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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玉蛊情(8)
发信人: slchern()
整理人: yvonneh(2000-12-03 15:05:01), 站内信件
                                 玉蛊情(8)


                                                           黄 河 著

━━━━━━━━━━━━━━━━━━━━━━━━━━━━━━━━━

总裁大闹〈三六紫禁城〉

  话说崔重立一行藉故前往药店,众人佯意挑药选药,崔重立忽想到他们将
要前往山区挖墓,真需要一批成药。故而与其他三人商量,取了感冒药、消炎
片、防蚊喷剂、红药水、云南白药、纱布、胶布……,东挑西捡耽搁了时间。
临出门前崔重立又看到货架上摆了可爱的泰迪熊,正是独子星辰喜爱的玩偶,
顺手取了只一块结帐。待他们出了药店,远远瞧见街尾围了一堆人,把宽逾二
十尺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正好奇发生了什麽事,再一细看,那儿不正是〈三
六紫禁城〉?崔重立顿时加快脚步推开乱哄哄的人群,挤到前方,恰见五位大
男人粗鲁地将那怡兰压在地上。

  「手放开。」崔重立狂吼一声,其声音充满了威严,满街闲人吓得手一松
,再冷静一想才暗暗苦笑:(又不是叫咱放手)。

  正在气头上的徐领班回身搭眼一瞧,见来人仪态不俗,本欲好言解释,唯
瞧见那人手中抱了只泰迪熊,又起了藐视之心,正眼也不瞧他,把眼望著天。

  「放开!」崔重立愤怒已极,直扑那怡兰处怒吼道:「我叫你们放开。」

  徐行豪清楚崔重立的牛脾气,怕他硬上吃亏,紧跟在後一同吼道:「崔总
裁叫你们放开,听不懂?」

  两人来势汹汹,加以「总裁」两字多少有点唬人,五位压著那怡兰的伙计
吓得同时放手。那怡兰爬起,见来人是崔重立,不再强作坚强与镇定,内心压
抑的愤怒与委屈如山洪般爆发,泪水腾地落下。

  泪水像把刀般插进崔重立心窝,他立於那怡兰身侧,寒著脸瞪著徐领班,
怒问:「你们为什麽要打她?」

  「你是干啥的?」徐领班心里瞧不起手抱泰迪熊的男人,不示弱,不答反
问。

  「他是堂堂〈金山集团〉总裁。」抢著答话的是徐行豪,气势凌人地责问
:「你们为什麽打崔总裁的朋友?」

  人群响起一阵唏唏唆唆的讨论声,有的人问什麽是〈金山集团〉,有的人
好奇总裁是干啥的,当然,也有人惊讶此人真是大名鼎鼎的崔重立?

  徐领班是属於不了解什麽是〈金山集团〉的那一群,但他听过「总裁」,
心知少惹为妙,这才使了个眼色叫伙计放了被抓的难民。

  放手的伙计群集〈三六紫禁城〉大门外,趾高气昂地瞧著崔重立。六位被
打的难民则一瘸一拐移到崔重立身後。瞧见这景象,崔重立气得筋脉俱张,暗
地寻思要如何报复?

  看热闹的人群越围越多,深感好戏才开始。而回到店内的总务张道远久等
众人未归,心忧徐领班摆不平,遂又摇著四方步而来。待见门外围了一堆闲汉
闲婆、两个侄子被人打得衣衫不整,心头不免大怒。

  徐领班见总爷又来了,急移身张道远身侧,恭谨地报告:「总爷,对不住
,叫化子来了几位朋友。」

  「叔叔,那妞凶啊,动手打人啦。」张佳一副委屈地告状。

  张道远三角眼先狠狠瞪了一眼张佳,後者噤若寒蝉,随後才斜眼一扫崔重
立,不认识,但他识得泰迪熊,心想:(不过就是长不大的男人。)不屑一顾
,转头交待徐领班:「这麽多人围在这像什麽样?快赶他们走。」

  「是。」徐领班贴近耳边,悄声道:「那抱玩具熊的汉子是个什麽总裁之
类的。」

  张道远耳朵一竖,定住他那骨碌碌转的黑眼珠,盯著崔重立,寻思:(这
人仪态虽不俗,但喜欢泰迪熊,且有叫化子水平的朋友,这种总裁能有何本事
?)不以为然,提高了音量斥道:「管他总不总裁,耗在这,我们要做生意不
?」

  崔重立原本就怒,此时闻言暴怒,可是他尚未开口,那怡兰已抹乾了泪怒
问:「你们为啥动手打人?」

  张道远听了这问题嘴角一吊,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反问:「打了又如何?


  那怡兰正待向前讨回公道,崔重立却一把拉住她的手,她气得反手一掸:
「别碰我!」

  此举动让崔重立顿生异样的感觉,因为这话与这动作都是他最心爱女友蓝
岚曾讲过、做过的。当年他还年轻,某日与蓝岚出游在海滩玩沙,两位不良少
年趁蓝岚落单时一脚踩烂了她辛苦堆成的沙堡,她气得与他们大吵。不良少年
不道歉反调戏,他回来时正见蓝岚气极取了沙桶欲砸对方,他急时拉住蓝岚。
斯时,蓝岚也是这动作、这口气、这话。结果,他与她和两位不良少年大打出
手,联手修理不良少年。

  往事如烟,今日却似当日。不过,仅似当日。现在他年纪大了、耐性高了
、想得深了、手段阴了。

  「等下。」崔重立硬拉住那怡兰,贴近她耳边道:「看我修理他们。」

  那怡兰听了这话心中也生出异样的感觉,暖暖的,觉得崔重立是值得她信
赖的男子汉,这才定了足不动。

  崔重立说完话後冷眼瞪向张道远,恰好张道远也瞪著他,目光一对,如刀
似剑同时迸射怒火。

  「你刚才说什麽?」崔重立问。

  「我说打了又如何?」张道远扬著下巴答。

  「你仗著人多欺侮这位姑娘?」

  「是又如何?」

  「哈哈哈……」崔重立仰头大笑,笑声如波浪般向外传开:「好,我倒要
看看我们今天谁的人多?」

  张道远听到这笑声心中就打了个突,再听後面的话更是噗通一下悬在半空
,三角眼快速向看热闹的闲人一扫,肯定闲人与难民不是一夥,悬在半空的心
才落了下。再看崔重立,回头与身後难民嘀咕数句,难民们便像炸弹开花般倏
然散去。不多时「恩人受欺侮」的消息传遍街头巷尾,近千名刚领了三百元的
难民愤慨一同,或抓木棍、或取竹杆、或检石块、或拿粗碗,乱哄哄地拥向〈
三六紫禁城〉。

  看热闹的闲人瞧见这场面,均知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主客形势互换,看
你〈三六紫禁城〉还嚣张不?

  「儿啊,看到喽!」一位智者不单在看热闹,也藉机教训身旁的儿子:「
做人呐要胜不骄、败不馁。你看那位大叔,刚才讲话多狂妄,现在你再看他,
要怎麽收场喔?」

  张道远见了这场面暗自懊恼,沈著脸,略一斟酌,交待徐领班通知渖阳武
警部队。而後面孔一换,成了张温柔的笑脸,以温柔的声音道:「这位总裁先
生,对不起,这是一场误会。」

  许多闲人看了这前倨後恭的变化,均想张道远收放自如、身段极有弹性;
再想既然别人总爷公开道歉了,那就算了吧。

  可是崔重立不这麽想,他「哈哈哈……」再度仰头大笑,而後笑声忽断,
变成鄙夷的语调,望著众闲人朗声道:「大家看,看他这副嘴脸多麽卑劣?」
说到这他忽而转头,恶狠狠地指著张道远,咬牙切齿道:「你之所以能够到达
你今天的位置,就是因为以前别人在你道歉时都原谅了你,你才能作威作福到
今天。可惜,今天你碰到我崔重立,算你倒了八辈子血楣。」

  饶是他张道远身段再是有弹性,在众伙计前遭人这般羞辱,却也忍不住变
了颜色,气得他手脚发冷。继而一想武警就快到了,此刻应采「拖」字绝,故
怒色一现即隐,立时又挂上温柔的笑脸:「崔总裁,请您息怒,这是一场误会
。您能不能听我解释?」

  殊不料这麽温柔的笑脸劈头却换来崔重立一句:「你滚到一边凉快。」

  张道远闻言不变色,反露出一个微笑,因为他耳尖,听见远处传来尖锐的
警笛声。

  不是别人,救兵到了。

  闲人们听到警笛声纷纷让出道路,警车闪著警示灯而来,嗤的一声停在〈
三六紫禁城〉大门外。车门开启後,首先下车的是渖阳武警总队七大队,第三
小队小队长杜正东。他略一整衣冠,瞟了眼手持棍、杆、石、碗的难民,再看
横於店门外的众伙计,对现场冲突就了解了大概。

  张道远见来人是杜正东,心头大喜,因为此人他熟,好贪便宜。当即咧著
笑嘴大步迎上去,热情非常地握著杜正东的手,高声道:「小杜,怎麽您好久
没来喽。」

  这麽大的音量众人都听明白了,闲人们不免又想:(果然是此一时也彼一
时,主客形势又换啦。)

  的确,这话张道远是有意讲给众人听的,因为讲完这话他随即放低音量,
以几近耳语的声调补充:「小杜,明儿带一家人来,给小弟一个作东的机会。


  「再说吧。」杜正东虽曰「再说」,然欣然点头。此时另三位武警也下了
车,均立於车旁虎视眈眈向外望。杜正东双手插腰,右手按在腰际枪柄上,走
到大街中央,游目环顾满街的难民,提起嗓门问:「谁想闹事啊?」

  「没人闹事。」答话的是崔重立,他大步向前一跨,同样提高嗓门:「我
的朋友来吃饭,却被他们平白无故打了一顿。」

  「咭咭咭……」张道远阴阳怪气地笑著,指著脸有血迹的难民们,「小杜
,你看看他们,他们是叫化子来找碴,还是贵客来吃饭?」

  这问题无需研究,杜正东鼻头冷哼两声,出言警告:「你们吃了熊心豹子
胆,敢在这儿闹事?快滚去,再不滚的通通抓起来。」

  崔重立此时瞟见陆琼凯嘴角露出一个怪笑,大有幸灾乐祸之意,突而加深
他蛮干到底的决心,当即对徐行豪使了个眼神。徐行豪一看会意,信步至杜正
东身前,掏出皮夹,慢慢取了张名片,并刻意将皮夹中厚厚一叠百元美钞显露
出来。

  「这位兄台,小弟是金山集团副总裁。」徐行豪递上名片,却不收皮夹,
手指轻轻拨弄著美钞,再转身看著崔重立:「那位是我们集团总裁,崔重立。
请问兄台如何称呼?」

  杜正东先见来人相貌不凡、上下一身名牌,当即对此人产生了好感。再瞧
见皮夹内的美钞,均是百元大钞,脸上绷紧的肌肉就松了下来,客气道:「小
弟杜正东,杜月笙的杜,正义的正,东方红的东。徐大哥,您叫我小杜便是。


  「不,杜兄,」徐行豪右手殷切握著小杜的手,左手皮夹轻轻地在小杜手
背上拍:「我们借一步说话,好不好?」

  小杜最喜欢这句话,脸上微笑,嘴中悄声道:「徐大哥,这麽多人在这,
恐怕得借几百步吧?」

  「喔,是了,是了。」徐行豪也笑,「杜兄说的是,等下我跟您到局里去
一下。这儿是不是请杜兄您先主持一个公道?崔总裁他们只是进去吃顿饭,吃
完规规矩矩的付帐,这也不可以吗?」

  「喔,是这样啊!」小杜两眼看著崔重立,心中所系却是拍他手背上的皮
夹。

  「是这样的。」崔重立答。

  「张总,那就是你的不是了。」小杜调头之际面容随即一换,严肃起来:
「你们开饭馆,客人吃饭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买卖,你怎麽能拒绝客人?打
客人就更不对了。」

  张道远眼见徐行豪小动作不断,心知他比之不及,心怒,却只有认了。三
角眼霍地睁大,佯装不明:「他们规规矩矩付钱吃饭!是这样的吗?」张道远
看著徐领班,後者苦笑点头,他状似恍然大悟道:「对不起,这是误会、误会
。崔总裁,您的光临是小店的荣幸,请进。」

  众伙计於是立即让出一条路,闲人们皆以为问题就这麽解决了,岂料崔重
立神色严峻,抱拳先对众人行个四方揖,而後中气十足地说道:「各位乡亲、
各位大叔大婶、各位女士先生,今天承蒙各位看得起我崔重立,到这捧我的人
场,我先谢谢大家。为了答谢各位的盛情,今天晚餐请让小弟我作东,在这,
〈三六紫禁城〉设宴,请大家务必捧场,尽情吃、尽性喝,给我一个面子,通
通算我的。谢谢,谢谢大家。」

  这段话如晴空打了一个响雷,现场逾千位人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
由得都呆住了。一时之间,每一个人都像一座石像,一动不动,不出一声。大
家都在回想崔重立说的话━━到名震东北的〈三六紫禁城〉吃饭?凭我们这身
穿著?

  正当人人怀疑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那怡兰突然秀眉一展,双眸清澈有
神,以清脆的音调说道:「各位大叔大婶呐,我们呢就恭敬不如从命,请各位
往餐厅里坐。」

  女性悦耳的声音在人心迷茫的时刻有清心洗神之效,众人闻言登时回过神
来,有的大声喊好,有的猛吹口哨,有的击掌称庆,有的顿足擂地,都是一付
欣喜状。在吴明指挥下,众人结伴成群,纷纷往〈三六紫禁城〉的玻璃大门拥
去。

    「等一下。」张道远腾地跳到众伙计前,双手高举挡住众难民去路,其喊
声之尖、之刺耳,实如破石裂冰。

  「怎麽,我规规矩矩付钱请客吃饭,你又有意见?」崔重立寒著脸喝道。

  张道远不答,他高举的两手微微颤抖,三角眼睁得挺圆的,死盯著小杜看


  徐行豪明白张道远在威胁小杜,因为张道远的眼神有「如果出事了你负得
了责吗」的意味。他著即贴到小杜耳边,耳语道:「杜兄,我们走,到局里去
『好好』谈一谈。」

  小杜面有难色,双方若大打出手,上面责难下来怎麽办?忧心问道:「刘
大哥,他们万一……,打起来,上面会办人的。」

  小杜困惑之际把徐行豪的姓都搞错了,但徐行豪不在意,拍著小杜肩膀劝
慰道:「客人吃饭付钱,店家凭什麽打人?走,别怕上面,我在,不管什麽问
题,我们〈金山集团〉帮你摆平。」

  几句话把小杜嘴巴封得死死的,一个字也答不上。但磨蹭半晌还是忧心,
举步前警告张道远:「张总,如果他们吃饭照价付钱,你不可以为难客人。」

  讲完这话小杜引徐行豪上车,众武警一同离去。张道远失了凭藉,内心傲
气顿挫,慌了,以哀求的语调道:「崔总裁,您大人大量,小店看走了眼,我
张道远在这给您陪不是。求您就别在小店请客吃饭了。」

  张道远说到这深深一鞠躬。众人看了他一时猫脸,一时狗脸,内心虽嗤之
以鼻,但亦恻然生悯。可是崔重立听了这话毫无怜悯之心,冷笑道:「「哼,
我说了,碰到我崔重立,算你倒了八辈子血楣。各位大叔大婶,请跟我来。」

  「停。」张道远红著眼吼道,他知只要这群难民进了店,他「总爷」的身
份就结束了。所谓死马当活马医,他今天除了放手一搏,别无它途。思忖及此
他面色一沈,尖声道:「没有事先订位的本店恕不招待,你付钱也没用,进去
了一样没饭吃。」

  想不到,张道远狠,崔重立更狠。张道远话声方落,崔重立著即接口:「
各位大叔大婶,进去以後有位子就坐,不上菜就砸烂他们的桌椅,上的菜不好
吃就打烂他们的碗盘。」

  这段话让难民们颇感难为,因为他们只是一群落难的小老百姓,不是暴民
。帮忙「吃饭」是可以的,砸桌摔盘的有违他们善良的本性。所幸在他们犹豫
之际,人群中陡地发出一悦耳的声音,满口京片子:「崔总裁,请您稍慢。」

  这声色极美,如娇婉春啼,令众人毛躁慌乱的心绪顿时平静下来。大夥朝
著声音来处〈三六紫禁城〉大门望去,奇怪何时多了一位少女?此少女讲完话
後由人群後方往前一挪步,〈三六紫禁城〉的伙计们顿时恭谨地让出一条路,
甚至狂妄的张道远也弯身一鞠躬。众人这才明白,此女地位更高,方才自己专
注於崔重立、张道远争来吵去,谁也没留神到她。此时把眼细看,此女三十岁
不到,一身黑色套装,脸长眉细相貌脱俗,均想:(这美丽的脸庞才配得上这
美丽的声音。)

  「我是〈三六紫禁城〉的老板田甄。」田甄恭身一揖:「小店的伙计不懂
事,如有得罪之处,请崔总裁大人海量。」

  这话从老板田甄口中说出,别具抚平怒气的效果。崔重立脸色趋缓,当胸
抱拳道:「田老板,幸会。我这七位朋友无端被贵店伙计所伤,尤其是这位那
姑娘还是一位弱女子,大庭广众之下遭贵店伙计联手羞辱。田老板,如果你是
她,你要如何海量?」

  「对不起那姑娘,对不起各位大叔。」田甄再度抱拳作揖,态度诚恳道:
「小店伙计失礼之处我自有处分。崔总裁被打的朋友,由我负责他们医疗,每
位并赔偿五百元营养费。至於崔总裁要请所有朋友吃饭的事,实在抱歉,小店
的座位事前被客人预订一空,我们没有能力容纳那麽多人。我看这样,小店请
崔总裁的朋友吃饭,每人五十元,他们爱到哪吃就去哪吃,您觉得如何?」

  一番话讲来不卑不亢,众人听了不免惊讶,田甄在人群後方腼腆得像闺门
弱女,可是往前一站,言谈举止确有「老板」架势,难怪〈三六紫禁城〉有这
等气势。

  其实,田甄早到了现场,一直隐身在後悄悄观察崔重立,认为崔重立根本
无意请客吃饭,请客无非是寻个理由砸〈三六紫禁城〉的招牌。她既有这种认
知,知今日不采霹雳手段无以化解。故而刚才一番说词并非她蓦然动念,乃左
思右想才痛下的抉择。

  「你准备呢怎麽处分打人的伙计呐?」那怡兰不等崔重立回答,逼问道。

  「这位小姐,您的意思?」田甄问。

  「像他们这种人,怎麽能在店里当伙计?」

  「可以。」田甄快人快语,处理的速度更快,当即扭过身子道:「刚才动
手打人的,现在换了衣服立刻走。」

  出乎众人意料,没有任何争执,十馀位动手打人的伙计一语不发恭身退下


  「还有他。」那怡兰指著张道远,此人虽未动手,但教唆打人罪加一等。

  未等田甄说话,张道远识趣地一屈身,反身就往店里换衣去。

  众难民看到这景象高兴得鼓掌叫好,却不知这一切仅是作戏。渖阳的大饭
馆为了讨好客人,聪明的老板会演出这麽一出戏━━跑堂的伙计服务不周,老
板当著客人面解雇伙计,并刻意掀起门帘让客人看到伙计卷著铺盖离去。可是
伙计到街上绕了一个大圈,前门走了後门又偷偷溜了回来。充其量,只是当日
留在後面厨房帮忙,不到店前担任跑堂的工作。

  面子,这就是大家争的。店家尽兴演戏,给足客人面子。

  崔重立没想到这一层,看到这不由露出胜利的微笑;那怡兰犹气在头上,
横眉竖目盯著张道远的背影。

  「你还要不要在这吃晚饭?」崔重立问。

  「当然要。」

  好果决的声音,崔重立听了忍不住微笑,喜欢那怡兰择善固执的个性。

  「有什麽好笑哩?」那怡兰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回过头耳根有点发热。
经过这事件,她觉得两人有心灵相通的感觉。

  这时〈三六紫禁城〉的会计取了现金到店前发放营养费和晚餐钱,众人一
阵骚动,吴明要求众乡亲排好队。不多时被赶走的伙计们换了衣著,手上提著
行囊黯然离去,每个人经过那怡兰身侧尚不忘躬身陪不是。

  冷眼旁观这一切的陆琼凯,对崔重立的果断、决心、凶悍、霸道,留下深
刻的印象,心下不由起了戒心。至於余燕,暗里羡慕那怡兰有个男人这麽照顾
她,并打从心底认为崔重立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未几,徐行豪坐著警车返回,杜正东见双方冲突和平落幕始放心离去。崔
重立等五人进入店内用餐,餐桌上陆琼凯忍不住问道:「崔先生,那位总爷刚
才已经公然道歉,你何必为难他,硬要砸他的饭碗?」

  想到张道远,崔重立又动怒了,他鼻头「哼」了声道:「这人是彻头彻尾
的小人。陆先生,小人得势的时候是极端地狂妄跋扈,失势时却又极度地卑躬
屈膝。你知不知道,这种人为什麽能生存下来?」

  「为什麽?」

  「因为人们乡愿,受不住小人卑躬屈膝的迷惑。一看到他们那副可怜的嘴
脸,就忘了他们曾经多麽贱!」

  「是这样呢。」那怡兰听到这,也加入讨论,「我们呢应该心存善念,帮
助好人、可怜的人。可是呢对於坏人呐,要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们,因为打击坏
人就是保障好人。可惜呢,今天有许多人在该仁慈的时候不够仁慈,在该狠的
时候又不够狠,是非不分、善恶不明,这才造就了像他们这种小人。」

  「没错。」崔重立点头:「这个世界,人们面对恶势力的时候没有足够勇
气与他们抗衡;而当坏人犯错栽在他们手上,却同样没有足够勇气制裁坏人。
别忘了,制裁人也需要勇气的。而且,你对抗恶势力的时候人们会称赞你,说
你有原则、有勇气。然而当你惩治坏人的时候,人们却可能责怪你心狠、绝情
、不给人留馀地。所以我常说,惩治坏人需要更大的勇气。可惜,大家没有足
够的勇气,使得坏人得不到应得的制裁。如果每个人都是这种乡愿的心态,结
果是什麽?」

  「小人得道、好人遭殃。」那怡兰答。

  「好。」崔重立重重比起姆指,赞道:「你这形容,妙。」

  两人同时大笑。可是除了他俩,陆琼凯、余燕、徐行豪听得无不默然,均
在沈思两人所言是否意有它指━━责怪他们,该救助难民时未施援手、该痛惩
小人时又不够心狠。

  「来,吃饭吧。」徐行豪不愿多想,取了筷劝道:「吃饭的时候吃饭,不
要谈严肃的话题。」

天衣也有缝

  些时,酒过三巡、菜上七道,餐桌上五人逐渐谈笑风生。

  可是,餐厅六楼会议厅里的气氛却万分凝重。四位〈三六紫禁城〉重量级
干部━━老板田甄、总务张道远、副总务高英与贾峰,八只眼盯著餐厅闭路电
视监视萤幕,画面出现的正是餐桌上谈笑风生的崔重立等人。

  看到仇人笑,更增心头恨。〈三六紫禁城〉开幕近百年未曾遭遇今日窘境
,银两损失事小、颜面失尽事大。这糗事传出去,不成了全城的笑柄?他们〈
三六紫禁城〉日後如何面对渖阳乡亲?

  张道远两只三角眼满是复仇的怒火,肚里寻思:(哼,你崔重立是瞎了狗
眼,不识我们田老板是何方神圣。)

  是,崔重立的确不知,田甄乃「青龙会」渖阳堂口的堂主。青龙会成立於
抗战初期,以抗日为宗旨,活跃於东北,短短几年会员发展至数万之众,日久
则转形为秘密黑帮组织。如今帮会势力横跨东三省,亦正亦邪,俨然「东北霸
天」。她田甄更是女中英豪,足智多谋、作风果敢,在道上有「铁木真」之别
号。惹毛了田甄,诚应了崔重立他自己讲的那句话:算他倒了八辈子的血楣。

  众人思索之时,一中年汉子推门而入,静悄悄地步至田老板身侧,双手下
垂,极为恭谨地报告:「老板,他们的确是〈金山集团〉总裁崔重立和副总裁
徐行豪。至於另外那个男的,就是现在低头吃饭的那位,他是香港〈子刚珠宝
公司〉总经理陆琼凯,陆子刚的传人。」

  这段话最後六个字说得很轻,对巍然不动的田老板却产生无比震撼的效果
。只见她闻言身子微微一震,眼中登时射出极明亮的光采。

  「那个女的是谁?」田甄问。

  「那是陆琼凯的未婚妻。」

  「我不是问她,我问坐在崔重立右手边的那位。」

  「对不住,老板,查遍了,没人识得。」

  「没用。」张道远喝斥。

  中年汉子听了责骂顿时垂首,两眼盯著自己脚尖,不敢出声。

  「交待下去,上菜的时候留意他们在谈什麽。」田甄令道:「不管听到什
麽,要一字不漏地向我报告。」

  中年汉子答「是」後躬身退出。

  会议室又恢复了寂静,张道远见田甄不发一语盯著萤幕,以为她在忧心那
位身份不明的女子。他急於复仇,耐不住,身子向前凑了凑,低声道:「老板
,管她是谁,半夜打他们个乱棒,装成难民抢钱,死无对证。」

  田甄听若罔闻,目光灼灼,问道:「你们说,这女人是个什麽身份?」

  众人听到这问题同时把头转向萤幕,一看再看的画面,此时盯著那位身份
不明的女子再细看,须臾,都看出了端倪。

  「她动作高雅,是受过严格家教的大户人家。」高英道。

  「没错,你们注意看,」张道远惊声道:「她用筷、取匙、挟菜、喝汤、
吃菜的小动作,她是宫里的人。」

  高英、贾峰闻言皆是一楞,搭眼再看,这女子正在喝汤,她左手扶碗、右
手持匙的姿势,无一不是正统皇宫的用餐礼仪。贾峰看了心下大疑,道出众人
心中的疑惑处:「可是,她却穿了一套粗布衣裤?」

  三个人一人一句,说完後皆现喜色,均有看出破绽的得意。待他们精神地
望向田老板,却见後者神色平和,始知她早已明白,心中既是惭愧又是佩服。

  「她不仅是宫里的人,她还是身份很高的人。」田甄道。

  「哦!」三人同时出声,同时问:「为什麽?」

  「如果你不是宫中核心人物,你会训练你的儿女继续遵循宫中礼仪?」

  三人闻言默然,细细思索:(满清覆没近百年,至今犹悬念宫中事物者,
可为何种身份之人?)思忖至此,三人脸上俱现出幡然憬悟之色。

  「一个是投资天王,一个是陆子刚传人,还有一个是宫中核心人物。」田
甄话声轻柔,句句重击听者心坎,「你们认为,这三组人马聚在渖阳,准备干
什麽事儿?」

  「他们准备盗卖宫中古物。」张道远亢声答道。高英、贾峰听了这答案,
都慎重地点头。

  「能够吸引崔重立、陆琼凯亲自出马的买卖,更正确地说,他们准备盗卖
『一大批』宫中古物。」

  三个人静静听著,脸上骤然现出喜色。张道远双手握拳,一副「大仇可报
」的得意面容,口中却恶狠狠地骂道:「这些混帐忘八蛋。」

  「老板,怎麽办?」贾峰急切地问。

  陡然间田甄目光如电,神色威猛道:「调四十位身手矫健的弟兄,交给我
亲自指挥,首先要做的,是严密监视他们五个人的行动。」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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