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ytc58()
整理人: yvonneh(2000-11-19 15:34:4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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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虎（四）
游侠儿十一郎再遇温柔乡女主人兰诗诗是在蜀道剑门。
春末剑门，天下雄关。士子淑女，往来踏春者众。万木山中，层林尽染，春浓如
墨，少了几分青莲居士的叹息，多了一缕寻花引蝶的喜悦。入关的那夜，天蓝如
洗，中央虚虚地拱着一轮月，橘黄的，象蒙着层喜极而泣的泪光。夜风冷峭，心
胸中却有暖意，且一荡一荡，充盈在肺腑之中，青山依旧在，几度月儿明，岂能
不让人心中一动——或许，她的那一曲《阳关三叠》与他们的重逢不无玄机。在
西南一隅她的直面相问也并不如此夜一曲琵琶清唱更令他心仪。毕竟，他是喜欢
美丽的，尤其是既美丽又能弹琵琶的。逃遁有时候岂不是为了更好地追逐。
于是他只有选择与她面对面地站在草庐外的平坝里。相视无言，任凭琵琶声咽。
他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还有大把的时间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反复周旋。他想这深
山中充满着迷离的氛围，月亮仍如幼年时一样容颜未改。青黑色的草庐沉浸在游
离的雾里，沉重的石阶木梯，如同某个梦中的不切实际的场景，心中有冲破暮霭
的渴念却又松软无力。他觉得自己 从前的逃遁是可以理解的了，兰诗诗的出现令
他心慌意乱，无所适从。那日遁去后，居然几次梦到紫罗兰，梦到了令他感到羞
耻的一幕。醒后却见宿鸟惊起碎了花影，猛然油升人散去后的几度留痕。今夕重
逢山中，树非树，花非花，竟只想问她一句什么，十年怒马江湖，阅尽人间春色
，竟从未如今天这样动心。
他一手按了那柄瘦剑，想着这一次是否应该由自己先开口呢？他终于笑了，说道
：“你是名动天下的温柔乡女主人兰诗诗。”
她的手指慕然静止，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他轻叹了一口气，又道：“除了兰诗诗
，世间还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女人？”
她的脸上突然现了一朵红晕，竟似平生第一次受人夸赞。
他却已经背转身去，继续说道：“所以，男人见了你只有逃，我也不例外。”
他没有回头，却感觉到她已经笑了。
“这一次你为什么不逃？”她轻声问道。
“假如白玉老虎十一郎每次见了你就逃，传扬出去也真是没有面子。”他叹道。
这一次她笑出声了：“可是你还是不敢看我。”
“我不敢？”
他突然转过身来，与她的星眸相接。他看见她在笑，但是她的眼睛却在洞悉他。
他明白这并不是一次艳遇的开始。如果有谁以为可以随便同京城温柔乡的女主人
调情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十一郎知道自己的剑在她的面前只不过是一片废铁，他
明白自己正在死亡的枕边散步。
她似乎根本没有动，就已经摘下了他的剑，在手中把玩起来。剑鞘瘦且长，原以
为是银的，凑近眼前才知道是木的，却又不知是什么木，质细柔软竟胜于金银。
干干净净的，一丝雕花也没有，剑把亦无流苏。这真是他的剑——她暗想，正如
他的人，不食人间烟火，确实是天生的王侯才能够如此啊。她抚着剑身，猜想那
些供他驰骋的绝色女子，事过境迁之后，竟如他的剑鞘，连一丝痕迹也留不下。
可是此刻，这剑竟在她的手中，而他的眼中却无一丝往事，有的只是温暖的光芒
。
她想，如果她对他说出真相，他会不会把温暖的目光换上冰冷的剑芒？她在心里
苦笑了一下。
十一郎竟也苦笑了一下，说道：“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她轻轻抽出寸许剑身，盯着刃的冷光道：“剑失人亡，你居然如此不珍惜你的剑
？他笑道：“3年前我已经不再用它了。对我而言，它已经不再是剑。如果你喜欢
，就拿去好了，它倒可以像我一样陪着你。”
她心中忽地一动，嘴上却笑道：“我为什么要你陪？”
他知道有些事不能说就永远不要说，于是也只是一笑。
兰诗诗把剑和琵琶放在一处，默默地低下头去。便只剩下草庐前一堆小火的噼叭
作响。他无意失言打破这寂静。倒是她低下的头令他想起了另一个女孩，那是江
南的名妓依香。他想起那时他常常在依香的膝间熟睡。每当他醒来，那个傣族的
女孩正低着头亲吻他的脸庞。他知道她明白他迟早要走，却不愿意他真的有一天
会离开。她还知道她时常偷偷流泪。在后来的许多岁月里他一直恨自己从未帮助
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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