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catch22()
整理人: yvonneh(2000-11-19 22:11:3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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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普希金
文字总是最容易衰老的。也许100年后的人会对我们这个时代的作品嗤之以鼻,正 如我们不屑于20世纪以前的任何句群。纯文学的时效使一切名垂千古的妄想成为 徒劳。总有一天,曾经辉煌的名字会在图书馆的书架上蒙上厚厚的灰尘,曾经倾 注无数心血的文本仅存了史料的价值。文学(仅指纯文学),是有优劣之分的。 评判优劣的标准完全在“我”(当然并非任何一个“我”都有资格进行这种评判 )。孰优孰劣就看文本是否和“我”在同一位置言说。也许仅仅相距50年就足以 使文本和“我”的位置风马牛不相及,何况100年,1000年。所以从评价作品的角 度出发去评价文学史上的人物可能是毫无意义的。如果我说普希金很伟大因为他 的诗写得很好,那么我肯定是在说谎。因为作为一个当代人,我认为他的诗不怎 么样,尽管在遣词造句方面比他的前辈和同龄人更为圆润。但是我并不会因此而 否认普希金的伟大。其实我这段罗嗦的开头只是要说明一点,评价文学史上的人 物不能从作品的艺术价值出发。
评价普希金们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看他是不是一个真正的文人。在任何一个 时代,真正的文人总是值得尊敬的。世界上的人可以分为两种,自己人和外人, 真正的文人便属于自己人。在任何一个时代,自己人总是占绝对少数,而自己人 中的真正的文人更是凤毛麟角,所以他才是伟大的,并且这种伟大是超越时代的 。要判断一个人是否真正的文人首先必须看他是否向中心话语圈屈服(这也是判 断他是否自己人的标准),并且能否以自己的话语成功地颠覆中心话语圈。
所谓的中心话语圈是每个时代的统治之网。被统治者在网上秩序井然地交错运行 ,小心翼翼地提防失足坠下。经过长时间地训练之后,这种小心便成了习惯。在 每一个时代,不会思考的人总是占大多数,在剩下的会思考的人里,习惯于代替 国家机器思考的人又占大多数。在仅存的能够真正自己思考的人中,保持沉默的 又占大多数。这些人通常都是安全的(除非爆发某种红色的烈性传染病),最后 余下的人便是具备了成为真正文人的首要条件的人。不幸的是在大多数情况下, 这些人会被流放西伯利亚,会被打成右派,会被迫流亡异国。但是如果一个时代 没有了这类人,那么这个时代的意义便可忽略不计。
普希金就属于这一类人。他的作品因完全从情感出发而未受统治话语的污染,也 因此而远胜于他的前辈(如杰尔查文)的那些颂圣忠君之作。在不喊“XXX万岁” 便为大逆不道的时代,写鸳鸯蝴蝶的人就是勇士。当起义者的鲜血还未从广场上 抹去时,写《致西伯利亚的囚徒》就是英雄。这样的人永生于任何时代,这样的 声音回荡于整个历史。呼喊的内容终将消失在无垠的时空,但呼喊的姿势即为不 朽。当我们受困于权威而僵死的话语时,普希金的意义便昭示于每一个时代。
毫无疑问的是普希金也具备了成为真正文人的另一条件,那就是驾驭文字的能力 。文字的组合必须呈现美感,这才是文学。有些文字堆砌的结果另人倒胃(比如 郭沫若的全部和艾青的部分作品),而文字的优美组织却能诞生《我记得那美丽 的一瞬》。虽然由于时代的隔膜,这些文字显得苍老和褪色,但作者组织文字的 能力还是无法湮没于时间的。
综上所述,普希金的伟大是不言而喻的。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文人。而可以被称 作伟大的人少之又少。因此,也许我们的遗憾仅仅在于普希金早生了一个多世纪 ,并且他不是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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