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大学生活并没给我带来多少新鲜感,不过确实比高中时代幸福,别的不说, 至少再没有班主任成天盯在後面催促。清晨一觉醒来,发现宿舍里已空无一人, 大家都去上课,只有我在蒙头大睡。我从来都不是个要强、上进的人,大学第一 天就给自己定下目标:六十分万岁。可很不幸,学到期末,发现自己的成绩多在 八九十分以上。
人生第一次离家独行,尝到了想家的滋味,特别是大学一年级的第一学期。 所以考试一结束,我立刻登上了回京的火车。当列车徐徐驶进北京站,我几乎有 些激动。我很快就能见到我的父母、高中的哥们儿们、还有辉子。
已近黄昏,我提著行李走进小院儿:
『你回来了!』没想到第一个迎接我的人就是辉子。
『嗯!』我笑着走过去,他单手一把抓住我的臂膀,那麽有力,象一股电流 ,我顿时觉得浑身苏麻。辉子同样冲我傻笑,看得出,他对我的归来特别兴奋, 我简直有些晕旋、陶醉。还没等我们再说什麽,我爸妈、我哥,还有辉子全家一 同走出屋子,迎接我的到来。我还从来没有受过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
辉子小妹告诉我,她哥仍在菜站上班,每天晚上和周末仍去帮朋友卖衣服。 辉子爸虽然嘴上没说同意,但也没反对辉子去练摊儿。他们现在生活好多了,她 妈和她姐也不用糊纸盒了,一星期能吃好几次肉呢。
大年初三,我爸妈,辉子爸妈都忙着四处拜年,家里只剩下我和辉子:
『跟你说实话,那摊儿是我自己的。』辉子一边喝酒嗑着瓜子一边得意地对 我说:『是一个哥们帮我启的照儿,你可别和我们家老爷子说。』
『行啊!辉子,变成个体户了!』我和他穷逗。
『嘿嘿!我可不是个体户,咱在菜站已经是正式工了!』
『给你转正了?!这麽快?』
『那有什麽难的,手脚勤快点儿,上上下下都哄好了,还有我爸一面子,就 齐了!』辉子说着眼睛笑得弯起来,嘴角边居然有一个不明显的酒窝。
我知道辉子干什麽都会干得很好,就象小时候无论念书还是玩耍,他都做得 相当出色。
『喜欢上海吗?』他问。
『不喜欢,就腻味听他们说话,听不懂。』
『住常了就好了。』
『我特想北京。。。。。。想你们。。。。。。你想吗?』
辉子转过头看着我:『想什麽?』
『你想我吗?』我阴阳怪气地说,好像在开玩笑。
『想死你丫的!』辉子说着、笑着、继续磕他的瓜子。
那一时刻,我突然觉得好幸福,就这样守着炉子;嗑着瓜子;看著辉子。没 想到几分钟以後,这幸福就一去不复返。
『李长辉!辉子!』有人在外面叫。
辉子和我同时推门出去。我认识他,是那天帮辉子修房子的大眼睛男孩,叫 小威。
『小威!这儿呢!』辉子当时正在我家门口。
小威看著辉子,又看了看我,没说话。
『进来』辉子说。
『我不进了』小威低下头。
辉子走过去,在他脸上轻拍了一下:『不听话?!叫洋子大哥了吗?』
小威抬头看看我:『大哥。』
『别这麽叫,我可当不了你大哥。』我靠在门框上,笑着不冷不热地说。
『他比你小两岁呢,当他大哥都便宜他。』辉子也笑了。『进来』他边说边 伸手拉小威。
『真不了,我还有事儿呢。』小威说着往外走。
辉子楞了片刻,冲我一咧嘴:『呵呵!小屁孩子,操!』说完,他走出院门 。
我回到房间,关上门继续喝着没喝完的啤酒。过了一会儿,我想去厕所,於 是走出小院儿。辉子他们并没走远,就在胡同的拐角处。小威靠强站着,辉子面 对他,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不停地说着什麽。我想就是一个白痴也能看出他们 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我比白痴强点儿,当然可以看出些什麽。
我临时决定提前返校,我对我父母说要回学校看书,准备下个学期功课。这 是个极端夸张、可笑的借口,但在我爸妈听来都是十分合理并让他们为之自豪。 我没和辉子道别,因为我猜测他正忙着在小威面前跪搓板,我不想打扰他。
大学的第一个暑假是在学校渡过的。我爸妈虽然为此十分不悦,但当他们听 说我是因为准备英语六级考试才放弃这个假期时,立刻理解我渴望学习的求知精 神。其实我编什麽理由他们都会相信,因为在我家住的那一片,人们对大学的了 解基本上是从我这里得到的。
我不回北京绝不是因为辉子,我对自己发誓!而是为了一个家住上海的同学 ,他是我大学时期最要好的同窗之一,他样子清秀,待人和蔼,在他的关怀和感 招下,我不但开始觉得上海话好听,而且可以说几句,蒙个上海以外的人都没问 题。他曾对我说过喜欢和我一起聊天,因为我讲话蛮有意思,我也告诉他喜欢和 他聊天,因为他说话巨乐!我和他用了一个假期走遍了上海的每个角落,并作了 大量的社会调查,很遗憾上海市的规划者们在规划或者开发埔东的时候没找我们 聊聊,否则他们将会听到一个全新角度的探讨。
快开学了,学生们陆续返校。一天下午,我刚刚冲凉回来,还没走进寝室, 一个同学告诉我有人找我。在宿舍门口我惊讶地看到了辉子。
『辉子』我轻声地叫了一句,觉得自己的脸发热,会不会脸红?我连忙低下 头。
『怎麽了你?不乐意见我?』他说。
我抬起头,辉子正面带微笑地注释我,目光如炬,我心不禁狂跳:『到我宿 舍坐会儿吧。』我却听到自己冷冷地声音。
辉子跟着我走进寝室,我注意到他正好奇地四下张望,但做得并不夸张,甚 至有些漫不经心。
『你怎麽来上海了?』我问
『我再不来你们家老爷子、老太太非自己来不可。』
『是我爸妈请你来的?』
『也不全是,正好我还有点别的事儿。得!看你活的不错,我可以回去交差 了。』他说着笑笑。
辉子从兜儿里掏出一叠钱递给我:『这是三百块钱。』
『怎麽这麽多?我爸妈发洋财了?』我接过钱。
『以後你别管他们要钱,我给你。』
『他们怎麽了?』
『没怎麽,现在北京物价涨得太他妈快,他们两个人才一百多块钱,你哥又 在家待业,你家老太太都想去练摊儿了。』
『我哥还没找到工作?!你帮他找个练摊儿的活儿。』
『你问他干吗?』辉子不屑地说,还瞟了我一眼。
『你的钱就算了,我不要。』我说着将钱扔到床上:『我可以申请特困补助 ,再找个家教的工作。』这些话只是说说,其实我还从没想过申请补助或打工什 麽的。
『你真不要』?他问
我摇摇头。
辉子看着我眨眨眼睛,舌头好像在嘴里动了一下。他又环顾四周,最後目光 落到桌子上的一包火柴上。他拿起火柴,从里面抽出一根,嗤地点著,不慌不忙 地从那叠钱中取出一张,缓缓地送到火里,那张十元的票子很快被点燃,变成了 一缕青烟,袅袅散开。辉子一手举着还没烧尽的票子,另一只手开始取第二张。
我一把攥住他取钱的手腕,陪着笑脸:『别烧了!与其都让你点了,还不如 留着让我遭蹋呢!』
『这才是好小子!』他也笑了,又用手在我的头上胡乱摸了一把。
这时一个同学进来,他抽抽鼻子:『什麽味道?你们烧什麽呢?』
『。。。。。。』我笑而不答。
『烧票子。』辉子轻描淡写。
然後我和辉子一同爆笑。。。。。。
我陪辉子在校园里闲逛,为他介绍每桩建着,辉子像是听得很有兴致。偶尔 碰到认识的同学,我就大颜不惭地介绍:这是我哥,从北京来看我。辉子走在校 园里很显眼,一看便知他不是学生。其实辉子的五官算清秀型,甚至脸形带些稚 气,身材中等偏高,也不是夸张地健壮,但他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中却流露出与 他年龄不相称的成熟,还带股桀傲不训的野气。
『干吗跟人说我是你哥?』辉子笑问
『那你是我什麽人?』我也笑:『等会儿咱们去校外吃饭吧,我请客,用你 的钱。』
『不了,我还有事儿。』
『我不管,你今儿听我的。』说完这话,自己不禁一惊:我居然在撒娇!
『真不行,小洋,小威还在等我呢。』
『小威也来了?!』
『他在上海有个姨,身体不好,他妈一直想让他来看看他姨,正好我陪他来 。』
原-来-如-此!!!我抬起头,又是个美丽的夏日黄昏。我转过脸面对辉 子满眼含笑着说:『原来是带着磁细到上海渡蜜月了?』
辉子一惊,他看着我,然後会心地坏笑:『书念的多就是聪明!』他一边说 一边用力搂住我的脖子,往下按。
我一弯腰,挣脱出他的手臂,『哈』!发出一声怪笑。
辉子一定不知道那天他走了之後,我没有去食堂买饭。我先徜徉在上海的大 街小巷,然後信步来到黄浦江畔,欣赏着美丽的夜景。那景色使我留连忘返,以 至于我在江边矗立一宿。我一边陶醉着良辰美景一边想着李长辉的高明,他总是 让我从幸福的巅峰一下跌落到绝望的深渊,待我稍稍平静之後,再反复一次。那 好比玩过山车,一个俯冲接着一个俯冲,这确实够刺激,就是不知道我并不特别 强壮的心脏还能承受几次这样的刺激。
学习真是好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不喜欢学习,当一个个单词被记忆 ,一道道习题被解决时,你会发现那是一件如此简单、轻松、愉快的事情。它不 会象其他,如感情、爱情、友情这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剪不断,理还乱,欲求 无门,欲罢不能。我又象初中那样,沉浸在学习的幸福中。
六
大二那年寒假我仍计划留在上海,我确实有很多理由。比如在学业上我想做 些社会实践、准备托福考试,在思想上我要战胜自己的软弱,摒弃那些不道德、 荒谬的念头。那时我对着镜子里会感慨万分,为自己的与众不同难过,为自己内 心的孤独哀怜,为自己寂寞的选择而无奈,为自己的勇敢的决定而自豪!那个春 节我没回家过年,因为我痛苦,因为我挣扎,因为我矛盾,因为我逃避。。。。 。。後来我终于明白,因为我自私!!
爸妈是大年二十八赶到上海的。那天我正一个人在宿舍里背托福单词,他们 见到我时高兴坏了,我妈都流下了幸福的眼泪。他们没有因为我不回家过年而责 备我,甚至没问我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学校读书,虽然他们看到偌大的校园空空档 档,很少有几个学生。我妈拉着我的手盯着我的脸,她好像要在我脸上寻找到什 麽,不停地问我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等等,那时我感觉自己真脆弱,差点儿 就扑到她怀里痛哭一场,还好我没那样做,否则事後我定要打自己一顿。
虽然我十分不愿意听到辉子的情况,他们还是告诉我辉子现在生意作得很好 ,在动物园开了一个店铺,专营高档服装:
『菜站的活儿他不干了?』我问。
『辉子那孩子多精呀!』我妈说:『他一直挂在菜站呢,上下打点得好好的 ,人都不用去,还照给他发工资。』
『辉子是挺有能耐的,从小就比我强。』我说
『他怎麽能比!坐过大牢的,现在不就是靠坑蒙拐骗嘛!』我爸说话时的轻 蔑让我有些发冷。
『要我看比咱小宁强。你说咱家现在,多少事儿都是人家辉子帮着想着。』 我妈说的小宁是我哥。
我父母在上海陪我过了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後来听说他们回家後,我爸感冒 发烧,大病一场。半个月後,我接到辉子寄来的三百块钱,和一封短信,信上说 他现在挣钱特容易,家里都挺好,并让我暑假一定回家,如果我不回去,他就找 几个人给我绑回去。
我知道辉子一般言出必行,为了不至于被他绑架,二年级夏天的暑假,我回 到北京。
面对辉子,除了有些生理上的不快以外,心理上倒还比较平静。其实每天我 也不常见到辉子,他很忙,经营着一个小商店,两个摊位。他雇了两个外地女孩 帮他看摊,进货、标价都他本人负责。我也忙,忙着会见我的高中同学。我哥已 经去了广州,据说在那里帮人做生意。
我临回家前我告诫自己:我要带着自豪走进熟悉的院子,两年的大学生活已 经使我趋向成熟,丰富的知识武装了头脑,学会了解脱,变得坚强,活得平淡。 。。。然而没过太久,就发现所有这些想法原来都是少年的轻狂、自以为是、自 欺欺人。
那天院子里和往常一样安静,我爸上班还没回来,我妈正烙饼,准备我爱吃 的大饼卷菜。我拿着一份刚买回来的晚报仔细阅读。好像辉子家没人,他妹妹们 一早打扮得漂漂亮亮说是去哪儿玩,他妈在居委会已谋得一官半职,听说还是靠 着辉子的关系,我爸总感慨说:如今,钱的力量是无穷的。辉子爸因为身体原因 两年前就退休了,已经加入了街头下棋的行列。我一天都没看到辉子,没见他出 去,也没见他进来。
我妈已经在院子里烙好一张饼,撕下一块递给坐在台阶上看报的我:『行吗 ?』她问
『嗯』我用手接过来放到嘴里,嚼着。只要是出自我妈之手的饭菜,什麽都 好吃。
辉子爸左手里提着一大堆东西,右拿着瓶酒进了院子:
『今儿怎麽这麽早回来?还买菜?』我妈问
『今儿是我们辉子生日,这不他妈让我买的!』辉子爸说
『呦,我都忘了,那今儿晚上我给辉子做长寿面。』
『行』辉子爸应承着去开房门
今天是辉子的生日,他今天才刚满二十一岁,总觉得辉子很大,其实就比我 大七个月。我想着拿着报纸进了房间。
大概有五十秒之後,从辉子家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还夹杂着辉子爸的叫骂 声:『打死你们这些臭流氓!王八蛋!』
『这是怎麽说的?』我妈张著嘴问。
我走出屋子,紧张地盯着辉子家的房门。
一会儿,一个男孩冲出辉子的屋门,飞快地向院外跑去。对!那是小威!我 心里掠过一阵狂喜!。。。。。。
叮咚霹啪的声音依然继续,辉子爸的咒骂声也在继续:『狗改不了吃屎!畜 生!猪狗不如的东西!。。。。。。。』。心中的狂喜只是瞬间,顷刻已被恐惧 代替,好像辉子爸骂的每一句话也是冲我说的,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辉子! !
那天晚上,辉子没有庆祝他的生日,因为他爸病得很重,他妈也差点昏倒。 辉子用平板儿三轮车把他爸从医院拉回来後,就一直在床前侍候。後来他们又说 了什麽我没有听到,但我肯定,辉子二十一岁生日那晚,他得到了一大堆他父母 能想到的这世上最难听的脏词儿。
就象那时社会上经常括流行风,这些小院儿们也开始括起了辉子风。大家对 辉子的事儿讨论得相当具体、细致,我当时没有做些笔录,如果写下来,放在情 色栏目里也是火爆的一篇。为了这事,我和父母大吵一架,我指责他们『将自己 的幸福建着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妈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是他 们不说别人也会知道。我爸问我干吗这麽护着辉子,我盛怒之下,用八十年代大 学生的口气狂吼:『你们让辉子将来怎麽做人,人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力, 又没妨碍到你们,为什么要落井下石?你们没有一点为人起码的善良!』 我发 表完高见,乘着他们需要一断时间反应,转身冲出房门。。。。。。
只见院子里,辉子呆立在水龙头旁。
自那天出事後,辉子并没太大变化,白天照顾他的生意,晚上十一点回家。 (因为他两个摊位做夜市)每天他仍礼貌地向我爸妈打招呼,对我倒比从前冷淡 。
再有一个星期我就要回学校了。大清早,我去厕所,注意到辉子跟在我身後 ,进了厕所,他说晚上想请我吃饭,怕我没空儿,我说我有的是空儿。
晚上辉子让我在一家餐厅门口等他,我去的时候,他已等在那里。那餐厅现 在看来一般,但对于那时的我算特别高档了。辉子让我随便点菜,我点了个肉炒 柿子椒,辉子说我真是穷命。他叫了一大堆鸡鸭鱼肉,我们边吃边聊,从他的生 意到我的学校,我们什麽都说,就是不说那天的事。
吃完饭,我们走出餐厅,沿着德外那条马路闲逛。
『小威怎麽样了?』我开口,从我最不关心的话题开始。
『他都吓傻了。』辉子笑着回答。
『那你还和他来往?』
『。。。。。。』
『要不你乾脆到外面躲躲,省得成天听他们骂。』我说
『我也这麽想过。』
『我哥不是在广州嘛?你找他去。』
『操!我找他?他还是我给介绍过去的,他认识谁呀!那是我一个特磁的哥 们在广州。』
『难怪我哥写信回来总辉子长辉子短的,我都觉得他有点怕你。』我笑着说 。
『废话,我打过他。』
『真的?!为什么?』
『就今年春节,你爸妈刚从你那回来,你哥就跟他们浑闹,跟你爸都动手了 。我他妈就看不上他这点,外面牛逼人多的是,有本事外面闹去,跟老家闹算他 妈什麽能耐!』
『你当着我爸妈揍他来着?』我听着觉得很有意思。
『哪儿能啊!』辉子说着也笑了:『我给他从家里拉出来,着了他几脚。』
我们说着坐在马路涯上,辉子买了两瓶啤酒。
『那你干吗不去广州?』我又问。
『我怎麽去?老爷子病成这样,俩妹妹还上学。等你开学一走,这院儿里就 是有个力气活都没人干。』辉子说着,眼睛看着过往的车辆。
『再说那生意要是丢了也怪可惜的。』他又说。
『。。。。。。』沉默。辉子只顾喝酒。
『你不会就改改?』我更想说:你应该和小威分手。
辉子沉吟半晌:『这跟别的真不一样!』他看着我:『其实我在局子里就知 道这事儿,後来还跟不少人玩过,也没特上瘾。』
『。。。。。。』
『等碰到小威就怎麽也改不了这毛病了。』辉子说着,用牙咬开另一瓶酒的 盖子,并喝了一口:『这些话我也就跟你说,但凡跟第二个人我都没承认过。这 事儿比他妈杀个人都恶心,杀人大不了陪条命,谁也不敢瞧不起你。』辉子低着 头,看著手中的酒瓶。
『你在监狱里认识小威的?』我问
『小威可没进去过!我差不多三年前认识他,他还上中学呢。』
『他现在在家呆着?』我言外之意是小威一定被辉子养着。
『没有,他在毛纺厂,染毛线。那活苦着呢,我让他出来跟我干,他就是不 肯。这孩子倍儿轴!心也特实。』辉子说著笑了,一个幸福的笑。『我第一次见 小威就觉得他眼熟,你说他像谁?』辉子问。
『象谁?』
『象你呀!就是你眼睛没他大。』
『我可没他长得漂亮。也没他心实。』我说
『嗨,他怎麽能跟你比!』
『怎麽不能比?』
『他是什麽呀!你是谁呀!』辉子说这话时表情还挺严肃。
『。。。。。。』
『那你想好不改了?你爸能饶了你吗?』我问
辉子又看着我:『我别的都能改,就这个不改了!再说我要改,小威怎麽办 ?是我给他带坏的,他对我是真铁!』
『哼』我轻轻一笑:『小威也够幸福的。』
『怎麽着,你眼红啊?』辉子第一次对我那样笑,是种调逗。
『对呀!天天盼着你也把我教坏。』
『你丫的。。。。。。』辉子又用手和鲁我的头发,每次我们说高兴时他都 这样。
『你教我做一次吧!』我凝视辉子哥的眼睛,突然说。我想那时我已经疯了 ,象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在做最後的挣扎。
辉子果然愣住了。。。。。。。『你丫别不学好!』他皱着眉头瞪我。
『。。。。。。』我脉脉含情地看他。
辉子被我看得有些迷惑:『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可别自己遭遢自己!』
『。。。。。。哈!』我狂笑:『逗你玩呢!瞧给你丫吓的!』我笑得不能 自持,笑得弯下腰,笑得眼泪直往外流,止也止不住。。。。。。
辉子就象一个忠实的看门人,守卫着那扇道德大门,生怕圣洁的『天使』失 足。而我的自尊使我也不能向他承认我原本就是一个丑陋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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