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uperboy()
整理人: logon(2000-07-12 02:00:1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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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纹没有相同,人生不会一样
97/8/10 香港/粉岭
每读别人的人生,就会联想到自己。这其实是很自然的,谁都会这样。但终 究到了现在,我还是没有碰到如我这般的怪人。好端端的才过三十不久,就得了顶顶 严重的脑溢血,危危乎的又死不去,活了下来,却又不“好好活”,这还不怪么? 病以前,我是做电脑贸易生意的。我在广州出生,广州长大,广州读大学, 得了个计算机(电脑)学士。我一直在国内,我当过大学老师,做过工程师,又做过私 人公司的老板,后来又同人合伙把生意做大了,做了一个国际名牌电脑打印机产品的 国内总代理,当时的生意可谓轰轰烈烈。我还结了婚,有了个妻子,看上去的人生整 整齐齐的。 94年10月27日清晨,我忽然得了脑溢血,出血部位在桥脑,是非常要害的部 位。我在广东省的东莞发病,据说当时的危险程度是非常非常非常的,不要说在那些 缺医少药的乡镇,就是在广州也是不容易。好在弟兄们鼎力奔波,到处请医求药,而 我在不幸之下还总算有点幸运,用别人的话是“在数度危急的时候都有救星赶到”, 把我的病情稍稍稳定之后,送出了广州。 住进广州的大医院里,总算是有了点把握。虽然我深度昏迷了十多二十天, 连累到父母一刻不离地陪伴在医院;虽然我瘦得不似人形,只有七十多斤重,躺在床 上骨头都会撑痛了;虽然我已完全不能走动,眼斜了,嘴歪了,我仍能在两个多月后 被人几乎抬着出了医院。依稀里,只记得病房又脏又乱,深夜里同房病人痛苦的呻吟。 那时的一切,绝大部分我没了知觉,还有相当一部分我记不清楚。 出院回到了父母家里,自己的小家庭不久就散了,那个妻子离我而去。除了 睡觉,或是躺在床上发呆,就是下床柱着拐杖学走路。当时的恢复相对现在是很快的, 两个月后我的体重便过一百二十斤,行走也不用拐杖,摇摇晃晃的总算可以自己了。 我自以为照这样的速度恢复,半年内怎么也可以完全康复了吧。我天真地认为自己应 该做些预备,以便将来可以轻松地重新投入工作,我完全不知道这个病的后遗症是如 此顽固,不可逆转,难以恢复的。话说回来,这种无知又使我有了懵懂懂的信心。 95年中,为了“预备”,我坚持回到在东莞的公司,父母边埋怨边还是无可 奈何地跟了我回去,以便可以照顾我。唉,三十多岁的人了,回到了父母身边,父母 又跟我回了东莞。 不久,因为父亲在香港出生的原因,我和妹妹都跟随“移居”了香港,成了 永久居民,这为我日后的人生抉择提供了便利,伏下一笔。说起来,也真是命运弄人, 以前我做生意,曾千方百计地想成为“香港人”给做生意带来方便,但始终做不到。 现在病了,好象不太需要这种方便了,却又成了香港永久居民。呜呼! 基本上我还是在东莞等待、迎接着想象中会很快出现的“康复”。我不能再 做市场销售的工作了,便做了管理行政内务的,渐渐地跟“靠边站”也就差不了多少; 我不能行动自如,从前的许多爱好也只好放弃,尤其是打网球之类的运动;我不习惯 太过清闲,公司里“小字辈”的“孩儿”成了我经常的玩伴;- - - 每天早晨我站在阳台上做些简单运动或是到江边散步,远眺着东江的上游和 下游,似乎在看着人生的过去和将来。我渐渐明白这巨变是不能改变的了,一切都不 可以象没有发生过的那样,正如江水之不能倒流。我要么面对这一切去选择新的路向, 要么“用新的方式去分享过去的一切”。事实上,身边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应该“安心” 地去“分享过去的一切”,“坐着去分一杯已煮好的羹”是很正常,也很应该的嘛。 但我才三十多就不能再有所作为,而要如行尸走肉般地生活了么?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如何,但我想生活的改变总会有新的契机,这样我竟不 顾旁人的反对,毅然返回广州,“隐居”了起来。我这么傻乎乎的举动只为了改变社 会和生活环境,并意味着我将逐渐远离公司,最后就会是退出公司了。谁可理喻?果 真此后不足一年,我就只有提出离退,没有人劝解,也没有人挽留,几乎是无声无息 地消失了。好在股份还能折算成些现金数字,也算是暂不忧柴米。 回到广州后有两样事情还真算是个契机。一是我仗着有点小聪明,过去也爱 好过文学,而脑溢血后记忆和思维与病前无异,便写起文字来;二是在广州碰巧拿到 了当时还在无偿内部试用的国际网络(INTERNET)账号,早早就触摸了这片独特的空间, 这些竟让我敢去窥视我可能的未来。 最使我鼓起勇气,打开我的人生新一页的,是在96年初我结识了我现在的妻 子。我们的认识就如半夜里电视播的旧电影一样“老土”,她是我堂妹的同学,除此 以外您能想象我可以有别的方法去“追女仔”吗?但我们的后来却象传统经典的浪漫 里贯注了新的思想、新的血液,现在在共同建立的新生活足以令我们自豪地面对周围 不解的人群,又自信地去创造我们的未来。 96年中她生日的时候,我们订了婚。当时我们偷偷地在两天内从深圳往返了 北京,除了父母外的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只是在附近哪个小城市走了一圈,过了一夜。 这么一天,不但过了个生日,订了婚,而且还试验了我的身体是否能应付远距离的旅 行。 记得那时候我们说起了我难以确定的前途,她异常坚定地说:“去做你喜欢 的事好了,我相信你,你会成功的。不要太担心我,担心我们的生活,假如天要赶尽 我们的话,你我不会认识,你也不会活到现在。到真没钱了,我就去打工赚钱养你。” 从那时起,我们对未来的憧憬进入了实施的阶段。我认为人生并不都是一样 的,为什么不可以把我的窘境看作是新的人生机遇呢?我完全应该就着这个机遇去发 展我的未来啊。不能工作了,就先不工作吧,我们去旅行,去“走天下”。算我能写, 那就“写天下”好了!好似下围棋的时候,处劣势的一方常会寻机走出胜负手来,也 就是不寻常的招式,以求在变着中取胜。我正如此。 97年3月,我们迈开大步,一飞飞到南太平洋去了。我们一转转了两个多月, 我们在斐济举行了婚礼,我们游历了这一带七个国家(地区),我们遍赏了各地风光名 胜、风土人情和奇趣景观,我们搜集了各地的邮票,我写了丰富的游记。返回香港的 时候,我们象是刚跨过鸿沟般地充满胜利的喜悦。 我们返回香港,香港不久也回归了中国。我原就没有多少在香港生活、工作 的经验,看到周围忙碌非常的人群,我又怀疑自己是否适应这里的生活,也不知这算 是在香港安定了下来没有?虽然我跑到远隔万里的南半球走了一圈,但我却不敢随意 走在香港的街头,我担心随便被什么人碰碰(人家并无恶意)就跌倒,于是我只好把自 己关在家里。 国际网络为我打开了另一片新的天地,让我困斗室而度天下,可能我会开展 新的事业,但最值得高兴的倒是我已开始了另类的生活。我对前途有了从未有过的信 心,这信心甚至比病前更坚强。我好象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式,我有理由相信自己的 理想。为什么不呢?指纹已无相同,人生焉会一样? -- please email me at: [email protected]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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