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wisley()
整理人: yvonneh(2000-12-03 15:04:2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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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
“同学们好，同学们好，6:30快到了，要去教室晚自修了……”，寝室管理老师
——老丁，又操起了他的口音，象录音机似的一编一编放着指令——虽然机械乏
味，但每一次的再一次听都还会感到亲切且温暖。
他，一个人躺在寝室里，脚跷得很高，架在床梁上。本该放头的地方，却换上了
脚，而头却缩瘫在床上。他把脑袋紧紧地压在了衬衣柔软的领子上，上牙咬着下
牙槽，嘴是微微张着的，两颊的肌肉警惕地绷着。呼吸平稳，气息冲出牙缝时，
发出吱吱的声响。
似乎每当老丁讲出机械重复的话时，他就会很义愤填膺，然后在寝室里大发脾气
，说点“人权”、“民权”的什么内容。不过内容就像筵席，平时只该看而不能
吃，闻到了香味却尝不到鲜，隔靴搔痒的味道太浓，于是就权当和朋友在天井小
聚，用心灵体味着美味的筵席，家长一叫，打破超然，乖乖回家吃平常饭去了。
然而，今天的情况好象极其特殊，外面的天是一点点暗下去了，就连最后一点光
明的机会也马上要消失了，可他还是没反应，呆呆的窝再床上，脸，像寝室的地
板一样的水灵而且发着黄色的光彩。
6:30
最后的希望响亮而持久，给人以被拯救的幻想，就像防空警报铃，一下，所有人
就四下逃进了防空洞，乌有的炸弹终于在防空洞上方爆炸，秋毫无损，人们相互
拥抱庆祝着幸存，感谢着防空警报铃。
乌有的炸弹终于在他的脑上方爆炸，什么也看不见了。
7:00
他把头转了一下，眼睑由于爆炸的烟尘粘在了一起，用力地睁开，再猛猛地眨几
下——用眼泪洗涤。他先用胳臂撑住了上体——脖子的肌肉极度地抽紧，形成一
条一条自上而下的肉块，上牙狠狠咬住下牙槽，两片嘴唇象贴在了铁板似的面颊
肌肉上——准备抽出一只手——把全身支起来，好让脚着地，立地为人，但最终
他还是失败了，双臂被压在了身体下……。他，两眼直楞楞地盯着也是属于同类
的橱门，在里面，他看见了外面的一点灯光，他以为那是乌有的炸弹腾起的光芒
，迅即，就好似小孩子看见了可怕的东西会把头埋在妈妈的怀里——他也如此仿
效地把头压在了床单上，脚依然跷地高高，像一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中一样。
7:30
当最初的危险和最终的恐惧终于过去，他发现外面的世界是如此宁谧，甚至有些
静的美！如此还是第一次！渐渐地，他把头转了过来，从毫无掩保作用的床单里
挪出了自己的身体，轻松地跳到了窗前。
外面是灯火通明，学校的灯好似全是白色，白色把最美丽的颜色都吸收了进去，
而折出的却是最苍白的东西。橙黄色的路灯围了一圈，给了天边以点缀，而把学
校拒之度外。天是蓝的，越接近边越淡，然而现在却又添上了一圈橙黄，不免有
些奇怪。有风吗？他不清楚，让风去吹吧！吹过鬓角，撩起发稍，在耳里生成旋
涡，发出吁吁声，风能净化灵魂……。
8:00
他一脑的空白，想着个怪问题，他知道这台机器是转不起来的，却还空转着，加
的润滑剂是外面的风。他觉得很开心，因为自己又回到了这样的状态，让空白的
东西，始终执着地空着，用手拿上实质的东西，往空白的地方去碰，而自己的意
志就好似空气屏障，与自己的力量做着对抗，分裂成两个人，让精神和力量变成
仙气，交互上升，漫天飞扬，留下一个空白的躯体立在窗上，令别人能看到他，
而他自己却不能。
这样子的气氛旧像灵丹妙药救治了他，让他生气活现，造就了一代“政治天才”
，这是他如此自称。“让痛苦流离于自身之外，能更好地正视它。”他脸上的肉
有了松弛，没想到，竟然荡了下来，虽不能在风中起舞，但有了这种趋势。
9:00
他开始正视，这种转变的巨大，就像把鸵鸟变成猩猩，外观的巨变已十分复杂，
而且还要把一种脑子挖下来换上另一种，让一只鸵鸟去整天闷闷不乐，趴在动物
园玻璃箱上，用鸵鸟独有的舌头猩猩样地舔着墙，还不时地发几声嚎叫，让驼峰
抖动几下，自己不知不感的却已博了他人一笑——就仅仅为了早餐没有得到的一
根香蕉。
“政治天才”的动作比猩猩有如出一辙却也丰富的多了。他开始对者橙黄，淡蓝
，蓝的天边演讲：“新闻的作用究竟是什么？——今天电视台的人来采访，怎么
没来采访我？——不是为政党服务，而是为人民！——你看看，什么样子！一有
人来采访，学校就开始做作了——不是某些政党的，而是真理的喉舌！——校长
，教导主任，跟在旁边，精心策划，唯诺侍从——应该揭发和披露一切黑暗和丑
恶——如果我遇见，我一定不顾一切，把学校底揭出来——不管它是什么性质的
，何人所为的——我已经给他们采访的人暗示了许多次，可他们就是不接领子！
不遇啊！——如果不能这样，他就没有资格和理由成为新闻机——”
9:30
他在讲，猩猩的特色——两颊的垂肉，随着覆盖的棕黑色粗毛，跳了起来，开始
还是华尔兹，后来变成了探戈……。
他在讲，天边的颜色圈开始漫漫变色，起前是蓝、淡蓝和橙黄，界限分明，一圈
一圈，后来，蓝变成黑，淡蓝变成惨蓝，橙黄变成了天使，系上了白色的披肩，
黑不能奈何她，然而她却开始逃……。
似乎，终于，上天被他说动了，在天使们的逃亡之前，终于派了一辆黑青色的车
，从包围的相反色中，驶了出来，好似划破天际……。
车子终于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他故作镇静，上眼睑拼命向上翘着——想贴住本不
是的归宿，使自己的眼睛突了出来，向下翻去。胸板挺直……，他清醒知道自己
该如何，会如何，没有忘了自己的使命。
——车上下来一个女孩子——，他顿了顿，眼睑弹了一下，静谧的湖水中，落进
了一滴水珠。虽然都是水，然此却能给整个湖水带来许多一涟。
他昂起了脑袋，瞪大双眼，眼睑似乎死了，永远停在了不该的地方，一鼓气已经
从心中积累，到了喉边，准备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击发，双腿踮了起来，要不是沉
重的身躯，他早就会飞起来。
半秒后，天国的第二个圣人的半只圣脚跨出了车厢，他趴在那边看。
他觉得上天太优待他了，有如此的女孩子能倾听他的演讲，已经是无限幸福的事
了，竟然再派一个人，为他拍手鼓舞……圣人跨出了车厢，拿着个摄象机！
10:00
他更加更加昂起了脑袋，然而这次却是向后、向下，吸进了冷气，又在半秒内，
他的脑子开始缩水。
太大和太小，收缩不及，脑组织的挤压，吸进的冷气冻住了一切，发出了“吱吱
”的声响。
“砰”的一下，他倒在了地上。
他，脑袋歪斜地躺在了衬衣柔软的领子上，嘴是张着的，两颊的肌肉被嘴拉成了
K字型。没有呼吸……。
脸和地板融成了一体……水灵而且发着黄色的光彩。
防空警报铃又一次地响起，乌有的炸弹又一次地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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