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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yvonneh(2000-11-19 22:30:0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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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福尔摩斯作出判断
福尔摩斯搓着两手说道:“华生,现在咱们还有半个钟头的时间,咱们要好 好地利用。 我已经告诉过你,这个案子差不多完全明白了,可是咱们不要过于自信,以免搞 出错来。现 在看着似乎简单,其中或许还藏有更玄奥的事情呢。”
我不由得问道:“简单?”
他好象老教授在对学生们讲解般地说道:“当然很简单!请你坐在屋角那边 ,别叫你的 脚印把证据弄乱了。现在开始工作吧!头一件,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怎么走的 ?屋门从昨 晚就没有开过。窗户怎样?"他提着灯往前走着,不象在和我说话,简直是在自言 自语地大 声嘟哝着:“窗户是从里面关牢的。窗框也很坚固。两旁没有合叶。咱们把它打 开。近旁没 有雨水漏管。房顶也离得很远。可是有人在窗台上站过。昨晚下过小雨。窗台这 儿有一个脚 印。这儿有一个圆的泥印,地板上也有一个,桌旁又有一个。华生,看这儿!这 真是个好证 据。”
我看了看那些清楚的圆泥印,说道:“这不是脚印。”"这是我们更重要的证 据。这是 一根木桩的印痕。你看窗台上是靴子印……一只后跟镶有宽铁掌的厚靴子,旁边 是木桩的印 迹。”
“这就是那个装有木腿的人。”
“没有错。可是另外还有一个人……一个很能干、很灵活的同谋。医师,你 能从那面墙 爬上来吗?”
我探头向窗外看看。月光还很亮地照射着原来的那个屋角。我们离地至少有 六丈多高, 墙上连一个能够插脚的砖缝都没有。
我答道:“从这儿绝对无法往上爬。”
“如果没有帮忙的,是爬不上来的。可是譬如这里有你的一位朋友,用搁在 屋角那里的 那条粗绳,一头牢系在墙上的大环子上,另一头扔到你手里,我想只要你是个有 力气的人, 就是装着木腿、也可以缘着绳子爬上来的。你下去的时候自然也可依法炮制,然 后你的同党 再把绳子拉上来,从环子上解下来,关上窗户,从里面拴牢,再从来路逃走。"他 指着绳子 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那个装木腿的朋友虽然爬墙的技术不坏 ,但不是一 个熟练的水手。他的手可不象惯于爬桅的水手的掌皮那样坚韧。我用放大镜发现 了不只一处 的血迹,特别是在绳的末端更是明显。我可以断定,他在缘绳而下的时候,速度 快得竟把他 的手掌皮磨掉了。”
我道:“这都不错,可是事情愈搞愈奥妙了。谁是他的同谋呢?他又是怎么 进来的 呢?”
福尔摩斯沉思着重复说道:“不错,还有那个同谋!这个人确有些有趣的情 形。他把这 案子搞得很不平凡。我想这个同谋给我国的犯罪方式又开辟了一条新路子,—— 可是在印度 有过先例,如果我没有记错,在森尼干比亚曾发生过同样的情形。”
我反复地问道:“那么究竟他是怎么进来的呢?门是锁着的,窗户又够不着 ,难道是从 烟囱进来的?”
他答道:“我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是烟囱太窄,不能通过。”
我追问道:“到底是怎么样呢?”
他摇头说道:“你总是不按着我的理论研究。我不是曾经和你说过多少次吗 ,当你把绝 不可能的因素都除出去以后,不管剩下的是什么——不管是多么难以相信的事— —那就是实 情吗?咱们知道,他不是从门进来的,不是从窗进来的,也不是从烟囱进来的。 咱们也知道 他不会预先藏在屋里边,因为屋里没有藏身的地方,那么他是从哪里进来的呢? ”
我嚷道:“他从屋顶那个洞进来的。”"当然是从那个洞进来的了,这是毫无 疑义的。 你给我提着灯,咱们到上边的屋子里去察看一下——就是到发现藏着宝物的那间 屋子去。”
他登上梯子,两手按住了椽木,翻身上了屋顶室。他俯身朝下接过灯去,我 也随着上去 了。
这间屋顶室大约有十英尺长,六英尺宽。椽木架成的地板中间铺了些薄板条 ,敷了一层 灰泥。我们走路时必须踩在一根一根的椽子上。屋顶呈尖形,也就是这所房子的 真正屋顶 了。屋里没有陈设,多年的尘土,积得很厚。
歇洛克·福尔摩斯把手扶在斜坡的墙上说道:“你看,这就是一个通屋顶外 面的暗门, 我把这个暗门拉开,外面就是坡度不大的屋顶,这就是第一个人的来路,咱们找 一找,看他 有没有留下什么能说明他个人特征的痕迹。”
他把灯往地板上照着,今晚我又第二次看到在他脸上出现的惊破表情。我随 着往他所注 视的地方看去,也被吓得全身发起冷来。地上满都是没有穿鞋的赤足脚印,一一 很清楚,很 完整,可是不及平常人脚的一半大。
我轻轻地说道:“福尔摩斯,一个小孩子做了这样怕人的勾当!”
他神色略定以后说道:“起初我也是吃了一惊,其实这件事是很平常的。我 一时忘记 了,我本当预料到的。这里没有什么可搜查的了,咱们下去吧。”
我们回到下面屋里,我急急问道:“你对于那些脚印的见解是怎样的呢?”
他有些不耐烦地答道:“华生,请你自己分析分析吧。你知道我的方法,依 法实践,然 后咱们互相参证结论,彼此也可以多得些经验。”
我回答道:“在这些事实上面,我想不出什么来。”
他不假思索地说道:“不久就会完全明白了。我想这里也许没有什么重要之 处了,但是 我还要看一看。"他拿出他的放大镜和气尺,跪在地上。他那细长的鼻子,离地只 有几英 寸,他那圆溜溜发光的眼睛和鸟眼一般。他在屋里来回地度量、比较和察看着。 他那动作的 敏捷、无声和鬼祟真象一只熟练的猎犬在找寻气味。我不禁联想到:如果他把精 力和聪明不 用于维护法律而去犯法的话,他会变成一个多么可怕的罪犯啊!他一面侦查,一 面自言自语 着,最后他突然发出一阵欢喜的呼声。
他说:“咱们真走运,问题不大了。第一个人不幸踏在木馏油上面。你可以 看见,在这 难闻的东西的右边,有他的小脚①印。这盛油的瓶子裂了,里边的东西流了出来 。”
我问道:“这又作什么解释呢?”
他道:“没有别的,不过咱们就要捉到他罢了。我知道:一只狗凭着嗅觉能 够顺着气味 寻到尽头;狼群循着气味就可以找到食物,那么一只经过特别训练的猎犬追寻这 么强烈的气 味,不是更容易吗?这是个定理,结果定然是……可是,喂!警察们到了。”
从下面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谈话声和关门的声音。
福尔摩斯道:“乘他们还没有上来的时候,你用手摸一摸尸身的胳臂,还有 他的两条 腿。你有什么感觉?”
我答道:“肌肉坚硬得象木头一样。”
“正是。是极端强烈的'收缩',比普通的'死后强直'还要厉害,再加上脸部 的歪斜和惨 笑,你作何结论呢?”
我答道:“中了植物性生物硷的剧毒——一种类似番木鳖硷,能造成破伤风 性症状的毒 物而致死的。”
“我一发现他那面部肌肉收缩的情形,就想到是中剧毒的现象。进屋以后我 就马上设法 弄清这毒物是如何进入体内的。你也看见我发现了那根不费力就能扎进或者射入 他头起的荆 刺。似乎死者当时是直坐在椅上,你看那刺入的地方正对着那天花板的洞。你再 仔细看看这 根荆刺。”
我小心地把它拿在手里对着灯光细看。是一个长而尖的黑刺,尖端上有一层 发亮的好象 是一种干了的胶质的东西。较钝的那一头,是被刀削过的。
①木馏油:又名杂酚油,是由煤焦油中提出来的一种气味极浓的酚油,供防 腐和医疗 用。——译者注
他问道:“是生长在英国的荆刺吗?”
“绝对不是的。”
“有了这些资料,你就应当能作出合理的结论来。这是主要之点,其余的更 容易解决 了。”
他说话的时节,脚步声已经来到甬道。一个穿灰衣的胖子走进屋内。他的面 色发红,身 材魁伟,多血的体质,从肿胀的凸眼泡中间露出了一对小小的闪烁的眼睛。后面 紧随着一个 穿制服的警长和还在那里发抖的塞笛厄斯·舒尔托。
他喊道:“这成什么样子!这成什么样子!这些人都是谁?这屋子里简直热 闹得都象养 兔场了。”
福尔摩斯静静地说道:“埃瑟尔尼·琼斯先生,我想您一定还记得我吧?”
他喘息未定地说道:“当然还记得的!你是大理论家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记得您, 记得您的!我忘不了那次您怎么向我们演说关于主教门珍宝案的起因和推论结果 。您确实把 我们引入了正轨,但是您也应当承认,那次主要还是靠了运气好,而不是因为有 了正确的指 导才破的案。”
“那是一个很简单很容易理解的案子。”
“啊,算了吧!算了吧!用不着不好意思承认。可是这是怎么一回事?太糟 糕了!太糟 糕了!事实都摆在这里,不需要用理论来推测了。真是运气,我正为了别的案子 来到诺伍 德!报案时我正在分署。您以为这个人是怎样死的呢?”
福尔摩斯冷冷地答道:“啊,这个案子似乎不需要我的理论。”
“不需要,不需要。可是我们还不能不承认,您有时真能一言中'的'。可是 据我了解, 门是锁着的,五十万镑的宝物丢失啦。窗户的情形怎么样呢?”
“关得很牢,不过窗台上有脚印。”
“好啦,好啦。如果窗户是关着的,这脚印就与本案无关了,这是常识。这 个人也许是 在盛怒之下死的,可是珠宝又遗失了。哈!我有了一个解释。有时我也常能灵机 一动呢。警 长,你先出去,您,舒尔托先生,也出去,您的医生朋友可以留在这里。福尔摩 斯先生,您 想这是怎么一回事?舒尔托他自己承认过昨晚和他哥哥在一起。他哥哥是在盛怒 之下死的, 于是舒尔托就借机把珠宝拿走了。您看怎么样?”
“这个死人还很细心地起来把门倒锁上。”
“哼!这里确实有个破绽。咱们根据常识来想想看。这个塞笛厄斯曾和他哥 哥在一起, 哥俩有过争吵,这是我们知道的。哥哥死了,珠宝丢了,这个我们也是知道的。 塞笛厄斯走 后就再没有人看见过他哥哥了,他的床也没有人睡过,塞笛厄斯显然是万分的不 安,他的情 形也很不对头。您看我是在向塞笛厄斯四面夹攻,他也就难逃法网了。”
福尔摩斯道:“您还没有知道全部的事实呢!这个我有理由认为是有毒的木 刺,是从死 者的头皮上拿下来的,伤痕还可以看得出来。这张纸,您看,是这样写的,是由 桌上捡到 的,一旁还有这根古怪的镶石头的木棒。这些东西您怎么把它适应到您的理论上 去呢?”
这个胖侦探神气活现地说道:“各方面都证实了。满屋全是印度古玩,如果 这个木刺有 毒,旁人能利用它杀人,塞笛厄斯一样也能利用它来杀人,这张纸不过是一种欺 骗的戏法罢 了,故弄玄虚。唯一的问题是:他是怎样出去的呢?啊!当然喽,这个房顶上有 一个洞。”
他的身子笨重,费了很大片力才爬上了梯子,从洞口挤进了屋顶室。紧跟着 我们就听见 他高兴地喊着说他找到了通屋顶的暗门。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说道:“他有时也能发现些证据,有时也有些模模糊糊的 认识。法国 老话:‘和没有思想的愚人更难相处。”埃瑟尔尼·琼斯从上边下来,说道:“ 你看,还是 事实胜于理论。我的看法完全证实了:有一个暗门通屋顶,暗门还是半开的。”
“那暗门是我开开的。”
“啊,不错!那么您也看见暗门了。"他好象有些沮丧,“好吧,不论是谁发 现的,反 正是说明了凶手逃走的路径。警长!”
甬道里有声音答应道:“有!官长。”
“叫舒尔托先生进来。舒尔托先生,我有责任告诉您,您所要说的任何话全 可能对您不 利。为了您哥哥的死亡,我代表政府逮捕您。”
这个可怜的矮小的人,举起手来望着我们两人叫道:“你们看怎么样?我早 就料到 的。”
福尔摩斯说道:“舒尔托先生,不要着急,我想我是能够为您洗清一切的。 ”
这位侦探立即反驳道:“大理论家先生,不要随随便便就答应,事实恐怕不 象您想的那 样简单。”
“琼斯先生,我不只要洗清他,我还要奉赠您昨晚曾到这间屋里来的两个凶 手之中的一 个人的姓名和特征。他的姓名——我有理由认为是叫做琼诺赞·斯茂。他的文化 程度很低, 个子不大,人很灵活,右腿已断去,装了一只木腿。木腿向里的一面已经磨去了 一块。他左 脚的靴子下面有一块粗糙的方形前掌,后跟上钉着铁掌。他是个中年人,皮肤晒 得很黑,从 前还是个囚犯。这些情况和不少由他手掌上剥落的皮或者对您是有帮助的。那另 外的一 个……”
埃瑟尔尼·琼斯,看来显然是被另一人的正确性所打动了,可是他仍用着嘲 笑的态度问 道:“不错,那另外一个人呢?”
歇洛克·福尔摩斯转过身来,答道:“是个很古怪的人,我希望不久就可以 把这两个人 介绍给您。华生,请到这边来,我和你说句话。”
他引我到楼梯口,说道:“这件意外的事几乎弄得咱们把到这里来的原意都 忘记了。”
我答道:“我也想到了,摩斯坦小姐留在这个恐怖的地方是不合适的。”
“你现在就送她回去。她住在下坎伯韦尔,西色尔·弗里斯特夫人的家里, 离这儿不 远。假使你愿意再来,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可是你太累了吧?”
“一点儿也不累,我得不到这回事的真相是不能休息的。我也曾经历过危难 ,可是说实 话,今天晚上这一系列的怪事,把我的神经都搅乱了。已经到了这个阶段,我愿 意帮助你结 案。”
他答道:“你在这里对我帮助很大,咱们要单独进行,让这个琼斯愿意怎样 干就干他的 去吧。你送摩斯坦小姐回去以后,请你到河边莱姆贝斯区品琴里三号——一个做 鸟类标本的 瓶子右边的第三个门,去找一个叫做谢尔曼的人。他的窗上画着一只鼬鼠抓着一 只小兔。把 这个老头儿叫起来,告诉他我向他借透比用一用,请你把透比坐车带回来。”
“透比是一只狗吗?”
“是一只破特的混血狗,嗅觉极灵。我宁愿要这只狗的帮忙,它比全伦敦的 警察还要得 力得多呢。”
我道:“我一定把它带回来。现在已经一点钟了,如果能换一起新马,三点 钟以前我一 准返回。”
福尔摩斯道:“我同时还要从女管家博恩斯通太太和印度仆人那里弄些新材 料。塞笛厄 斯先生曾告诉过我,那个仆人住在旁边那间屋顶室。回来再研究这伟大琼斯的工 作方法,再 听听他的挖苦吧。'我们已经习惯,有些人对于他们所不了解的事物偏要挖苦。' 歌德的话总 是这样简洁有力。”
-- 游泳的鱼自由的游来游去,希望有一天能游入属于自己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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