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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yvonneh(2000-11-19 02:30:4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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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鬼情相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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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该四年前了,有一天,我去拜访一个新从欧洲回来的医生,他从瑞士带来 一些一种名,有一种很名贵的我在中国从未听见过的叫做XVTE,我个人觉得比平 常我们喝到的酒要淡醇而迷人,他看我喜欢,于是就送我两瓶。记得那天晚上我 请他在一家京菜馆吃饭,我们大家喝了点酒,饭后在松花江路一家咖啡店闲谈, 一直到三更时分方才分手。
那是一个冬夜,天气虽然冷,但并没有风,马路上人很少,空气似乎很清新,更 显得月光的凄艳清绝,我因为坐得太久,又贪恋这一份月色,所以就缓步走着。 心里感到非常舒适的时候,忽然想喝一口我手提代衣袋里他送我的名酒,但身边 没有杯,附近也没有什么可以休闲的地方与路人,一直到中央路口,才寻到那路 上有一家冷饮商店,我就拐弯撞了进去。大概那商店的职员已经散工了,里面只 有一个女孩在吧台柜上算账,一个服务生在收拾零星的东西,自然更没有别的主 顾.但当我买好冷饮,正在柜上取杯的时候,后面忽然进来一个人,是女子的声音 :
“你们有XVTE帮忙?”
“XVTE?”掌柜这样反问的时候,我的酒已着在我的嘴上,所以也很自然的回过 头去。
是一位全身黑衣的女子,有一个美好的身材,非常奇怪,那副洁净的有明显 线条美的脸庞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虽然我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她正服务生对 话:
“你们也没有这种酒么?”
“没有,对不起,我们没有。”
这时候,我已经喝完走出了店门,心里想着事情有点巧,怎么她竟会要买这XV TE呢?还有那副无比净洁的脸庞,到底我在哪里见过的呢?为什么这样晚还在这 里买酒?我想着想着已经转出南京路了。突然在转角的地方有一个黑影拦住了我 的去路,问:
“男人!请告诉我去花园街的方向。”
我骇了一跳,楞了。一种无比锐利的眼光射在我的脸上,等我的回答。我一时 竟回答不出,待我有余地将眼光向她细认时,我意识到就是刚才在店里想买XVTE 的女子。
她怎么会在我的前面呢?我想。但随即自己解答了,这要不是我不自觉地为想着 问题走慢了,而没有注意她越过我,就是她故意走快点避开我的注意而越过我的 。
“花园街,我说的是花园4街”
月光下,她银白的牙齿像宝剑般透着寒人的光芒,脸凄白得像雪,没有一点血 色,是凄艳的月色把她染成这样,还是纯黑的打扮把她衬成这样,我可不得而知 了。忽然我注意到她衣服太薄,像是单的,大衣也没有皮,而且丝袜,高跟鞋, 那么难道这脸是冻白的。我想看她的指甲,但她正戴着纯白的手套。“男人,你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脸一百念分庄重,可是有一百三十分的美。这使我想起秋 林商上不知那一个橱窗的一模特
“你在想什么?不顾别人问你的路么?”
她锋利的视线仍旧逼着我的面孔,使我从浪漫的思维上严肃起来,我说:
“我在想,想这实在有点奇怪,问路的人竟不叫别人‘先生’或‘同志’而单 声地叫一声‘男人’,难道你是神或者是上帝么?”我心里觉得她的美是属于神 的,所以无意识地说出这“神”字,但是我随即用平常的微笑冲淡了那责问的空 气“我不是神,可是我是鬼。”她的脸艳冷得像久埋在冰山中心的白玉,声音我 可想不出用什么来形容,如果说在静极的深谷中,有冰坠子在山岩上溶化下来, 一滴一滴的滴到平静池面上的声音来象征她的清越,那么该用什么来象征她的严 肃与敏利呢?
“是鬼?”我笑了,心里想:“中央路上会见鬼!
“是的,我是鬼!”
“一个女鬼在中央路上走,到酒店店里买名贵的瑞士,向一个不信鬼的人问路? ”
“还没有相信过,这是真的;但假如有一天相信,也不会在哈尔滨的中央大街上 ;也决不会对一个在酒店里想买XVTE酒,又胆敢向一个男子问路的美女来相信。 ”
“那末你怕鬼么?”
“我是法医还没有相信世上有鬼这样的东西,怎么谈得到怕?”
“那末你敢陪我到花园4路么?”
“你想激我陪你去么?”
“为什么说我激你?”
“你为什么不说愿意不愿意,而说敢不敢呢?”
“那么我就问你愿意不愿意好了。”
“你为什么要去花园4路,这样晚?”
“因为到了那,我就认识我的归路。”
这时候我们不自觉的并肩走起来。我说:
“那末你是怎么来的呢?”
“走着走着就来了。”
“那么你是到江边路来玩的?”
“我在松花江上看月。”
“一个人?”
“不,一个鬼。”
“这样晚?”
“是的,如果用你人的眼光来说。”
“那末你也该乏了,让我叫一辆出租车送你回去好么?”
“这是什么意思?是我不会叫汽车?还是你走不动,还是你不敢或者不愿陪我走 。”
“你是鬼?”我笑:“一个陌生的男人陪你去花园路你不怕?”
在僻静的地方是鬼的世界,人应该怕了。”
“我怕什么?”
“你,你……至少要怕迷路。你知道僻静的地方,鬼路复杂,人是要迷住的,你 难道没有听说‘鬼打墙’么?但是在热闹的地方,像这中央路,人的路就比鬼复 杂,鬼是被迷住了。”
“你是说你是鬼,而被‘人打墙’迷住了。所以不认识路?”
“是的。”她点一点头说。
“那么我陪你去,但是如果我迷路了,你也要指点我一个出路才对。”
“在僻静的地方是鬼的世界,人应该怕了。”
我笑了,背靠在墙上,手放在大衣袋里。在僻静的地方是鬼的世界,人应该怕了 。”
“我怕什么?”
“你,你……至少要怕迷路。你知道僻静的地方,鬼路复杂,人是要迷住的,你 难道没有听说‘鬼打墙’么?但是在热闹的地方,像中央京路,人的路就比鬼复 杂,鬼是被迷住了。”
“你是说你是鬼,而被‘人打墙’迷住了。所以不认识路?”
“是的。”她点一点头说。
“那么我陪你去,但是如果我迷路了,你也要指点我一个出路才对。”
“那自然。”
她每次回答时,我都回头去看她;她一句有一句的表情,说第一句时眉毛一扬, 说第二句时眼梢一振,说三句时鼻子一张,点点头,说第四句时面上浮着笑涡, 白齿发着利光。这四句答语的表情,像是象征什么似的吸收了我,这时就是她在 送到时要咬死我,我也没法不愿意了。我说:
“那么好,我陪你走到花园4路。”,忽然想起她买XVTE的事情,所以就递给她, 问:
“你喜欢喝酒吗,送给你?”她拿过来,说:
“谢谢你。”
这时候来了一个汽车,借车光我发现这银白而洁净的颜色,实在是太没有人气了 。
那么难道这是鬼,我想。不,我接着就自己解释了,或者是粉搽太多,或者是大 病以后,再或者是天生的特殊的肤色,假如是我爱人的话,我一定会问:“为什 么不搽点胭脂。”自然我没有同她这样说,但是她先开口了。
“啊,这是XVTE!你哪里买的?”她说。
“是一个朋友送我的,但是奇怪,你怎么知道这是xvte呢?”
“你不知道鬼对于酒有特别明锐的感觉么?你们祭鬼神不都用酒么?”
“你又是鬼!”我笑了,但是我心里也有点怕起来。可是当我向她注视时,她美 丽的面容立刻给我无限的勇气,我又矜持着说:
“但是这不是白酒是国酒。”
“对的,但在鬼也是一样,不用说是我喝了,只要是别人在喝,我知道名称的我 都说得出,但这还不算希奇,我还辨得出这酒酿造装罐的日期。”她说这句话时 ,态度没有刚才的严肃,这表示这句话是开玩笑,那么难道以前的话都是真的么 ?然则她真是鬼了。
我没有说什么,静静地伴着她走。马路上没有一个人,月色非常凄艳,路灯更显 得昏黑,一点风也没有,全世界静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脚步声音。我不知道是酒 醒了还是怎的,我感到寂寞,我感到怕,我希望有轻快的出租车载着夜客在路上 走过,那么这风的声音或者肯敲碎这冰冻的寂寞;我希望附近火起,有救火车敲 着可怕的铃铛驶来,那末它会提醒我这还是人世;我甚至希望有枪声在我耳边射 来。……
但是宇宙里的声音,竟只有我们可怕的脚步,突然,她打破了这份寂静,说:
“你以前还没有同鬼一同走过路吧?”
我清醒过来看她,她竟毫没有半点可怕的表情,同样的镇静与美。到底她是习 惯于这样寂寞的境界呢?还是体验不到这寂寞的境界呢?
“你怕了,你有点怕了,是不是?”她讥讽似的说。
“我怕?我怕什么?难道怕一个美丽的女子。”
“那么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我问你,你以前还没有同鬼一同走路过吧?”
“是的,我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而且永远不会有。”说出了我有点后悔 ,这句话实在说得太局促了,似乎我是怕她提起鬼似的。她好像有意捉弄我的说 :
“但是你现在正伴着鬼在走。”
“我不会相信有这样美的鬼。”
“你以为鬼比人要不美许多么?”
“这是自然的,人死了才成鬼。”
你是将人的死尸作为鬼了!”她说:“你以你法医的眼光为死尸的丑态就是鬼的 形状么?”她笑了,这是第一次发声的笑,这笑声似乎极富有展延声似的,从笑 完起,这声音悠悠悠悠的高起来,似乎从人世升上天去,后来好像已经登上了云 端,但隐约地还可以让我听到。
我望望天空。天空上有姣好的月,稀疏的星点,还有是幽幽西流的天河。
“人间腐丑的死尸,是任何美人的归宿,所以人间根本是没有美的。”
“但是鬼是人变的,最多也不过是一个永生的人形,而不会比人美的。”
“你不是鬼,你怎么知道?”
“可是你也不是人呢!”
“但是我以前是人,是一个活泼的人。”
“我想你现在也是的。”
“我想你现在也是的。”
她微喟一声,沉默了,我们默然走着。
到一条更加昏黑的街道了,月光更显得明亮。她忽然望望天空,说:
“自然到底是美的。”
“夜尤其是美。”
“那么夜正是属于鬼的。”
“但是你可属于白天。”我说。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夜尽管美,但是你更美。”
“在鬼群里,我是最丑恶的了。”
“假如你真是鬼,我一定会承认鬼美远胜于人,但是你是人。”
“你一定相信我是人么?”
“自然。”
“假如我在更僻静的地方,露一点鬼相给你看。”她还是严肃地说。
“是更美的鬼相么?”
“怕,你见了会怕。”
我的确有点怕,但是我镇静着把她当作女子说:
“我不必露鬼相,讲一个鬼故事,就可以使你怕了。”
“你讲,你讲讲看。”
“你真的不会骇坏么?”我故意更加轻佻地说。
“骇坏?”她第二次发着笑声说:“天下可有鬼听人讲故事而骇坏的么?”
于是我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次有一个大胆的人在山谷里迷途了,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在 走,她知道三更半夜在深山冷谷中决没有一个单身的女子的,所以他断定她是鬼 ,于是他就跑上去,说:
打住.....
“你的故事很有趣,但是骇坏的不是我,到是你自己。”
“我?”我矜持着说:“我告诉你的我有同故事里的男子一样的大胆。”
“好。”她冷静地说:“那么到徐家汇路的时候,我倒要试试你的胆子看。”
我怕了,我实在有点怕起来,我没有说什么,抽默默的伴着她走。她似乎感到似 的,安慰我说:
“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加害于你。”
“加害于我,只要是你亲手加害的,我为什么不愿意接受?”
“真的么?”她回过头来,还是那样美丽,没有一点变幻。
“真的,我敢说。”我认真地说:“我终觉得伴你走这一条路是光荣的事。”
实在,她的美已经克服了我,无论她说话的态度与举动。她那时的确有权叫我死 ,但是假如她变成可怕的丑恶的鬼相,我还是愿意死么?这个问题一时占了我的 心灵。我说:
“为什么鬼要用丑恶可怕的鬼相来骇人呢?”
“这是人编的故事。”她说:“人终以为鬼是丑恶的,人终把吊死的溺死的死尸 的样子来形容鬼的样子。”
“那么到底鬼是怎样呢,你终该知道得很详细了。”
“自然啦,我是鬼,怎么会不知道鬼事?”
“那么你为什么说你回头要现鬼相骇我呢?”
“可怕的鬼相一定是丑恶么?”
“没有美的东西是可怕的。”
“这因为你没有见过鬼,今夜你就会知道最美的东西也可以骇坏人。”
“但是我相信,至少我是不会被美所骇坏。”
“天下过分的事情都可以骇人的,太大的声音,太小的声音;太强的电光,太弱 的燐火都可以骇坏人;所以太美的形状,同太丑恶的形状一样,都可以骇坏人。 ”
“你的话或者有理,但是你不知道什么是美,美就在不能够过分,一过分就是不 美。”
“但是可以美得过分。”她笑了。接着她同我谈到许多美学上的问题,话就谈远 了。
她的博学与聪敏很使我惊奇,很可能的使我相信她是一个鬼,但是这个鬼也好像 更不可怕了。
有一阵风,我打了一个寒噤,我问:
“你感到冷么?……”
“不,我走得很热。”
我忽然感到我应当称呼她什么呢?我问:
“我可以问你的姓名么?”
“鬼是没有姓名的。”
“那么叫我怎么称呼你呢?”
“你自然可以叫我鬼。”
“‘鬼’,我不愿意,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
“你是不是叫惯了人世间那些什么小美,秀娟,一类的名字?所以一定要在不是 人的上面也加一个名字,好像许多人把狗叫做约翰,把猫叫做曼丽,把亭子叫做 滴翠,把山叫做天平,叫做天目,把自己的街屋叫做‘葛天山庄’‘卧云’‘吐 云’一样吗?这是太‘俗气’了。”
“那末我叫你‘神’好了,我想你假使不是人,那么一定是神;假使是人,那么 神是也可以代表你的高贵。”
“我的确是鬼,但鬼不见得不高贵,为什么你要把她看作这样低贱?我本来是鬼 ,为什么要叫‘神’呢。”她很愤怒地说,可是到此忽然一笑:“人,你究竟是 一个凡人。”
我本来是凡人,所以我就默然了。
这时大家走得非常慢,好像是在散步,不是在走路,我眼睛望着天平线,她大概 在看我,我不敢把视线同她锐利的眼光相碰,夜静得一片树叶子翻身都可听到, 这样沉默了大概有十分钟。
“我想,你以后就叫我‘鬼’就是了。”
“鬼不是很多,怎么可以笼统叫你为‘鬼’呢?”
“那末人也不只你一个,我为什么要笼统叫你为‘人’呢?”
“所以呀!不过你叫我是你的自由。”
“我不相信叫人有自由的,在你们人的社会里,儿子叫爸爸不是必须叫爸爸吗? 所以叫人也要一定合理的。”
“那么你的称呼法是合哪一种理呢?”我争执的理论是退后一步了。
“因为我只认识你一个‘人’,假如你也不认识第二个‘鬼’,那么叫我‘鬼’ 岂不是很合理么?”
“好的,我听从你。”
这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徐家汇路,我来过几次没年枪毙人都在这,我是法医,自然 要到刑场,这是荒僻的地方,我期待她的变幻,什么是美得可怕的形状呢?我等 待降临到我的面前。
但是她好像忘了似的,再也没有提起,不知不觉我们到了花园4路,她叫我回家, 我想送她到家她一定不肯,她说下去还有十几里地呢。
“你以为我怕再走十几里地么?”
“不,下去都是鬼域,于人是不方便的。”
“但是同你在一起,我愿意做鬼。”
“但是你是人。”
“我一定要送你到家。”
“我不许你送。”她站住了。
“那末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不,你一定要回去。”她目光锐利地注意着我,使我不敢对她凝视了。我垂了 头。
“回去,听我的话。回去。”
这是一句命令的语气,我感到一点威胁,这像是指挥百万大军的语气,是坚定的 ,诚恳的,充满了信仰与爱的语气,我想拿破仑一定也用这样的语气叫他的士兵 为他赴死。
当我举起头向她看时,她的目光还在注视我,锐利中发着逼人的寒冷,嘴唇闭着 ,充满了坚决的意志,眉梢竖起来,像是二把小剑。
这样的面目我平生第一次见到,我怕,我感到一种怕惧。
“好的,我听从你,但是我什么时候可以再会见你呢?”
“会见我?”
“是的,我必需会见你。”
“好,那么下一个月这样的月夜。”
“但是我不能等这样悠长的岁月。明天怎么样?”
“那么下星期第一个月夜。”
“但是……”
“下星期第一个月夜,就在这里。”
“可是……”
“好,就这样,现在你回去。”
我点点头。但是我把手中的那瓶XVTE交给她说:
“留着这个吧。”没有注视她一眼我回头走了。
“谢谢你,再见!”她在背后说。
“下星期见。”我说着扬扬手,我没有回头看她,因为实在可怕。
美得可怕,是的,美得可怕。我在回来的路上一直想着这份可怕的美,与这个美 得可怕的面容。
第二次相会,我们漫走了许多荒僻的地方,我回家已是天亮。
第三次的约会只指定日期地址,没有限定月夜,碰巧那天下雪,我去时以为她也 许不会来,但她竟比我先在,我们就到通达街一家咖啡店去谈了一夜。
以后我们的约会大概三天一次,终在夜里,逢着有月亮,常在乡下漫走,逢着下 雨或者阴天,终到咖啡店坐坐,日子一多,我们大家养成了习惯,风雪无阻,彼 此从未失信。她从不许我送她到斜土路以西,更不用说是送她到家。
她善于走路,又健谈;假如说我到现在对于专门学问无成,而一直爱广泛地看点 杂书,受她的影响是很深的,她真是渊博,从形而上学到形而下学,从天文到昆 虫学,都好像懂一点。但是她始终说她是鬼,我也不再考究她的下落,鬼也好, 人也好,现在终是我一个不能少的朋友。
这样的友谊一直没有断,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们这份友谊。在一年之中,我终有 几十次请她到我寓所坐坐,她都拒绝了,虽然有时候简直在我门前走过;也终有 几十次求她让我送她到家,她也都拒绝了。
一直到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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