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bywind()
整理人: logon(2000-07-12 02:58:4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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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极教授是国画系的神秘人物。不教课，不示范，不写生，不上班。评职称，系里征
求他的意见，他说：“你们都可以做教授罗，”长工资，他说：“人人都该长，财政
厅拿钱来好罗。”选模范他躲得远远的，说：“你们大家都是我的学生，都有前途，
都跟雷锋差不多罗。”
有日本人来参观美院，就像喇嘛拜见班禅似的三拜九叩去见黄极。教授避而不见。后
经院党委动员，他这才给日本客人写了个条幅。客人大喜，如获至宝。
这时学生们才知道，黄教授是徐悲鸿一辈的人物，曾在徐之前任过国立北平艺专校长
。如今大隐于市，偶有兴致就画一笔简淡山水，或一江两岸，或老树怪石，或荒草茅
屋……
中国画传统讲究师承，名堂还不少，奇怪的是黄极并无师承。他从小酷爱绘画却不愿
入美术学校，从２４岁到４４岁，２０年间跑遍了长城内外，大江南北，饱观祖国锦
山秀水，遍历各地风土民情。然后闭门读书十年，画抗日战争题材的作品８年。他的
画在重庆展出轰动了大后方。武汉失守时，他那２０年的写生画稿皆毁于战火。幸好
老家的宅第未遭荼毒，他又驴驮车载运出了几只箱笼，其中有两只箱皆是他收藏的古
画。一部分是祖宗留下来的传家宝，一部分是他倾家荡产搜求购买的。那些画究竟古
到什么程度，究竟都有哪些大家的墨宝，谁也说不清楚。他不轻易示人，在美院中只
有史溟教授可获大饱眼福之幸。据史教授说，最古的当属宋代李公麟的《五马图》，
元代黄公望的《剩山图》。
在“文革”时期，也曾着实批斗了他一阵子。黄极无所谓，潇潇洒洒满不在乎。游街
如观桂林山水，挂牌如佩嘉禾章。人家批判他，他悠悠地站着胜似闲庭信步；人家让
他弯腰，他在低头找蚂蚁，研究蚂蚁如何画。
在看守押解下劳动的时候，有人悄悄问他：“黄先生身体如何，，还招架得了么？”
黄极仰面朝天看一朵白云飘过：“倒也将就，无非是唱一出戏嘛，他出将入相，咱跑
跑龙套，安逸得很咧。当个奸臣也无妨，戏罢则一切散了。”
这话不知怎地传到了红卫兵耳里，就狠斗他，逼他承认给蒋介石画过鹰。在旧社会国
民党曾将他捉进大牢，逼他承认给毛泽东画过鹰。
这回红卫兵又说他给蒋介石画过鹰，教授笑道：“鹰有翅可以任意飞，可它向往睛朗
高空，绝对不往尿臊坑里飞罗，啊？”
红卫兵制不服他，就把他那视若性命的两箱子古画统统拿走。呜呼，命根子被人斩断
了！如今落实政策，再想找回古画则如大海捞针。实在没法儿，院党委出面向黄极解
释。
“黄教授，您看这事咋办？无论怎么查找寻访，您的古画也找不回来了！”不料黄教
授摩挲着后脑勺说：“找不回来就不要找了嘛。我相信无论到了哪个手里都会很好保
存的罗。”
有人说：“黄教授，您的古画可是价值连城啊！”黄教授说：“是的，是的，无价宝
在谁手里都一样嘛。”
黄教授可谓超脱矣，竟以此享高寿。今年９５岁，出版了画论《谈远堂随笔》及《黄
极画集》。有人指着其中的一幅山水说：“这幅画是教授送给我的，说来奇特，就是
这幅画救了我的命。”
这个人在“文革”时被诬为“三家村黑店小老板”，实在受不住了，决定自杀。他把
铁丝拴在天棚上，还在脖颈垫一块手绢儿，就准备悬梁自尽了。突然鬼使神差地他看
到墙上黄极给他的画。这是尺幅小品，简笔山水，装在镜框里，红卫兵不甚注意，没
当“四旧”砸烂。如今他即将归天，看一眼倒把那画看出滋味来了。
左下角勾几笔乱石，几株杂树一椽茅屋，不知怎的那么空灵。右上角枯笔画出远山的
影子，一抹青痕，一团白雾，云流雾荡，飞鸟盘旋。中间留下大片空白，似水之空明
，若江若河若湖泊。水中小舟自横，舟中坐一叟，弹琴长啸，意态从容，休戚无关，
荣辱不惊，物我两忘。
那位就要自尽的人，看着看着心头一震，立刻大脑清凉，心地澄澈，那股委屈的、哀
伤的、愤激之火倏然熄灭了。说什么自尽，人生必须坚强；说什么冤屈，心远纷扰即
远。只要不滞于世俗的拘挛，会活得何等潇洒！
那人扯下铁丝，撕手手绢，搬一把椅子坐在那幅山水画前，一赞三叹：“这就是我的
命啊！”（作者：张长弓）
选自《神州学人》第125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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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带著她一步步的回到中原。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终是
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
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
：「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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