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blinder()
整理人: yvonneh(2000-11-05 22:04:4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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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过后
每次那团白光过后，我就特别清醒特别正常。
广深线上的列车总是这么干净，和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是不是这样啊，阿风？
以前，你总是坐这趟列车来看我，还记得吗？
你看呀，阿风，连靠背上白色的绣花垫子也这么雪白雪白的，和我们第一次见面
一样，我给你绣了一块一模一样的，你放哪儿去了？明天要拿出来放在电话几上
，清清爽爽的，多好。
那团白光从眼前闪过，突然发现车顶的日光灯真的好漂亮呀，把车厢里照得连个
影子都没有。嘻嘻，我是个没有影子的人。
这样多好，我知道自己在没有阴影的地方特别漂亮。
“可你很矜持。” 你总是这么说，悄悄地笑眯眯地说，好象我的心思你知道得一
清二楚。——讨厌啊，阿风……哼，那当然，我一向这样的啊。就连第一眼看到
你的时候，虽然心都乱了，可我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看对面的你，只歪仰着
脸儿凝视车窗外边掠过的树，那上面有叶子飘下，金黄金黄的。我的嘴唇抿得紧
紧的，我知道它们薄，就更要抿得紧紧的，和今天一样。
我知道自己特别漂亮，特别是今天，在没有影子的地方。
所以我笔直地坐在座位上凝视着窗外一动不动，抿着嘴。我得让自己保持一种典
雅的状态，脸上的笑容若有若无——阿风，其实你第一次看见我这个样子就被我
迷住了，还装！——可我不说破，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说破过？
悄悄低头，我看见了自己的手臂，它们还是那么白皙，你总是说我皮肤白得不得
了，象通润的羊脂玉。每次你这么说的时候，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眼睛恍惚
得要命，嘻嘻。所以我把两只手很优雅地交错着，放在膝上。你总是悄悄地在我
耳边说我这种样子特别拒人千里之外但是特别有魅力。
所以我特别漂亮，特别是今天，在没有影子的地方。
别吹我头发，阿风，讨厌啊你，这里这么多人，你看对面那个戴墨镜的人在看我
们呢，他怪怪的，象个瞎子……别吹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可以捏着我
的手。乖啊，轻轻握着我的手，别乱动……你这个人就是不自觉，阿风，我小声
提醒你你就当没听见，还故意对着我的耳朵吹，真把人气死了。
哎呀，你看你，把我的头发都吹乱了，阿风——不行，我不能让头发乱了，这是
临走的时候你给我梳的样式，你每天早上给我梳头的时候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的，
惯得我都娇娇地怕疼了，嘻嘻。我轻轻把垂下来的发丝挽回耳际……这样就不会
乱了，什么就都不会变了，一切就都和以前一样了……是吧？
阿风，真的别吹了，要把囡囡吵醒了……囡囡，乖，醒了醒了别哭啊……妈妈给
你唱歌：“知了你别叫，宝宝睡午觉……”，好好坐在椅子上啊，囡囡，别站在
桌子上伸手去够日光灯，会摔交的，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跟你爸爸一样……我看
见你粉红色胖乎乎的手指，我的囡囡，还有你忽闪忽闪的眼睛……那么长的睫毛
，长大了你肯定比你妈妈还要漂亮，嘻嘻。在你睡熟的时候，是你爸下手给你剪
睫毛的啊，我不行，吓得手都哆嗦。不过，阿风，你还真对了，你看囡囡现在的
睫毛多整齐好看！
你这个怪模怪样的瞎子，我知道你坐在对面，透过墨镜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可我
不怕。我有阿风。我还知道自己今天很漂亮……对不对啊阿风……你总是说我漂
亮怎么现在不说话了？来，囡囡，到妈妈怀里来，妈妈给你穿鞋鞋，你看妈妈给
你买了红色的鞋鞋，好漂亮哦！囡囡，今天要爸爸开车带你去见爷爷奶奶，高兴
吗？好好听话啊，坐在车里不许乱动的哦，要不就不是好孩子了。见了爷爷奶奶
要叫啊，看着爸爸，不要让他抽烟喝酒，就说妈妈说的，不许！抽烟喝酒不是好
爸爸，囡囡，你是大姑娘了，要替妈妈管着爸爸……
阿风，你的身份证还在我包里，你总是这么糊涂，出门都忘了带这些……开车的
时候小心一点啊，别忘了空调不要开太大，囡囡会感冒的……我给爸妈买了点西
洋参，放在后座上，别忘了拿……还有，爸妈一定在等你们吃午饭，别迟到了，
别喝酒，阿风，千万别和爸爸喝酒……你要开车，他心脏不好。
阿风，早点回来……晚上一定要回来吃饭啊，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萝卜丝鲫鱼汤…
…你要不回来吃饭，我也不吃了……阿风，别喝酒，千万别喝酒啊……
每次那团白光过后，我就特别清醒特别正常。
别不信，瞎子，我没有幻觉。现在我还记得那团白光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是今
天上午十点。我接到了那个电话，然后我就看见阿风牵着囡囡的手走进白光里去
了，我气喘吁吁地追了很久也没有追上，那光线太耀眼我什么也看不见……
第二次白光出现的时候是中午一点钟，那些穿制服的把我接过去……我清楚地记
得高速公路上满地都是玻璃渣子……真的很奇怪，那些玻璃渣子在我眼里开始是
闪闪发着彩色光彩的，很漂亮很漂亮……然后突然一下，变成一种耀眼的白色，
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千真万确，你别不信。
然后我就知道我在白光之后特别漂亮并且没有影子。
好了，瞎子，不和你说了，车到站了……阿风，你把行李收拾一下，囡囡，来，
妈妈抱。我们要回家了，让我们一起回家。
我走下车，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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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习惯不用眼去看世界
但无法忍受不用心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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