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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supraboyqd(2002-09-08 10:13:1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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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倔强的脾气和敏感、偏激的性格,一直左右着我的生活方式和人生道路。
我一度将自己的灵魂锁定在母亲的忧郁里,却在许多个沉寂的夜晚,我都能感觉到我的灵魂连同身体里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胞飘出我的躯体,扩散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我甚至能听见它们的呻吟、哭泣、挣扎、呐喊……
1
至今我仍然感谢我的父母,给予了我一个快乐的童年。
我的父母是下乡的知青,所以我出生在农村,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我大声的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见的是满是皱纹的接生婆。她的脸被岁月刻画出了沧桑,皱纹象麻绳一样拧在她的脸上怎么也数不清、理不清。
我始终不明白既然为人,何必一定要哭着到来,一本书上曾这么解释说,那是因为孩子知道一来到人世间就是注定是来受苦的。我不知道这种解释是否合理,因为我无法预测我的未来。现在想来,那时候我是否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所以才哭得那么的伤心?
我出生于1974年的春天,属虎。老虎在别人的眼里都是凶猛的,我是否也凶猛?我知道自己的胆子很小,从小就这样,所以在别人的眼里我是一只温顺的虎。
我生活的村庄四面环山,田野里开满了星星点点的野花,打我记事开始,我就和隔避的根子一起在山里飞奔,我不怕蛇,怕老鼠,这让人很奇怪,我自己也觉得奇怪。
根子和我一般大,在夏天总赤着脚领着我去河里摸鱼,捉螃蟹。
根子家很穷,他的父亲爱喝酒,喝醉了就打老婆。
根子的母亲很善良也很老实,在根子父亲大发淫威的时候她就使劲的扯着嗓子哭,哭累了就爬起来给根子做饭。
根子的父亲从来不打根子,因为根子是他的命根子,我想根子的名字就是这个意思吧。
根子有三个姐姐,只有他一个是儿子,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所以根子在家也可以行使他父亲的权利,呼风唤雨,尽管他还是个孩子。
可是根子不这样,每在他的父亲打他母亲的时候他总是扑上去挡着,他的母亲便会因为有根子的守护而少挨一些打。他的母亲对他很感激。
根子便在很小的时候就在心里根植要保护女人的愿望。
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他要保护的女人。
2
山上有一座大院子,长年锁着门,大人们从来不让孩子接近,自己也从来不去。
但是我和根子去过,虽然我胆子很小,但是因为有根子在一起,我不害怕。
大人说里面闹鬼,鬼是什么样子的?我从来没见过,根子也没见过,所以我们的心里充满了好奇。
根子胆子很大,说要是有鬼我们能够捉回去,便再也不会有人当我们是孩子看。
我在心底对根子有一种崇拜。
那个院子很大,门黑漆漆的,门上上了锁,已经锈得不行了,根子带着我从院子旁边的一个缺口里钻了过去,整个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园子里长着一棵参天大树,我和根子拉着手也抱不过来,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了,我想它的根茎肯定已经遍布整个院落甚至是房屋。
里面的门是没有锁的,一推开灰尘就莎莎的落下来,弄了我和根子一头一脸,我想肯定已经有好多好多年没有人来过了。屋子里到处都是布满的蜘蛛网,房子里有些空荡荡的,我使劲的拽着根子的手,一阵风吹来,屋子里的蜘蛛网开始抖动,可能是受到我们的惊吓,一只老鼠从我的脚下穿过,我吓得尖声大叫。
我怕老鼠,可是我觉得还有一层来自更深的恐惧,比老鼠更可怕的东西,它在压迫着我的神经,我想老鼠只是我要叫的一个借口。
整个屋子里只听见我尖叫的回声,感觉竟然有些凄厉。
我突然觉得我不敢再在这里呆下去,我对这个地方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我总觉得它或许在我很早很早的时候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或者是我的梦里,而我回到这个地方,就牵扯起我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压抑。
从我刚进这个鬼院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它一定和我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里面的东西对于我来说,我感觉着即陌生又熟悉,特别是那棵大树,还有大树下的那口井,那口干枯的井。
我拉着根子的手不停发抖,我真的很害怕。
根子看着我说:那我们回去吧。
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我赶紧向外面跑去,在路过大树的时候,我被突出的树根摔了一跤,我扑倒在地上的时候眼睛刚好对着那口枯井,在那一瞬间,我好象看见枯井里有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抬着头望着我,眼睛里满含着怨恨和绝望,她冷冷的注视着我,那目光象毒蛇一样吞噬我的血液。我感觉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开始扩张。我再次尖叫了一声,爬起来向那个缺口冲了出去。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
根子拉着我走了很远,我才回头去看那座阴森森的大院,孤独的矗立在山顶上,那棵大树,在大风大雨中遮挡着这座古老的院落。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遵守这个诺言,但是那个院子的影子却留在了我的心里。
我感觉好象许多年前我或许来过这里,也许因为这个感觉,我想了解鬼院的心理便从此滋生。
3
可能从那天去鬼院开始,可能更早,我就一直做着一个梦,我的梦里总有一个背对着我穿白衣长发披肩的女人,许多年来我一直想看清她的脸,可是她从来没有转过身。
在梦里我甚至能听到她幽幽的叹息,那是一种有些鬼魅的声音,让我觉得害怕但又新奇。
我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回头来看我,我曾经幻想过她的容貌但是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我渴望着又害怕着。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里。
每天我想早点睡觉又害怕睡觉,我在想或许今天晚上那个女人会回过头来看我,可是我又害怕她会回头来看我。
很多年来,她就这样每天如约来到我的梦里,然后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醒来之后我就会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汗。其实我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害怕,可是我还是感觉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从心底滋生,这份恐惧不是来自我自己的思维,好象来自遥远的某个地方,地下或者空中。
我和根子去鬼院的事情还是被知道了,那天我从那地方回来之后我就开始做恶梦,我在梦里尖声大叫,那份恐惧根植在我的梦里并开始蔓延。
醒来后我看见母亲的脸在灯光下闪烁,我突然觉得似曾相识,我后来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母亲和我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能叫似曾相识,可是我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就是这样的感觉。
母亲摸着我的脑袋,用毛巾给我擦着汗。
然后她微笑的拍着我的后背让我慢慢安睡,可是我却睡不着了,我说我去了鬼院,所以我害怕。
母亲的手竟然有些发抖,鬼院?她象在问自己象在问我。我肯定的用脑袋在她的怀里点着。
母亲长时间的沉默让我不得不抬起头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在灯光下竟然有些迷离:“那是一所被诅咒过的院落。那里以前住着的是一个被诅咒过的家族”
“诅咒?”我望着喃喃自语的母亲,我对这个词语感觉陌生而又好奇,我不知道什么叫诅咒,可是我看着母亲眼睛里流露的恐惧我还是觉得浑身发冷,我那个时候有些明白,诅咒肯定不是一个好的词语,它充满了邪恶。
母亲告诉我以后不要再去那个地方,我点了点头,我说过,我不去了!
鬼院便成为我童年最神秘的地方,但是直到我回城,也没有再去过。
4
我在这里要说说我的母亲和我的父亲。
我的母亲很漂亮,尽管她在下乡之后也和村里的人一起下地,可是她的皮肤总是晒不黑,所以怎么看她也不象个农村人。
她性格柔和,她好象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不过我很奇怪,我的性格这么牛,可是却有这么一个温顺贤惠的母亲。
母亲的美丽并不光来源于她那永远晒不黑的皮肤和温顺善良,她的美丽也不是别人眼中的冰和傲,她的美是一种亲和,一种让人旋惑的感觉,她有一种高贵的气质,那种高贵是一种于身具来的东西,好象在母亲从娘胎里生出来,上天就分配给了她这样一份东西,她的高贵不沾一点杂质,很清很纯,她让人不自然就对她生出一种尊重,好象天生她就是公主,所以很多时候我在看母亲的时候都用一种不象凡人的眼光看待她。
我没有遗传到母亲的高贵,这种高贵不是人人能够得到的,所以我一直就是一个平凡的人。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我的外公外婆,母亲告诉我说他们去世得很早,还在母亲才我这么大点的时候他们就死了,是因为车祸。
我的母亲便被外公的好友苏雷收养,苏雷就是我的爷爷,我父亲的父亲。
我也不记得我的爷爷奶奶长什么样子的,母亲说我见过他们,可是我没有印象,他们去世那年我才两岁。
至今母亲仍然不愿意给我回忆起我外公外婆的死亡,她只说是车祸,在说起的时候脸上还掠过一抹恐惧。
我的母亲和父亲是青梅竹马,母亲在说起父亲的时候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光芒,我便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健康成长。
我的父亲很普通也很平凡,很多人都觉得他和母亲在一起是不般配的,也许是因为这样,父亲在对待母亲的时候总是用一种呵护的神情。
或许母亲在父亲的眼里象一尊神,可能就是这样一种从来没有平等过的关系,造就了母亲以后悲惨的命运。
我的父亲在我5岁的时候便随着全国恢复高考的号令回到了城里,而母亲便带着我固守在这个村子里,盼望着我的父亲回来将我们再接回去。
母亲经常对着微弱的灯光给父亲做衣服,一针一针的拉扯着布料,我竟然听到衣料里传来哭泣的声音,我告诉母亲,母亲说我是幻觉。可是我仍然觉得母亲手上的衣料在呻吟在哭泣。
母亲用它娇弱的身躯和男人的毅力支撑着生活。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艰辛,也不知道苦难,母亲带给我她所能给予我的一切,我在母亲的爱里没有任何委屈。母亲是在我心里最伟大的女人,我对她的那份爱近乎痴迷。
5
在我9岁那年父亲来接我和母亲回城了,走的那天空中飘着蒙蒙的细雨,我们坐着村子里的拖拉机爬涉在基跟道上,父亲走的时候说要是等他以后有了钱,一定会回来把这条路修好,以报答这么多年来乡亲们对我们的照顾。
临走我拉着根子的手哭,我不知道我和根子的感觉是否也能象母亲和父亲一样的来形容青梅竹马。
根子跟在我们的拖拉机后面追了很远,他的一身都沾满了泥,他的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我不知道他是否在哭,他叫着我的名字声音很响,在走出好远的地方我都仍然能够感觉到他的声音穿破雨幕传进我的耳朵。
我在走出大山的时候最后抬头看的是那座鬼院,它在雨雾中时隐时现,它的上空好象飘浮着一层雾蔼,更增加了它的神秘。我觉得这样的场景在我的生命里曾经有过一回,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竟然望着鬼院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回来。
父亲在我们回城之后不久,便开始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做了商海的弄潮儿,我不知道父亲是否是因为有经商的天赋,他的生意一直做得很成功也很顺利,而我和母亲的生活也跟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我记事开始,我知道我的父亲从来没有和母亲吵过架,我不知道什么叫痛苦,也不知道什么要哀怨,我快乐,这样的家庭的孩子我不知道是否都有一种共性,那就是任性。
我的性格里潜藏着一种不安分的因子,经常跑出来溜达一圈,我便经常被她们左右干一些出格的事情,而每次在我犯下错误的时候,父亲和母亲总能用爱来原谅和宽恕我。
我的记忆里一直对着那个山村、根子和鬼院念念不忘。
那个梦境在我进城之后便开始消失,我有时候竟然也怀念那个熟悉的身影,那头长发和那个白色纱裙包裹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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