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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印度---丛林地带
发信人: cctvbei()
整理人: yvonneh(2000-12-03 15:08:00), 站内信件

    我一个人独自坐了一个座位间,直到列车到达罗哈那才上来一位姑娘。为这

位姑娘送行的夫妇可能是她的父母,他们似乎对姑娘这趟旅行放不下心。那位太

太向她作了详细的交代,东西该放在什么地方,不要把头伸出窗外,避免同陌生

人交谈,等等。

    我是个盲人,所以不知道姑娘长得如何,但从她脚后跟发出的“啪嗒啪嗒”

的声音,我知道她穿了双拖鞋。她说话的声音是多么清脆甜润!

    “你是到台拉登去吗?”火车出站时我问她。

    我想必是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因为我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低低地惊叫

一声,末了,说道:“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是啊,这是常事,眼明目亮的人往往连鼻子底下的事物也看不到,也许他们

要看的东西太多了,而那些看不见的人反倒能靠着其他感官确切地注意到周围的

事物。

    “我开始也没看见你,”我说,“不过我听到你进来了。”我不知道能否不

让她发觉我是个盲人,我想,只要我坐在这个地方不动,她大概是不容易发现庐

山真面目的。

    “我到萨哈兰普尔下车。”姑娘说,“我的姨妈在那里接我。你到哪儿去?


    “先到台拉登,然后再去穆索里。”我说。

   “啊,你真幸运!要是我能去穆索里该多好啊!我喜欢那里的山,特别是在

十月份。”

    “不错,那是黄金季节,”说着,我脑海里回想起眼睛没瞎时所见到的情景

“漫山遍野的大丽花,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更加绚丽多彩。到了夜晚,坐在篝火

旁,喝上一点白兰地,这个时候,大多数游客离去了,路上静悄悄的,就象到了

一个阒无人烟的地方。”

    她默默无语,是我的话打动了她?还是她把我当作一个风流倜傥的滑头?接

着,我犯了一个错误,“外面天气怎么样?”我问。

    她对这个问题似乎毫不奇怪。难道她已经发觉我是一个盲人了?不过,她接

下来的一句话马上使我疑团顿释。“你干吗不自己看看窗外?”听上去她安之若

素。

    我沿着座位毫不费力地挪到车窗边。窗子是开着的,我脸朝着窗外假装欣赏

起外面的景色来。我的脑子里能够想象出路边的电线杆飞速向后闪去的情形。“

注意到没有?”我冒险地说,“好象我们的车没有动,是外面的树在动。”

    “这是常有的现象。”

    我把脸从窗口转过来,朝着姑娘,有那么一会儿,我们都默默无语。“你的

脸真有趣。”我变得越发大胆了,然而,这种评论是不会错的,因为很少有姑娘

不喜欢奉承。

    她舒心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宛若一串银铃声。“听你这么说,我真高兴,”

她道,“谁都说我的脸漂亮,我都听腻了!”

    啊,这么说来,她确实长得漂亮!于是我一本正经地大声道:“是啊,有趣

的脸同样可以是漂亮的啊。”

    “你真会说话。”她说,“不过,你干吗这么认真?”

    “马上你就要下车了。”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谢天谢地,总算路程不远,要叫我在这里再坐两三个小时,我就受不住了
。”

    然而,我却乐意照这样在这里一直坐下去,只要我能听见她说话。她的声音

就象山涧淙淙的流水。她也许一下车就会忘记我们这次短暂的相遇,然而对于我

来说,接下去的旅途中我会一直想着这事,甚至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也难忘怀。


    汽笛一声长鸣,车轮的节奏慢了下来。姑娘站起身,收拾起她的东西。我真

想知道,她是挽着发髻?还是长发散披在肩上?还是留着短发?

   火车慢慢地驶进站。车外,脚夫地吆喝声、小贩的叫卖声响成一片。车门附

近传来一位妇女的尖嗓音,那想必是姑娘的姨妈了。

    “再见!”姑娘说。

    她站在靠我很近的地方,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撩拨着我的心房。我想伸

手摸摸她的头发,可是她已飘然离去,只留下一丝清香萦绕在她站过的地方。

    门口有人相互撞了一下,只听见一个进门的男人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声“对不

起”。接着门“砰”地一声关上,把我和外面的世界隔了起来。我回到自己的座

位上,列车员嘴里一声哨响,车就开动了。

    列车慢慢加快速度,飞滚的车轮唱起了一支歌。车厢在轻轻晃动,发出嘎吱

嘎吱的声音。我摸到窗口,脸朝外坐了下来。外面分明是光天化日,可我的眼前

却是一片漆黑!现在我有了一个新旅伴,也许又可以小施骗技了。

    “对不起,我不象刚才下车的那位吸引人。”他搭讪着说。

    “那姑娘很有意思,”我说,“你能不能告诉我,她留着长发还是短发?”


    “这我倒没注意,”他听上去有些迷惑不解。“不过她的眼睛我倒注意了,

那双眼睛长得很美,可对她毫无用处——她完全是个瞎子,你注意到了吗?”

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
(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986)


                              警笛

                〖法〗P·贝勒马尔  J·安托尼

                        汪宗虎  陈积盛  译

                                一

    1953年11月13日,丹麦首都哥本哈根。

    凌晨2点15分,当班的见习消防队员克里斯蒂昂·拉斯马森正跟同伴卡尔
·斯
卡格尔玩牌。突然,电话铃响了,22岁的拉斯马森拿起话筒。

    “我是消防队,您说吧……喂?……”

    他什么也听不见。明明有人在打电话,可又不搭话。

    “喂?我是消防队。您是谁?请讲话!”

    同伴抱怨道:“准是有人在跟消防员开玩笑!”

    拉斯马森打断了他:“别打岔!我听见喘息的声音!喂!您是谁?要是您在

开玩笑,请别占这条线!这会儿,也许正有人向我报警呢!要是有正经事,就请

快讲!喂?”

    拉斯马森听到一个声音,听上去象是位老太婆。

    “我摔倒了……救命啊!”

    “您摔倒了?您在哪儿?”

    “我不知道。”

    “您在家里吧?您在哪儿?”

    微弱的声音回答:“我想是在家里……”

    拉斯马森立刻意识到,打电话的人不是在开玩笑。接着又问陌生人:“您不

知道是否在自己家里?那您是在哪儿?是在公寓里吧?”

    “是的,是在公寓里。我摔倒了,摔在地毯上,动不了啦。”

    “请把您公寓的地址告诉我们!”

    “我……地址我想不起来!”

    “那您就把您的名字告诉我!”

    “我记不得了……我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没关系,重要的是别把电话挂上!这样,我们可以通过邮电局找到您的

住处!……喂!……喂!……糟糕,她把电话挂上了!”

    拉斯马森感到茫然:“我该咋办?”

    “毫无办法……我看只好等她再来电话!”同伴说。

    “这不是开玩笑!应该报告中尉!”

    “一无姓名,二无地址,中尉会比你更高明?”

    32分钟后,电话铃又响了。听筒里传来同刚才一样微弱的声音:“我刚才

晕过去了……我四周有血……想必是我伤着哪儿了……我怕……快来吧!”

    “接邮电局!快!让他们查一查,这电话到底是从哪儿打来的?”拉斯马森

向同伴吩咐后,又问老太太:“您伤着哪儿了?”

    “不知道……我流血很多,快死了……”

    “您放心吧,我们正在同邮电局联系。您能将您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吗?”

    “我说不上来……我觉得头晕眼花!”

    “千万不要把电话挂上,您把电话机放在地毯上。请放心,我们会照料您的
!”

    此时,同伴在给邮电局打电话,他解释道:“我们一直跟她保持着联系,你

们能否搞清楚她到底从哪儿打来的电话?”

    邮电局回答说:“我在这儿只是负责交换台和叫人起床的!凌晨3点钟,我

这别无他人!要知道搞清楚电话是从哪儿打来的,可要进行一连串的技术操作!

……还得算出不少中继线,我一个人无法做……”


                                二

    拉斯马森感到无能为力了。他叫醒了中尉,5分钟后,中尉拿起了电话。只

剩最后一线希望了:设法继续跟老人对话,以便推测出她所在的位置,或唤起她

的记忆!

    “夫人!……夫人!您还流血吗?疼不疼?”

    “不疼……只是身子瘫痪了,两条腿动不了……其他部位还能动。血可能是

从头上流下来的……我满脸都是血!”

    “您一点也不感到疼痛?这可能是您的脊椎骨受到了损伤!假如您能做到的

话,请您继续和我交谈,您的腰部千万别动!否则会有生命危险!您是怎样摔的
?”

    “可能是从床上摔下来的,这房子里就我一个人……”

    “您能叫叫您家旁边的人家吗?”

    “我叫过,可我声音太小了……”

    “您摔下来后,电话机在哪儿?”

    “原来在床头柜上,我摔下来后就晕过去了。等我醒来,电话机就在我身旁

的地毯上,于是我就拨了‘18’,因为电话机上写着‘火警18’。”

    “您摔倒之前是不是已经瘫痪了?”

    “有可能,……很有可能。”

    “您可能是一个人生活,那平时谁在照料您?您想得起来吗?譬如一个大夫

的名字。”

    “想不起来……噢,想起来了,我由于瘫痪,常接受一位大夫的运动疗法。


    “这个大夫的名字您有印象没有?”

    “有,有印象,我敢担保。”

    “那好。我去找一本专业电话号码簿来,把本市所有从事运动疗法的大夫名

字都念给您听,如果您听出那个人的名字,就打断我,同意吗?”

    20分钟后,当中尉念到第48个名字——亨宁·汤姆森时,老太太惊叫起

来:“就是他!肯定是他!亨宁·汤姆森!”


                                三

    已是清晨4点钟了,中尉拨动了汤姆森的电话号码。一个人回答说:“汤姆

森先生去度周末了,你们可以给他留个话。”

    希望全成了泡影。中尉无可奈何地挂上电话,显得有些灰心丧气。然而,总

得想个办法才是!

    于是,他又拿起了话筒:“喂,夫人,既然您看得见,那您的房间里一定亮

着灯。您都看到什么啦?”

    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床前地毯上……全是血……快点来吧,我求求你

们!”

   “请等一下。床前地毯旁边是什么?是方砖,还是镶木地板?”

    “是镶木地板,老式的打蜡地板。”

    “太好了……那天花板呢?您看得见天花板吗?天花板高吗?”

    “高,我觉得很高……”

    “这么说,您住的是老式房子!……您房间里有窗户吗?”

    “有……就在我对面。”

    “窗户又窄又高,对不对?有窗帘吗?”

    “跟你说的完全一样,只是没有窗帘。”

    “那好,百叶窗关着没有?”

    “没关,开着呢。我隐约看到外面的墙,很可能是马路对面的墙,好象马路

上有灯光。”

    她说最后这句话时,声音越发微弱了。中尉兴奋已极,大声地向拉斯马森说

“寻找一幢窗户狭长的老式房子,所在的街道狭窄,因为老太太能看到对面的墙

壁。房子的窗口有灯光,大约在二,三层……否则,她决分辨不出路灯亮着没有
。”

    “可我们还是不知道她住在哪个区啊?要是她能再想点有关自己的事就好!


    中尉又拎起电话:“夫人……你能告诉我您所住的那个区和街道的名称吗?


    然而老太太再也不搭腔了。她没有把电话挂上,大概又晕过去了。

    中尉无计可施,对拉斯马森说:“这下可完了,真叫人担心!千万别把电话

挂上,也许她还会苏醒过来。她刚才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她大概流了好多

血!她正在无声无息地死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仍无反应。中尉想,可不能无限期地堵塞报警线路。他正

准备去挂上电话,拉斯马森羞答答地开了腔:“中尉,我倒有个想法,不过您肯

定会说是荒唐可笑的。”

    “说嘛,谁能料定不是个好主意呢?”

    半个小时后,消防队的上校被叫醒了,他采纳了拉斯马森的意见。

                                四

    清晨5时半,14辆轻便消防车同时出动,开往依然沉睡着的各个街区。警

笛不断响着,每一辆车都得跑遍一个区的大小街道,同时要与指挥部保持联系。

在指挥部里,拉斯马森把电话筒贴在一只耳朵上,把耳机扣在另一只耳朵上。他

希望能听到从老太太的电话里传来警笛声,因为老太太的电话一直没挂上,冲着

电话的百叶窗也敞开着。3刻钟后,整个哥本哈根城都被惊动了,家家户户灯火

通明。6点22分,上校正准备命令停止鸣笛——市长和报界肯定会让他对鸣笛

一事作出解释,拉斯马森突然叫道:

    “中尉,听见了!我听见了!我听见警笛声了!声音很低,可是很清晰!消

防车大概就在离那儿不远的一条街上!”

    中尉用无线电报器命令:“1号车!停止鸣笛!”

    拉斯马森对中尉说:“我还听得见。”

    “2号车,停止鸣笛!3号车……8号车……”

    依次往下,当第12号车停止鸣笛时,拉斯马森惊呼起来:“就是这儿!”


    “12号车,我是指挥部,就在你们那个地段。其余车辆一律停止鸣笛,返

回大本营!12号车继续鸣笛行驶!”中尉继续命令道。

    12号车又开始搜索起来。15分钟后,突然,拉斯马森的脸上露出了胜利

的微笑,他急不可待地把耳机递给中尉。果然,通过老太太家里的电话听筒,可

以清清楚楚地听到12号车的警笛声。

    “12号车,我是指挥部!我们要找的人家就在你那条街上!快去寻找有灯

光的窗户!”

    “指挥部,我是12号车。这会儿全区都惊动了,所有的窗户都亮着灯!”


    “12号车,用扩音器说明一下理由,让这条街上所有的灯都熄掉!最后亮

着灯的一定是老太太的家!”

    拉斯马森电话听筒里的警笛声已经停止。随之传来十分清晰的扩音器的声音

“请把灯关上……我再说一遍……请关灯!我们在找一位瘫痪了的妇女,她家亮

着灯!”

    10分钟后,拉斯马森在电话里听到了撞破房门的声响,继而是一位消防员

的话音,他从血泊中捡起了电话耳机:

    “喂?指挥部吗?我们已到现场!她仍昏迷,不过脉搏还在轻微跳动。她的

颅骨有伤,是在床头柜上磕破的。我们现在就送她去医院!在车上再和你们联系
。”


                                五

    这位老太太名叫埃伦·索恩代尔,72岁,下肢已瘫痪多年。在医院里她总

算得救了,并逐渐恢复了记忆。为了拯救这位老太太的生命,一位年仅22岁的

见习消防队员的意见,竟把全城的人从睡梦中惊醒了。不过,这还是值得的。


(谢晓东摘自上海译文出版社《冒险家们》,此处作了删节)
(孔不明摘自甘肃人民出版社《读者文摘》,没有再删):-)


                            最佳配偶

                      〖美〗斯蒂芬·麦克勒

                          王春申译

    我走进办公室,跟笑容满面的布列乔先生握了握手。跟我相比,他衣着十分

讲究。他手里在搬弄着一叠纸,就象在搬弄着一叠煎饼。

    “我相信,你准定会对她十分满意。”他说,“她可是我们用求同计算机,

从符合推选条件的一亿一千多万美国妇女中挑选出来的。我们按种族、宗教、人

种、生活地区,对这些妇女进行了分类……”

    我坐在那儿津津有味地听着,心想要是来这儿之前先冲个淋浴,那该多好。

这儿的办公室整洁宜人。不过那张椅子令人坐得不太惬意。

    “好,来啦……”他说着,象魔术师那样“砰”的一声把通向隔壁房间的门

忽地打开。本来我心里就象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这时就更手足无措了。

    说真的,她长得很标致,真的!帅极了!

    “沃克先生,这是蒙大拿州拉芬湖的邓菲尔德小姐。邓菲尔德小姐,这是纽

约的弗兰克林·沃克先生。”

    “就叫我弗兰克好了。”我唯唯诺诺,显得有点紧张。她确实太美了!您不

妨想象一下。

    布列乔刚走开,我们就聊了起来。

    “您好!我,我,我对计算机为我选中的您,感到十分称心。”我竭力想把

语调放温和些。也许,把她称为计算机选中的人,她一定不高兴。“我是说,我

对事情发展的结果感到满意。”

    她莞尔一笑,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

    “谢谢您,我也是。”她腼腆地说。

    “我,三十一岁。”我唐突地冲口而出。

    “我知道,这些全都记在卡片上。”

    这场谈话似乎就要这样结束了。卡片上什么都介绍得清清楚楚,所以确实没

什么好谈了。

    “今后打算要孩子吗?”她先找了个话题。

    “当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正合我的意,这记录在卡片上的未来计划一栏,喏,就在那儿。”她指点

着说。

    我这才注意到我手中那一札文件似的东西,第一页上贴着一张国际商用机械

公司的计算机卡片,卡片上印有关于邓菲尔德小姐的重要数据。显然,她手中的

那一札“文件”是关于我的……于是,我们各自审视着自己手中的“文件”,每

翻阅一页,都要发出很大的声响。

    “文件”里说,她喜欢古典音乐(记录在兴趣爱好与生活习惯栏)。“您喜

欢古典音乐?”

    “对,比任何东西都喜欢,另外,我还收藏着弗兰基·拉尼歌曲的全部录音
。”

    “这倒是红极一时的歌唱家。”我赞许地附和道。

    我俩的目光继续在字里行间浏览着。我注意到,她爱好:看书、看球赛、看

电影爱坐前排、睡觉时爱把窗户关上、养狗、养猫、养金鱼、养金枪鱼、爱吃用

意大利香肠做的三明治、穿着朴素、将来要送孩子上私立学校、住在郊外、参观

美术展览馆……

    她抬起了头:“我们所有的爱好都很一致。”

    “毫无两样。”我加上一句。

    我又读了标题为“心理状况”的记录:她生性羞怯,不爱争论,讲话拘谨,

属于贤妻良母型。

    “我很高兴,您既不抽烟又不饮酒。”她满意地说。

    “是的,我与烟酒无缘,只偶尔喝点啤酒。”

    “栏目里没有提到啊。”

    “哦,也许没写上,这是我的疏忽。”我希望她不会放在心上。

    我们终于各自看完了手里的“文件”。

    最后她说:“我们俩非常相象。”

    我和爱丽丝结婚整整九年了,已经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我们住在郊外,

听着古典音乐和弗兰基·拉尼的录音。我俩最后一次争吵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所

以早被我忘得一干二净。在每一件事上,我俩几乎都能步调一致。她是一个贤妻

我也可以算是个好丈夫。我们的婚姻真是完美无缺。

    眼下,我却盘算着下个月就去离婚。这种日子我再也过不下去了!

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
(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986)


                              柔弱的人

                        〖俄〗安东·契诃夫

                        侯存治  于鹏飞  译


    前几天,我曾把孩子的家庭教师尤丽娅·瓦西里耶夫娜请到我的办公室来。

需要结算一下工钱。

    我对她说:“请坐,尤丽娅·瓦西里耶夫娜!让我们算算工钱吧。您也许要

用钱,你太拘泥礼节,自己是不肯开口的……呶……我们和您讲妥,每月三十卢

布……”

    “四十卢布……”

    “不,三十……我这里有记载,我一向按三十付教师的工资的……呶,您呆

了两个月……”

    “两月另五天……”

    “整两月……我这里是这样记的。这就是说,应付您六十卢布……扣除九个

星期日……实际上星期日您是不和柯里雅一块儿学习的,只不过游玩……还有三

个节日……”

    尤丽娅·瓦西里耶夫娜骤然涨红了脸,牵动着衣襟,但一语不发……

    “三个节日一并扣除,应扣十二卢布……柯里雅有病四天没学习……你只和

瓦里雅一人学习……你牙痛三天,我内人准您午饭后歇假……十二加七得十九,

扣除……还剩……嗯……四十一卢布。对吧?”

    尤丽娅·瓦西里耶夫娜左眼发红,并且满眶湿润。下巴在颤抖。她神经质地

咳嗽起来,擤了擤鼻涕,但——一语不发!

    “新年底,您打碎一个带底碟的配套茶杯。扣除二卢布……按理茶杯的价钱

还高,它是传家之宝……上帝保佑您,我们的财产到处丢失!而后哪,由于您的

疏忽,柯里雅爬树撕破礼服……扣除十卢布……女仆盗走瓦里雅皮鞋一双,也是

出於您玩忽职守,您应对一切负责,您是拿工资的嘛,所以,也就是说,再扣除

五卢布……一月九日您从我这里支取了九卢布……”

    “我没支过!”尤丽娅·瓦西里耶夫娜嗫嚅着。

    “可我这里有记载!”

    “呶……那就算这样,也行。”

    “四十一减二十七净得十四。”

    两眼充满泪水,长而修美的小鼻子渗着汗珠。令人怜悯的小姑娘啊!

    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有一次我只从您夫人那里支取了三卢布……再没支

过……”

    “是吗?这么说,我这里漏记了!从十四卢布再扣除……呐,这是您的钱
最可爱的姑娘!三卢布……三卢布……又三卢布……一卢布再加一卢布……请收

下吧!”

    我把十一卢布递给了她……她接过去,喃喃地说:

    “谢谢。”

    我一跃而起,开始在屋内踱来踱去。憎恶使我不安起来。

    “为什么‘谢谢’?”我问。

    “为了给钱……”

    “可是我洗劫了你,鬼晓得,这是抢劫!实际上我偷了你的钱!为什么还说

‘谢谢’?”

    “在别处,根本一文不给。”

    “不给?怪啦!我和您开玩笑,对您的教训是太残酷了……我要把您应得的

八十卢布如数付给您!呐,事先已给您装好在信封里了!可是何至于这样怏怏不

快呢?为什么不抗议?为什么沉默不语?难道生在这个世界口笨嘴拙行吗?难道

可以这样软弱吗?”

    她苦笑了一下,而我却从她脸上的神态看出了一个答案,这就是“可以”。


    我请她对我的残酷教训给予宽恕,接着把使她大为惊奇的八十卢布递给了她

她羞怯地点了一下数就走出去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沉思着:

    “在这个世界上做个有权势的强者,原来如此轻而易举!”


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
(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986)



                   “诺曼底”号遇难记

                      〖法〗雨果

            真正的强者是那种具有自制力的人


      一八七○年三月十七日夜晚,哈尔威船长照例走着从南安普敦到格西恩岛

条航线。大海上夜色正浓,薄雾弥漫。船长站在舰桥上,小心翼翼地驾驶着他的

“诺曼底”号。乘客们都进入了梦乡。
     “诺曼底”号。乘客们都进入了梦乡。
     “诺曼底”号是一艘大轮船,在英伦海峡也许可以算得上是最漂亮的邮船之

一了。它装货容量六百吨,船体长二百二十尺,宽二十五尺。海员们都说它很“

轻”,因为它才七岁,是一八六三年造的。
      雾愈来愈浓了,轮船使出南安普敦河后,来到茫茫大海上,相距埃居伊山

估计有十五海里。轮船缓缓行驶着。这时大约凌晨四点钟?      周围一片漆黑,
船桅的梢尖勉强可辨?      象这类英国船,晚上出航是没有什么可怕的。
      突然,沉沉夜雾中冒出一枚黑点,它好似一个幽灵,又仿佛象一座山峰。

见一个阴森森的往前翘起的船头,穿破黑暗,在一片浪花中飞驶过来。那是“玛

丽”号,一艘装有螺旋推进器的大轮船。它从敖德萨启航,船上载着五百吨小麦

行驶速度非常快,负载又特别大。它笔直地朝着“诺曼底”号逼了过来。
      眼看就要撞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避开它了。一瞬间,大雾中似乎耸起许

多多船只的幻影,人们还没来得及一一看清,就要死在临头,葬身鱼腹了。
      快速前进的“玛丽”号向“诺曼底”号的侧舷撞过去,在它的船身上□开

个大窟窿。
      由于这一猛撞,“玛丽”号自己也受了伤,终于停了下来。
      “诺曼底”号上有二十八名船员,一名女服务员,三十一名乘客,其中十

名是妇女?      震荡可怕极了。一刹那间,男人、女人、小孩,所有的人都奔到
甲迳稀H?们半裸着身子,奔跑着,尖叫着,哭泣着,惊恐万状,一片混乱。海水
哗哗往里
灌,汹涌湍急,势不可当。轮机火炉被海浪呛得嘶嘶地直喘粗气。
      船上没有封舱用的防漏隔墙,救生圈也不够。
      哈尔威船长,站在指挥台上,大声吼喝:“全体安静,注意听命令!把救

艇放下去。妇女先走,其他乘客跟上,船员断后。必须把六十人救出去。”
      实际上一共六十一人,但是他把自己给忘了。
      船员赶紧解开救生艇的绳索。大家一窝蜂拥了上去,这股你推我搡的势头

险些儿把小艇都弄翻了。奥克勒福大副和三名二副拼命想维持秩序,但整个人群

因为猝然而至的变故简直都象疯了似的,乱得不可开交。几秒钟前大家还在酣睡

蓦地,而且,立时立刻,就要丧命,这怎么能不叫人失魂落魄!
      就在这时,船长威严的声音压倒了一切呼号和嘈杂,黑暗中人们听到这一

简短有力的对话:
      “洛克机械师在哪儿?”
    “船长叫我吗?”
    “炉子怎么样了?”
    “海水淹了。”
    “火呢?”
    “灭了。”
    “机器怎样?”
    “停了。”
    船长喊了一声:
    “奥克勒福大副!”
    大副回答:
    “到!”
    船长问道:
    “还有多少分钟?”
    “二十分钟。”
    “够了,”船长说,“让每个人都到小艇上去。奥克勒福大副,你的手枪在

吗?”
    “在,船长。”
    “哪个男人胆敢在女人前面,你就开枪打死他。”
       大家立时不出声了。没有一个人违抗他的意志,人们感到有一个伟大的灵

出现在他们的上空。
      “玛丽”号也放下救生艇,赶来搭救由于它肇祸而遇难的人员?       救
援工作进行得井然有序,几乎没有发生什么争执或殴斗。事情总是这样,
哪里有可卑的利己主义,哪里也会有悲壮的舍己救人。
      哈尔威巍然屹立在他的船长岗位上,指挥着,主宰着,领导着大家。他把

件事和每个人都考虑到了,面对惊慌失措的众人,他镇定自若,仿佛他不是给人

而是在给灾难下达命令土碌拇八坪跻蔡铀牡髑病?      过了一会儿
,他喊道:“把克莱芒救出去!”
      克莱芒是见习水手,还不过是个孩子。
      轮船在深深的海水中慢慢下沉。
      人们尽力加快速度划着小艇在“诺曼底”号和“玛丽”号之间来回穿梭。

      “快干!”船长又叫道。
      哈尔威船长,他屹立在舰桥上,一个手势也没有作,一句话也没有说,犹

铁铸,纹丝不动,随着轮船一起沉入了深渊。人们透过阴惨惨的薄雾,凝视着这

尊黑色的雕像徐徐沉进大海。
      哈尔威船长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在英伦海峡上,没有任何一个海员能与他相提并论。
      他一生都要求自己忠于职守,履行做人之道。面对死亡,他又一次运用了

为一名英雄的权利。

    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
   (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986)



                        人物

                 〖罗马尼亚〗扬·伯耶舒

                  甄淑琴  宿彦文  译


      有许多好奇的读者曾问我,我作品中的那些人物是怎么挖掘出来的,我从

里搜集到了素材,获得了灵感,然后又编成故事的。我的回答简单而又干脆:来

源于生活。是的,生活是我素材的永久性的、慷慨的提供者。我只要去大街走上

几小时,衣袋中就会装入一个新的题材,就象去了一趟食品店或烟草店,多多少

少总是有些收获的。这篇文章的人物马上就要出现了。前几天,当我带着自己的

小狗散步时,我在伊科阿纳公园中碰到了这个人物。我的小狗名叫乔尼,是只鬈

毛狗。它很讨人爱(无论如何,比我这样一个腼腆的人要易于近人,要招人爱得

多),正因为如此,在我们占据的那张长椅上,很快就坐上了一位肤色略黑、服

饰考究的中年妇女。她先是逗我的小狗,尔后又同我聊了起来。我们闲谈中涉及

到的问题,总的来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例如什么气候啦、土豆生长情况啦、足

球比赛啦、动物啦。她的用意在于突然地向我提出一个令人忐忑不安的问题:我

是否幸福?   “很难说清,”我红着脸说,就象个害羞的少年,“我认为首先应
该讨论一
   “那还用说,”她答道,“既然您对幸福有自己的见解,我十分想听一听。”

   “不行,”我回答说,“我并没有准备谈这个问题。另外,我甚至连幸福的

基本含义都弄不清,对此我还在继续思考。
   一下子我对此人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兴趣。我很愿意同她聊下去,尽管我的小

狗冻得直打寒颤。在这儿我是否能为我的故事或小说找到个人物?我心里暗自盘

算,让我来试试。
   “您是否幸福呢?”我以她刚才问我的问题反问她,当然是想激激她。“我

说的幸福不仅仅是指具体的现实状况,还指精神上的。”
    “先生,”她说,“我明白您的意思,您不用再问。我非常感谢您提出的问

题。每天傍晚我都到这个公园里来,我并不只是需要呼吸新鲜空气,因为新鲜空

气打开窗户就能呼吸到。我到公园里来是因为我迫切需要同人们接触,可是我不

得不承认很少有人,男的或女的,有兴趣问我是否幸福。我想他们根本就没有想

过这个问题。好吧,我可以坦率地告诉您,我不幸福。在我的儿童时代我曾有过

幸福,那时父母视我为掌上明珠,我脸颊上印满了他们成百上千个吻,他们说我

就是他们生活中的幸福。可随即我就发现,他们爱我只是因为我是个健康的人。

当他们见我病了,就不再爱我了。”
  “什么病?”我怯怯地问。
  “噢,是种很怪的病,几乎没人晓得这种病,我也不愿谈起它,尽管现在我
已经痊愈了。不过,我还是满足您的好奇心。我得的这种病的表现就是不懂得什

么叫隐喻,也就是说不能按隐喻的真正意思去做。我只会照隐喻的表面意思去做

给您解释一下。”
   “请您说下去。”我为此惊奇地怔住了。
   “比如,妈妈对我说,‘你去套套你哥哥的话,看看他这头小驴都干了什么

她就试着去查找叔叔的心,结果在家里搅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更不要提一天人家

叫我去缠住某人,好把那人搞得心烦意乱了。最后,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的病给

父母找了许多麻烦。于是他们就开始虐待我,骂我,惩罚我。为此,我小时候就

从家里逃了出来,在外边流浪很多年。我是那样的孤独,没有哪个人能理解我。

直到有一天晚上,也是象今天一样,在一个公园里,我遇到了一位男子,他耐心

地听我讲述自己的遭遇,并提出让我同他结婚,同时告诉我,他是位治这种病的

专家,他还保证治好我的病。”
     “他把您的病治好了?”
     “是呀,治好了。怎么治的呢?他不许我再用转义的词语,任何时候我都必

须用词语的本来意思。现在我可以问您,那样还算什么生活?你怎么可能同你的

丈夫在一周内不用一个转义或引伸的词语呢?不使用隐喻词语,就不存在使某件

东西、某件事、某种思想、某……变个形式的可能。所以,我们应该离婚。有一

天晚上……”
     她的自述颇带有书面语言的特点。正当我对这个人的兴趣正浓,急切盼望听

到下文时,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位警察,他很客气地对这个女人说:“您跟我来

一下。”
    我竭力抗议,但得到的只是严厉的劝告:
      “您不要多管闲事!”
       没办法,我只好夹起小狗回家了。我向妻子十分愤慨地讲述了我的遭遇。

      “你知道吗?”我象野兽似的吼叫,“那个警察掠夺了我的人物!正当她

给我谈些最能征服人心的问题时,却被那混帐警察给掠走了。我要控告他!”
     电话铃响了。我妻子接了电话。她听了一会儿,把电话挂了。然后用这样一

句不能令人相信的话扑灭了我的激情:
    “傻瓜,快去警察局取你的钱包!”
     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
  (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986)


                       母亲的来信

                     〖苏〗克拉夫琴科
                      杨实  译

       母亲来信了。
       在初来城里的日子里,文卡总是焦急地等待着母亲的信,一收到信,便急

 可待地拆开,贪婪地读着。半年以后,他已是没精打采地拆信了,脸上露出讥诮

 的冷笑——信中那老一套的内容,不消看他也早知道了。
    母亲每周都寄来一封信,开头总是千篇一律:“我亲爱的宝贝小文卡,早上

 (或晚上)好!这是妈妈在给你写信,向你亲切问好,带给你我最良好的祝愿,

 祝你健康幸福。我在这封短信里首先要告诉你的是,感谢上帝,我活着,身体也

 好,这也是你的愿望。我还急于告诉你:我日子过得挺好……”
      每封信的结尾也没有什么区别:“信快结束了,好儿子,我垦求你,我祈

 上帝,你别何坏人混在一起,别喝伏特加,要尊敬长者,好好保重自己。在这个

 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要是你出了什么事,那我就肯定活不成了。信就写到

 这里。盼望你的回信,好儿子。吻你。你的妈妈。”
      因此,文卡只读信的中间一段。一边读一边轻蔑地蹙起眉头,对妈妈的生

 兴趣感到不可理解。尽写些鸡毛蒜皮,什么邻居的羊钻进了帕什卡·沃罗恩佐的

 园子里,把他的白菜全啃坏了;什么瓦莉卡·乌捷舍娃没有嫁给斯杰潘·罗什金

 而嫁给了科利卡·扎米亚金;什么商店里终于运来了紧俏的小头巾,——这种头

 巾在这里,在城里,要多少有多少。
      文卡把看过的信扔进床头柜,然后就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收到下一封母亲

 痕斑斑的来信,其中照例是恳求他看在上帝的面上写封回信。
      ……文卡把刚收到的信塞进衣兜,穿过下班后变得喧闹的宿舍走廊,走进

 己的房间。
    今天发了工资。小伙子们准备上街:忙着熨衬衫、长裤,打听谁要到哪儿去

 跟谁有约会等等。
      文卡故意慢吞吞地脱下衣服,洗了澡,换了衣。等同房间的人走光了以后

 他锁上房门,坐到桌前。从口袋里摸出还是第一次领工资后买的记事本和圆珠笔

 翻开一页空白纸,沉思起来……
      恰在一个钟头以前,他在回宿舍的路上遇见一位从家乡来的熟人。相互寒

 几句之后,那位老乡问了问文卡的工资和生活情况,便含着责备的意味摇着头说

     “你应该给母亲寄点钱去。冬天眼看就到了。家里得请人运木柴,又要劈,

 又要锯。你母亲只有她那一点点养老金……你是知道的。”
      文卡自然是知道的。
      他咬着嘴唇,在白纸上方的正中仔仔细细地写上了一个数字:126,然

 由上到下画了一条垂直线,在左栏上方写上“支出”,右栏写上“数目”。他沉

 吟片刻,取过日历计算到预支还有多少天,然后在左栏写上:12,右栏写一个

 乘号和数字4,得出总数为48。接下去就写得快多了:还债——10,买裤子

 ——30,储蓄——20,电影、跳舞等——4天,1天2卢布——8,剩馀—

 10卢布。
      文卡哼了一声。10卢布,给母亲寄去这么个数是很不象话的。村里人准

 笑话。他摸了摸下巴,毅然划掉“剩馀”二字,改为“零用”,心中叨咕着:“

 下次领到预支工资再寄吧。”
      他放下圆珠笔,把记事本揣进口袋里,伸了个懒腰,想起了母亲的来信。

 打着哈欠看了看表,掏出信封,拆开,抽出信纸。当他展开信纸的时候,一张三

 卢布的纸币轻轻飘落在他的膝上……

   录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7)》
 (该册为“外国微型小说专辑”,1986)


                           意见本的妙用

                         〖苏〗玛·安德拉莎
                              袁杰  译

      各类商店均应设意见本,供广大工农兵群众批评监督。对所有意见均应如

向上级领导机关汇报,并加以认真对待。
                                      (摘自商业部文件)
      下面是×××商店意见本上的群众意见:
      第一条意见:
    “贵店商品挺多,但品种太少。我想买一只茶壶,价钱要×××卢布的,但

一直没有货!”
     商店答复:
    “对您所提意见答复如下:目前本店确无您所要买的商品。
                                                  商店经理  格鲁霍夫”

    第四条意见:
    “请向售货员阿·阿·切切维采娜转达我的谢意,她服务态度好,说话和气

有一天我买东西时,忘了拿找回的×个卢布,后来她把钱如数归还给我。这种认

真负责的精神值得我学习。
                                                  莫·库图佐夫
                                        郊外大街,25栋18号”
    第十四条意见:
    “你们商店工作搞得不好。我来买东西,但售货员切切维采娜正在对顾客暗

送秋波,我只好在一边等着。售货员在工作时间里不应闲聊。
                                                  尼·依万诺维奇”
    第十五条意见:
    “反驳尼·依万诺维奇的批评。提意见首先要有事实根据。我当时跟他在一

起买东西,可以闻见他身上一股酒味,好象刚从酒桶里钻出来一样。当时他站在

柜台前,并没有说要买东西,后来说要买50号游泳裤衩,但店内无货,他就大

发雷霆,并无中生有地写了上述意见。
                                                  莫·库图佐夫
    又:他连售货员的名字都写错了,这足以说明他当时喝醉了!!!”
     第十八条意见:
    “售货员切切维采娜工作非常热心,卖货十分勤快,百问不厌,因此建议给

予表扬。象她这样工作熟练、品德良好的售货员实在难得!实在难得!
                                                  莫·库图佐夫”
    第二十四条意见:
    “我是个军人,在一个月当中,在贵店买货十二次,对切切维采娜的热心服

务精神表示钦佩。她售货时对顾客十分热情,有礼貌,她在满足袜子的供应上,

表现出忘我的工作精神和出色的组织才能。对于这种能以优质商品满足广大群众

需要的优良工作作风,我表示钦佩,并向她表示感谢!
                                                  伏·格渥兹吉克中尉”

    第二十五条意见:
    “尊敬的伏·格渥兹吉克先生!在你表扬切切维采娜之前,请先好好学习一

下俄语语法。你的意见文理不通,错字连篇。古人说:‘学则明,不学则暗。’

                                                  莫·库图佐夫”
    商店答复:
    “莫·库图佐夫同志:意见本不是吵架和争论的地方。如果您对格渥兹吉克

中尉有什么意见,请口头去向他提。请按意见本的真正用途使用它!
                                                  商店经理  格鲁霍夫”

    第二十六条意见:
    “致市商业局业务科科长:
    最近三个月来,我多次向商店领导申明,请求表扬切切维采娜同志,因她工

作积极肯干,态度和蔼亲切。除我而外,还有一位叫格渥兹吉克的人也表扬了她

但商店经理对此无动于衷。这种官僚主义作风是不允许的!请对切切维采娜同志

公开在会上表扬!
                                                  莫·库图佐夫”
  商店答复:
    “尊敬的莫·库图佐夫同志!市商业局倾听了您的意见,对商店售货员切切

维采娜进行了公开表扬(是在她与格渥兹吉克中尉结婚典礼上宣布的)。
                                                  市商业局业务科科长”

    第三十条意见:
    “售货员切切维采娜态度粗暴无礼,高傲自大,目中无人。请今后注意!
                                                  莫·库图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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