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russlel()
整理人: logon(1999-09-02 21:41:51), 站内信件
|
她呆呆地立在窗前,叹了一口气,过来在水瓶里取出那枝腊梅花,久久地看着,两颗泪 珠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挂在了脸蛋上。生活啊,生活,你把人逼到了这样一种地步!记得半 年前,她冯玉琴还在那个贫穷的小山村里劳动。当然,生活是苦一些,一年半载,见点白面 星儿都难。可是,精神是自由的,畅快的。她和她幼年时一起长大的康庄哥一块出山劳动, 一块谈天说地,生活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甜味。现在,整天白米白面,肉上肉下,但她觉得心 情一天比一天沉重,不痛快。
她记得,是那件意外的事使她的命运发生了如此的变化。
那天,就是吴所长,来到了他们村,说是什么部有个领导人要来这地区检查工作,她亲 自出动来他们这里寻找当地出的一些土特产?结果发现她长得漂亮(她自己也怀着骄傲的心 情承认自己这个天生的优点)。于是,她就和他们那里出的土特产一起被吴所长带回了这个 城市。所长说地区招待所是全地区的门面,南非要相貌好的姑娘来当服务员。当时,她自己 对这事倒也不是那么热心。这也不是说不愿意来城里工作,而主要是觉得利用自己的“好相 貌”来参加工作,心里感到很不美气。但她亲爱的康庄哥竭力支持她来。他对她说:“咱高 中毕业。大学考不上,又没靠山和后门。什么出路也没了。
你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个机会,千万不敢耽搁了。否则,咱就得一辈子呆在咱这穷山沟里 !你先生。等你转正了,想方设法再往山拉扯我!听说人家吴所长的爱人是地委一把手,权 大着哩!只要人家看得起,咱们的前途就无量。再说,你父母年老多病,不能出山,家里又 没其它指靠,就你一个女娃娃家挣那点工分,怎能糊住一家三口呢?你参加了工作,就挣上 工资了,虽然钱不多,但是长流水不断,维持个穷家薄业总比你在队里劳动强。至于你走后 ,你家里两个老人,暂时有我哩……”
康庄哥的话说动了她的心,她就来了,可是不久,她就明白了,所长这么热心地把她带 来当服务员,并不单是要拿她的“好相貌”来为这个地区“撑门面”,而是给她的儿子找媳 妇哩!所骈对她好,平时在生活上也非常关心,关心的已经被另外的服务员背后骂上她了。 可这种关心是多么的令人不舒服。是的,别人要是抱着个人自私的目的关心你,比打你骂你 都使人更难受。她明白了所有的这一切之后,就像饭碗里吃出来苍蝇一样不舒服,再说,亲 爱的康庄哥虽然是个农民,但她爱他。这爱,是那熟悉的土地、熟悉的山路、熟悉的小河和 熟悉的河村庄长期陶冶出来的、和生命一样珍贵的感情结晶。对她来说,要割舍这种感情, 就像要割舍她的胳膊腿一样。她决不能再接受另外一个人的感情了。尽管她和康庄哥从来也 没说出过“我爱你”,但他们心里明白他们的事情。再说,话说回来,即使是没有康庄,她 也不会爱所长的儿子的。她,一个普通的农村姑娘,享受不了这种荣华富贵。她要是跟了地 委书记的儿子,她将是这个家庭和她丈夫的奴隶——尽管物质上她一生可能会富有,但精神 上她肯定将会是一个奴隶。抛开这些不说,她也根本不喜欢所长的儿子——别看他爸是地委 书记!她找的是女婿,而不是女婿他爸。看他是什么派头嘛!架上他爸的势,经常不掏钱住 在招待所的特级房子里,一住就是许多天,晚上,三朋四友,喝酒吃肉,吆五叫六,醉得吐 一床。他一有空就到她房间来,二郎腿一跷,一坐就是大半夜,说香港,道美国……后来, 所长便直截了当在她面前提亲了,她也就直截了当说不同意。为了让他们母子二人彻底歇心 ,她还鼓起勇气把她和康庄的关系也给所长公布了。
可是这母子俩却不歇心,甚至专门把地委书记拉来看了她一回。所长还给旁人话言话语 说,她的合同期到年度就要满了,能不能转正还是个问题。所长说她“很急”,因为地委最 近有了“新精神”,说马上要精简一批合同工哩。她知道这是所长捎话给她听,威胁她哩。 另外,所长的儿子广前也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对她纯粹骚情起来了。今晚,在这大风大雪 里,他们母子又不辞劳动苦地做她的工作来了。此刻,她的胸口像塞了一把猪毛,扎烘烘的 难受。一种羞耻和恼怒的情绪像烘红的铁一样烫着她的心。她决定很快和这种可怕的生活告 别,她再不愿意忍受这种折磨了。她不会屈服的!别看他们有钱有权,她并不爱这种荣华富 贵。俗话说,千块块金砖万两两银,买房买地买不了人……
窗外已经听见风的吼叫声了,雪粒像沙子似的敲打着玻璃窗。她仍然站在灯前,脸上挂 着两颗亮晶晶的泪珠,出神地看着那一枝金黄色的、放着凛冽清香的腊梅花。花中医,它怎 敢在这冰雪里开放得这么娇艳呢?她猛然想道:“人,难道不可以和这花一样吗?不畏强暴 ,不怕艰险,就是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中也能保持住自己高贵的品质。冯玉琴!你难道不应该 这样吗?
-- ※ 来源:.广州网易 BBS bbs.nease.net.[FROM: vaneyck.ummu.um]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