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zhujie()
整理人: yvonneh(2000-11-05 22:12:5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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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妇科门口的一条长凳上等她,那样静悄悄,静得让人不知道 怎样坐,妇科住院部的走廊空空的,好象没什么人住院,护士台那里两个里 面穿着时装外面套着白大褂的小姐,一幅上班的模样。我从群珍进去的那道 门里往里张望,什么也见不到,里面又是一道门,甚至连声音也听不到。
群珍说可能会很痛,我坐在那里想一定是非常痛了,不然群珍不会 叫我来,医院的门也不会关得这么严,一点儿声音也听不到。我拧着头把妇 科那里所有的宣传画都看完了,又看表,过了半个小时,群珍苍白着脸出来 了,头上是汗。她那天穿的是一套紫色的衣服,捂着小腹出来,看见我,笑 一下。我扶了她坐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先说话了:“没事的,我坐一下 就好了。”我就陪着她坐在那里。
两个月后她老公找来了,要她回去,她不回,跟厂里说了,把她老 公也安排进厂,去了最好的一个部门锰鞋。做了几个月,老公说累,做不了 ,回去了,剩了她在这里,依旧打工,温温婉婉的进进出出,不怎么说话。 厂里渐渐传开她不能生孩子,有人悄悄的来问我是不是真的。我那时虽然还 住在厂里,但早以辞了那份工了。最后一次给员工出粮时,几个老资格的师 付合谋了说我发错钱,给少了,到老板那里去说我,把平时留意到的我的过 失大大渲染了告上去。其实从我一进厂她们就在后面搞我的鬼了,说什么我 都不会怕,但是这次涉及到钱了,我忽然就感觉很委屈很委屈,在办公室里 哭起来,然后娇气上来,不干了。
群珍在厂里支撑了一年多,终于是回去了,倒底是因为洪湖家里的 原因回,还是因为厂里工人的冷眼而回,我不知道。她走时我一个人住在篁 村老宅子里,等待万恶的单程证,等待去香港跟我的虫儿不分开。这样子又 过了两年,来到九九年了。这两年里原来的那间厂倒闭了,不能说话的那位 老谭生心肠很好,从不追究员工的过失,见到员工受伤了还会亲自拿了纱布 去帮人包扎。却抵不住二世祖的糟蹋,小谭生背里拿了钱去炒股票,金融危 机一来,全部落空,近三十年的江山全部赔了,还资不抵债。厂子是再也撑 不下去了,不得已,贱买了,算是一生的心血向东流。
我嫁的人是个十六岁就出来做童工的人,一生在做鞋这一行里打滚 ,除了这一行,他什么也不会。他前后跟了老谭生十几年,厂子倒了,他必 须得另想出路。
结果我们借了几十万把一些必要的机器买下来,留了三分之一的人 ,租了一个小小的厂房,开始自己做。那三分之二的人,各自散去,不知东 西。第一年我们由头亏到尾,但是没办法回头,必须得做下去,守到经济情 况好转,我们从最初的几十万一直借到了近两百万,厂子才略见新机,慢慢 的开始起动了。这期间我的单程证终于批了,可以去香港定居而不被遣回。 我们被迫向政府捐献,写下自愿捐献证明存照,在公安局对外关系科里,那 些科长科员的笑声中接过一纸单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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