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essie()
整理人: jessie(2000-07-12 01:53:4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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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 夜
将许美静《月光光》设了重复，开得低低，沙哑的嗓音若
在耳畔细语，便如芭蕉细雨，浅吟低唱，但盼归期："多么的
想，飞到晚空去，这闹市想必更动人，千家灯火，给我去俯瞰，
看情侣怎么过夜深……"忽忆起冰心《往事》却也类似，暗合此
刻柔丝缠绕无已的心绪，抽出薄薄一本开明文库的册子，米色
封面压塑本，放在手里一会已觉暖暖。翻过十篇《往事》，心
中但觉惘然，说起生死无常，别离之苦非不能感受，却不及罹
病的作者万一，对在石屎森林与儿时孤灯中磨练过的人儿来说，
因病落泪非是凄美更成软弱，母亲的哽咽兄弟的无言，念及唐
诗便浮泛心间的乡情，于我何干，于我何涉？纵也爱花，纵也
爱月，纵也流连海际看波涛涌涌，今夜却是今夜，他人总是他
人。
爱一句"月光浸着雪净的衾稠，逼着玲珑的眉宇"，前是"假
如我能飞身月中下视"，记忆没有欺骗我，果是类似，却被此句
引开了目光。"玲珑的眉宇"，暗喝一声采：极精致的用辞！只
纵是玲珑，又何解往事的锁？又何解今夜心结？病中少女倚枕
看雪看月，除了冰心，更有黛玉，都该称声"玲珑的眉宇"，一
夜雪也潇潇，风也潇潇，竹也潇潇，罗衾不耐五更寒，细数沙
漏，一夜为谁无眠？握暖了竹管狼豪，又怎能尽抒心中机杼？
焚去呕心诗稿，又怎能忘却桃花春色中共读《西厢》？葬却零
乱春花不为尘污，他年葬侬又知是谁？数代繁华，不过剩一天
一地凄凉之雾，遍布华林吹啦弹唱声声热闹中总是红颜殒处。
握一把英文字母，随拆二十五个五笔字根，窗外晃眼的是
照灯，对窗工地起的楼房快要高于窗台，如此无聊时再不得推
窗赏月，细雨纷飞时再不见紫荆落红，只伴一条哗哗作响的网
线与外界呼吸交通，夜凉如水，且倒一杯白水，漾于紫碗中，
一腔久违的诗情，随水汽袅袅。早惯于一个人排遣，早离不脱
这种落寞，说是多情，又似无情，说是无情，又也多情，现代
人总是矛盾又矛盾，叠加成一个自我的价值标准的吧？
熄灯，开窗，剩一个调暗的显示屏，几处显示灯，红红黄
黄，倒煞是好看。混凝土机的搅动声便当故岁除夕躲在被中听
到的远远鞭炮声，打桩声便当一股股夏季闷雷，探灯自可分配
给月光，又忆东坡诗："寄卧虚寂堂，月明浸疏竹。泠然洗我心，
欲饮不可掬"，月华如水，无声，洗得竹枝青盈，洗得我心雪白，
冒一丝丝寒意。今夜冬雨亦无声，细细飘洒，只晚归的家人身
上散着凉意，已睡了吧？不知周公的胡子又白了几许，多的话
可替我剪上一绺，让我穿穿针儿，做个缨络，送归周公系玉，
且让他照顾我此夜安眠？
悄站廊前，听家人和缓呼吸，有淡淡的喜，一片平安。轻
轻的风拂过发丝，想起那位长发如瀑的朋友将与爱人别离，有
淡淡的惆怅。想起你的痛楚，想起面对长久热情的心悸与慌乱，
难以承载的难堪。
你往我手心放置一把回忆的钥匙，我迟疑着又迟疑。
不肯开那把往事的锁。
锁却也扣住了今夜的——心扉。
针儿，九八年十二月十四日午夜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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