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otis()
整理人: yvonneh(2000-11-19 21:44:3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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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昆德拉
米兰·昆德拉的新作《慢》(La Lenteur)不久前刚刚上市,就被文坛刀斧手 们送上了断头台。哈佛大学东欧文学专家巴冉扎克(Stanislaw baranezak)在一篇 毁灭性的书评中将这部小说骂得狗血喷头,认为昆德拉这部小说写得既乏味到不 能再乏味,又肤浅得不能再肤浅,总之是味同嚼蜡,一钱不值,只能再次证明昆 德拉的小说写得一部比一部差。
但书评常常误人,而专家更常常欺人。就小说而言,《慢》至多是把昆德拉 以往小说中早就存在的种种毛病都加以放大而已。例如他那种“作者——叙述者 ——评论者三位一体”的写作方式日益让读者觉得难受,而他那过多的“警句” 也不再让人觉得有趣。但巴冉扎克的主要攻击点却几乎完全不能成立,因为他认 为昆德拉这部第一次用法语写作的小说实际表明他在自觉地告别自己的中东欧背 景,从而选择了注定只能成为二流作家的写作方式,即不是法国人却偏偏“用法 语为法国人写法国人”。但事实上只要浏览一下《慢》就不难发现,昆德拉的关 切仍然是从中东欧的生存处境所生发。真正的问题毋宁是,今日中东欧的生存处 境只怕已经既不再是西方的主要关切点亦非西方人所能体会,而昆德拉这类东欧 知识分子今日的切肤感觉和思考更已未必能再符合西方的口味。
《慢》这部短短一百五十余页的小说由两个爱情故事交织组成,一个发生在 十八世纪,另一个则发生在冷战结束后的现在,两者的交点是它们都发生在同一 个城堡中。在前者中,一切都是“慢”的,恋爱者处在充分自我把握的状态中; 而在后者中,则一切都“快”得发疯,每个人都像一部大机器上的齿轮身不由己 地跟着快速旋转。昆德拉的寓意其实不难明白:东欧在走出共产主义后,再没有 工夫停下来想一想自己的历史自己的传统,就被一头甩进了西方国际资本主义的 运转中,以至于像小说中的人物那样,最后连敬爱都不能收放自如。小说因此对 西方的一切,从政治、媒体、科学以及援助非洲等都极尽嘲弄挖苦之词。巴冉扎 克等的愤怒其实正是在这里,但他们似乎没有看出昆德拉这里用“快”所衬托的 正是他的一贯主题即“遗忘”。
出版商的广告将《慢》称为昆德拉“最轻的小说”,作者自己更说“里面没 有一个严肃的词”,巴冉扎克等则说它沉重沉闷,这或许不无道理。事实上昆德 拉一向沉重,因为他总是把一个偌大的“中欧”扛在自己肩上。不幸的是他想用 小说来担当的这个“中欧”实在已经面目模糊,以致人们认为他不过是又一个“ 用法语为法国人写法国人”的二流作家罢了。
【编后按:此文原载于《天涯》1998,5;宇慧文学视界编辑整理http://plains .yeah.net 图文;http://plains.163.net 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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