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chinarom()
整理人: yvonneh(2000-11-05 22:04:40), 站内信件
|
发信人: tmhy (天籁回音), 信区: Literal 标 题: 消磨 发信站: 新龙门客栈 (Sat Apr 17 02:14:17 1999), 转信
一九四五年。林坪县城。
年秀在火盆前搓着手,听奶妈讲她的夫家。今天刚下了娉,是个中等个儿瘦瘦 的男人,戴着青缎的瓜皮帽。“他一天能吃二两土,家里还殷实,只是小姑子多了 点。”火盆架儿上雕着花,年秀仔细的辨认一番后放弃了。就要过年了,就大了一 岁了。她是年三十生的,就叫了年秀,外面在下雪,年秀望出去,奶妈还在那里说 :“不久也就会全嫁出去的……”
雪把亭台楼阁全掩住了。那栏杆本是红色的,深红色的,算了,黯红色吧。年 秀不着边儿的想着栏杆的颜色,后园里曾经开过很多菊花,年秀搓着手,那些同学 们都不知去哪里了,这是寒假,时局也不好,明年开学了,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遇 到几个。殷君呢?他说过想去省城的,不知去了没有。殷君,年秀把手在绿色锦缎 绣花棉袄的边儿上抹了一下,心里似乎漾着什么,偏在这时奶妈的话继续传来: “你出嫁后不知道夫家还让不让你继续念书呢,多半是不会的了。”
“出嫁?”
年秀回过神来,想起见到的那个瘦瘦的男人,不可能!
一天夜里,年秀就带着衣服行李,裹了些银钱首饰,离开了这个正在为她准备 嫁妆的高宅大院。
一年后。 省城。
年秀已经不是一个大户人家小姐的模样了。她坐在一辆黄包车上, 穿着蓝灰色 的对襟衫子,只是衫子是极干净的。那车夫乐呵呵的,穿过一个里弄,拐个弯儿, 到了一个名叫取水楼的巷子里,停下来,扶了年秀下车,说:“就这里了,你看好 不好?好的话就租吧。”年秀看看,这是一个大大的院子,分成了几户人家,中间 的天井大家公用着。这只是当年她家的一个边角儿罢了,但年秀微微笑了一下: “就这里吧。”
把东西什物搬进来后,年秀整理东西时,又触到那只口琴,裹在一个丝绒的墨 绿色盒子里。殷君!年秀又想起他,执东西的手慢下来,人海茫茫,今存明亡,何 况,你爱的秀已经不是那个纯洁无暇的秀了!匆匆把自己嫁了,这个车夫是那天夜 里把自己从街上救回来的人,一年里要接受的事情太多了,不妨再多一个心地好的 男人吧。
年秀望向镜子把鬓边拂一下,镜子里一张素净的脸,白描一般的眼。姻缘真难 说!
一九六三年。取水楼。
三个女儿都上学去了,吴世前早已没拉车了,在一个工厂做了工人。
刚才她出去时,竟遇到一个旧时相熟的人,她盯了年秀好久,才张大了嘴问一 声:“你是年秀?——我的天呀!”
年秀与她分手后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翻出那个旧口琴,她从不让孩子们碰 它,也没人知道她会吹口琴。“知道殷君的消息吗?他五零年也来了省城,前阵子 说他右派,现在刚平的反,但他整个人都变了,畏畏缩缩的,你还是别找他的好。”
(殷君在江边吹口琴,回过眼来对年秀一笑。)
年秀蓦得心疼起来,跌坐在床上,手抚过蓝白格子的棉床单,一阵刺痛。午后 的屋内静得人心里发虚。要找他!要看一眼!年秀心里急急的敲着鼓,不由又走到 镜子前,里面是一个中年妇人,就这样子去见他?
他认识的年秀是林坪县里最美的小姐!
年秀还是去了,在那机关大院的门口等他出来。每出来一个人她都费劲儿的辩 认着,嘀咕着该怎么和他说第一句话,而殷君见了自己,第一句话又会是什么呢?
殷君意外之中惊慌的问她:“你现在是什么成分?”
大女儿何楚兴冲冲的跑来:“妈妈,我也要下农村去了,后天就走!”
“下农村,下什么农村?”
“毛主席号召我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呀,到农村去!”何楚说这话时做了一 个辉煌的动作,英姿勃勃的把手一挥,“到广阔天地中去!”
“不行!去那鬼地方干什么?又脏又穷!”年秀当即反对“不准去!现在外边 乱得很,你一个人跑到农村去,出了事儿谁知道!现在一窝蜂下去了,还不知什么 时候能回来!”
“回来?毛主席说要支援农村,扎根农村的!”吴楚觉得和妈妈讲不通,食古 不化的顽固派!“我去定了,大家都报名了,没得改了!”
说完一掀门帘走出去,晾着年秀在屋子里。
年秀待她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户口本藏起来,不让吴楚拿了它去迁户口。扎 根农村!这死丫头!可第三天她发觉吴楚一整天都没回来,不禁心里不安起来,走 去找那个户口本,却发现已不异而飞!吴楚下农村了,把户口也迁了。年秀气得在 屋里不知怎能样才好,这时候,吴世前却回来了。年秀正待把劳骚发到吴世前身上, 却见他脸色异常的凝重,才省起这时候他应该还在上班的。“怎么了?”
吴世前说:“你以前的事,和谁说过没有?”
“什么事?”
“你是林坪县大地主的小姐。”
(哦,殷君?)
几天后。
吴晋拖了妹妹吴湘的手放学回来,一进门,见着一个人影子高高的挂在门梁上, 那是妈妈。
吴湘吓得大哭起来。
四个月后。
一个林坪县口音的男人找上来,向街坊打听余年秀的下落。街坊指了那个大院 给他。他走进去,觉一阵颓败,他不信自己那个心高气傲的姐姐会流落到这里,他 走到年秀住过的那个房子,正待推门,隔壁一个妇人问他:“你找谁?”
“找余年秀,是我姐姐,她在吗?”
“不在了,你不早点儿来?”
“她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了,死了。”
“死了?”那男人定住了。
“她有孩子没?男的女的?”
“有,三个女儿。大的下乡了,两个小的上学还没回来,你不进去坐坐?等她 们回来?”妇人帮手推开发年秀住过的屋门,往里让着那男人。
“哦,不坐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一九七零年。雾阳地区。
吴晋把一捆柴费劲儿的背上寨子,同来插队的陈齐生说要帮她,她拒绝了。谁 也别想讨好我!我要出去!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要是在这里结了婚,就和姐姐一样 永远扎根了,我才不要!
吴晋不禁有点儿后悔当初没有和李敏东去广林县插队。李敏东是姐姐扎根的那 个小村子里考出来的大学生,曾与她一起串联过,一直在追求着她,可她打心眼儿 里看不起他,不就是一个上了田的大学生吗?五短身材,家里拖着七姐八妹,能好 到哪儿去?
可爸爸喜欢他,在爸爸的夹攻下,她答应了插队时和他一起去广林。
李敏东先下去,吴晋送他,见了那破地方,一回来就自己去组织上把资料改了。 她坚决要求去全省最艰苦最落后的雾阳地区!越苦的地方就越能出英雄,当了英雄 就什么都好办了。若是去了广林,熬一辈子也熬不出个头,还得守着矮矮的李敏东!
插队三年了。吴晋和大多数人一样染上了风湿和气管炎。每年的桃花落后堆在 山里,雾大常年没有阳光照,空气郁在那里,形成有名的桃花瘴,春天里谁也逃不 了咳到直不起腰。做英雄的梦早已七零八落了,吴晋这才觉到自己少女的天真。要 出去!要出去!每天夜里躺下后她都忿忿的想着,同来的知青已经在无望的谈恋爱 了,让他们扎根去!我不要!
队部里送来一封电报:“父病,速归。”
丹阳县胜利大队三组。
吴晋在父亲的床头又见到了那矮矮的李敏东。父亲把他也叫来了。
这是吴楚的家,她扎根了,嫁了当地一个根正苗红的农民。响应毛主席的号召 :要红就红到底!
“晋子,你还是和李敏东结婚吧,你有了着落,我也放心了。”
“吴晋,结婚吧。我立刻向组织上打报告,申请调你回来。好吧?”
“可以调我回来?回哪儿?”
“只能是广林了,照顾夫妻关系,应该是可以的。”
婚礼。一幅大红的对联。
礼物:一本精装的《毛主席语录》。
结婚第三天,吴晋就迫不及待的回雾阳了。临走前对李敏东说:“那你要快点 儿申请,我不想在那鬼地方待了!”
从丹阳到雾阳的路走了七天,一到丹阳,一封电报在等着她:“父逝。节哀。” 吴晋大哭一场,把电报收起来,谁也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
一九七一年春。广林县郊。
吴晋调回来,分配在一个汽修厂做工人。住在城南,厂在城东,吴晋每天抄近 路从城郊斜斜的穿过去,好过在城里头转来转去。李敏东的笑脸一天天多起来,又 一天天见少。吴晋任着性子就是不肯和他同房。
吴晋又看见那个放蜂的。
放蜂人头戴了拖着长长面罩的草帽,冲着吴晋说:“上班了?”
“是呀,上班了。”
一开春这放蜂人就来了,把二十来个蜂箱叠在稻场上,第一天吓得吴晋怎么也 不敢过。但几天过后,就与那放蜂人熟了。放蜂人递了一个吊盐水的玻璃瓶:“这 是草籽密,最好的了,你拿去试下?”“草籽?是什么?”放蜂人指了田里的紫花 说:“就是这个呀!”“哦,那是紫云英。”吴晋笑起来,乡下人就是乡下人,那 么好的名字被他们叫成草籽,真难听!“我回来再拿吧,现在带到厂里去,还不叫 她们给分了。”
今天又评模范。回来时天快黑了。
吴晋走近那个棚子,放蜂人听到响走出来。他没有带面罩了,露出一张黑黑的 长 得不错的脸。棚子里点着煤油灯。吴晋看见一缕黑烟从圆圆的玻璃罩口升上来。 “姑娘还没成家吧,有没有喜欢的人?”放蜂人随口笑着问一句,递了装蜂蜜的瓶 子过来。
有没有喜欢的人?
油菜花在田里一片片金黄的铺着,地头上的野蔷薇抽着紫红色的苔。
不远处的塘里疯狂的长满了水浮莲,空气里浮着一股春天特有的青气。
吴晋脱口而出:“我从没喜欢过谁。”
哦?放蜂人望她。
从棚子里走出来,吴晋立刻就后悔了。寻思自己也没有爱过李敏东,李敏东就 比不上这个放蜂的吗?他好歹也把自己调出了雾阳沟。李敏东到刘庄驻队去了,一 两个星期回一次,吴晋决定下次他回来时,对他好一点儿。
一回到家里,吴晋立刻浇了一大锅水洗澡,把里里外外的衣服全换了。
丹阳县胜利大队三组。
吴晋在父亲的床头又见到了那矮矮的李敏东。父亲把他也叫来了。
这是吴楚的家,她扎根了,嫁了当地一个根正苗红的农民。响应毛主席的号召 :要红就红到底!
“晋子,你还是和李敏东结婚吧,你有了着落,我也放心了。”
“吴晋,结婚吧。我立刻向组织上打报告,申请调你回来。好吧?”
“可以调我回来?回哪儿?”
“只能是广林了,照顾夫妻关系,应该是可以的。”
婚礼。一幅大红的对联。
礼物:一本精装的《毛主席语录》。
结婚第三天,吴晋就迫不及待的回雾阳了。临走前对李敏东说:“那你要快点 儿申请,我不想在那鬼地方待了!”
从丹阳到雾阳的路走了七天,一到丹阳,一封电报在等着她:“父逝。节哀。” 吴晋大哭一场,把电报收起来,谁也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
一九七一年春。广林县郊。
吴晋调回来,分配在一个汽修厂做工人。住在城南,厂在城东,吴晋每天抄近 路从城郊斜斜的穿过去,好过在城里头转来转去。李敏东的笑脸一天天多起来,又 一天天见少。吴晋任着性子就是不肯和他同房。
吴晋又看见那个放蜂的。
放蜂人头戴了拖着长长面罩的草帽,冲着吴晋说:“上班了?”
“是呀,上班了。”
一开春这放蜂人就来了,把二十来个蜂箱叠在稻场上,第一天吓得吴晋怎么也 不敢过。但几天过后,就与那放蜂人熟了。放蜂人递了一个吊盐水的玻璃瓶:“这 是草籽密,最好的了,你拿去试下?”“草籽?是什么?”放蜂人指了田里的紫花 说:“就是这个呀!”“哦,那是紫云英。”吴晋笑起来,乡下人就是乡下人,那 么好的名字被他们叫成草籽,真难听!“我回来再拿吧,现在带到厂里去,还不叫 她们给分了。”
今天又评模范。回来时天快黑了。
吴晋走近那个棚子,放蜂人听到响走出来。他没有带面罩了,露出一张黑黑的 长 得不错的脸。棚子里点着煤油灯。吴晋看见一缕黑烟从圆圆的玻璃罩口升上来。 “姑娘还没成家吧,有没有喜欢的人?”放蜂人随口笑着问一句,递了装蜂蜜的瓶 子过来。
有没有喜欢的人?
油菜花在田里一片片金黄的铺着,地头上的野蔷薇抽着紫红色的苔。
不远处的塘里疯狂的长满了水浮莲,空气里浮着一股春天特有的青气。
吴晋脱口而出:“我从没喜欢过谁。”
哦?放蜂人望她。
从棚子里走出来,吴晋立刻就后悔了。寻思自己也没有爱过李敏东,李敏东就 比不上这个放蜂的吗?他好歹也把自己调出了雾阳沟。李敏东到刘庄驻队去了,一 两个星期回一次,吴晋决定下次他回来时,对他好一点儿。
一回到家里,吴晋立刻浇了一大锅水洗澡,把里里外外的衣服全换了。
赵常无力应付眼前的一切, 做了极其幼稚的抗争之后, 转来对李颖说:“暂时 不要吧。等我们都安定下来以后,再想办法调到一起,到时候再要也不迟。”
李颖觉得所有的风花雪月和温馨都不堪一击了。轻飘飘的,什么都轻飘飘的。 “你不要,我要。”
她提了自己的用物临出门时,对吴晋说:“我就是要生个孩子下来,我一定不 会象你对我这样来对他!”
“我要把所有的爱都给我的宝宝,就象我想象有个人这样来对我一样。”李颖 觉得天塌下来也没什么了,还能坏到哪里去?但是我有了宝宝了,所有的东西都不 能说:“它是我的。”唯有宝宝,“宝宝是我的。”永远改变不了!
李颖的单位泡汤了,也并不怨,她在一帮哥们的帮助下学着做生意,没有依靠 时只能靠自己。她发觉自己不可思议的能干起来。然后宝宝两岁时,她有了情人。 她不要结婚,“结婚有什么好?”
一九九五年。
宝儿五岁了。光着脚丫子在河堤上跑。
杜康问李颖:“你不怕宝儿踩上什么了?玻璃刺什么的?”李颖斜坐在杜康身 边,为他剥着什么。“没关系,让他吸吸地气,天生天养。我要让宝儿以一种最自 然的方式长大。”她看见宝儿橙黄色的裤子在绿草斜坡上跳来跳去,那么生动。杜 康的手抚在她的腰上,她还是那么一个燃着青春的女人。日子趋于一种安定,她心 里过去的阴霾也消散了。她凑上去吻了杜康一下,一笑。
杜康看她的眼神里溢着一种成熟的爱。杜康有妻子。
一个很奇怪的架构,大家相安无事。
“我发觉我和你之间是一种情爱,而不是爱情。”杜康说。
“怎么讲?”
“情爱包括爱情,但爱情不包括情爱。”杜康整整大了李颖十二年,是个极正 统的家庭里出来的,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来一段现代的流行病“婚外恋”。但事情 发展下来,他感到他们之间来自于心底的那种东西多过表面上的亲热,不是了解, 相爱,需求,是默契。
宝儿在斜阳里跳过来,用塑料袋子装了些小蝌蚪:“妈妈,它明天就会长出两 条腿来是不? ”“是,还会唱歌,等你睡不着了,和它一起唱去。”“叔叔下次 什么时候和我出来玩儿?”“看着吧,星期天好不好?”“叔叔忙呢,别扰着人家。”
“你处里的事怎样了?陈清华他们还在找你麻烦?”
“还不是为那单工程没有给他做。一直记着呢。他现在又在拍另一个科长了, 想把我弄下来,你猜我担心什么?”
“是什么?”
“你。”杜康拉过李颖的手,抚摸它,“他们想在我和你的事上打主意。要是 弄上去,事情就大了。我挺担心你离开我的。”
哦?李颖低下头去看宝儿,宝儿已经玩累了,半躺在李颖身上,伸手玩着她的 头发。“他在外边说我收了他十二万,这我不怕,查就查,但是,”杜康停顿了一 下,“我有时想,你再和我多待两年,我就足够了。”杜康很少这么明白的讲起他 们这间的关系,这样子说出来,李颖有些感动。
“回去吧,,宝儿累了。”
杜康站在门口,看见李颖把熟睡的宝儿放在床上,脱掉鞋子,盖好被子,然后 转过脸来对着杜康:“好了,你先回去吧。”李颖笑笑。
杜康不动。
“看见你这样子,我觉得挺不忍心的,”
“你今天是怎么了?”李颖劝慰着他,“没事的,我坐坐就看电视去。”
杜康走了。李颖以原先的姿势坐着一动不动,不知想些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想, 好久才回过神来。“是时候了。”她吐出这四个字,却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那 样空寂。她忙去看宝儿,宝儿轻握着小手熟睡着,嘴半张半闭,她摸一下宝儿,才 放下心来。是时候了。与杜康。也许差不多了,她不想成为陈清华他们打倒杜康的 一张牌。
一个星期后, 李颖与深圳的一个哥们联系好了, 准备带上宝儿去深圳。
与杜康好合好散,这个结局其实一早大家都明白。今天那哥们打电话来,一切 搞掂了,就等她来。这事还没告诉杜康呢,她想等临上车再说:“我走了。”
然后从这个城市消失。她不想缠缠绵绵的再去绕杜康的心神,不想杜康因顾忌 她而落了陈清华的套。早早哄睡了宝儿,她开始收拾明天要走的东西。一时间说走 就走,带不了多少东西,房子先租着,等那边安定了,再回来决定是否退租。东西 一会儿就收拾好了,李颖停下来,忽然感觉人已经走了,不在这个房间里。才九点 多,这个夜忽然不知所措起来,临行的人什么也不想干,只看见明天要走的路。
杜康的身影慢慢爬上来,与他没有激情,是那种郁郁的沉馨的爱。算是圆满吗? 李颖问自己。
钥匙响。
门开了,杜康站在门口。
“你果然要走。”杜康看见收拾好的皮箱,摇摇头。“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来 看看。”
李颖对他温情的笑笑,没有动。
“没想到这么快。你去哪儿呢?”杜康说这话时,一种怜惜和担忧陡然间倾泻 出来,李颖不能自禁,倒过去偎在他怀里。他胃不好,长期吃着一种中成药,身上 散着一种淡淡的药味儿,李颖闻到这股药味,一种留恋由然而生,眼睛就湿起来。
杜康拍拍她:“别这样,咱们找个地方,算宵夜,喝点什么吧,算是饯行也行。 我觉得你这回走了,可能就不回来了。”
“那宝儿呢?他睡了。”
“他会醒来么?我们就在楼下那家大排挡吧。他要是哭了,我们应该能听见。”
杜康牵了李颖的手下楼,到楼下对面的大排挡坐下,可以看着李颖的窗口。
“你胃不好,就少喝点。”李颖说。然后补充一句:“我走了也一样。”
“没事儿,我不是叫杜康吗?”
两人相视笑起来,一起抬头看着李颖的窗口,这间屋子,明天就不是这个样儿 了。
杜康说:“要是遇上了合适的,你还是结婚吧,别飘着。”
李颖嗤的笑起来:“这话真土!我要是结婚了,你还理我不?”
“理。但是不会过份了。”
“那好,那我结婚前一天和你一起过。”
“真的?”
李颖正待点头,忽见自家的窗口灯猛的一闪,而后突然灭了,同时一个孩子的 尖叫刺破夜空传来——李颖跌跌撞撞的往楼上爬,心里恐怖到了极点。
--
我是一只蝴蝶不能不浓烈
※ 来源:.网易 BBS bbs.netease.com.[FROM: pppa154.sj.he.c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