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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转:天空 5
发信人: chinarom()
整理人: yvonneh(2000-11-19 23:08:08), 站内信件


五、想见你

  晚上,我和青挤一张床,握着青的手,感觉象回到了从前。

  “青,”我握住她的手臂,“求你一件事。”

  “说吧。”青睁开眼。

  “大后天是森的忌日,我想去看他。”

  “不行,那天你刚做完切片,这件事没得商量。”

  “求你了,青,森死了之后,我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
会了。”我握紧她的手臂。

  “胡说什么。”青皱眉。

  我摇晃青的胳膊,不说话,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好好好,”青无奈,“现在你是大姐大。乖,好好睡。”我破涕为笑,“
青最好了,这下我死也瞑目了。”

  “最受不了你这种玩笑。”青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额头,翻过身去继续睡。


  窗外,有清澈的月光和风姿绰约的法国梧桐,北国早已冰天雪地的冬日,南
方依旧温暖如春。我却开始怀念起挺拔的白杨冰冻的空气和澄净的天空。在三十
多个小时中从哈尔滨到武汉,穿越大半个中国,好象做梦一样。但人生,不也是
大梦一场吗?所有美好的东西,都飘忽和短暂,走的最急的总是最美的时光,我
们除了无可奈何之外,还是只有无可奈何。

  轻轻的,我在床单上划下:
“处世若大梦,何为劳其生。”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明我长相忆。”
“明我长相忆。”

  抬头看看吊瓶里的药水,还有小半瓶。爸爸妈妈刚刚陪华医生出去。回家两
天,爸妈对我最大的要求,就只是多吃一点,不要挑食,要求已降至这么低,我
还能说什么好呢。

  即使是象现在这样,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放下我这个包袱,也没有任何怨言
,可怜天下父母心。

  青给我的CALL机响了起来,我应该走了。

  用一只手轻轻揭开另一只手的胶布,露出插在血管里的针头。犹豫了一下,
从来没有试过自己一个人拔针头。但还是将针管顺着插入的反方向拉出,针口处
立刻浮上了一滴圆圆的乌红的血,我连忙用药棉按住,还好,不算太疼,但血止
不住。我又换了一块药棉,用力按住,再用胶布贴好,将原先的那湿红的一团扔
到床下,穿好鞋,神色镇定地走到楼下。

  肿瘤医院仍然没有什么变化,拎着饭盒木着脸抢着到厨房去热菜的家属,拉
着医生哭嚎让我死的作不起手术的病人,在病房外打地铺付不起床费的不知是病
人还是家属,呵这医院,黑暗依旧。

  以前最害怕的就是这医院的厨房。那么多人会聚一堂,统统同病相怜,热闹
地干同一件事。却没有一个人愿多说一句话,或是露出一丝笑容,简直比集中营
还要令人窒息。太恐怖。

  这样的经历,多一次人就要减寿一年。

  青背着背包,在电话处等我,我把她拉到洗手间换衣服。

  我拉开背包,看见里头的东西,不禁一呆,“你从哪里弄来的?”

  “你的衣柜里。”我明明将这些都该扔的扔,该锁的锁了起来的。

  我不语,匆匆将衣服换上,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洗得发白的玉色水洗布长
裤,碧绿色半截袖子的贴身T 恤,半长不长的头发。

  “和以前一模一样。”青笑笑,“头发没烫的话就更象了,碧一点都没变吗
。”

  我变了!变了!我忍不住在心里狂喊,但终于还是只默默地穿好鞋。

  “你知道怎么走吗?”我问青,青摇头。

  我拿过她的背包,看了看她,“对不起,青,我想自己一个人找绿带我去。


  “什么?”青着急,“那怎么行!”

  “求你了青”,我盯着她的眼睛,很冷静地说:“我要自己去。”

  “你还是那么任性”,青吐出一口气,“我说不行你会让我跟你去吗?”我
拥抱青,只有她最了解我,我早料到她不会用负不起责任这种冷血的话来阻拦我


  “包里有钱,有止痛药,磁卡在钱包里,回来时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她迟疑了一下,“对绿多忍着点儿,别跟她生气。”

  “我会吗?”我低下头笑笑,“她就算问候我祖宗十八代,我也不会和她生
气的。”

  青露出一丝不忍的神情,那么,我的笑容还是带着忧伤了,用这样的笑去探
望森不好,森看了是会难过的。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高兴点。

  出了医院,我拿出磁卡和电话本,给绿拨了个电话,现在是中午,她应该在
家。

  电话拨通,我的心也紧张起来,握住电话的手有些颤抖,话筒的另一边传来
绿轻柔的声音:“喂,请问找谁?”

  “绿,是我。林碧。”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线。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是在犹豫该不该摔电话吗?

  “找我有什么事?我马上要去上课。”绿冷冷地说。

  “我回来了。想去看看森。能告诉我地方吗?”我松了口气,没把电话挂掉
就是进步。

  “你还回来做什么?人死的时候你不回来,现在想起来了还有什么用?你不
用猫哭耗子假慈悲!”绿的声音有些激动。

  “对不起。”能骂出来就有原谅的希望,她要是对我客客气气,我会更难过
,哀莫大于心死。

  “你怎么说都行,但求你告诉我怎么走。”我的声音低下去。

  又是一段更长时间的沉默,我额头冒汗,终于听到绿说:“半小时后我在车
站等你。”也不等我回答就挂断了电话。我看了看表,半个小时,从卓刀泉到积
玉桥,赶一赶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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