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chenchensh(阿麈)
整理人: ashleyliu(2002-08-30 09:40:0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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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麈和小叶不是一个年代的人，当阿麈在这座都市里的酒吧、歌厅和饭店混迹时，小叶还是一个不谙世情的少女。
两人的相识极富戏剧性，具备了小说的一切必要因素。
初冬的一个中午，阿麈懒散地走出写字楼，舒适地感受着冬日的阳光和空气，这种感觉很好，阿麈决定多享受一会。他没有去附近熟悉的一家东北餐厅，而是沿着世纪大道，漫无目地的朝金贸大厦方向走去。
这一带餐馆林立，阿麈挑了家颇为体面的本帮菜馆坐了下来。很快就有服务员来招呼，声音不是本地口音，但甜美而热情。也许是冬日的阳光给阿麈带来了好心情，他细细的打量起她来。这是一个略带稚气的少女，身材修长而单薄，清纯而白皙的脸充满了热情，一头长发自然地披在肩上，微笑掩盖了一丝羞涩，她就是小叶。阿麈一边随意地点着菜，一边老练地和小叶调笑。小叶的笑变得很不自然，看得出她不善于掩盖自己的情绪。阿麈看在眼里，不怀好意的偷笑。如果这一切就这样平淡的发展，那么小说就不成其为小说了，必须要有突发事件，而事实上，这事件就在那一刻恰如其分的发生了。
阿麈调笑了一会，感觉肚子在咕咕叫，终于放过了小叶，小叶如释重负的离开。阿麈别过头，隔着玻璃揣摩着金贸大厦一柱擎天的坚挺。此刻店堂里传来一阵嘈杂，先是盘子的破碎声，然后是男女老少各色人等的大呼小叫，他没有回头去看，从小在这座喧哗的城市长大，早已学会了置身事外。金贸大厦直插云端，似乎在显示着和整个城市格格不入的阳刚之气。几个声音轮番出现，其中夹杂着一个充满委屈的女声。阿麈终于转过头去，一个看上去像是饭店经理的精瘦高个男人时而在向客人点头哈腰，时而转向小叶无情的训斥，小叶的眼神不知所措，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阿麈的神经像是有所触动，但仍然危坐不动，他已经不是血气方刚爱出风头的年龄了，何况这也不是这座城市的风格。他记起了几年前和同事一起去北方的一个省会城市，一大早出门，天气很冷，对面走来一个老人，鼻孔中流出两道清清的分泌物，他随手就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餐巾纸递给了老人，老人憨厚一笑，而同事则以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嘈杂声再一次打断了阿麈的思索，饭店经理的声音像是又高了八度，不停地向客人保证立即开除小叶，并不时地打断小叶的申辩。这时连阿麈也注意到小叶的网球鞋上一滩不断扩散的红斑，但围绕着她的声音依然是不依不饶。阿麈的脸色显示他生气了，他终于站了起来。
接着的事情是这样的。阿麈过去一把扶住小叶，没有说话，朝门口走去，而小叶也出人意料的配合，一分钟之后，他们就坐在了开往医院的出租车上。阿麈没有带小叶去江这边唯一的一家中心医院，这家医院被称之为民工医院，本地人是不屑去的。车辆穿越隧道，来到市中心阿麈熟悉的一家老牌医院。小叶的脚是门诊小手术，但无论如何也要割开伤口再缝上几针，一时间鲜血如注，颇为怵目惊心。到此刻还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小叶，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阿麈在一旁神态紧张，脸色苍白——一半也是因为没有吃饭的缘故。忙碌了一下午，到阿麈把小叶送回家，留下手机号并叮嘱几句离开后，天已经开始黑了。
就像小说一样，有事则长，无事则短。阿麈在小叶脚伤痊愈后去探望过一次，之后小叶给阿麈打过一个电话，然后两人就再没联系。阿麈曾想再去看望小叶，然而已人去楼空。因为换了工作单位，阿麈换了手机，两人最后的一丝联系也断了。一晃两年多过去了，小说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那是四月里的一天，阿麈正在南方的一个大城市出差，忙碌了一整天，回到宾馆躺倒床上，感到一阵倦怠。这时手机响了，号码让阿麈感到特别的熟悉和亲切，正是他原来使用的号码。原来那只手机在阿麈的老单位几经易主，辗转到了他的一个朋友手上。这个朋友是一个刻板而仔细的人，他收到了一条短消息要找阿麈，所以特地转告。阿麈谢过了朋友，百无聊赖中拨通了电话。铃响了，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声，阿麈福至心灵，“小叶，是你吗？”，电波那头先是一顿，之后发出长久的爽朗笑声。
北返之后，阿麈没有马上去见小叶，毕竟这一切太突然，他需要时间将记忆的碎片凝聚起来。时过境迁，阿麈已为人夫，而且即将为人父，在过去的两年多里，他不断地尝试将小叶的影子抹去，但每一次尝试的结果却是适得其反，在他大脑的内存里，模拟出无数幅小叶的图像，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的熟悉，有的陌生。阿麈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他有时仍然谈笑，但再也不是从前玩世不恭的阿麈了。他对很多事变得兴味索然，只有烟和酒让他感到暂时的舒适——烟能让他不去想，酒能让他拼命去想。最后他屈服了，他选择了顺从命运随波逐流。
他们的重逢是在一个月后，靠近外滩的一家阿根廷餐厅。这是一家颇有名声的餐厅，和博卡青年俱乐部有着很深的渊源。足球是阿麈硕果仅存的爱好之一，他觉得在这里见小叶，可以让自己感觉更自然。小叶来了，依然是颀长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乌黑的长发。她穿一件很典雅的黑色连衣裙，使得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为成熟。她轻松地穿越店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小叶轻声叫着阿麈的名字，微笑着坐下，她的笑不再像从前那样稚嫩，充满了女性的柔情。阿麈用真诚的笑回应，平静而仔细地端详着她。看得出她作了精心修饰，但恰到好处，脸上薄薄的粉，衬托出精巧的轮廓，暗红的嘴唇和黑亮的眼睛，看上去像一幅流动的画。阿麈并不感到意外，这正是他想象中的小叶。他们平静地吃，平静地说，平静地看对方，和阿根廷烤肉的氛围格格不入。入夜了，城市开始显示它绚烂的一面，对岸的东方明珠和金贸大厦流光溢彩，使得外滩的老古董相形见绌，而阿麈和小叶视若无睹，他们在体会这种真切感受，真实而感人。
阿麈并不刻意回避小叶，他不喜欢太过虚伪，太着痕迹；小叶似乎也不太介意。他们不定期、不经常地见个面，直到有一天小叶邀阿麈同去她老家看看。小叶的家乡在邻省，有山有水，景色宜人，阿麈没理由拒绝。途中小叶异常兴奋，除了不断指点江山，调皮、撒娇、温柔，全方面的展示自己。阿麈感受到她的心绪，像是被触动了什么，他做出了可能影响他一生的决定。夜色降临，这夜是那么的清晰，星星似乎唾手可得。在这样的夜里，语言是多余的。他们任由情感宣泄，从涓涓细流，到滔滔巨浪，而他们就像一叶小舟，在波涛中荡漾，时而沉入水底，时而又被抛上浪尖，不断的体会天和地、人和神、生和死的交汇，直到巨浪升腾，天地人合为一体……
小叶回来后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随意，只是眼神更浓了，从她的眼神中阿麈可以感受到他们的接天之恋。小叶似乎忙了起来，和阿麈见得更少了，她是个聪明而体贴的女孩，不想让阿麈的压力更大，他们之间是心照不宣。而阿麈没有更多东西要想，他尽力去安排自己的生活，一天一天等待生命的变化，时间会改变一切，时间会证明一切。
现在的阿麈，希望生活像一本小说，翻过这一页，看到小叶甜甜的笑，眼神可以融化所有的艰辛和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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