她抬眼看了看我,眼神疲倦无奈,然后又继续作雕塑状。我愣住了,不知怎样缩 回手。
忽而一阵小风吹过,掀翻几片落叶。
‘树叶落在地上是正面先落地吧......’她忽然问,哑哑的国语。
‘是啊因为树叶正面密度大些。’我不假思索的答。
她忽然伏在了我伸出手的那个肩膀上啜泣起来。
宾果!这是给我答对问题的奖励吧。哈,不过我还是心疼我的TONY WEAR,这可是 我的工作西服啊,花了我好些银子,本来想坚持到夏天才洗的......
控江路的梧桐树是很好看的,尤其是在新华医院新大楼竣工后,路面干净了很多 。下班的主妇爱去对面的环球公司捎些什么散装食品,各式各样的快餐店则挤满 了男女老少,肯德基的生意总是比麦当劳好点吧......
她哭,我只好看看风景。
她停下了,黄昏也过去了。
她扬了扬头发,用右手中指轻轻抚了下双颊的泪痕,然后眨巴了几下眼睛扭头就 走.......
我拉了拉她的手:‘你哭完了,该轮到我哭了吧。’
她停下转过脸来,眼睛亮晶晶的,象天上的星星。她竟然不会笑?
我还真是喜欢看她的眼睛。
我掏出了一块手绢,皱着眉头装做要洗脸的样子,然后一本正经地把手绢递给了 她。
她没接手绢,好象知道这是我的破领带伪装的。
‘有烟吗?’她问。
我警惕地四下里看了看说现在正在严打呢你跟我来。这条路horse's还禁烟!
商业街的夜晚总是挺热闹,转过弯是‘五月花’。
这是不起眼路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酒吧,有个男服务生会变戏法骗人,酒不贵, 人也不多,不过我平时也没空常来。顺子正唱着‘回家’,我们在角落里坐下。 她熟练地点了双份的黑俄罗斯,我也不示弱地要了满杯白兰地加冰,当然是金奖 的那种。然后她就开始恶毒地糟蹋我的中华烟了。
她笨拙地点烟,笨拙地咳嗽,笨拙地打开饭盒,笨拙地把烟插在装汤包的饭盒盖 上,而后又笨拙地重复了两遍。她还笨拙地被烟薰得泪汪汪的。昏暗的光影里她 的双眼晶莹剔透。
看着我的这三个好兄弟不明不白地灰飞烟灭,舍己为人而勇往直前视死如归的动 人场景,我也不由得热泪盈眶起来。干嘛不用我另一盒DOUBLE HAPPINESS!!!
不知是不是地域的关系,我只抽这两种烟,我一直认为DOUBLE HAPPINESS的口味 才是最标准的,而中华就淡了些,也太奢侈。市面上的外烟,则是走私货居多, 沾满了正直海关警员的鲜血。昨天网上碰到个女孩问我抽什么牌子的烟,我说你 问这个干嘛我抽的是D开头的,她就自以为是说是什么什么DAVID DOFF什么的,说 是和什么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说什么好有性格好酷好喜欢好喜欢哦,还说什么 香水什么男人用合适,什么男人是东西什么男人不是东西......整一个小资情调 的物质女孩,一问说是还不满18岁,我给了她一个儿童学院的URL就把她T了下去 ......
我照例东拉西扯胡天海地地瞎掰,黄磊开始唱‘如果我是海......’,而她则怔 怔地看烟烧尽,汤包凉了,酒上来,她痛饮。
酒精入肚,她的脸上才开始有了点血色,声音也稍许圆润了些:‘你上网有些时 候了吧......’
‘是啊......’
她点点头,沉默了一阵后说‘相信有网恋吧.......’
‘我什么都信怎么敢不信血淋淋的事实就放在了眼前暴龙sherren的好朋友小张就 给一个小广州给骗走了......’我痛心疾首地回答,眼睛也红红的。
‘我就网恋啦......’她两眼放光,‘你有过没有?’
‘恭喜恭喜......’我漫不经心地回答,‘不敢不敢......’咦,这种谈话调调 怎么这么象IRC啊。
她尝了口我的白兰地,饱含深情地说起了他们的故事。我假装认真地听,一边偷 看着来来往往染各色头发的年轻女孩。
她的故事无非是这样的:从一个我没听说过的社区怎么相识,怎么混了个脸熟, 然后是YOU ’VE GOT E-MAIL,然后是ICQ,然后是OICQ的两人世界,然后是电话 ,然后是FACE TO FACE,她是怎么冷若冰霜,目不斜视,心旌动摇,欲擒故纵, 而不可自拔,有条不紊循序渐进的标准网恋情节,她越说越投入,反复地强调着 某个细节,某个默契,某个感触,某个缘投,某个什么落叶情结,我则在想套狼 和泡妞手册是不是该出更高版本了,是不是该有篇标准情节的网络小说诞生,而 且结尾一定要废了个把人才能感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爱上一个没见过面的人,也许就是爱上了个ID,在这之前 我还曾对网恋的小说嗤之以鼻,想不到某天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这很正常,因为现实太残酷,人和人之间有事没事总是较着劲,相互防着一手 ,有许多事情想的太多......而网上相遇的两个人也许八辈子都打不到一块儿, 是没利害冲突的陌生人,气氛就完全两样了。许多人迷上网络往往是对现实的逃 避,......”我眼睛一眨不眨,装作一本正经地讲大道理。
“是啊,就说我们学院里,男孩子都是天才,但没有一个敢追我,老是对我客客 气气。也许这就是书读得多的缘故,所以我读了8年大学,没爱上谁,好象也没被 谁爱上.......”她轻轻地哀叹、灌酒,“读书容易老,我也不小了,家乡的姊妹 们孩子都很大了,就是我一无所有,今年我毕业,对未来一点方向也没有,遇见 了他,倒使我下决心留在上海......”
嘿嘿嘿,读了8年书,也不见得智商怎么高嘛,随便接个话题,就对我这么一个萍 水相逢的陌生人大倒苦水。我忍着不笑,掏了掏耳朵,坐直了腰杆,一副全神贯 注的样子,就差没掏出笔记本做笔记了。
“但是,想不到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医院里,”她大口地把酒干了,“他死 了.......”
.......
“红斑狼疮?”
“肝癌......”
肝癌?!
这个词我很忌讳的,怎么听怎么不舒坦,这个词就往往没有什么先兆,忽然发现 ,揪心裂肺,然后生离死别。我有两个好朋友的父亲都因这个词早早离开,所以 我曾去东方肝胆医院探病过几次。那里,我不想再提起。
‘但在这之前,我爱上了他。’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将熄的烟头,幽幽的念叨着, 好象魂灵已经出了窍,再加上酒吧里昏暗的灯光,看上去有点阴森恐怖。
我无话可说,大口喝酒,捉摸着这个凄惨网恋故事的真实度。
中华烟灰飞烟灭,汤包也已凉透。
“可惜了汤包啊......”
“是啊,他最爱吃牛肉汤包,他的ID就是汤包......”她把头往我肩上一靠,泪 水又止不住地哗哗流。我憋住不让酒喷出,然后傻傻地把它一点点咽下去,酒很 烈,有点苦。
‘我可以抱你吗宝贝,让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如果明天我们就要分离让我痛快 地哭出声音......’张惠妹又是这么的煽情,她更是无所顾忌地宣泄着,肩头不 住地抽动。
我轻轻拥着他,抚她的长发。她这次哭得更凶。
周边的几双目光不怀好意地投了过来,我瞪大眼睛报以愤世嫉俗的熊熊怒火,他 们又装做若无其事地缩了回去。
听故事下酒,酒的味道竟会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而变化。
酒已尽。
她也哭累了,看着空空的酒杯有点无奈。
“我想醉一次。”她冲我眨巴着眼睛。
我边说没问题跟我来,边避开她梨花带雨的眼睛。我抵抗力不怎么强。
走出酒吧,夜微凉。她牵我的手,心情似乎好了些。
不知谁在放烟火,我们抬头看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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