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wan()
整理人: jessie(1999-09-02 21:42:0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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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梦穿越你的心
牟林森点了这个饭店几乎所有的汉式菜肴。他们扑上去猛吃一通, 都说还是我们的菜好吃还是我们的菜好吃。 第—巡吃过,牟林森让兰叶献一首歌给为我们买机票的朋友。兰 叶说:我唱不好。 李晓非说:专业水平,你唱不好谁唱得好? 牟林森说:得得,上去唱吧。 兰叶掩唇一笑说:那我就献丑了。 吴双低声对我说:兰叶就这小家子气叫人觉得她不可爱,她漂亮 但不可爱。
我没吱声,我仍然沉浸在糟糕的心情里,为我们这个集体不重视加 木措的友情而羞愧。
兰叶迎着音乐喷泉的波光异彩娉娉婷婷走上卡拉OK歌台。体现她人 生最高价值的时刻到来了,她高挺胸脯,翘着臀部,顾盼生姿,一下子 把个小戏子的恶俗暴露无遗,除了李晓非色迷心窍,不觉其丑之外,牟 林森、吴双和我都掉开了眼睛。
兰叶的第一支歌是《夫妻双双把家还》,这是她最拿手的好戏,正 好又最符合她此时此刻的心意,于是。一曲“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 青山带笑颜”出口。珠圆玉润,百媚千娇。饭店食容举座皆惊,掌声雷动。
牟林森、吴双和牟林森的朋友一人夹一支烟,端—杯扎啤,大谈阿里 和那曲。阿里简直称得上是未经现代文明染指的最后净士。阿里是千山之 巅万水之源。那曲的海拔之高气候之恶劣使人无法想象。那曲的草原,牦 牛、白铁皮房子和飓风是多么令人难以忘怀呵!
我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我披着我粗糙原始大红大绿的羊毛披肩,擦 去了口红,歪在靠背椅里,一支接一支抽烟。在离群索居的这段日子里 ,我完全忘记了烟这个东西,加木措甚至不知道我还会抽烟。和他们混 到一块,烟瘾就复苏了。我始终等待着,我多么希望他们能谈到加木措 。让我说说加木措的故事。可他们就是不。
牟林森在我抽第十棵香烟时夺走了我唇上的烟。他说:康珠!你他 妈在干什么?抽得像个男流氓!
我说:像个男流氓就像个男流氓。 吴双说:康珠,乖一点儿好不好? 我转头冲吴双说:不好! 我说:为什么要我乖一点儿,你们呢? 牟林森和吴双都不接我的话茬。 我说:把烟给我。
我以为牟林森不会给的,但他给了。他将香烟和打火机都扔进我 的怀里,继续大谈他的阿里之行。 没人劝我不抽烟,我无法停下来。我在兰叶一发而不可收的歌声中 不住气地抽烟,把嘴唇都抽得风干了一般,从心里到肺里到肚里到口里 全是苦味。我一直在考虑与加木措道别的问题。机票已经来了,明早就 要走了,我却坐在这无聊的歌厅里。我鼓励自己站起来,勇敢地走出去 ,去加木措家,告诉他我要走了并感谢他的友谊。可是,时间在一分一 秒地过去,我就是站不起来。我没去过加木措家,也不敢去加木措家, 我不愿意把关系弄复杂,也不愿意把平常的事情搞得像虚假的电影镜头 。我站不起来,如果牟林森他们有谁扶我一把,陪我一道,一切就很好, 但他们不。回到我们的住处已是深夜十二点多钟。牟林森一路搀扶着我, 我的情绪还是无可救药地败坏下去。
我坐在床上,抱着膝沉思默想。 兰叶一直都没有回房间睡觉,这夜倒回来了。她十分愉快,哼哼唱 唱地卸装洗澡,穿着性感的绣花丝绸睡袍晃来晃去,收拾她的行李。她 在床上铺开了一床的藏式苗饰,一件件地试戴,每戴一件都要在我面前 摆个姿式,问:好看吗?
开始我说好看,后来我不再理睬她,但她仍然不知趣地问:好看吗 好看吗?
我说:求你别烦我行不行? 兰叶咬着红唇轻浅地一笑:就这么苦恼? 兰叶说:其实牟林森比李晓非男子汉多了,又有名气又有钱。再说 了,大家也就是好玩而已,将来谁跟谁还不一定呢。
我说:你知道什么呀! 兰叶说:那就是为加木措了。为加木措就更用不着痛苦。康巴汉 是挺漂亮的,可据说他们打老婆,吃糍粑,喝奶茶,住帐篷,长虱子, 从不洗头洗澡,咱们汉人可受不了。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兰叶,但没有制止住她,她接着说:是不是还 没钻那康巴汉的帐篷呢?如果你想去我可以陪你去并且一定为你守口如瓶。
我喝了一大口水,含在口里,招手让兰叶靠近。待兰叶神秘兮兮地 凑过来后,我一口水全朝她喷了过去,她狼狈逃窜,妖媚的脸和性感的睡 衣全湿了。
当牟林森、吴双、李晓非跑进我们房间的时候,兰叶在嚎陶大哭, 我也在嚎陶大哭。
早晨六点半钟在拉萨还属于夜晚,太阳得在九点以后馒慢升起。牟林 森不断砰砰敲门催促我。兰叶昨晚又回到了李晓非床上,今晨早早依假在 李晓非怀里,坐在饭店台阶上,接受李晓非窃窃私语的抚慰。
六点半出发八点之前准可以到达贡嘎机场,时间够充裕的。但牟林森 吴双连连叫喊我们赶快上车。他们都显得归心似箭,都像正人君子一样看 重时间和诺言。昨夜的一番闹腾,兰叶会更加明确地让他们明白我是因为 什么而不满。显然他们根本就不愿意把加木措当回事。牟林森心里清楚地 知道一切,他故意装出不知道的样子。他看待加木措就和看待西藏的山水 寺庙草原蓝天一样.我们是游客,付了钱,看个风景看个稀罕,看完了就 该走了。他,他们怎么如此地没心没肺呵!
我从窗口看见他们都上了车,我回到床上躺着不动。
吴双再次上楼叫我,我装睡不理他。吴双急得直搓手,说:康珠,你 起来,我为我们几个人作个自我批评成不成!我们是太不够意思了。
牟林森大步进来,说:吴双你还跟她磨蹭什么! 牟林森把我从床上拽起来,连拉带拖地下了楼,塞进吉普车,还装模 作样地理直气壮,说:女人真他妈无知胆儿大,连赶飞机这事还敢含糊。
赶飞机哪儿有牟林森他们弄得那么玄乎?一路上我们非常顺利,车开 得飞快。一个小时还不到,贡嘎机场就到了。我们钻出车门,天边才泛 出浅亮的青色。
候机厅里坐满了汉藏中外的各种族人等,各种人体气味混杂在一起 直冲脸面。藏民们围坐在地上喝奶茶吃糍粑,也有的从怀里掏出羊腿香 甜地撕咬。我们进了候机厅又退了出来,在院子里站着或者坐在行李上 。院子里很冷,大家不分层次地穿着所有的衣服,长长短短像小丑。他 们说话,抽烟,抱着膀子跳脚取暖,神态都很放松,很无所谓,很闲适。 就等时间一到上飞机了。
我紧紧裹着我那在我们五个人中间已经著名的羊毛披肩,点燃一棵 烟,独自走到一边。
天一刻一刻地亮了起来,我就要离开西藏了,加木措今天下午将会 发现我已不在那个窗口,我却连个招呼都没打。他的队友们的脸色肯定 都不好看。肯定的。
吴双走了过来,说:康珠。 我扭过身子。 吴双说:康珠,我在那边发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我陪你去打个电话好吗? 我转回身,眼睛潮了。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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