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qsan()
整理人: yvonneh(2000-11-19 23:45:1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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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情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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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胡狼被判监禁四年,即时执行,监狱就在宁静雪乘船离去的码头附近。
监狱每星期只开放一小时让囚犯接见访客,这并非高度设防的牢狱,收押的
都是刑期在
十年之内的犯人。狱警一般都是土生葡人,对犯事的街坊闾里除了偶然打骂,也
不特别苛
特。
为了让犯人出狱后能够自力谋生,除了在刑期内加以拘囿,还规定犯人必须
劳动和学
习。胡狼会种花,就给派去料理狱警办公室前面的花圃;而且,“幸运”地获得
一个很不错
的囚犯编码。
囚犯们一见胡狼,大都咧嘴而笑,或者羡慕地加上一句:“好数字,‘九九
九’,一眼
还以为是条‘千足金’呢!”
胡狼任人取笑,全没心情回应。晚上同房的都熟睡了,他还是倚着铁床发呆
。不知哪时
开始,床边月影里竟站着一个老人,老人脸色灰白,胡狼只觉得他的样子跟自己
酷似,似乎
是个在哪里见过的旧相识。
“睡不着?”老人问胡狼。
“嗯。”
“入狱第一天会很难受,往后就会习惯。”
胡狼听得出老人沙哑的声音透着关怀,心中好生感激,“你也睡不着?”
“我不喜欢睡觉;而且,我要做的事情多着呢。”
胡狼察觉他囚衣上的编号是“九九七”,按顺序只是比他的稍前,就问老人
:“你也是
刚来的?”
“我跟你一起来,你就当我是来陪你坐牢的吧;不过,我的心是自由的,没
有人可以禁
锢一个人的心。”
“谢谢你。”胡狼有点感动,“他们不该囚禁老人,你犯了什么事了?”
“我没有犯事,我只是在这里等待。”
“等什么?”
“我的……心上人。”
“你怎么不去找她?”
老人仰望圆形铁窗外的繁星,眼里漾着忧伤,“太远了,你不会明白那个距
离的。”说
完,孩子气地一笑,“请你不要说我是‘老人’,难听死了。亲切点,还是叫我
‘石头’
吧。”
石头盘着腿瑟缩在墙角,默然垂注着铁窗的阴影。他的孩子脸和笑容,令胡
狼感到一丝
难言的暖意。
醒来时,冬阳温煦地照着一溜低矮牢房。
集合之后,狱警朝胡狼臀部踢了一脚,喝道:“干活去!”
他一肚冤郁,走近花坛,石头拿着一根橄榄枝,已在那里等着。
“我可以教你种花。”
“这种事我很在行,不用劳烦你了。”
“真的吗?”石头苦笑,“花的脾气太难捉摸了,你不会真的懂得种花。”
一连数日,石头都出现在花坛前面。
他见识过石头的园艺功夫,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对于这个老人的身份、
举动,胡狼
先是有点迷感,但瞧他日常对其他人不理不睬,唯独照料花草却表现出无比专注
和深情,胡
狼渐有所悟,心想,说不定石头只是个失意于情爱的精灵,他教自己种花,只为
了聊遣愁怀
罢了。
狱中规定囚犯不能寄出信件,却可以接信。
胡狼收到阿雪的信,是在入狱的一个月后。阿雪伤痛之余,渐渐明白他的心
意。
“我目前住在姨母家,房子很大,像一座渡假别墅。音乐的深造课程快要开
始了;不
过,狼,我却好挂念你……”只是一个人在国外,一个身陷狱中,这样的处境既
已形成,也
是无可奈何。阿雪唯有承诺尽快将课程修完,待他出狱了,就可以和他相聚。
这天,石头轻抹着玫瑰叶上的尘土,胡狼同情地问他:“你也有过不愉快的
------日
子?”
“好多年了,那时候,我太年轻,不懂得和她相处,不了解她的心事;她总
是对我撒
娇,提出奇奇怪怪的要求,我以为她……。,总之,我好后悔离开了她。”
“我想,我明白你的感受。”
“完美的爱情从来就是残缺的。”石头叹息。
“不管怎样,干活吧。”胡狼提醒自己,“不然可要挨揍了。”
“先告诉我,人为什么会挨揍?”
“惹人怨嫌、犯了罪……”
“不,因为拥有这副躯体。”石头指着胡狼的胸膛,“一切苦难,都由此而
来。”
石头的话彷佛有催眠作用,胡狼迷迷糊糊的,竟在阶石上打了个盹儿。蓦地
耳边一声暴
喝,他猛地惊醒。
“狗崽子,再躲懒,看我------”狱警举起木棒,作状要打下来。
“石头呢?”
“什么石头?拳头就有一个!神经病!”
晚上十点钟,牢房熄灯之前,会有两个钟头让囚犯学习。狭小的阅读室里有
各种工具
书、葡文和英文的字典。犯人一般会去学编织器或者做木工,胡狼却不断翻阅英
文字典,辛
苦学会了拼音之后,就背诵片语和生字。他存了个渺茫的希望,幻想出狱之后,
如果阿雪还
未学成回来,他攒够旅费,就到国外去找她。
2
胡狼在草坪上遇到隔壁囚室的鸟仔,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明显给人打
过。探问之
下,鸟仔苦笑,“还不是蛮牛那一夥人日长无事,就纠党打人消遣,跟他们同住
一个大营
房,算我倒楣吧。”
“真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总之你远远见到他们就绕路走,这样,眼耳口鼻也齐全些。”
胡狼没招惹这夥恶人,不过某天早上到花圃除草,蛮牛和四个囚犯却一字排
开,在花坛
后面一边吹哨子,一边小解,尿液嘶嘶沙沙地在几盆正在盛开的一品红上。
“千足金,我们替你烧花呢。”
胡狼看着,躁火攻心,但还是咬牙强忍。待他们走开,马上清理臭的花草。
入狱时,他
没有将丝带扭成的红绳除下,每当给人触动怒气,他就会望着这条红绳,警惕和
告诫自己:
绝不能生事令刑期延长,为了阿雪,他要平平安安地出去。
扫完毕,搬来几个大瓦盆,正要替长得过份拥挤的红星分株,好把子株削下
来栽种到新
盆里,背后却传来石头的声音:“盆子太大了,拿最小的来。”
“反正泥土多着,用大盆子种,长得茂盛些不好吗。”
“不是泥土问题,红星要种在小盆里才开花;盆子越小,越能逼出花来。”
“真犯贱!”
“对。不过,你得佩服这种花的蛮劲;你越压迫它,它越不让你看扁了。”
石头说话
时,灰白头发在风中飘扬着,“你说自己内行,怎么连这都不明白?”
胡狼暗觉惭愧。
“你可以让我教你种花了吧?”
“嗯。石头,你可不可以培育出传说里的白色绣球花?”
“白绣球?”
“对,我好希望能做到这件事。”
“这个嘛……很复杂,但也不是不可能的,让我想一想。”
这一想,就想了一个月。
胡狼也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他。
这天黄昏,红日,野猫一样蜷伏在了望塔上。
石头突然出现在塔下,神色凝重地对胡狼说:“我大概想到怎么种你说的绣
球花,但不
容易,步骤对了也不一定成功。你要种的话,我可以教你,不过,你功夫还未到
家,得先学
培植月季花;月季花又叫做中国玫瑰,毕竟是土东西,易上手,掌握了窍门,再
练习种洋水
仙。洋水仙、中国玫瑰都种得好,中西合流,融汇贯通了,能够顺利改变它们的
颜色,我再
教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一定会努力!”
石头摇摇头,呼了口大气。
3
时光在吆喝声中规律地流逝,不经不觉在狱中过了两年。
一九六八年春天,胡狼培植出新品种的月季;没多久,再种出洋水仙。
“洋水仙种成了,我这就教你令绣球开花的咒语。”石头说。
“咒语?”胡狼还是首次听到这个词儿。
“嗯。你要对着种子和花苗,专注地想着心上人的名字,然后默念:‘我希
望某某人平
安幸福’;这样念上一千遍一万遍,念上十年二十年……白绣球就有可能会开花
。”“这还
不容易。”“一点也不容易。“石头说,”人都有一颗会漂移的心;这颗心,不
会停在时间
的河流上。“渐渐到了秋天,胡狼的刑期也快满三年。阿雪在这之前,曾经远道
回来探望过
他三次。为了要她离开继续求学,胡狼的态度刻意冷淡;为免拖累阿雪,也没有
许下任何承
诺。这天,他又收到阿雪的来信。狼:回来好几个月了,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愿
意离开你。
姨母过早地患上老人痴呆症,善忘,而且事事需要人照顾,已经住进医院去了。
这件事,我
觉得好难过。阿直一年前搬到镇上来,日常琐事有他打点,总算轻松多了。虽然
留在这里,
我可以发展音乐事业,可以加入镇上一个管弦乐团担任小提琴演奏,但我还是渴
望在你出狱
之前回来。可是,狼,我在这里不会有你的消息,你对我又这么冷淡,我真是…
…,唉,算
了,因为姨母的病情,我反正暂时得留下来照顾她;不过,我会说服我妈来看你
,你可以要
她带个口信,告诉我你的心意。我不想自己作决定,如果你要我回来,我就回来
;有时候,
我感到好软弱,我真的好希望有个人为我做主。去年冬天,姨母病情还没恶化。
一个晴朗的
夜晚,我们披着厚厚的床毯在院子里看星星。我说起我的处境和困扰,告诉她我
腕上那条沾
过你汗水的小红绳所经历的故事;姨母没有明确地给我教诲,只是哄我说那个时
候,红色的
丝带星云正展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当时,我怎样也没法看得见,姨母就说:“
那是因为你
的心不够坚定。”
我好想看到她说的红丝带星云,好想有一颗对爱情坚定的心;可是我需要你
的回答。
4
胡狼预计阿雪快要学成,自己半年后也会出狱,正认真考虑着应否表明心迹
,说出由衷
的盼求;只是,宁母始终没有来看他。
因为要在花圃前面开凿一口井,狱警召集了十多个囚犯做挖泥搬土的工作,
挖至第三
天,深而狭窄的井坑渐渐成形。
井中湿翳,蛮牛一夥尽挑轻松的活干,还恃势驱迫别人下井挖泥。鸟仔在井
底挖凿了半
天,满一箩筐泥土正吊到头上,突然井壁崩裂,垮啦一声,连同筐中土石倾塌而
下。鸟仔无
处走避,瞬间即被活埋。
“呵呵!有人自掘坟墓!”蛮牛说完,一众爪牙无不哄笑。
鸟仔死了数日,无人追究,就草草葬在狱中一块荒地上。
同时,胡狼被调迁到鸟仔的大营房里,囚衣也换上了鸟仔原有的编号。他对
于这种不必
要的安排感到费解,却也懒得深究,仍旧专心于花草之上。
这时候,胡狼栽培新花种的功夫已大有进步,但要种出白绣球花,还是困难
重重。他也
并不气馁,继续尝试、思索,然后…
…一个晚上,半梦半醒之间,石头在床边含笑对胡狼说:“我们算成功了。
”说完,叫
胡狼摊开双手,在他掌心倾下一把金灿灿的种子。
“这是……?”
“你的绣球花;不过,还不是完美的。”石头说完,就隐没在阴影之中。
胡狼握着种子,满足地睡至天亮,醒来发觉种子并不在掌中,难免失落丧气
,耷拉着头
走近花圃,昨天翻松了的泥土上,梦中的金种子,却在晨熹下闪耀!
如真似幻。
由梦想催生的绣球花没多久就长出来,只是花瓣黄瘦,始终缺乏一份狂勃的
生气。
“怎样才算是完美的绣球?怎样才种得出完美的绣球?”胡狼日夜苦思,还
是不明所
以;而石头在他服刑期间,也再没有出现过;没有人知道石头去了哪里,也没有
人确实见过
胡狼所描述的全身灰白的老人。
等待阿雪的消息,还是胡狼最系心的事;可是,不知什么原故,几个月来,
也就是从一
九六八年的夏天开始,阿雪就没再给他写信。
“我希望宁静雪平安幸福,我希望宁静雪平安幸福,我希望宁静雪平安幸福
……”这句
咒语,胡狼念得更加频密,更加专注,但始终没有她平安的消息,而且,不管怎
样恳求通
融,狱警还是不肯破例为他寄出给阿雪的信件。
这样一天天过去,胡狼心中越发忐忑;焦虑和思念,已经令他一连数夜睡不
安稳,人也
疲惫散涣如染重病。
这夜,昏昏沈沈的,他又梦见那场大火,还有那座垂向火的圆形大钟;只是
,这一次,
梦中的景象更加清晰,他可以看到月色下一片荒凉的湖岸,火烧红了湖畔一幢房
子,薰人热
气,笼盖四野。他走近那幢房子,但不管他怎样发狂着烟雾,还是看不清火中女
人的容
貌……,他要呼号,但齿轮转动的巨响盖过他的声音……
5
晚饭后,胡狼累得一早就回到营房,才伏到床上,蒙胧中,就听到有人在大
声读信。
“胡先生,你不要怪阿雪。其实,追求她的人一向不少,只是她不理会而已
;不过,人
在外地,变得软弱是很自然的;在她最空虚、最徨无助的时候,身边如果碰巧有
一个男人为
她应付了所有的事情,全力照顾她,她是会感激的。女孩子,有时候不太分得出
感激和爱。
阿雪是个正常女人,正常女人是很难抵抗甜言蜜语的。胡先生,算是为阿雪着想
,就让事情
慢慢过去吧。你出去之后,找份好差事,以后,说不定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子。…
…”
胡狼以为只是另一个叫他伤心的梦,就任由那片沙哑的声音继续磨蚀他的心
。猛听得几
个男人在耳边大笑,胡狼睁开眼,却看到一个囚犯正拿着一封信,几个形容猥琐
的还围着自
己,涎着脸大笑。
蛮牛将信夺过,尖着嗓子继续念起来,“阿雪大后天就结婚了。胡先生,她
日子过得很
好,结婚之前,还雇人在湖边建了一幢很大的房子,房子全都按她的意思建造。
嫁了一个这
么顺从她的丈夫,也许,你该替她高兴。宁母字。”蛮牛笑望着胡狼,“对!你
该替她高
兴,你看,我们多高兴!”
蛮牛说完,爪牙们就唱起结婚进行曲,有两个还披上白床单,一边演着新人
行礼情景,
一边满口说着脏话。
胡狼精神恍惚,对猝来的一切还不知该如何反应。两个囚犯拿着枕头互击,
你一句“胡
狼哥哥”,我一句“阿雪妹妹”,话说得越越下流,情景说不出的滑稽荒诞。
胡狼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本来呆滞的目光,渐渐充满怨毒。
突然,他扑向高举着宁母那封来信的蛮牛。因为事前全无动静,蛮牛来不及
闪避,给他
一头撞得鼻血长流。胡狼将信抢到手上,几个囚犯已经围了上来,他目露凶光,
用尽残余力
气,乱抓乱打。
这时候,闻声而至的囚犯越来越多,蛮牛爬起来,瞪着正咬破一个囚犯手腕
的胡狼,愕
然道:“你……你……你这是不想活啦?”
“我就是不想活!”胡狼吼着,一张椅子就向蛮牛砸过去。
他躲开椅子,又惊又怒,招呼手下,“兄弟们,替我宰了他!”
几十人喝骂着扑向胡狼,抡拳伸腿的,个个身先士卒。
因为参加揍人活动的囚犯踊跃,而捱打对象只得一人,有些下手无从,有些
急起来乾脆
踢在同夥身上,总之各展所长,各适其适。
狱警听到有人生事,连忙吹起哨子、舞着棍棒飞奔过来,见人就拿棍子痛殴
。如此一批
赶一批逃,喊爹骂娘的,营所里杀声震天,乱成一团……
一个狱警见胡狼鼻青目肿坐在地上,喝道:“到医务室去!”
胡狼缓缓仰起头,“我没病。”
“好!贱骨头,关黑牢三天!”
“关就关吧!”
胡狼马给单独囚禁在一个又黑又臭的小牢房里,虽然不给饭吃,他也不觉饥
饿,只是抱
着双膝,蜷缩在墙角。
黑牢中不辨日夜。
第三天入黑后,牢房的铁门打开。
胡狼觉得星光好刺眼,每一步都像踏着浮沙。他好累,只记得有个地方,可
以让自己好
好休息;于是,蹒跚地走到囚室后面,推开养鸭池塘的围栏。
鸭池不再养鸭,却蓄满雨水。
他站在水边一块大青石上,池塘在北风里泛着涟漪。他不懂游泳,他知道,
只要轻轻一
跃,不消多久,所有苦痛和怨妒就会消失,没有多少人会怀念他,也没有多少人
会感到惋
惜。
他将那封辛苦抢回来的信撕成粉碎,撒到池里。他终于明白阿雪为什么半年
来不给他写
信,她终于等不及他出狱,当他孤独地跟池底的沈淀物躺在一起,她却在举行婚
礼,或着正
跟一个男人在床上缠绵,她根本不会想到他。他的心和胃疯狂地抽搐,他想叫喊
,想大声责
备她,却喊不出声音。他们互相都没有承诺过什么,阿雪没承诺过嫁给他,甚至
没说过爱
他。她是有钱人家的女儿,是音乐家;而他,只是一个会剪草种花的囚犯,他配
不上她,他
只配用自沈去淹没他的恨!
满月,从云朵中脱出。
就在胡狼抬起头,要踏出下一步之际,池塘对面晃动着鲜红的暗影,彷佛一
列朱砂色的
星星围绕着半个池塘。他定神看了看,见石头教他栽种的几十盆红星正开得无比
灿烂。
“红星要种在小盆里才开花;盆子越小,越能逼出花来……。你越压迫它,
它越不让你
看扁了。千足金,你怎么连这都不明白?”胡狼忽地记起石头的训诫。
越受压迫,越不让人看扁!
为什么自己竟连一株小花都不如?
他咬紧牙关,走到那几十盆红星前面,无力地跪倒。他没有在厄逆中开花的
蛮劲,但他
要活下来,他不能给自己的软弱击倒。
“阿雪,我希望你……平安幸福!”他凝望着这些提早盛开的红花,直到这
一刻,他的
眼泪,才无声地,汹涌出来。
-- 要成功就要不断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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