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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转:天空 4
发信人: chinarom()
整理人: yvonneh(2000-11-19 23:08:07), 站内信件


四、青

  下了火车,撑着走出检票口,整个人早已累成一滩泥,非常希望自己可以马
上连人同箱子一起躺到地上去。但已经撑了这么久,现在倒下去,岂不是前功尽
弃,于是只好在心里暗暗祈祷,待会儿见了爸爸妈妈姐姐千万要咧开嘴笑出来,
否则,大学三年的修炼都白费了,唉,我举世无双的面具功。

  迎面而来的却是青,依旧瘦瘦高高的青,依旧妩媚动人的青,穿着时髦的黑
色短裙的青。而我还穿着足有十斤重的防寒服,已经是十一月份,武汉的冬天看
来是越来越温暖如春了。

  看着青,我几乎要大叫南无阿弥陀佛感谢圣母玛利亚和耶苏基督,还好是青
,幸亏是青。我最爱的表姐兼死党。面具可以都卸下来。因为兴奋,思维也变得
至为混乱。

  我扔下手里的箱子,跑过去大力拥抱她,然后整个人似猢狲一样挂在她身上
,不肯放开。

  “你还是骨瘦如柴呀。”青的腰总是那么细,宽松的毛衣一拥即成盈盈一握
,空荡荡的。“一点触感也没有。”我还是不愿放开她,拥抱别人的感觉真是太
好了。

  她拍拍我的背,依旧熟悉而温柔的声线:“回来了。”我叹气,为什么不能
换点别的说呢?像“你还好吗?”“回来了。”“好久不见了。”这种简单的话
,很容易让人痛哭失声的。

  我放开她,她走过去拎起我的箱子,我挽住她的另一只手臂,仍把重心放在
她身上,“比较容易平衡。”我笑道。她不以为然的白了我一眼,没说话。“还
是这么长呀。”我伸出一只手去抚摩她光华如丝的黑发,她忽然握住我的手,呆
呆地盯着我的手指,我连忙抽回手。

  “怎么回事?”她皱起眉头,“你的手指又发青了。”

  “从小就这样的嘛,”我不在乎地道:“我浑身上下,哪里没有病。”

  青的眼眶立刻红了,一副要哭要哭的样子。

  明明生病的是我,哭的却总是别人,你说要不要命。

  “干什么干什么?只是回来作手术,又不是要去死,那种表情。”我不去看
她,自顾自把头靠到她肩上。

  “你还好吧?”她声音哽咽。老天,哪壶不开提那壶。

  “拜托,爸妈这样跟我说话已经足够,你也要听那些编的故事?”

  青扭过脸,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恢复常态。

  “你的那位开舞厅的老总呢?”我环顾四周,“怎么这回不当你的贴身保镖
了吗?”

  “你还说,回来也不打电话告诉我。你先到长春,然后我们一起回来不好吗
?”青不满地道,“柔他有事,抽不开身,害我一个人坐飞机回来。”我看着青
微笑,连我自己都是走的前一天才决定要走的,若不是因为再也呆不下去,还是
要再冒险呆呆看的。更何况,我有我自己的原则。

  青忽然发现不对,“什么舞厅,是娱乐公司、娱乐公司啦!”她抗议。“越
抹越黑,没必要解释,现在这个世界,无论是酒吧舞厅夜总会,均是正当生意,
有什么好介意的。”我继续看着她笑。

  “咦,”青扬扬眉看着我,“你什么时候开窍了?”

  “在我发现这一行能花较少脑筋赚更多钱时。”我势利地答道。

  这个世界上,黑与白之间,有许多深深浅浅不同的灰色,以前的我不明白这
个道理,总是嚷:我不要黑我不要黑,快给我白快给我白。直到自己也被染为灰
色,才发现世上的事,永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况且连老邓同志也说过,黑猫白猫,能抓得到耗子的就是好猫。

  青仔细端详我,我向她眨眨眼,道:“放心,没有变成三头六臂。”

  “你的头发?”青顿了一顿。“留长了,然后烫掉,然后染掉了。”我接上
去。

  “不是说,一辈子要留短发的吗?”

  “说说而已,你就信了。”森还说过要陪我一辈子呢。有勇气说出来,已算
是非常真心及有诚意,能否说到做到,另当别论。有许多人连说都不敢说呢。

  “也许,是该剪掉了。”我说。有谁写过吗?蓄长的头发,是一种积累的心
情。原以为,这一次,可以留得好长好长的。

  但是,以为不过是以为。

  “还记得那首歌吗?”我唱出来,“头发剪掉,回忆忘掉,是不是可以将悲
伤也扔掉。”

  “最讨厌你这种腔调。”青斜斜睨我一眼:“剪头发有什么用?能忘掉的不
剪也能忘掉,忘不掉的剪掉也还是忘不掉,徒添伤心、浪费时间钱财好心情而已
,有本事剃光头发当尼姑去,整天自哀自怜的算什么好汉!”

  可是,失恋的时候,并没有别的好干呀,而且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当好汉。

  “我记得你那个时候,好象头发也剪掉了耶。”我狐疑地望着青。

  “哎,”,她低头看我同时笑出来,“能医者不自医。”

  我大笑,这才是我认识的青。

  “不生气了?”我把脸埋在她的胳膊上,“去年那件事?”

  青美目圆睁地瞪了我一眼,我连忙补充:“是是是,我们姐妹哪有隔夜的仇
。”

  她哧一声笑出来。

  “晚上再到哪家去喝酒?”我提议。

  “喝你个头啦,今晚好好休息,大姨说明天华医生可能要给你做胸部切片检
查。”她又想哭的样子。

  “好了啦,说不定是虚惊一场,只是小手术而不是整个切除呢。”这话说得
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所有症状,都和妈妈当年一样,要不是怕死怕得要命,我
哪里会在这种时候几万公里地赶回来。而且天,为什么是我安慰她。青还是不说
话,我叹口气,转过身,双手勾住她的脖子,紧贴她的身体,笑道:“你看,整
个切除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是飞机场,一条小命还是保得住几年的。”“可是你
的——”青说到一半,忽然刹住,“你最讨厌医院。”

  她推开我。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是你虚弱的心脏,可是你引以为傲的学业,可是你已
奋斗了三年的大学文凭,可是你原本前程似锦的将来,可是你……

  我自己都不敢去想,怕得失心疯。

  我沉默了下来,回忆起医院里令人厌恶的带着消毒药水味道的衣服。但是,
害怕不过是害怕,厌恶不过是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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