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feverperi()
整理人: yvonneh(2000-11-05 22:04:3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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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水（丁）
黑暗笼罩的第四天夜里。
“你究竟想要怎样？”廪君强按住怒意。
“我要你不走。”
“我只要你不走。”
夷尾咬着牙，长发在黑风中吹拂，千丝万缕的舞着。
“不。我的出生是天意，我生为王也是天意。我的心脏里流着伏
羲骄傲高贵的血液。我绝不能有辱我的祖先。我必须走。我绝不能留
在此地。”
廪君盯着她冷冷地说。
“何况我绝不能为女人留下。”
夷尾侧脸看他，盈盈双眼里一片氤氲。
“你真的如此绝情？”
廪君不再看她。
“那我宁愿天永无宁日，生灵涂炭！”
夷尾面如寒霜。
廪君杀心顿起。
夷尾一脸苦相跑进月宫。
“嫦娥姐姐，我该怎么办？”
“不是我说你，你也太过份了，居然把附近山林水泽中的神灵精
怪都招来。你这样做犯了天条，玉帝不会原谅你的。”
“不是我叫他们来的！是他们看到我哭，自动愿意来帮我的！”
“那也不对！你以为这样做就有用吗？”
“也许我能感动他。”
“你要怎样？你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也罢了，还把个天也搞
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万物没有阳光就活不成？你怎么那么自私为了自
己的一点儿私欲就搞得盐阳不太平？盐阳的一切已经快要毁灭了！你
怎么给上头交待？”
“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是不想的。”夷尾饮泣。她面色惨淡，
脸颊苍白，目光涣散。
“你看你，哪里象个什么女神？你现在简直是个妖！”嫦娥指点
她，毫不客气。
“你救我吧，你救我吧。”夷尾拉住嫦娥不停地嘶喊。
“没人能救你。你自己管你自己。”嫦娥拂开她的手，冷冷地说。
“我当初告戒过你多少次，你这样是自取死路。你偏偏不听，现在闹
成这样，你自己看看，怎么收场？”
“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了！即使万物都死光了，只要他能留下
就行！反正我要尽一切力量把他留下！”夷尾又倔起来。
“我劝你，趁现在还来得及，就放廪君走吧。最多你在盐水休息
一阵子，世间男子有的是，还不是任你溜溜地求。”嫦娥苦口婆心。
“不不不，绝不！”
廪君想了很多方法也不能杀到夷尾。她对他没有防备，但是晚上
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没有力量下不了手，白天她在空中他又分辨不出
来哪个是她。
第五天，部落半数人开始发狂。
第七天，他一筹莫展。他烦燥地走出帐蓬。几步开外一对男女吸
引了他的注意力。
女的胸口一把刀插着，血流不止，即将死去。
“我实在受不了这些虫子了，我怕我迟早要疯，只好比你早一步
离去。”她努力拔下刀来，在头上割下一缕青丝。“你拿着我的头发，
不要为我难过吧。”
“我一定永生带着这缕青丝。我对你的爱意永远不会变！生生世
世！”男的哽咽。
廪君心中一动。
第七天夜里。
廪君表现得特别温存。夷尾以为他回心转意，分外高兴。
欢娱过后，廪君从头上拔下一缕头发。
“我愿意和你同生共死，这缕头发代表我的心意，请你务必要带
在身上。”他好象很情深意重地说。
夷尾一双秀目盈盈地看着他，欢欢喜喜地接过头发。
廪君唱。
我要与你分享生活
不要扭曲懦弱的神经
我不相信自杀会解决
我已厌倦这昏天黑地
他看到她眼中有光亮一闪即逝。
他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她良久不说话。
“你愿意带着它吗？”他急急地问。
“我对你的爱慕之情请你不必担心。你的信物我一定会佩带在身
上的。”夷尾咬着下嘴唇。
“现在，你好好休息吧。”她长袖轻挥，他沉沉睡去，眼睛始终
不肯闭上，似乎想要亲眼看见她带上。
夷尾看着那缕头发良久。嗯。那么说，他对她。嗯。是这样了。
她的心变得冰凉。她把他的头发贴近了在脸上摩挲。
多么象一个梦啊。山，梦醒时我在哪里？水，迷醉时我们一同远
去。
夷尾缓缓闭上眼睛，想起嫦娥说过的话。
你没有做过人，你根本不懂做神仙和做人的区别。你的修行还太
浅了。你不知道人的感情并不是爱不爱那么简单的。
“姐姐，姐姐，我知道错了。可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她低低
地喊。
夷尾轻轻地俯下身去看熟睡的廪君，他的神态不那么安详。她的
心一抽。
夜色沉沉，没有半点儿月光透进来，大地完全被笼罩在绝望的黑
暗之中。夷尾捏了廪君的青丝走出帐篷。
四处都是部落的咒骂声。
“我讨厌这些声音，嗡嗡嗡地我耳边吵着。”
“我要变疯了。”
“我们为什么会遭到诅咒？”
“天啊，救我们吧。”
夷尾神色自若，走到岸边唱起《夷尾小夜曲》来。
两行珍珠眼泪顺脸颊而下，夷尾慢慢地把心上人的发丝带在身上。
她在漫漫的夜色中迎着风，裙袂飞扬。
唱完这首歌，就到了天亮的时候了。
到了清晨，夷尾一如往常变成一只小虫。当她在天空飞舞时，那
缕青丝也随着飞舞在天空中。
廪君从梦中醒来，一跃而起，他迅速跑出帐篷，四处观望。终于，
他看到那缕青丝，那只小虫在天空飞舞，恋恋不舍地久久不愿意离去。
“拿我的弓箭来！”他一声暴喝。随从迅速递上明月弓流星箭。
廪君看好位置，踏上一块阳石，取箭，搭弓，拉弓，瞄准。他的
手有微微的颤抖。
那只小虫在空中静止，一动不动。
“你自找的，休要怪我无情！”廪君犹豫了三分之一个瞬间。
“着！”
箭如流星。正中那束青丝。
青丝直线下坠，跌落在盐水上。
刹时，所有的小虫都飞得无影无踪。如同雨过天晴，太阳出来了，
大地一片光明。五族人齐齐伏地欢声高呼。
别想把黑暗放在我的面前
太阳已经生长在我心底
不再有封闭的畏惧
奔腾的灵魂飞上天际
太阳 我在这里
太阳 我在这里.....
——选自《太阳》
盐水突然急流喘息，怒喝咆哮，飞虫被水卷起，一会儿便什么也
看不见了。
廪君呆呆地望着河水，仿佛听到低低的一声叹息，再看河水，已
是呜咽一片。
一轮月亮意外地升起，在大白天和太阳并排，看起来十分诡异。
整个部落一天惊慌。
“廪君是迫不得已，如犯天怒，请老天爷只惩罚我一人，不要将
苦难加诸于我的子民！”廪君仰天长啸。
天上没有什么动静，过了三分钟，月亮自已消失。
有东西滴落在廪君的头上，他顺手一摸，手湿湿的。再看手，有
一些蓝色的液体。他皱皱眉，在身上擦干净。
大地和天空都全部恢复生机。
“立刻整装启程！”他向部下发出命令。
部落欢天喜地地唱着歌谣前进。
后来，他们来到一个地方。就在那个地方，他们建立了雄伟的都
城。廪君成了一代枭雄，他们的子孙就在那儿世世代代地繁衍了下去，
后来成为中国西南一个强大的氏族——“巴族”，也叫巴国。
那个城市，他们取名字叫——夷城。
假如某一天夜里，你不太睡得着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不能忘记
她曾在身旁的几度欢乐几度忧伤，不能忘昔夜月影离合的几多欢畅几
多迷茫而风吹过云影似梦，你突然看到有什么在眼前划过，那不是流
星哦，那是夷尾永远不死的灵魂，它夜夜在第六空间飞舞。
然后你就晕眩了，然后那些亮光就消失了，然后远古的一切都淹
没了。
200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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