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naturism()
整理人: yvonneh(2000-11-19 23:50:0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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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狗的故事》后记
很长时间以来，确切地说，自完成《阿狗的故事》第一稿起，我一直有一个
心愿，什么时候能将《故事》重写一遍，用一种平淡的心态和平淡的语言艺术。
《故事》中蕴含着一种激情，每每重读，总是心潮起伏。然而现在到底不是
充满遐想的学生时代了，走进这社会，总觉得有一份责任，一种沉重，迫使我学
会平静和圆滑。然而我心中所望，自然是成熟，成熟地看待人生，面对一大堆疑
难与困惑，作出我无悔的抉择。
今天看来，我终于明白，《故事》不改也罢。昨天的故事没必要到今天仍耿
耿萦怀，篡改历史本身就不见得是一件明智之举，假若要追求完美，那么就着力
于今天发生的故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
就算我真的归于平淡，便留有往日的激情，借以缅怀从前的那些日子，或多
或少地激发我的信心。不要斤斤计较于过去，便在现在和将来，再一次创造我的
辉煌。
97.04.17
以下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阿狗的故事
一
月亮淡淡的挂在天上，在这茵茵的草地上洒下一片朦朦的光晖。草地当中
放着
一盏灯——红色塑料桶当中点燃了两根蜡烛——照出四周一片红红的影子，将
团团
围围坐着的一群年轻人的脸上照出一片晕红。夏夜的风微微地吹过，透着一阵
深入
骨髓的滋润、清爽的感觉。烛光在微微地、爽爽地跳动，这一片红色的天地也
就跟
着微微地、爽爽地跳动，有如一个睡着了的小伙子跳动的心。
忽忽的响起了吉它的声音。《橄榄树》。“不要问我从哪里来，不要问我
去何
方……”，模糊的光影中，这一群年轻人在低低地唱，那么认真，那么忘情。
一双
双漆亮的眼睛里，闪着一星星的光芒。
毕业了，四年的大学生活就要结束，四年的同窗就要分手，“从此天崖海
角，
相逢俱是路人”，会吗？今夜的月光就是明证，今夜的歌声就是明证，“当我
们今
后在各自的人生旅途上奋斗时，只要还能听到这首歌，我们就会感觉到彼此的
存在，
就象在身边同呼吸、共命运一般。”
阿狗坐在一个角落里，背后不远的草地上是一排夜来香花丛。一阵阵微风
送来
一阵阵馥郁的花香，阿狗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松一松屈坐着的双腿，一阵懒洋
洋的
舒适从潮润的草地上传上来。阿狗动了动，让自己坐得更自然些。
阿什就坐在斜对面，圆圈的另一边。
二
月儿在头顶的天空静静地、慢慢地滑过。夜很寂静，整个校园都沉睡了。
吉它
已停了，草地上的人就这么坐着，相互的对望着，什么也没有说。阿狗看了阿
什一
眼，阿什微笑着望着天空，望着那皎洁的明月，月光照在阿什的脸上，清晰地
看到
右颊上一个微微的小酒窝。阿狗仿佛又看见一个飘然出尘的仙女，微笑着，从
清丽
的月光中徐徐下来。风吹起她的衣椐，一缕缕细细的白云停在她的周围。“什
么时
侯我第一次看到它呢？”“在Ｚ市！”阿狗不会忘记 。
大二下学期，全级到Ｚ市参加社会实践，就住在市委党校内。那时的阿狗
很沉
默，可是阿什却偏偏喜欢向他打招呼。阿狗觉得阿什很活跃，真有点自形惭秽
。一
天晚上，阿狗为传达一个通知（什么通知，阿狗终于记不起来了)， 阿狗走进
阿什
住的房间，阿什正刚洗了头，和Ｌ坐着看电视，看到阿狗时，阿什转过身来，
侧着
头笑了笑。于是阿狗看到一张皎好的脸庞，右颊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一头披
肩的
秀发还挂着细细的水珠。阿狗呆住了。阿什整个人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阿狗
仿佛走进了一个梦。后来Ｌ问了一句：“什么事啊？”阿狗转达了通知，就转
身走
了。后来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那一刻的情景，从此便深印在阿狗的脑中。
阿狗
看书，看到这样一个句子：“真好看，真美，美得让你感动起来。”真要感谢
汪曾
祺，是他想出了这么好的句子，拿它来形容阿什最好不过了。阿狗这样想着，
忍不
住笑了。
三
月儿慢慢的移过头顶了，阿狗象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周围
的人
三三两两的低声交谈着，阿什也在和旁边的人轻轻的说笑。年轻的心永远都向
往着
美好的未来，分别只是为了进一步去创造自己美丽的人生。红红的烛光映着这
一群
充满活力的年轻人，离别的阴影仿佛象一片轻雾，被这透亮的烛光驱散了。阿
狗也
给周围的气氛感染，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的人谈笑起来。宽阔的草地上漾溢
着融
洽的气息。分吃了一个大西瓜之后，坐在阿狗旁边的沙煲轻轻拍了一下手掌，
提高
了声音说道：“今晚难得咱们坐在一起，我提议，玩个游戏吧。”所有的人都
静了
下来。“由老柏弹吉它，咱们传西瓜，吉它一停，抱着西瓜的人就得讲一讲自
己的
爱情故事。怎么样？”“好啊！”年轻人们轰然响应，有人叫道：“老柏，转
过身
去，不许作弊！”
倾刻草地上又响起了低低的吉它声。《爱的罗曼兹》，“在那遥远的小村
上，
有一个我心爱的姑娘……”乐声嘎然而止。一个个令人捧腹的故事，一个个光
怪陆
离的故事，一个个值得回味的故事。不知第几回了，“阿狗，该你了！”阿狗
霍然
一惊，才发觉手里的西瓜还没送出去，乐声已经停了。阿狗笑了笑：“没什么
可说
的。”
“耍赖，耍赖！”草地上众人立即起哄。
“真的没什么好说的。”阿狗显得十分无柰。
老柏抱着吉它，眈视着阿狗，脸上似笑非笑：“阿狗，那我问你，你必须
老实
回答！”阿狗巴不得有人替他解围：“好，好。你老兄随便发问。”老柏得意
的笑
了笑，一副责难的样子。
“你从前有没有拍过拖？”
“没有。”
“你从前有没有喜欢过女孩子？”
“没有。”
“你从前有没有女孩喜欢过你？”
“没有。”
阿狗回答得爽脆之极，毫不犹豫。众人“哄——”的笑了起来。沙煲边笑
边说：
“好，好，下一个，继续。”
阿狗望了一下阿什，只见阿什正转头望着别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阿
狗突
然觉得很惭愧。他不想说谎，可是他说了。阿狗确是没有拍过拖，可是却喜欢
过一
个女孩。那是阿狗高中的同学，一个和阿什一样非常好的女孩。阿狗悄悄和她
通信。
那女孩开始对阿狗毫不在意，后来也许给阿狗感动了吧，已经有点喜欢阿狗了
。可
是——可是后来阿狗再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于是那女孩开始伤心、失望，终
于，
在阿狗升大四那年的国庆节，与另一个喜欢她的男孩结婚了。这消息后来阿狗
知道
了，但什么表示都没有，告诉阿狗这消息的另一个同学也就放了心。阿狗自己
都不
知对自己说什么好。一直以来，阿狗都没有去解释，这当中的曲折、这当中的
误会
太多了。阿狗没有后悔，甚至为她暗暗的祝福，可是阿狗留给自己的只有歉疚
和痛
苦，一种淡淡的、又深深的痛苦。“再提起这些事又有什么意思呢？都已成为
过去
了，我要看到的是未来，我不能乐观些吗？”
认识阿什以来，阿狗便试图将这个痛苦的经历忘掉，更加不愿意阿什知道
它。
搏取同情吗？阿狗不需要同情，只需要理解。和别人一起分担它吗？自己的苦
痛自
己承受好了，阿狗只希望阿什永远快乐，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痛苦。阿狗并不
善于
表达自己，有时想表达一种意思，结果往往让人理解反了。因此阿狗干脆沉默
。别
人怎么看也罢，我无愧于心。阿狗，你做对了吗？
四
阿狗和阿什之间，不知什么时侯起，有了一种微妙的关系。阿狗并不太在
意阿
什的事情，只是偶然发觉，阿什和他彼此都有一种相互的吸引力，阿什很喜欢
和他
说话，他也一样。后来阿狗发觉，阿什似乎很注意他，并且对他的意见一向很
服从。
只是阿狗有点心不在焉，只当是同窗之谊而已。到了大四上学期，几乎所有的
人都
在寻找出路——到处找单位了。阿狗当然也不例外。阿狗喜欢两个地方——Ｚ
市和
Ｆ市。阿狗两个舅舅都在Ｆ市，其中一个还对阿狗母亲满口应承——要留Ｆ市
，不
成问题！于是阿狗的心目中，当然已经认定Ｆ市是他奋斗的地方了。有一天，
课间
休息时，非常偶然地，阿什问阿狗：
“你想以后到什么地方工作啊？”
阿狗冲口而出：“Ｆ市！”
阿什的眼睛亮了起来，弯弯的尾毛向上一扬，说：“Ｆ市好，我也去Ｆ市
！”
阿什笑得很明朗，仿佛解决了一个难题一般。阿狗有点愕然，跟着也高兴
起来。
能和阿什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时常见面，当然开心了。转眼放寒假了，阿狗开
始为
他的心愿奔走。功夫不负有心人，Ｆ市一家电子公司同意接收他。阿狗很高兴
，虽
然单位不是人们所说的“一流单位”，但那是阿狗自己争取的，并没有依仗舅
舅的
关系。当阿狗回到学校时，才知道阿什亦靠自己的努力，被Ｆ市邮电局接收了
。阿
狗很高兴，为阿什而高兴。
当单位基本定了下来时，接下来便是做毕业实验和准备毕业论文了。阿狗
和阿
什不在同一个组，老师给阿什的论文题目是“倍压式激光电源”。阿狗对于电
子电
路这些东西，比较熟悉，于是阿狗便常常出现在阿什的实验室中。阿狗很喜欢
和阿
什呆在一起，特别是两人一起解决了实验中的问题的时侯，大家都十分的开心
。阿
狗觉得能为阿什帮点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时的阿狗也很忙，日子就这样
一天
天地过去了。
五
阿狗坐在草地上，望着远处那几株松树。树在朦胧的月光下傻傻地立着，
仿佛
很肃穆的样子。阿狗看看阿什，阿什低垂着头，顺手拨弄着身旁的一株小草，
正在
静心倾听。阿狗发觉周围很静，人人都在聆听着，这时是大鸣在说。
“……这并不算什么爱情故事，只不过是一段故事而已。那时我上初二。
一日
大雨，放学后我打着一把小小的雨伞象往常一样走回家去。忽然，我看见一个
女孩，
只用书包顶在头上匆匆的走。看背影仿佛是一个同校的同学，以前好象见过面
的。
于是我走上前去，用这把小小的雨伞遮挡住我们两个人。她回过头来，说声：
‘谢
谢。’她普普通通，并不引人注目。我并不认识她。我问她住哪儿，幸好和我
顺路。
于是我把她送回家。”
大鸣顿了一顿，人们听得兴致盎然，雷头迫不及待地问：“后来呢？”“
没有
后来，”大鸣笑着说，“后来我再也没见着她，既忘了问她姓名，也没想到再
到她
家里找她，连她是怎样的相貌都忘了，只是这件事我记得清清楚楚。”“嗟—
—”
大伙哄了起来。阿狗忍不住笑了。阿什也笑了。能值得怀念的往事并不多，有
意义
的就更少了。这件事有没有意义姑且不论，能有这么一段往事来时不时回味一
下，
就已经足够了，又何必非要什么皆大欢喜或出人意表的结局呢？人生永远七彩
灿烂，
欢笑会永恒存在。音乐再次响起时，阿狗看见那春花般灿烂的笑容仍停留在阿
什的
面上。阿狗又看得呆了。
六
事情的发展真是富有戏剧性。四月十三日，阿狗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那
天早
上，阿狗刚跑完步回来，正坐着喝水，宿舍门外走进一个人，叫了一声：“阿
狗！”
“爸爸！”阿狗十分高兴，又觉十分意外。狗爸的到来，事先可是一个招呼也
不打。
原来狗爸关心阿狗的前途，已托朋友帮阿狗找了一个好单位，这次来是带阿狗
去见
见面，顺便办妥各项手续。太突然了！阿狗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看到狗爸殷
切的
目光，阿狗便去向老师告个假，跟着狗爸上路了。狗爸的朋友当真得力，来回
两天
功夫，便将所有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两日之间，阿狗的招聘单位便由Ｆ市电
子公
司变成Ｓ市银行了。阿狗哭笑不得。但是阿狗并没有把单位看得很重要，而Ｓ
市和
Ｆ市在阿狗的眼中根本不存在地域界限，看到狗爸开心的笑容，阿狗也就随遇
而安
了。可是当他把这消息告诉阿什时，阿什惊愕了，阿什的神色……似乎有点失
望，
还带着一种受骗了的感觉。阿狗不知如何是好。呆了一会，阿什问道：
“Ｓ市好么？离Ｆ市有多远？”
阿狗随口而答：“Ｓ市和Ｆ市差不多的，也很近。”
阿什点点头，再也没有问什么。但后来，阿狗再到阿什的实验室去时，两
个人
都不那么自然了，就好象有一个无形的隔膜，将他和阿什隔开，越来越远。但
是紧
张的学习生活容不得阿狗多想，阿狗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对，于是仍象往常
一样
出现在阿什的实验室中。
七
忽然耳边一阵喧哗：“阿什，到你了，不许耍赖，到你了！”
阿狗定神一望，只见阿什抱着西瓜，脸有点红，不知是烛光映的，还是害
羞。
小牛叫了起来：“阿什，我们的故事你都听了，你可不能太保守啊。”
阿什的脸更红了，低着头喃喃的说不出话来。四周一片寂静，人人都伸长
了脖
子，望着阿什。阿狗也不例外，他更想听一听阿什的那一个偶然听到一个开头
的故
事，详细情形又是如何的。
那一晚阿什请客，客人就只有阿狗、小牛和阿芳。阿芳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子，
笑起来长发向后一甩，很好看。阿什的毕业实验其实是她导师研究课题的一部
分，
阿什完成了，她的导师给她发了工资。在大学里，这作为请一次客的理由已经
足够
充分了。那是一家不大不小的饭馆，白刺刺的日光灯照得窄窄的饭厅十分光亮
，周
围弥漫着一片么五喝六的嘈杂声浪，桌上的火锅冒着腾腾的热气。阿狗他们偏
坐在
一个角落里，饭已经吃完了，每人要了一杯饮料在慢慢喝着，有一搭、没一搭
的闲
聊。
“阿芳，你跟邝大哥怎样了？”小牛在问。
“吹了。”阿芳大方的说着。阿狗惊奇地望着阿芳。阿芳显得很轻松，一
副毫
不在乎的样子。
“真的？”小牛不相信。
“不信，你问阿什。”
阿什点了点头。小牛忽然问阿什：
“你打算到什么时侯结婚？”
阿什仰起脸，笑着说：“我嘛，最少得二十五岁。二十四岁拍拖，二十五
岁结
婚。”
“要是别人不肯呢？”
“我自己的事，哼，又关别人什么事了！”
小牛大笑，斜着眼望着阿狗：“你二十五，他二十四，正好么，哈哈！”
阿狗吃了一惊，刹那间手足无措，脸红得象块布。好在刚喝了酒，谁也没
看出
来。阿什瞥了阿狗一眼，自顾自低下头去喝饮料。阿芳在旁看着阿什，笑道：
“阿什在大二的时侯，偷偷地喜欢一个人。嘻嘻！”
小牛立刻来了兴趣：“谁？是不是他？”说着，用手指指阿狗，一面冲阿
什不
怀好意的笑了笑。
阿什看了阿芳一眼，阿芳立刻停口，却抿着嘴偷笑。阿狗差点没掉到桌子
底下
去，模样狼狈之极，心中只想：“是不是我？是不是我？”看看阿什，阿什沉
着脸，
一声不响地坐着，那模样象是说这玩笑开得太过份了。阿狗低下头。忽然间，
阿狗
发觉，原来阿什在他的心目中，有着好重的分量。“难道我已经不知不觉地爱
上她
了吗？”看着阿什，阿狗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心想，这答案不
知道
也罢。
可是现在，阿什会不会说出来呢？草地上的空气忽然好象凝固了一般，阿
狗听
到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只觉得手心湿漉漉地，慢慢地渗出了汗珠
。
阿什终于开口了：“在大学里我认识了一个人，可是，后来我很失望。我
……
不想再说了。”
四周一片沉默。
阿狗对自己笑了笑，心想：“可是说我么？但我又哪有这种福气。说不定
是别
人，而我却庸人自扰了。”阿狗摇了摇头，不再想下去。
八
月亮已经渐渐偏西了，不知从哪里飘来一片浮云，将月儿整个的遮住。四
周暗
了下来，象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草地上一排排的露珠在闪光，树影婆娑的
林荫
道上走着三三两两的人影。阿狗默默地走着，心里默默的想：“阿什，从今后
我会
好想你。阿什，你会想我吗？”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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