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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玉蛊情(6)
发信人: slchern()
整理人: yvonneh(2000-12-03 15:04:38), 站内信件
                            玉蛊情(6)


                                                           黄 河 著

━━━━━━━━━━━━━━━━━━━━━━━━━━━━━━━━━


                             第二部分:
                             龙止凤息

龙凤穴

  次日一早崔重立与那怡兰搭乘租来的直升机,连同专业摄影师飞抵日本〈
春松〉制药厂进行空照。返回渖阳後选了几张相片放大到八十寸,张贴在饭店
的墙壁上。

  同一时间,徐行豪为可能承租〈大龙湾〉土地之事找後门拉关系,下午四
时兴致盎然地回到〈景山饭店〉,大吹大擂自己是如何努力、如何机灵、如何
有办法,已和权威人士达成协议,日後如欲租地,手续可在数日内办妥。

  五时正,陆琼凯依约准时出现,是他有板有眼的行事作风。徐行豪目光流
动朝他身後瞄去,暗自惋惜拥有魔鬼身材的女人余燕,今日穿了牛仔衣裤,将
性感动人的身材牢牢裹住。

  陆琼凯一旦瞧见挂在墙上的巨照,登时旁若无人,两眼直楞楞地瞅著相片
,面露惊喜之色。

  众人见陆琼凯立於巨照之前,眼神变化不定,面色激动非常,这表情看得
大家好奇之心油然而生。

  「好一个龙凤穴!」陆琼凯幽然叹道。

  众人闻言齐转头,盯著相片,药厂四周除了山脉还是山脉,什麽龙啊凤啊
的,委实看不出所以。徐行豪皱著眉问:「什麽龙凤穴?」

  「你们看。」陆琼凯指著相片解释道:「这是龙,这是凤,两个山脉蜿蜒
远去,这儿正是帝后之墓啊。」

  众人闻言再看,坦白讲,说它是「两个山脉」有点勉强了,但如果你硬说
它是两个山脉,也说得通。

  徐行豪双手插腰凝视著相片,半晌也看不出所以,却「嗯」了一声赞道:
「是,好一个龙凤穴,真是龙飞凤舞。」

  众人闻言心底感佩,暗惊:(徐行豪竟然能体会『龙飞凤舞』的姿态!)

  岂料陆琼凯听了这话心中冷冷一笑,回头看著徐行豪,厌恶之心就在这一
眼之间冒了出来,以不冷不热的口吻反问:「龙『飞』凤『舞』?如果这只龙
在飞、凤在舞,它们就不会在这筑『穴』了。」

  徐行豪听了不仅不心虚,反而暗生闷气,心问:(你何必那麽不给我面子
?)反唇相讥道:「哦,是『穴』。那就是『死』龙『死』凤的穴?」

  陆琼凯看出徐行豪动气了,心下大快,微笑道:「堪舆家〔风水师〕不是
这讲法,他们称这种地形是龙『止』凤『息』。」

  「达令,为什麽是龙止凤息哩?」余燕问。

  达令问话,陆琼凯谈兴大开,移步向前,手指著相片,细细解释:「你们
看,这是龙头,这是龙身,这是龙爪,龙爪是收紧的,蜷在这,没有张开,所
以是龙『止』。至於这凤,身在这,头在这,这儿是翅膀,也是收著的,没有
振翅而飞,因此在『息』。古人说:『龙止方能结穴,凤息始可归巢』,此处
正是龙止凤息的帝后之墓。」

宝藏只有九块玉

  崔重立虽不信这一套,但心中却动了疑惑,问道:「陆兄,这儿埋的是董
小宛,你怎麽说这是帝后之墓?」

  陆琼凯讶异的眼光一闪,转瞬即熄,回头看著崔重立,淡然道:「从堪舆
的角度看,这儿是龙凤穴,可惜顺治爷的堪舆家道行浅,没看出,只埋了董小
宛。」

  崔重立心下冷笑,思忖:(顺治爷的堪舆家会比你差?)可是他脸上亦淡
然漠然,状若轻松背手在後,凝视著相片,一连叹道:「可惜了,可惜了。」

  「哎啊,管它是什麽穴,蛇穴鼠穴都没关系。」徐行豪犹在生刚才的气,
讲话难免五四三,插口问道:「这穴里面有多少宝藏?是不是到处都是珠宝、
金子、古玉,价值连城?」

  这是关键的问题,众人闻言无不精神,齐把炯炯有神的目光射向陆琼凯。
岂料後者摇摇头,手复轻轻摆了摆,柔声道:「不,没有珠宝、没有金子,墓
里只有八块玉,连同先前拿的〈情魂〉,总共九块玉。」

  陆琼凯这句话就像当头浇下一盆冰水,大夥原本炽热的心顿时冷却下来。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尽皆不信。余燕忽而盈盈一笑问道:「达令,你在
开玩笑吗?」

  「我从来不开玩笑。」陆琼凯眉间闪过一丝怒色,但随即换成微笑:「顺
治爷以九五之尊出家,证明他看空了一切。他连帝王都看不上眼,他眼中还有
什麽东西称得上宝藏?再名贵的东西对他而言都不过是身外物,他不会在意的
。除此以外,他是聪明人,他明白墓里如果埋了太多贵重的藏,这个墓再是隐
密、再是牢固,也挡不过人心的贪婪。他岂会在董小宛墓里埋一堆宝藏,诱惑
後人盗墓,让董小宛死都不得安宁?」

  众人听了再度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因为陆琼凯分析
得情当之至。然而,若陆琼凯所言为真,那麽,那怡兰说的就是假的喽?想到
这众人将目光转向那怡兰,後者错愕当场,楞了片晌,问道:「如果没有宝藏
,你大老远跑来干啥哩?」

  陆琼凯嘴角微微一抽,似笑非笑道:「子刚玉是人间至宝,即使台北故宫
也只有四件,这儿一下有九件,它算不算宝藏?更别说子刚玉是我们陆家几百
年来追寻的祖传之物,这九件又是子刚玉中的极品,那小姐,你是我,你来不
来?」

  「他妈的,就几块烂玉?」徐行豪极度失望,不由高声骂道:「如果只有
几块烂玉,我们花那麽大的精神干什麽?」

  陆琼凯素来讨厌徐行豪,徐行豪生气,陆琼凯就高兴。因而,陆琼凯听了
这话不仅不气,反而暗自欣喜。他冷冷看著徐行豪,得意地反驳道:「徐先生
,子刚玉出,谁与争艳?先祖的琢玉艺术迄今无人能及,子刚玉臻於神化完美
之境,它不是烂玉。」

  现场最失望的自然是那怡兰,因为是她说服众人兴起挖宝之念,如今不单
让她失望,更让她面子挂不住。难道,赞亲王告诉她的是假的?可是,赞亲王
说得信誓旦旦,确定墓中藏了各式各样稀奇珍宝,到底是怎麽回事?与其说怀
疑赞亲王,她感觉陆琼凯才不值得相信。思忖及此她突生「陆琼凯在骗人」的
念头,心道:(会不会呢他啥都不知,来这,装作帮我们,其实呐,不过是想
探听墓地的地点哩?)

  那怡兰轻扯崔重立衣袖,後者依过身子,两人交头接耳,须臾,崔重立问
道:「陆兄,你能不能将墓中详细状况说一下?」

  这是一个好问题,因前次族人进入墓中,曾告知那怡兰墓里的状况,现在
求证於陆琼凯,当可试探他是否真了解此墓。

  陆琼凯闻言淡然一笑,柔声道:「当然。」而後移步书桌前,取了纸笔,
翩然入座。在众人眼中,他的一举一动无不从容高雅。

  此情此景看得崔重立忧心忡忡,因为他了解,陆琼凯之所以如此从容,必
然因陆琼凯自认胜券在握。因而陆琼凯尚未开口,他已有预感,陆琼凯必知详
情。突然之间他後悔异常,後悔自己没有坚持最初的判断━━陆氏父子不可相
信。以陆氏父子初见〈情魂〉的直觉反应,他确定〈情魂〉必然隐藏著一个极
大的秘密。否则,何以讳莫如深的陆璧廷在初听崔重立带了一块「子刚玉」时
镇定如恒,但看到〈情魂〉却惊得手足无措?足见子刚玉不是关键,重点在〈
情魂〉。

  〈情魂〉必然隐藏著一个极大的秘密。可是,这秘密是什麽呢?

八卦九星

  在众人注视下,陆琼凯从容坐定,以掌柔柔熨平白纸,而後取了原子笔。
可惜饭店的笔烂,陆琼凯画了又画犹无墨迹,於是他凌空轻轻甩了甩原子笔,
大家觉得,连他甩笔的动作都极尽高雅。

  徐行豪看了不免上了火,怒道:「这烂笔有什麽好甩的?」说罢,他从胸
口掏出一支纪念金笔,说道:「用这只。」

  众人皆知徐行豪的怒火是来自「没有大量宝藏的失望」,可以理解,也能
接受。尤其余燕,平日受尽陆琼凯的霸气,此时瞧见徐行豪以恶治恶,内心异
常舒坦,流波一盼,投向徐行豪。徐行豪瞧见了,倍受鼓舞,心中窃喜:(这
妞不喜欢陆琼凯。)

  至於陆琼凯,听了这难听的话也不生气,原因前面说过了━━他看到徐行
豪生气他就高兴。接过金笔,望著徐行豪柔柔一笑,礼貌道:「谢了。」

  总之,众人各有所思,但对陆琼凯将要写在纸上内容的好奇是一致的,故
都睁大了眼,仔细留神。

  只见陆琼凯在纸上画了一个「正八角形」,接著在八角形正中勾出一个矩
形。指著八角形说:「这是主墓,中央的矩形是主棺,也就是董小宛的棺。〈
情魂〉,就从这棺里面拿到的。」

  陆琼凯信心十足,他讲这些话时根本不看那怡兰的反应,兀自继续说著画
著。他复在「正八角形」的各边外围画上一个圆,八个边便画了八个圆。

  「除了主墓,还有八个支墓,各支墓有九个陪葬的人,都是活葬。分别是
八个太监,一个宫女。这一切,都是以八卦配上九星,辅以阴阳双修,正是我
先祖陆玉英独创的方法。」

  说到先祖陆玉英,陆琼凯沈稳的音调略变高亢,难掩得意之情。徐行豪觉
得此乃无稽谰言,复因刚才受余燕眼神的鼓舞,此番不愿放弃揶揄陆琼凯的机
会,不怀好意地追问:「好一个九星八卦配上阴阳双修,有没效啊?」

  众人自然听得懂徐行豪弦外之音,此问题讥笑的成份高过询问。陆琼凯不
动怒,从容答道:「这你应该去问顺治爷。」

  「八块子刚玉埋在哪?」崔重立问。

  「分别在每个支墓。」」陆琼凯接续在各圆与八角形之间画上两根直线,
而後以金笔指著直线:「主墓和支墓之间虽然不通,不过中间连有通道,通道
长度是『九、八』七百二十步,两端分别以石墙封死。」

  讲到这陆琼凯面露微笑将金笔还给徐行豪,转头看著那怡兰,信心十足,
他的神态直似在说:(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那怡兰心惊陆琼凯知道如此之详细,墓里正是这情况。五年前族人
挖墓,众人先进入主墓,其内确是「正八角形」。主棺居中,主墓内大而空洞
,除了主棺,就剩下置於墙角的八只瓦坛。众人四下搜寻无著,打破墙角的瓦
坛,里面空无一物。失望之馀揭开主棺,取了〈情魂〉,再朝其中一个支墓的
通道挖去。而当族人敲开第二道石墙进入支墓之际,黑暗中发现「护灵僵尸」
,吓得族人仓皇而去。此刻听陆琼凯解说,那怡兰恍然大悟,心想护灵僵尸应
是陪葬之人。陪葬人在墓内年久阴乾成尸,族入打穿石墙进入支墓的刹那,受
撞击力震动产生移动,心虚的族人慌乱间眼花,误以为是护灵僵尸。

  崔重立看了那怡兰沈默无语却又恍然大悟的表情,心知陆琼凯不仅所言无
误,所知甚而超过那怡兰,因而继续追问:「那八块子刚玉是什麽样的玉?」

  「这八块子刚玉分别是雕成马、牛、龙、鸡、猪、龟、狗,以及羊;它们
是八卦所属的动物形象,依序代表乾、坤、震、巽、坎、离、艮,以及兑。」

  又是八卦。徐行豪听不懂,烦,直接问道:「这八块玉值多少钱?」

  「古董无价,但看你喜不喜欢它。」

  这是最令人讨厌的答案,众人听了都不满意。崔重立换个方式,再问:「
它们和〈情魂〉相比,那一块玉好?」

  「子刚玉之间没办法比较,每一块子刚玉都是先祖陆子刚以及陆玉英呕心
沥血之作,子刚玉……」陆琼凯云天雾地地讲著,听者皆厌恶这种打太极拳式
的说法。徐行豪忍耐不住,抢口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子刚玉出,谁与
争艳,是不是?」

  陆琼凯连番遭徐行豪无端羞辱,他修养再好,此时亦难免心下大怒,脸上
怒色一闪而过,随即微笑道:「正是。」

  「好,既然子刚玉都一样,没办法比较。那这样,墓里每发现一块子刚玉
,你们陆家都出美金两千五百万买下?」

  崔重立闻言暗自佩服,认为徐行豪将了陆琼凯一军。岂不料陆琼凯听了这
话镇定非常,甚至连笑容都不变,柔声答:「当然,如果你愿意卖,而它又没
有因挖墓过程遭破坏。」

  这柔声的回答差点把徐行豪的下巴吓掉了下来,甚而资产逾台币千亿的〈
金山集团〉总裁崔重立见了这气势心中亦不免惴惴,两人皆暗自心惊:(每块
子刚玉他愿意出价美金两千五百万,八块是美金两亿,他甚至不讨价,眼都不
眨,一口就答应下来?)

  那怡兰、余燕,两位小姐自然也在怀疑自己听的是真或假,因而众人沈寂
了数秒,眼光无不注视著陆琼凯,思考他讲的话。

  「达令,你在开玩笑吗?」余燕问。

  「我说过,我从不开玩笑。」陆琼凯气度恢宏地答道。

  登时之间,余燕觉得陆琼凯好有男子气概,深感他刚才讲话的神采都不一
样,那神采只能用一个字形容━━帅。

  看到这情景,崔重立暗自惊叹:(子刚玉出,谁与争艳━━以此八字形容
子刚玉,当之无愧。)

  那怡兰心思虽单纯,但听了这话也一想再想,些时终於想通了━━徐行豪
这问题无异泄露〈情魂〉卖了美金两千五百万。可是她只收了人民币六千万呐
?想到崔重立转手之间就赚了大把美金,她内心既後悔又懊恼,急声道:「等
下,我可没说要卖哩。」

  「这是当然。」陆琼凯柔声答:「有人若愿意出更高的价钱,您可以卖给
别人。」

  柔柔的声音却展现绵绵滚滚的气势。原本瞧不起陆琼凯的徐行豪,见了这
气势心下登时矮了五分,犹如被陆琼凯打了一闷棍,愕立在旁。

陆琼凯另有所图

  愈是复杂、混乱的环境,崔重立愈发理智、冷静,这才能保持他正确的判
断。若不能如此,他如何在残酷的商场创立〈金山集团〉?

  此时,崔重立看著「神态优闲」的陆琼凯,忽而警觉:(陆琼凯根本不在
乎美金两亿;他的目标也不在八块子刚玉;寻找他们陆家先祖的艺术极品,其
实只是他们父子的藉口。)因为,没有人在面对美金两亿元,能保持如此优闲
的神态。而且,如果子刚玉真是「谁与争艳」、是他们陆家先祖的心血结晶,
他会把「你可以卖给别人」说得如此轻松?人在刹那间的神态变化是很难掩饰
的,任何动机只要你细心观察,总有蛛丝马迹可寻,有时为了伪装乔饰,反而
欲盖弥彰。陆琼凯优闲的神态,无异告诉崔重立他根本不在乎这八块子刚玉。
如果他不在乎这八块价值美金两亿的子刚玉,陆氏父子初见〈情魂〉之际,为
何万分震骇?这疑问,间接证实了他先前的推论━━〈情魂〉必然隐藏了一个
极大的秘密。而这秘密,又必与董小宛墓息息相关。因为自始至终,陆氏父子
仅对〈情魂〉以及墓地两者,表现巨大的兴趣。

  没错,〈情魂〉、墓地,两者共同隐藏著极大的秘密。可是,如今〈情魂
〉在陆家手上,墓地的相片又暴露在陆琼凯眼前,两项关键的因素皆掌握在陆
琼凯手中,使得陆家居於主动,陆琼凯这才表现得镇定从容。商场是现实的,
别人主动你就被动,陷於被动的崔重立想来扼腕万分。然後悔无益,他要如何
补救?思虑再三,崔重立暗下决心:(在寻获宝藏以前,不可让陆琼凯单独行
动。)

  心意即定,崔重立望向陆琼凯,只见後者正目不转睛地盯著墙上巨型相片
,彷佛在思索其他问题。

  「怎麽样,看出什麽问题吗?」崔重立问。

  「这些建筑物是干什麽的?」陆琼凯指著相片。

  「工厂。」

  「这儿有工厂?」

  「是,工厂。」

  「干什麽的工厂?谁开的?开了多久?」

  一连三个问题,听得崔重立觉得心中舒坦了些,寻思:(虽然他看到了相
片,还好确实的地点他不知道,辽北地区山脉遍地,谅他一时寻它不得。)故
不答反问:「怎麽样,有什麽影响吗?」

  「崔先生,你知不知道这栋建筑物建在墓地的正上方?」陆琼凯指著相片
正中白色建筑,该点是「龙眼、凤爪」与「凤冠、龙爪」两线的交点。

  「我知道。」崔重立答,同时感叹陆琼凯真是清楚墓地的一切。

  「这儿怎麽会有工厂?难道墓地不是在偏僻的山区?」

  此时徐行豪与那怡兰皆欲插口,然崔重立迅速挥了挥手,及时制止他们发
言,反问:「你耽心他们也知道墓地在这?」

  「正是。」陆琼凯面容严肃,以责问的语调说道:「崔先生,难道你没想
到这问题?」

  崔重立当然考虑过这问题,昨日他离开工厂时曾和那怡兰详细讨论过,此
时概要述来,听得陆琼凯眼露喜色。崔重立随後将欲由山後挖地道的计画粗略
告之,陆琼凯「嗯、嗯」应声却不发问。

  「陆兄,您可有不同的意见?」崔重立问。

  「没有,不过要注意一件事。」陆琼凯慎重地强调:「挖地道是大工程,
墓地在地表下二十公尺,挖的时候方位、深度要精确计算,避免错误造成时间
和金钱的浪费。」

  「当然。」崔重立嘴上说当然,心下却大觉蹊跷,他原以为陆琼凯会探询
许多问题。因为以他对人性的了解,陆琼凯应是细究过程之人,如今陆琼凯彷
佛只是在应付他,让他不得不疑:(挖地道是多重要的事,为什麽陆琼凯不关
心?)

  或许陆琼凯在关心,只是关心的是别的事。他不经意瞥了眼徐行豪,怒见
後者趁他与崔重立谈话之际,藉机和余燕打情骂俏。他虽听不见徐行豪说了什
麽,但见徐行豪不断眨动眼皮逗弄余燕,後者则不时捂嘴「吃吃」笑。

  「达令,我们走吧。」陆琼凯以锐利的眼神看著余燕,让人感受到一股难
言的压力。崔重立见了,忽有「陆琼凯重视余燕的程度甚而超过挖地道细节」
的感觉。

  「陆兄去哪?」崔重立问。

  「我还没吃饭。」

  「我们一道去,我请陆兄和余小姐一同吃。」

  陆琼凯闻言嘴角一抽,想到和徐行豪一桌共餐就失了胃口,推辞道:「谢
谢,崔先生,我难得到渖阳,约了几个老朋友,我作东请他们吃饭。」

  「陆兄,我看这样,叫他们一道来,换我作东。」

  「谢谢,都是私人朋友,不恰当。」陆琼凯婉拒:「下次有机会再说。」
  常人碰到这状况都不会也不能再坚持,可是崔重立意志坚定,以异常严肃
的面容、无比坚定的口吻,咬音清晰道:「不,陆兄,你一定要来。」

  众人已能感受谈话的气氛不对,心底均好奇崔重立有什麽好坚持的?陆琼
凯更感不悦,甚而讲话的声音都变了调,质问:「我为什麽『一定』要去?」

  讲这句话时「一定」两字要重念、拉长尾音,这才能感受斯时剑拔弩张的
气氛。

  「对不起,你非要去,因为你是我们的合夥人。由於你们对董小宛墓知道
得太多,甚至超过我的委托人那姑娘所了解的,所以她原本不同意你们陆家加
入这次挖宝行动。」崔重立说到这略一顿,回头盯著那怡兰,使了个眼神,问
:「那姑娘,是不是这样?」

  那怡兰虽甚纯朴,但与这群老谋深算的人处久了,也懂了「人心隔肚皮」
的道理。此时崔重立问她,刹那间楞了一下,随即反应道:「对哩。」

  「直到我做了一项保证。」崔重立回身继续解释:「在挖墓获得宝藏以前
你不能离开我们的监视,免得你们背著我们动手脚,她这才答应让你们加入。
很抱歉,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请体谅我必需防范任何意外,毕
竟这是违法挖墓,不是合法做生意。」

  「你好大的口气啊━━在挖墓获得宝藏以前,不能离开你的监视?嘎嘎嘎
……」陆琼凯高声怪笑,让人以为此刻他格外热络;可是,笑声犹在耳际,电
光石火之间他脸上肌肉一绷,冷言冷语道:「崔兄,你准备怎麽『监视』我呢
?」

  监视两字念得很重,显然讲话的人动气了。可是再看陆琼凯,却见他脸上
挂著淡淡的笑容,众人顿悟「笑里藏刀」形容的正是这种人。

  「陆兄,我们没有恶意,请站在我们的立场想一想。」崔重立态度沈稳,
刚硬的声调中有一股莫名的威严,「我们是合夥人,在我们共同找到古墓的宝
藏以前,以下几件事需要陆兄配合。第一,请陆兄现在交出你身上的大哥大;
第二,没有我的同意,陆兄不可以对外联络;第三,很抱歉,从陆兄到渖阳开
始,我已经派了十多位同志全程秘密监视陆兄和余小姐的行动;第四,在我们
的合作关系结束以前,陆兄和余小姐没有个别行动的自由。」

  徐行豪心知「秘密监视」是胡诌,不过既然是「秘密」,便死无对证。

  「嘎嘎嘎……」陆琼凯发出他特有的笑声,以他特有冷漠的笑容道:「崔
兄,亏你说我们是合作关系,你根本在侮辱人嘛。对不起,如果这就是你心中
的合作关系,我们的合作关系到此结束,再见。」

  陆琼凯「再见」两字说得非常决绝,发音重、段落明。崔重立闻言伸手一
挡,断喝一声:「站住。」

  陆琼凯闻言两眼射出狠毒的光,直盯著横在前方崔重立,厉声问:「崔兄
,我不站住又如何?」

  「协助挖墓是你们陆家主动要求的,我没逼你来。可是如今既然来了,从
你进入这间房间,看到了这相片,了解墓地的地点,我们的合作关系就已确立
。不管你现在同意或是不同意,对不起,你没有选择。」

  「嘎嘎嘎……,如果我不从呢?」

  「哼,你不从也得从。」崔重立神情极是威猛。

  「笑话,光天化日之下,我要看谁拦得住我陆琼凯。」

  也是神情威猛。然这话刚讲完,众人随即想到此时此地不是「光天化日之
下」。现在是日落、在屋内,故这话讲来效果就弱了。

  屋里三个男人,只见两人怒目而视,第三者徐行豪原本就不干寂寞,此时
因陆琼凯讲了句极挑衅的话,再也忍不住,「砰」地猛一拍桌,高声吆喝:「
他妈的,你当我们〈金山集团〉是混假的?你他妈敢动试试看,我他妈的……
。」

  徐行豪骂到这,实不知「他妈的」之後要说什麽,但此时不语,让剩馀的
话由紧绷的空气传达,反增添他言语的恫吓力。

  这段他妈的来、他妈的去的吆喝声,果然把陆琼凯惊到了。他是讲理之人
,面对的也是讲理之人。像徐行豪这种粗暴无礼之徒,他今生仅见。一时之间
他不知如何回应,故场面僵在那。

  这变化让纯朴的那怡兰看呆了,直到三个大男人都僵在那,她始插口道:
「你们干啥哩?」

  「你们有话好说嘛,做什麽动气哩?」余燕露出娇滴滴的楚楚神态,加以
声音娇嫩清脆,如清风拂过三位怒火中烧的大男人,登时缓和了现场火爆的气
氛。

  「陆兄,对不起。」崔重立道:「实在是我向那姑娘担保过,挖到宝藏以
前你不能离开我们的监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我崔重立做人的原则,有什麽
委屈您的地方,还望陆兄海涵。」

  那怡兰望著崔重立,心想:(你呀,还真是会骗人呐。)但迫於情势,不
得不点头附和道:「对哩」。

  至此陆琼凯无言以对,崔重立也帮他找了下台阶,这才心不干情不愿地交
了大哥大,同意在寻获宝藏以前不私自与外人接触。

  管他心里怎麽想,至少大家表面上获得了共识,确定合作关系。徐行豪表
示他在〈三六紫禁城〉餐厅订了位,大夥遂结伴同行,准备大吃一顿。

〈三六紫禁城〉餐厅

  讲到紫禁城,名震中外。既名震中外,此处自不必多言赘述。

  至於〈三六紫禁城〉餐厅,其名头虽不若紫禁城般响亮,但在辽宁的省会
渖阳,其声望恐不在名震中外的紫禁城之下。自然,许多人要问了,〈三六紫
禁城〉餐厅是怎般有名?

  抱歉,这话要讲,还得回到紫禁城。

  紫禁城是中国帝王的居所。虽然今日我们看不到真正的帝王,但不难想像
对掌有百姓生杀大权的帝王,其吃的排场、式样、做工、口味、用料等,当为
天下之最。

  的确,紫禁城的菜式冠绝天下,那是因为它拥有一群冠绝天下的御厨。他
们有的世代为帝王服务,终生钻研吃的艺术,几代下来无不将吃发挥到「真、
善、美」的登峰之境。

  满清覆没,民国肇造,这群冠绝天下的御厨被迫离开了紫禁城。他们部分
进入官宦之家,少数投入侯门之内,也有的回到老家自力开饭馆。而其中满籍
的厨子总计三十六位,他们结夥离开北京这块伤心地,返回东北家园,集资买
下斯时渖阳最宏伟的〈全聚福〉饭店。再投以巨资,改装成美仑美奂的宫殿式
建筑,易名〈三六紫禁城〉餐厅。

  这麽一解释大家就懂了,〈三六紫禁城〉乃三十六位御厨共同开设的餐厅
,其菜式拥有千奇百怪的造型、耀眼夺目的颜色、香喷诱人的口味。此外,它
店外招牌设计、建筑外观、店面装潢、内部摆设、餐具桌椅的选用、菜单设计
,甚至到伙计的外型、服务态度、端盘上菜的风采,无不绞尽脑汁。客人至此
除满足口腹之欲,瞧见餐厅内优雅的景致,彷佛回到了过去。到此用餐不单在
吃菜,它同时让众人吃出一段历史情怀,给缅怀过去的文人雅客,些许心灵上
的慰藉。

  是,这就是〈三六紫禁城〉。对只闻其名却不能亲往渖阳一尝其美食的外
地人而言,衷心向往。然而,就算到了渖阳,在了解〈三六紫禁城〉高昂的消
费以後,大部分人只能咽口唾沫再勒紧裤带。

  东北的小市民们听旁人吹嘘久了,以能至〈三六紫禁城〉用一次餐为毕生
的梦想。梦想果若成真,他们事前必大事张罗最好的行头,用完餐後多摇著四
方步徐徐踱到店门外,而後一手剔牙一手插腰,仰头看天露出满足的微笑。至
於回到家後,大吹大擂他在〈三六紫禁城〉用餐的经验,更是不在话下。

  的确,在〈三六紫禁城〉用餐是值得人们怀念与骄傲的,别说是坐在店里
威风八面地用餐,甚至站在大门外专为客人开门的服务人员,也有难以言喻的
骄傲感。那感觉就像他自己是皇室家族的一员,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只
因自己属於皇室,其地位亦凌驾其他小百姓之上。

  这感觉此刻弥漫在张凌与张佳的心头,他们兄弟俩身穿笔挺黑西服,内著
白丝衬衫,颈口结了黑色蝴蝶领结,头抹时下最流行的浪子膏,人五人六伫立
在〈三六紫禁城〉宏伟壮丽的玻璃大门外。两人雄赳赳、气昂昂,扬著脸扫过
一位驻足门外,因好奇而往里窥视的路人,此人袖口缀著补丁,脸上一副讨人
厌的穷酸样。

  「看啥?」哥哥张凌面露厌恶之色,吆喝道:「滚开。」

  路人吓了一跳,畏於〈三六紫禁城〉的气势,缩著脖子离开。

  「呸,这种人,一辈子也甭想过这道门喔。」弟弟张佳趾高气昂道。

  张凌嘴角微微向上翘,点头「嗯」,很同意。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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