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cello()
整理人: yvonneh(2000-11-19 19:46:0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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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拾笔墨
cello
元旦的三天假期，我去了一趟韶关。之所以说“我”，而非“我们”，是因
为虽有友人相伴，却并未能因此驱散长久以来笼罩在心头的那份孤独——如果这
篇文字能够有幸或不幸地被那几位朋友看到的话，希望不要介意。外出旅行，原
本是为了散心舒怀，借以逃避那些来自灵魂深处的种种苦闷。然而，事实上，事
与愿违。心头的积郁越来越多，这也便是我写下这篇文字的最直接的原因吧。
像所有的中国人都热衷于讨论一样，元旦未到的前几天，我就在朋友们热火
朝天地讨论的虚拟世界中游历了大半个中国。决定去韶关，是元旦上午的“电话
会议”。因为时间无多，大家便不再提出异议。下午两点，我们已踏上了去往韶
关的列车。
韶关不过是一座小城。与广州相比，未免有些荒凉。只一条路，叫做“风度
路”，比较繁华。其地位大抵相当于广州的北京路吧。曲江桥边的一家小店的咸
猪骨粥味道不错。陌生的小城，寒冷的夜晚，陈陋的旅馆，使人感到一点被放逐
的凄凉。比较著名的风景区，都在下面的县城的远郊。
车八岭樟栋水自然保护区本是让我们寄予厚望的，以为会有一番丛林历险，
实际上不过一片寻常山林，其间还夹杂着几处农家的柑橘和茶树。一条狗让同行
的女孩惊慌不已。倒是山边的一条小溪清澈冰凉，在溪旁小憩片刻，对于我们这
些都市动物来说，是很有几分惬意的。包车来回，跟车的三个土人貌似不善，让
我们颇为警惕，后来证实不过是一场虚惊。
丹霞山的夜晚让人难忘。夜上长老峰，一是为了看日出；二是据说山路险峻
，使人望而却步，夜间攀登可避免恐惧——尽管如此，仍然可以感觉到脚下石梯
的狭窄与陡峭。近来不甚运动，登至山腰时已有些气喘。和尚庙旁卖一个食品杂
货的老头声音低哑，形容可怖，微弱的灯火下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凌晨四点，我们已在峰顶，等待日出。远处的山峰只露出暗黑的模糊的轮廓
，一座座漠然地耸立着。半山里传来别传寺和尚的颂经声，听起来有些虚无。那
一刻，我突然间感到了未有的孤独。我独自走上了观日亭。我不愿以我之坏心情
影响他们的游兴，也无法向朋友们解释自己为何沉默。在死寂的黑暗里若有所思
，黯然神伤，或许便是我这一类人长久以来养成的一种恶习吧。
天仍很黑。朋友们正在聊天或是做着什么游戏，不时地传来欢快的笑声。而
我一个人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领悟着人间的彻骨的苍凉。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便是
如此艰难。都市的快节奏与人心的难测让人们无暇交流，也不愿交流。面对彼此
之间以冷漠或警惕砌起的高墙，没有人愿意首先敞开自己的心扉，包括我在内。
人们所乐于谈论或听到的无非是一些简单的、轻松的、不痛不痒的、甚或是带有
几分幸灾乐祸的茶余饭后的谈谘。而那些关于生命的、情感的、灵魂的、乃至于
所有发自内心的感动和叹谓的话题，已变成一坛酸臭的、变质的泡菜，无人问津
。如果我这篇文字给人看到的话，恐怕也要被称为“无聊透顶”或是“无病呻吟
”吧。或许我本来就是那种不合时宜的容易感伤的人。然而，这样说，我不知是
一种自我嘲讽还是自我标榜。毕竟，我们都不甘于那种麻木的、漠然的、行尸走
肉般的生活，我们渴望着感动与震撼。而这种不甘，竟使我产生一种写作的冲动
（当然，如果这能被称为写作的话）。用那些我们熟悉的文字，说我们想说的话
，吐露我们的心声，向世界表明我们生活的姿态。只有在那些文字里，我们才能
看清楚自己的本相，重建自己荒芜已久的精神家园。也只有在那些文字里，我们
才能蔑视世俗，恣意宣泄，感觉我们如大风野草一样的生而自由的思想和灵魂。
而这种长久压抑的冲动，就在丹霞山上的夜里喷涌而出。
已经整整三年，我未曾正经地写过什么文字，除了那些类似于八股的公文。
大量的繁杂的工作以及生活中的种种琐事使我在艰于思想的同时，也丧失了写作
的心情。我的文思，也便在层层的封闭与束缚中日渐枯萎了。而今天，当我看到
这些文字艰涩地、步履蹒跚地走上纸笺的时候，我竟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如同见
到我久别不见、失散多年的朋友。尽管他在别人的眼中也许是笨拙的，可笑的，
甚至“无聊透顶”或者“无病呻吟”。我自沉迷于其中了。
日出没有看到。丹霞山的其他景点如龙翔湖、仙人观等，也只记得名字，具
体景象很是模糊了。因为下山的路上，我仍然沉浸于那种无端的感慨之中。我知
道这种情绪多少影响了我的朋友们，让他们有些莫名其妙。但我也相信，如我一
样的“异类”一定大有人在。总会有一些人如我一样，至今仍会为某种精神魅力
所动容。因此我将这篇文字粘贴在网上，借以呼唤我的同类们，也以此结束我三
年以来的耻辱的沉默。
一九九九年元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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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cello 于 Jan 13 00:23:34 修改本文．[FROM: 202.103.135.10]
※ 来源:．网易虚拟社区 club.netease.com．[FROM: 202.103.13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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