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lchern()
整理人: yvonneh(2000-12-03 15:03:0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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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蛊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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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的满清皇族公主、颠峰的青年企业家、阴鸷的玉雕艺术家、
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以及豪放多情的辣妹
为了追寻传说中董小宛的陪葬宝藏,演出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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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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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诅咒
人生无常,祸福转换总在瞬息之间。
世事多变,生离死别竟是一墙之隔。
这两句话拿来形容毓海此时的处境,最是恰当不过。他高举火把,两眼如
铃,紧瞅著地道底端的石墙,一个人肚里寻思:(这石墙之後,可是董鄂妃墓
的宝藏,或是护灵僵尸?)
这问题,没人能回答,除了敲开眼前石墙。可是,想到敲开石墙,即使生
性勇猛剽悍的毓海,族人眼中的「铁胆」,也不禁暗自打了个寒颤。诚然,宝
藏吸引人,但族人流传数百年的传说━━墓遭诅咒,有护灵僵尸守护、盗墓必
遭天谴━━不更吓人?
没错。董鄂妃墓是受大清王朝诅咒的墓穴,三百馀年来没人敢碰。然人生
无常、世事多变,他毓海今日是族人希望之所冀,他没有选择,管它祸福生
死,他只能豁出去,赌一把。
「敲开。」毓海断声喝道。
伫立在毓海身後的十一位族人,唯铁胆毓海马首是瞻,他们闻声无不露出
坚毅的眼神。三位生得虎背熊腰的大汉,取了大铁槌向前,一言不发抡起铁槌
便向石墙击去。登时之间火星四溅、砂石飞舞、烟尘弥漫,钪钪钪的巨声震得
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为了节约氧气,地道内只点了唯一的火把,此时正握在毓海手中。他威风
凛凛,一脸精悍地监视著敲石墙的工作。石墙果是坚硬,待三位大汉汗如雨
下,仅在石墙对称的三个方位各敲出尺许的凹坑。接著换上第二批,另三位大
汉,一番强打硬击,不独扩大凹坑的范围,坑与坑之间亦出现令人振奋的裂
纹。而後毓海一个手势,轮第三批,在他指挥下朝著裂纹处猛击,不多时发出
钪彭一声巨响,只见十尺见方的石墙,应声向内崩塌倒下。
三位手持铁槌的大汉同时向後暴退,直退至毓海身後;其馀族人虽原已躲
在毓海身後,但受此三人影响,骤然间亦同时後退一至数步;因为大家心中都
畏惧,都怕。铁胆毓海亦吓得两腿隐然打颤,加以瞧见崩塌石墙後的黑洞,心
里更是一阵一阵起栗,不过表面上的镇定他要装出来,因为他是铁胆,不能在
族人面前坍这个台。
崩塌的石墙在地道内掀起一阵罡风,吹得火把上的火焰不住晃动,十二个
人的身影如鬼似魅,在石壁上不安地晃动,平添恐怖气氛。
时间便在惊疑与等待中缓缓划过,慢慢地,风息尘落,石壁上的黑影又静
止下来。大家这才三魂收聚七魄入窍,定眼瞧见前方石墙上的黑洞彷佛通往地
狱之门,黑暗之後可是护灵僵尸张牙舞爪地等著他们?思忖及此,每个人心中
均弥漫著不祥之感,一时寂静无声,盯著石墙上的黑洞愕然呆望。
铁胆毓海腾地冒出一身细汗,脸上肌肉一抽一颤,暗自咽了口唾沫,硬著
头皮移步向前。这一段路不及三公尺,走来却如百步之遥,步步沈重、步步惊
魂。毓海一边走著,一边直勾著两只铜铃般的大眼往黑洞之後探望;可是尽眼
所见,除了黑,还是黑,幽冥冥、黑悠悠,不见一丝光芒。
倏然间,极尽黑暗的洞口冒出了一个白色人头━━白发披散、白髯乱张,
双颊深陷的皮肤亦是一片腊白,甚而眼珠都是灰白,盯著他,在看。
「护灵僵尸」四个字如电光石火般闪过毓海脑海。
「啊━━━━」
毓海无法分辨这喊声是出自他自己,或面前那颗白色人头,总之耳际听到
一声惨绝人寰的嘶喊。而後,就在他通身冷汗淋漓,像石人一样僵立不动之
际,一阵朔风扑面,他手中火把随即为他人所夺,反插在地。火把熄灭之後整
个世界就跌入无边的恐怖与无尽的黑暗。
陡然之间,毓海感觉被他人推了一把,而後身侧有人趁势风也似地闯过。
他便再也支持不住,在黑暗中大张著口,放尽了力气,呐喊:「啊━━━━」
这喊声嘶哑凄厉,太恐怖了,极有感染力,顿时引得十二位大汉一齐狂
喊。十二个人同时在密闭地道内的狂喊,不亲耳听见是不会相信的,直令人毛
耸颅裂、寒澈骨髓。
喊不多时,众人复默契十足,一个人停,十二个人遽然间全数停了下来,
一时之间又变得鸦雀无声。大夥这时才发觉,静下来更增惊悸恐怖的感觉。
「走。」
喊声来自毓海,果不愧是铁胆。大家听了铁胆的话也壮了胆,两腿一抽、
夺路狂奔。黑暗中众人跌跌撞撞,只闻脚声杂沓、「哎唷」四起,乱成一团。
在经过一阵昏天黑地、呼爷喊娘的没命狂奔,幸而不多时大夥均安全逃出
地道。众人尚未来得急喘口气,放眼一望,其时正是风寒露重的凌晨时分,但
见风卷残云、云遮暗月,幽黯的枝儿在微风中摆来荡去,淙淙松涛时紧时慢地
呼啸著,无不给人神秘恐怖的幻想。於是乎,噤若寒蝉的众人又是一阵抢缰牵
马,扬起皮鞭便绝尘逃去。
没人在乎去哪,只在乎离开。
月影明灭下众人疯狂奔驰,笃笃笃的马蹄声如催命音符。不凑巧这时天空
又降下一阵骤雨,几道电光划开漆黑的夜空,真是劲风袭面、雨丝如箭,让人
不得不联想「进入董鄂妃墓必遭天谴」的传言。
猛不及然,毓海听到身後传来一声惨叫,仓惶回首始发现一族人落马,他
立时尖著嗓音吼道:「停━━」
吼声如雷,在沙沙雨声中充满说不出的威严,众人旋即停下,策马回身,
惊疑未定地回到落马族人处。毓海翻身跃下马背,蹲在他身侧,以指探鼻,气
息全无;翻开眼看,仁也是散的。
「他……,他……,死哩?」一族人颤声问。
毓海睁大著双眼不语,那目瞪口呆的表情正说明他心中有多大疑问。然
而,更令他惊惧的事还在後面━━十位立於马背上的族人,五人脸色惨白、浑
身抖动、面孔扭曲,接著身子一歪,先後摔下地来。
这景象看得毓海如五雷轰顶,墓中护灵僵尸是他亲眼所见,此处六位族人
又遭天谴惨死,不都应了董鄂妃墓受诅咒的传言?
「老天爷,您原谅我们吧!」毓海陡地跪下狂喊,其馀五位族人亦倏地翻
下马背,众人在滂沱大雨中仰天长拜,求恕告饶的喊声山鸣谷响。
五年後…………
第一部分:
古墓传奇
投资天王
这是一个充满「机会」的世界━━求名、致富、建功、立业,时不时在世
人身边掠过。只要看得准、抓得紧,一步登天可能就在今朝。
莫要怨上帝没有给你机会,要怪,只能怪自己未能把握机会。
那怡兰伫立在上海〈重立集团〉总公司的大楼前,仰望著这栋高耸入云的
宏伟建筑,八十八层大厦的顶端直刺蓝天,建筑物外围深蓝色玻璃在夕阳中反
射耀眼夺目的光彩,看了让她不免暗叹自己的渺小。
她不得不怀疑:(今天可有成功的机会?)
那怡兰的心是沉甸甸的,压得她的步伐沈重非常。几经犹豫,在大楼前的
广场俳徊,待她伸手探向怀中,摸到藏在腰际的古玉,古玉滋生的勇气支持她
毅然步向大厦。
她推开大厦玻璃旋转大门,向警卫表明身份,後者以轻蔑的眼光扫过她周
身上下━━不施胭脂,老旧过时的蓝靛粗布衣裤松垮垮套在身上,脚下千层底
的布鞋,鲜有女孩的味道。
警卫心想:(直娘的,又是一个投机客,想一步登天啦。)於是把眼望著
天,不理她,压下对讲机询问总裁秘书,确认这女人与总裁有约,这才以冷硬
的口吻要求那怡兰通过金属检测器,之後引她进入总裁专用的电梯。
这是一台透明的电梯,人在其内可直视大厦前方景色。那怡兰单人站立其
中,不免紧张,好奇:「〈重立集团〉总裁崔重立是否值得信赖?」
人言:崔重立来自台湾,以经营KTV白手起家,随後跨足股市、金融、
期货、保险、房地产、旅游、建筑等行业。由於他运气奇佳,崛起之迅速当代
无人能及。
人,一旦功成名就,出於忌妒的诬蔑或阿谀奉迎的媚言必接踵而来。
由於崔重立涉足的多是「非生产型」的投机行业,殷实商人多不耻他不务
实的营商作风,批评他的成就系基於不当的钻营奔竞,或勾结黑白两道。当
然,末了也会红著眼感慨:「崔重立的运气,为什麽这麽好?」
然而,另有部分人对崔重立抱持不同的看法。他们说崔重立不是运气好,
而是眼光准。加以胆大心细、决断果敢,一旦嗅出钱的味道,管它什麽行业,
总是抢在第一线。此外,崔重立义薄云天、言重如山,如此人间豪杰,如何不
左右逢源、一飞冲天?
传言不知孰真孰假,当那怡兰到达上海,希望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位金主
投资她的寻宝计画,她明白,最可能的参与投资者便是崔重立。只有崔重立,
亦正亦邪的青年企业家,才拥有足够的冒险精神与充份的财力做後盾。
电梯直上八十七楼,起动後急速上升,让鲜少搭乘电梯的那怡兰感到一阵
昏眩。她蹙眉合眼,等到逐渐适应高度的变化,再打开眼睑时却暗自惊叹。
看!眼下就是上海,冒险家的天堂,正在她脚下迅速缩小。大厦变成积
木、巴士成为铁盒、人群仅是缓慢移动的黑点。她的视野越过近处建筑,跳过
港湾,远眺黄浦江口,天边是一望无垠的彩云落霞。
(啊,天下竟有这般大,造物主何等伟大!)
那怡兰站在电梯里,痴痴地俯视眼下奇景,思忖多少人曾经站在同一个位
置,怀著相似的憧憬与希望,随著电梯飞腾而上。瞧著这奇景,她禁不住暗
祷:(今天,要成功呐!)
电梯到达八十七楼,年轻貌美的总裁女秘书微笑候立在外,她礼貌带领那
怡兰通过四位警卫,指著前方旋转梯,柔声道:「那小姐,崔总裁在上面等
您。」
上面就是大厦的顶楼,八十八楼。那怡兰暗怨何苦多此一举,方才乘电梯
直达顶楼此刻不就可以少爬一楼?待她沿著旋转梯而上,始明了电梯不直接到
顶楼的原因━━顶楼没有任何隔间,整层是单一巨室。她站在巨室的正中,环
目四顾,屋顶与墙壁俱是透光玻璃,视野一望无际。若电梯直达顶楼,必然会
遮掉某角度景观,而破坏了眼前完整的奇景。
的确,这是人间奇景。放眼望去,视野无拘无限,世界就在她的脚下,火
烧的云彩染得半天血红,直让人产生伫立云端的错觉。古人云:「登泰山而小
天下」,正是这感觉。驻足在此极目四望,即使小女子那怡兰,亦感染叱吒风
云的豪情,滋生吞吐天地之志向。
那怡兰惊叹地审视室内,偌大的空间基本上被家俱分成四部分。南侧略
低,布满各式健身器材与娱乐设施;东边略为凸起的是卧室,有床组、卫浴,
以及一个大型喷水池;北区全室最高的部分是阅读区,有书桌、矮柜,矮柜上
摆置电脑、音响、视听、通讯等电子器材;西面与阅读区相接,整齐地放置著
红桧雕花桌椅,大约是会议区。
室内回荡著轻柔的乐音,她虽不知歌名,但正是她喜欢的曲调。
看这巨室的格调、听这悦耳的乐声,那怡兰已对这房子的主人产生了好
感。难免好奇:「谁是〈重立集团〉的总裁崔重立?」她目光分别射向著屋内
两位中年男子,一人立於健身区,身著蓝白相间的高级休闲服,悠闲地握著高
尔夫球杆,练习果岭推杆。另一人在阅读区,一套牛仔衣裤,捧著书蜷在大型
躺椅中,两腿高跷矮柜之上,专注在阅读。
她的出现没有干扰这两个男人的活动,挥杆的继续挥杆、看书的依旧看
书。这情景让那怡兰深感尴尬,心问:「难道他们不知我要来?」
「咳。」那怡兰发出轻微的声响,不巧被乐声中的鼓音遮没,两位男人仍
旧陶醉在挥杆与看书。不由令她怒火顿生,暗责:「这些人,如此不将我看在
眼里?」
「喂。」那怡兰猛地抬高音量,大到自己都吓了一跳,两个男人闻言陡地
睁大了眼,或许也为她嘹亮的声音惊到。
「您是那怡兰,那小姐?」打球的男人问。
「是。」
「欢迎,那小姐,我们等你好久了。」男人顺手丢了球杆,指著会议间,
「请那边坐。」
打球的男人似乎掌控一切,如此一来,那怡兰自然联想此人是崔重立,故
不免对他多瞧了几眼。只见此人身高约一七八,胖瘦匀称、体格健壮,加以他
剑眉凤眼,相貌俊秀,深得她好感。然而,这只是第一印象。再看他时,却见
他不安份的眼珠紧盯著自己周身上下,嘴角露出轻浮的浅笑,令她心生强烈的
反感。她忙将眼神闪躲开来,转向另一个男人。只见後者放下手中书本,一路
凝视著那怡兰走来。也是看著她,眼神却截然不同,那是严肃打量的目光,带
著一种难以名状的精明与威严。
「这人才是崔重立。」那怡兰心道。此人浓眉虎目、目光炯炯,身高约一
七五,体形微胖,具中年发福的身材。
三人同时移步会议桌,其间,那怡兰讨厌的那个男人又开口了。
「我就是在电话中和你联络的徐行豪。那小姐,你的声音真好听,今天看
到你,果然是人如其声,一样漂亮呀。」
徐行豪说完兀自呵呵笑出声来,可是此赞美词,只惹得那怡兰冷冷回他一
眼,暗骂:「孟浪,没皮脸。」
徐行豪不以为意,他喜欢泼辣的女人,因为越辣越有味。待他走到那怡兰
面前,发觉那怡兰身材高窕,吃惊地问道:「哇,那小姐,你有多高?一六
八?」
不对,那怡兰身高一七二。但她拒绝回答,她厌恶别人拿她的身材作文
章,更何况这还是初见面,岂不过於孟浪?故而脸罩寒霜、听若罔闻,甚至连
看都不看徐行豪。
「我是崔重立。」崔重立礼貌问候:「您好,那小姐。」
此时徐行豪走到那怡兰身边,毫不忌讳地靠近她,两眼盯著她头顶,又是
一惊,朗声道:「哇哇哇,你最起码一百七!我没错吧?」
那怡兰不答,急退一步,怒眼瞪著徐行豪。这情景看在崔重立眼中,明白
那怡兰是保守的女孩,加以那怡兰不施胭脂、衣著朴素,亦不为徐行豪英俊的
外貌所迷惑,内心对她生了敬意。
「小豪,别看到美女就忘了正事。」崔重立急打圆场,拉了椅子请那怡兰
坐,深恐小豪见了女人没完没了。
这就是小豪━━出生豪门,相貌出众,自小在女人面前无往不利,故而养
成他多情、滥情、处处留情的玩世态度;他仗持著家世,凡事吊儿郎当,好像
没有什麽事可以叫他认真。崔重立和他相识於大学时期,其时崔重立只是穷小
子,徐行豪出手阔绰,截然不同的经济环境,却因两人都好玩、爱动,加以崔
重立聪明、花样多、懂门道、善应对,反而养成徐行豪事事依赖崔重立的习
性。可是崔重立了解,离开徐行豪他一文不名,在游戏人生之馀,他认真思考
自己必须做一点「正经事」。
做什麽正经事呢?当时台湾最流行的是卡拉OK,能够点唱卡拉OK的酒
巴林林立立,酒酣耳热之际,酒客为抢麦克风而引发的斗殴时有所闻。
聪明人脑筋动得快。崔重立见酒巴中层出不穷的斗殴事件,就生了这麽一
个点子:为什麽不把酒巴区隔开,让每位客人在自己的小房间,有自己的麦克
风?
是的,那就是KTV。在KTV栉比鳞次的今日,听起来很好笑,这算什
麽「点子」?可是,当第一个人动到这念头,并付诸实际行动,筹足了资金,
开设全世界第一家KTV之际,这确是绝妙的生钱点子。
这点子为崔重立带来可观的财富,〈重立〉KTV如雨後春笋般在全台冒
起,连锁店甚至到了香港、新加坡、上海、广州。
谁也没想到一个「点子」可以带来那麽大的财富,甚至,〈重力〉KTV
的大股东徐行豪也没料到。自从〈重立〉KTV站稳了脚,崔重立接著跨足迪
士可舞厅,随後挟著雄厚的资金进军电玩、股市、汇市、期货,进而买下四家
有线电视、两家出版社、一家报社,堂堂成立〈重立娱乐股份有限公司〉。
幸运之神特别眷顾崔重立,他投资的每一个行业都为他带来庞大的财富。
十二年前他看准了时机投入两岸航运,其後插手房地产、仲介,经营百货、旅
馆、饭店、保险、建筑业。短短十八年的时间,崔重立成为华人世界传奇的
「投资天王」,建立两岸知名的〈重立集团〉,拥有十七家上市公司,总资产
额逾新台币一千七百五十馀亿,而这中间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属於他━━重立
集团的总裁,崔重立。
成功的崔重立没有忘本,他尤其没有忘记他落魄之时帮助他的徐行豪,如
今〈重立集团〉副总裁徐行豪拥有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事事吊儿郎当的徐行
豪,虽年近中年,却仍是玩世不恭的花花大少,仗恃著自己英俊的外貌、雄厚
的财力,尽情游戏人间。他自认是上帝送给多情女人的礼物。人生对他太轻
松、太愉快了,他玩了一辈子,如今是继续无忧无虑地玩下去。
崔重立也在玩,但他玩之有道、有德、有节制。一手建立〈重立集团〉,
他随之跳脱繁琐的管理事务。但富於冒险精神的他闲不下来,近年来只从事重
大投资案的决策工作。
这是「点子」的时代,只要点子新、动作快,便快人一步掌握赚钱的契
机。崔重立深明此理,因为他就是从点子发迹的,故格外尊重点子。只要点子
好,他多会给予对方要求的报酬。除此以外,即使价码谈不拢,他亦不会运用
自己的财势,霸占或剽窃他人的点子。如此,一传十、十传百,让一批又一批
的人带著「点子」,远来上海求见他们心目中的「投资天王」,希望自己的点
子能博得崔总裁青睐,一举成为〈重立集团〉的事业夥伴。
董鄂妃与董小宛
三人围著会议桌落座,徐行豪收敛轻浮的笑容,可是此时却又好奇那怡兰
的体重。粗布衣裤虽然遮住了她身材,但凭徐行豪的经验,不难揣测她丰满的
体态━━嗯,恐怕六十好几公斤。再看她脸庞,柳眉杏眼、长发披肩,古铜色
的皮肤散发健康的光泽,他可未曾碰过这麽健美的女人……
那怡兰被瞧得浑身不自在,狠狠瞪了徐行豪一眼。崔重立瞧见心中纳罕,
寻思:(英俊多情的小豪也有碰钉子的时候?)忍不住对那怡兰另眼相看。
「那小姐,」崔重立微笑,「别生气,我这位朋友只喜欢看漂亮的女
孩。」
「我是来谈事儿,不是来让他看的哩。」那怡兰正色驳斥,话讲话亦直,
别说崔重立,徐行豪听了也惭愧。後者恭身作揖陪不是,嬉皮笑脸道:「对不
起,那小姐,你实在太漂亮,我忍不住多看几眼,我给您道歉。」
那怡兰耳尖,听出徐行豪俏皮的语调毫无诚意,故不搭理他。她冷冷看著
崔重立,开门见山道:「崔先生,我是满人,大清皇朝之後。董鄂妃你们知道
是谁呐?」
崔重立点头,徐行豪摇头,这就是读书与不读书的差别。看在徐行豪此时
面容严肃,那怡兰始面向他,再问:「董小宛你总知道喽?」
徐行豪不是很清楚,仅略知董小宛是名妓,至於董小宛活在什麽时代、发
生什麽事,他并不清楚。但不好意思再摇头,再摇头就显得他差了,在女人面
前他断然不愿承认。故肯定地答道:「当然知道。」
「董小宛就是董鄂妃呐。」那怡兰进一步解释,「她被我们世祖,爱新觉
罗福临,也就是顺治皇帝娶进宫。因为呢宫里不许汉族妇女有正式的名份,世
祖却深爱著她,於是私下给她改了名儿,就叫董鄂氏哩。」
「噢,我知道了。」徐行豪双掌一击,恍然大悟道:「董小宛本来是安禄
山的情妇,被顺治抢进宫,於是造反了?」
那怡兰听了愕立当场,心问:「他说啥呐?对历史再陌生,生为一个中国
人,也不应该犯这种错误嘛?」
崔重立听了汗颜,深怕那小姐因这席话把他们两个都看扁了,再看徐行豪
似意犹未尽,於是抢著解释:「那小姐,我这位朋友就是爱开玩笑。」崔重立
伸腿在桌下踹徐行豪一脚,示意他不要再讲,「他当然知道安禄山是唐朝人,
造唐明皇的反。怎麽可能和董小宛、顺治这两位清朝的人物扯到一块?」
徐行豪心知丢人丢到家了,但嘴巴上不愿承认,仅「呵呵呵」乾笑,顺著
崔重立的话锋道:「开个玩笑嘛。」
纯朴的那怡兰「哦」了一声信以为真。
「那小姐,」崔重立接续问道:「董小宛原来是明末才子冒辟疆的妾,清
兵进关後死了。虽然也有人说她没有死,而是顺治把她抢进宫。至於冒辟疆因
不敢招惹顺治皇帝,才骗天下,伪称她死了。难道这些传言是真的?」
说到祖先刁蛮无赖的往事,那怡兰状似惭愧,垂首低声:「唔」。
「哇,干皇帝真好耶,看到谁漂亮都可以上,强占别人老婆,别人还要装
傻。想想,天下美女都是他的,是不是爽呆了?」徐行豪情不自禁感叹。
那怡兰闻言脸罩寒霜,崔重立又伸腿暗踹徐行豪。
「不一定,小豪,顺治就是明显的例子。他非常爱董小宛,董小宛死了以
後他悲伤过度,皇帝都不当,却出家当和尚了。」讲到这崔重立调过头看那怡
兰。
「是哩。董鄂妃呢死以後三个月,世祖就出家喽。那一年,他只有二十四
岁哩。」
「有这种驴蛋!」徐行豪摇头惊问:「为了一个女人,二十四岁就放弃天
下所有的美女,去当一个吃素的秃驴子?」
「世祖不是驴蛋哩。」那怡兰脸有愠色,语调激昂地反驳:「他带领我们
祖先入关,完成统一大业,建立大清王朝;他呢更采取宽厚的政策,为我们王
朝两百多年的统治打下扎实的基础哩。」
徐行豪听了哑口无言,能够完成统一大业当然不是普通的人物。但二十四
岁英盛之年,放弃软玉温香的後宫、抛弃万乘之尊的帝位,终生伴著古佛青
灯,就为一个「死去的」女人?
陪葬珍宝
崔重立熟知顺治、董鄂妃、董小宛的故事,那是一段颇迷人的传奇,但此
时不是历史课,他们在这讨论这段尘封往事做什麽?故而问道:「那小姐,这
些和你今天来找我,有什麽关联吗?」
「崔先生,我曾祖父哩是清末的赞亲王,他死以前告诉我,董鄂妃死了以
後呢,世祖选了许多宝物陪葬,而且呢他还告诉我,董鄂妃的墓在何处哩。」
崔重立和徐行豪闻言心中一个格登,两人对看一眼,内心均在沈思:「顺
治肯为董小宛出家,足见顺治对董小宛的爱是冠绝古今的。董小宛死後,顺治
『冠绝古今』的爱有可能表现在『冠绝古今』的陪葬。别说古人迷信陪葬物品
能左右来生,单以顺治出家的怪异行为判断,一个连自己终生的幸福都陪葬的
皇帝,还有什麽宝物舍不得埋在他至爱女人的身边?」
哇,那会是什麽样的宝藏?
崔重立、徐行豪精神一振,不由打直了腰干。同时问:「墓在哪?」
「对不起,在我们确立合作关系以前呢,我是不会说的。」
「里面有什麽宝藏?」徐行豪问。
「没人知道。不过赞亲王曾经说哩,世祖把入关以後收集到的珍奇异宝,
全陪葬呐。」
徐行豪两眼圆睁,喉节迅速上下滑动了一下。精明稳重的崔重立似信不
信,盯著那怡兰,研判後者言谈的可信度。
「那小姐,」崔重立问:「你准备把宝藏挖出来?」
那怡兰肯定地点头。
「你来找我干什麽?」崔重立一针见血道:「你自己找几个人,好比说你
的亲友、家人,几个亲人,你们自己挖,这些宝藏不全都是你们的。」
徐行豪闻言频频点头,暗佩崔重立思虑如此绵密,因为此问题不单点出问
题关键,同时暗喻:找我们合作,我们要「分」宝藏的。
「是这样的,我呢有资金方面的困难,需要你的投资哩。」
徐行豪轻浮短浅,能够在女人面前显示自己财力的时候绝不後人,听到
这,抢著说道:「钱不是问题……」
「等下。」崔重立挥手打断他,「那小姐,挖墓需要什麽资金?」
徐行豪猛然憬悟,心道:「对啊,挖墓几把圆锹、铲子就够了,何需大笔
资金?」
「是这样的,因为呢墓地上方有一所工厂,我们要先买下工厂,才能顺利
挖墓呐。」
「要多少钱?」徐行豪问。
「我不确定,或许几亿呐,应该呢不会超过十亿的。」
「这没问题……」徐行豪豪爽地拍著胸,发出怦怦的声响。
「是做什麽的工厂?」崔重立拉著徐行豪的手,这才止住怦怦声,「老板
是谁?」
「对不起,在确立我们正式合作关系以前哩,崔先生,我不能跟你讲太多
的。讲多了呐,你把几个线索连起来,我相信你可以推测出墓地在哪儿。」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那小姐的忧虑是对的。徐行豪看著崔重立,点头
道:「没错」。可是崔重立摇头,追问:「那小姐,工厂在墓地的上方,建工
厂要挖地基,你怎麽确定他们在建工厂的时候没有发现墓地?」
「因为呢墓地很深的,地基不会挖那麽深哩。」
崔重立静思片刻,再问:「那小姐,虽然你说的没错,但我不得不提防,
因为你说的资金是几亿,不是几百万或一、两千万。我现在不可能同意你,投
资几亿买一个我不知道做什麽、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老板是谁的工厂。而
且,就算我愿意,如果你说的是假的,我怎麽办?」
「你的意思呢是我骗你喽?」那怡兰挽起面孔,愤怒崔重立怀疑她的诚
信。
崔重立看了不生气,反而微笑。他白手起家,在光怪离奇的大千社会遇过
无数面谀腹诽之人。相形之下,眼前这女人诚实、思想单纯,纯朴得有点可
爱。她不为徐行豪英俊的外貌所惑、听到祖先荒唐的往事会惭愧,亦不因有求
於人而忍受他人的怀疑。现今唯利是图的丑陋社会,这样的女人不多了。因而
正色解释道:「那小姐,不是我不相信你,我信不过董小宛的墓。她在三百多
年前去世,你曾祖父跟你说的,是三百年以前一个传说,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确
定是真或假。好比说,是不是有宝藏、有多少宝藏、墓的地点,只要有一样不
正确,我的投资就有风险,是不是?」
龙凤古玉牌
崔重立几句话入情入理,那怡兰听得放松了面容,频频点头。之後伸手入
怀,掏出一个布包放在桌上,从容道:「如果这呢只是传言,崔先生,我是不
敢来找你的呐。我这儿呢有样东西,你可以看了再做决定哩。」
两个男人朝布包望去,一块米黄色棉布裹得密密实实的,外观呈长方形,
体积比录影带略小。
「这是什麽东西?」崔重立问。
「一块古玉,你可以拆开看哩。」
崔重立谨慎地取了布包,寻思古玉上大约刻了「寻宝图」,想到董小宛的
传说、古玉、寻宝图,心想这一天真是神奇。他将布包置於桌前,小心翼翼揭
开米黄色棉布,一层再一层,布包翻过来转过去,最後徐行豪按捺不住,一道
伸手帮忙,当古玉出现之时,他失声喊道:「哇!」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块中白边红的玉牌,长约十公分、宽近七公分,厚不
超过两公分。中间扁平,色如乳白,而它凸起的四边,色泽从乳白徐徐渗成艳
红,在夕阳照耀下,晶莹剔透。且顺著艳红的分布,鬼斧神工地雕上一龙一
凤,龙由玉牌的右缘攀爬而上,凤从玉牌的左缘曲蜷而下。
乍一看,已被这块玉牌的精美吸引,再细看,更是惊艳!雕工精美、栩栩
如生的龙凤,其关键在它们的双眼,因为在艳红的龙凤之中,墨黑的双眼是仅
有的异色。崔重立将玉牌置於手中把玩,暗骇黑色不是画上去的,那竟然是玉
本身的杂色,在玉匠巧妙安排下,雕成了龙与凤的双眼。古人言:画龙点睛;
其奥妙正是如此。
这实在是人间至宝,任何珍玩与它相较都显得微不足道,其价值不低於故
宫的翠玉白菜。崔重立见识过不少珍玩古董,但从来没看过这麽一块,令人握
之不忍释手。
「让我看。」徐行豪迫不及待想抢过去。
「等下。」崔重立一手持玉,另一手挡住徐行豪,因为他想到藏宝图,推
想玉牌必然刻了奇特的图形。因而将视线移开龙凤,注意玉牌正中阳刻了「今
世无缘、愿结来生」八字。
好漂亮的字,字体潇洒苍劲、笔划精神饱满,看了直觉这八字欲出声讲
话。想到这八个字的含意,崔重立突生悲伤凄凉的感觉,心问:「这玉牌的主
人是谁?为什麽要刻这八个字?」一念之後他他将玉牌翻过来,瞧见左下角阴
刻「子刚」两个小字,正中阳刻九个圆点━━正中乙颗,其馀八颗等距围绕其
外。除此以外,玉牌上不见任何图案、没有特殊纹彩。
崔重立有几分失望,因为没有寻宝图,将玉交给徐行豪。後者握著玉牌,
口中「滋」声连连,摇头晃脑地赞道:「好一块美玉,这只龙、这只凤,好像
要飞出来了。」
听到徐行豪的赞美,鲜少回应徐行豪言谈的那怡兰「嗯」了一声,因为他
比喻得体,同意道:「当然喽,这呢是陆子刚雕的玉,他是明朝末年的玉雕大
师,中国历史上档次最高的玉雕艺术家哩。」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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