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zjdyan()
整理人: yerk(2000-11-28 15:43:5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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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张雪霸说得这么恳切,张天龙内心不由一动:真相?真相到底会是什么? 难道以往所听说的全是假的?又或者,张雪霸欲制造假象?这还真把人弄糊涂了 。再说自己所听说的真相,是从张雪伦大师伯口中听说的,并没有人证物证,对 于事情究竟如何,听张雪霸说说也好。真错过了,那才叫遗憾终生。
见张天龙一时不说话,张雪霸又说开了,象在自言自语,却是说出众人听的 ,“他张雪伦说他趁我一旁之间,就从我的手中把剑夺去。笑话,天底下会有这 种事吗?他张雪伦身上有几根汗毛,我还不一清二楚。当在我一旁之间,就能从 我的手中把剑夺去?天底下不清不楚的事甚多,多这么一二件看来也不算什么, 众生看来也还是那么平静的活下去。事情的真相对他们来说无所谓,他们总是自 以为是,他们自大,他们易骗,他们可怜,唉……只是死者……”
江向霜憋不住了,道:“张雪霸,有什么要说的你就直说,卖哪门子关子? ”
张雪霸道:“你们愿意听咩?你们只愿我即时死去。”
江梦梅道:“你又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不想听?”
张洁如插上一句,“我们想来还不至于不给死人临死前讲话的机会。”
张天龙接着道:“活了这么大,我的心中,有许多疑团未解。现今大师父与 我父亲都已不在人世,对于你们与太师父的前尘往事,只有你才能说。若你说你 是无辜的,那我的心中,疑问更多。不过我希望你,能在这时,明明白白的对我 们讲清你所知道的一切。我希望,你若真是千恶不赫的话,能在这生命最后的时 刻里,给我们留下一个诚实的印象。虽然你不会再得到我们的尊敬。”
张雪霸一时感动起来,道:“只要你们肯听我说,我就心满意足了,其它的 ,别无所求。真的,我还能有什么要求呢?作为一个徒弟,我不能保护好自己的 师父;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并不曾尽到父亲的不责任;作为这个社会上普普通 通的一员,对于这个社会,没有任何贡献,苟活于世这许年,想来就令人惭愧。 ”
对于张雪霸这番话,众人自是没有什么说的,张雪霸接着又道了,“对于太 师父生前的许多往事,大师伯已对你说了,在这里,我也就不再饶舌。今天,我 就与你好好谈谈自你太师父遇害以来,这二十多年间所发生的事。许多事,我知 道我只要一说,你就会明了,但细节,对,细节,你必须好好听清楚。因为自今 天过后,想来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对你说清这一切,再没有人会真正知道。当然 ,有什么不明之处,你可以问我,我会尽量给你解释清楚。
“我刚才已对你说过,其实张雪伦,才是杀害太师父的凶手。他以前曾对你 说过,那把毒剑,是他从我手中夺去的,并且事前他并不知道那剑涂有毒药。想 想你就会明白,我与他同门这么多年,对于他的一招一式,我明白得很,不管我 多么不济,还不至一招之间就被他把剑抢去,除非他已把我杀了。再说,高手过 招,除非差异甚大,想来另一方还不至于糊涂到那个地步,竟要去抢对方的剑。 若能抢去对方的剑,那他要杀对方,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可他没有这样做,只是 要把我的剑抢去?若他无意杀我,只是要逃走时,抢去我手中的剑何用?他说他 并不知我手中的剑有毒,当然那剑本是他的,他为什么要刺伤我。不,那剑是他 的,他当然知道那剑有毒,他自所以刺伤我,本意一定是为了看我身边是否有三 辰逝的解药,那样,若我用解药,就会让你父亲怀疑那剑本是我的,不再相信我 。说起来,我们与圣僧生死搏斗,若身旁留有三辰逝的解药,那也是一件很正常 的事。若我真有解药,拿出来解了,想来你父亲也一定相信我。只是可笑的是, 他张雪伦竟想出这么个主意,说剑是从我手中夺去的。若他真有机会杀我时,他 不杀我才怪?那样,他就会对你父亲说,你太师父是我杀死的,那他杀死我,之 是天经地义的事,你父亲一定不会非议,那他一世之是可以逍遥法外。不过要真 如此的话,他说是我抢去的武功秘籍一定还留在我身边。可要是我身上没有,我 的身上又怎会有?那他岂不是要露馅。也因此,他还是选择了逃走。
“只是他料之不及的是,那本《瞒天功》竟是假的。真的《瞒天功》,你太 师父留在了承愿岛。天龙,你进入的那个暗洞,就是你太师父藏书的所在。那时 候,在你大师伯逃走后,等你太师父的丧事一毕,我与你父亲同时想到了承愿岛 ,便一同来了。偶然机会,我与你父亲有幸进入了暗洞,暗洞锁钥,正是你太师 父给你父亲留下的那块玉。这也是我在庐山时一再提醒,要你带上这块玉来承愿 岛的原因。”
张天龙惊问:“这么说,我之所以能进入暗洞,是你一早安排好的?”
张雪霸道:“不错。我的本意,是为了让你重温一下当初我与你父亲找到真 的《瞒天功》的经过。”
“那你是否知道……”张天龙刚欲问张雪霸他是否知道《道德功》,一时打 住了,心想,这倒没有必要告诉他,自己一时倒就相信他不是杀害太师父的凶手 了?这也太轻信别人了。当下转口,道,“那我母亲,照你所说,凶手又不是你 ?”
张雪霸道:“那三辰逝的药性你也知道,一中毒,即时发作。张雪伦一剑刺 来,我已知不妥,问你父亲是否有解药,他说没有,即时就要去追张雪伦。我说 不用了,一把抢过你父亲手中的剑,大腿一挥而断。我就算不要一条腿,也绝不 会让你父亲去求一个杀死师父的人要解药。那时我一时昏死过去。醒来时,知道 你大姆与母亲都已被害。那个张雪伦,一定是逃回家去,要带妻儿一同走的,你 大姆不同意,便一把杀了你母亲与大姆,然后再带着梅中逃走。”
听张雪霸这么一说,张天龙觉得他的头都快炸了。以前听张雪伦说,张雪霸 先是强奸未婚妻,进而杀害太师父。而后隐伏于张雪伦房屋周围,一等张雪伦出 门,即去杀了大姆与自己的母亲,再赶去太师父那里与张雪伦争斗。真这样,张 雪霸计划之周密,之是不同凡响,时间之算分毫不差。只现今听张雪霸这么一说 ,却也有些道理,真相究竟如何,真还不是一言二语所能说清的。可幸往后还有 这许多事,就看张雪霸是如何抵赖了。
* * *
张雪霸对张天龙道:“你一定会问我,你父亲不是与我一同到来承愿岛的吗 ?为什么只有我留在了承愿岛,你父亲却去了大陆?
“那时候,你还小,还不会说话,由你父亲抱着,我们三个一同到来承愿岛 ,机缘巧合,有幸寻得太师父遣下的《瞒天功》。本来我寻思,要与你父亲一同 修练《瞒天功》,好日后去找张雪伦报仇。以我们两个人之力,就算张雪伦也练 就《瞒天功》,也不怕他,两个人的力量总是比一个人大的。料之不及的是,你 父亲第二天一早,我还未起床,就带着襁褓中的你,离开了。在走之前,他给我 留下了一封信。那封信,我至今还保存着。”说着,张雪霸从怀中掏出一张纸, 递给了张天龙。
张天龙展开一看,果是父亲的笔迹。四年了,足足已有四年了,只有在今天 ,他才能再一次看到父亲亲笔所写的字。仿佛间,父亲已站在面前。
“二师兄,我走了。你不要去找我,你找不到。到合适时候,我自己会回来 的。往后诸多风浪,你保重!
“本来,我以为,靠得我们师兄弟三人与师父的深情,几家人,一定可以在 庐山过得快乐逍遥的日子。虽没有金山银海,可一切对我来说,都已足够。我痛 惜、关爱身边的第一个人,也在这其中,我获得了无尽的亲情,对于这个世界, 我真的已没有别的奢望。要真有,我只是希望这些日子能够延续,直到天茺天地 。
“可我想不到,我真的想不到,竟是因为一本武功秘籍,就把所有的一切都 改观。深情,竟是如此的经不起风浪,我真的无话可说。我也无须多说,用得着 我多说?
“我走了,我不要再练这武功。如果能有机会报仇,我只愿用我的血肉之躯 去相拼。
“如果活着、辛辛苦苦,只是为了炫耀,那我还去辛苦干什么?
“一个人,做错了,如果终不知悔改,杀了他,也只是毁掉一个行尸走木而 已。
“何苦!实苦!”
看着看着,张天龙禁不住眼泪横流。他知道父亲之所以说出这种话,必是在 极度悲痛之下。因为他所熟知的父亲,在张家堡时,是一个至仁至爱的人。对于 这个世界,始终抱有他一贯的热情与关爱。事实上,在这个世上,有许许多多的 人,就是因为珍惜这个世界,这才不惜流尽最后一滴血与汗,只为好好维护美好 的一切。他们憎恨罪恶,也因此他们必须尽力消灭罪恶。
这时张雪霸又说话了。
“你父亲叫我不要去找他的,可我怎能不去找他呢?十几年间,我年年都回 大陆追寻你父亲的下落,可一次次都是失望而归。”
张天龙道:“可在六年前,你却是找到了大师伯张雪伦的下落。你之所以佯 败,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我父亲的下落。你害怕自己一杀了大师伯,怕是以后再 也找不到我父亲。你不想放过太师父门下的任何一个弟子,你想赶尽杀绝。也因 此,你买通了张去式,要他监视大师伯,大师伯的一动一静,你无不一清二楚。 在还没有找到我父亲之前,你不会动手的。因为你还要以杀大师伯的名义把我父 亲骗来,然后再一个个杀害。”
张天龙自所以如此说话,是为了来一个出其不意,使张雪霸愕然之下,不知 何以应答,以打乱他原先想好的一切台词,使他后不搭前,看清他张雪霸真正的 嘴面。
张雪霸道:“天龙,我知道我现在不管说什么,你是不会轻易相信的。这怪 不得你。六年前,与张雪伦,在张家堡,确有过一场交遇战。那时候,我并不拼 尽全力,一是因为我不想让张雪伦看清我武功的底细,我相信他也不曾拼尽全力 。另一点,如你所说,是因为我还没有找到你父亲。不与你父亲一同来,我是不 会轻易杀他的。也在那时,我收买了张去式,要他随时向我报告张雪伦的行踪, 以期找到你父亲之日,一起去雪师门之恨。”
张天龙不知自己该不该听信张雪霸的所说。但肯定的是,在今天,他一定要 把心中所有的疑问全部向张雪霸问出,看张雪霸究竟是怎样个应答。张雪霸就算 全诡辩过关,并不表示他的正确,不过这样,至少可以,让自己杀他杀得安心些 ,也让对方死得安心些。对于父辈的恩恩怨怨,因自己不曾经历,谁是谁非仅凭 口舌,不让各人把心底全部说出,于人于已都过不去。再说就算太师父与父亲等 人之仇确是误解了他,那武林四老之事也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就让自己先听完 各方的解释也好。
因此,张天龙问张雪霸道:“你说你一直不知我父亲的行踪,可在四年前的 时候,我父亲终于给你找到了,是不是?”
张雪霸答道:“不错!”
“也因此我父亲终于遇害了,因为凶手不是别人,正是你,对不对?”
“我最终知道你父亲在张家堡,是张去式告诉我的。那时你父亲已遇害。”
“你的借口倒不错。那我问你,你既已知我父亲已遇害,而张雪伦就在张家 堡,几年间,你为什么一直不去找张雪霸算帐?为什么一直只偷偷摸摸地做人? ”
张雪霸苦笑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去找张雪伦报仇。可我也知道,我若 要去报仇时,总得有十分的把握才行。要不,其时你父亲已被害,若我再不幸丧 命,师门之恨,岂非永远见天日之日?我知道我怕死,因为我不能轻易就死。你 知道张雪伦在我知道他的住址后,为什么不搬走?难道他不怕死,不怕我与你父 亲去找他算帐?他怕的,可他偏偏没有搬走,为什么?张雪伦这个人做事,如果 是没有把握之事,他是不会去做的,这次他之所以没有离开张家堡,是因为他已 练成《瞒天功》。当然,这是我自己的猜测,究竟他是否已练成《瞒天功》,我 并不肯定。但我又怎能轻易冒险?至于原因,前面我已同你说过,我要么不做, 要么一做就得成功。机会,可是不多的。只是后来,我才知道我所有的猜测全属 错误,而且错得很历害。”
“为什么?”
“那时我因顾忌张雪伦已练成《瞒天功》,而我那时还没有练成,冒险前去 ,后果不堪设想。也因此我一直留在承愿岛,只为练成《瞒天功》之后,再去找 张雪伦算帐。可我后来终于知道了,杀害你父亲的并非张雪伦。而张雪伦,至死 也没有练成《瞒天功》。”
“这我知道。”张天龙在庐山时,大师伯张雪伦曾亲口对他说过,他所练的 《瞒天功》是假的,这么说来,又怎么可能成功呢?“那我父亲,究竟是谁所害 ?”
“对于凶手是谁,等会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因为这个人所犯下的滔天罪行, 并非只此一件,还有你所熟知的许许多多事,都是他所为。不过凶手虽非张雪伦 ,可说却是由他指使的。”
“那好吧,你先告诉我,如果凶手真是大师伯指使的,而他们也曾经欲置我 于死地,可为什么在后来误杀张仁哥哥后,却不再找过我。大师伯其时就在张家 堡,难道他会不知道误杀之事。若他知道了,为什么会放过我?不再追杀我?照 我说,若杀害我父亲的真是大师伯的话,只怕我现时难得在人世。”
“这件事本身是有蹊呲之处,也难怪你会怀疑。我现在就都对你说了吧。杀 害你父亲与张仁的,是同一个人。那时候,你曾经闹着去找张雪伦,可幸碰着张 去式。张去式这个人不算好,可是却怕我。其时他见张雪伦对你父子赶尽杀绝, 心底估到你们也许是我要找的人,便对你多了一条心目。到你闹着去找张雪伦时 ,并不让张雪伦知道,而是一脚把你踢了出去。因为他知道,若他好好对你,你 必还会再去找他。对你凶一点,可能性便少些,也好延长时间,传迅与我,那时 再由我作定夺。未料我还未到,你却是告上了官府。这一次张去式还是没有告诉 张雪伦,私自以张雪伦名义赌赂官府,把你轰了出去。要不让张雪伦知道,你小 命难保。可惜的是,等我到达时,你已不知去向。”
张天龙不无解嘲,道:“这么说来,我能活至今,还得多谢张去式才对。”
“可以这么说。可是你不必谢他。”
“我不明的是,张去式既是你一个如此得力的助手,你为什么还要杀他?他 不怕别人说你恩将仇报?”
“张去式之所以帮我,这之中之有他的小鼓鼓。他处心积虑,意欲图谋张雪 伦家财,其间更对张家堡堡民做过几件歹事,不是我要杀他,只是因为他非死不 可。”
张天龙一时想到了张来伯夫妇,问道:“张来伯夫妇是张去式所杀?”
张雪霸道:“这倒不是。杀害张来伯夫妇,与杀害你父亲的,是同一个人。 他比你早一天回到张家堡。”
张天龙想了想,道:“你是说张梅中?”
张雪霸并不否认。
“可张梅中几天后却被张去式所杀。”
张雪霸道:“为了图谋家产,张梅中自是张去式必杀之人。不过就算张去式 不杀,张梅中也是要死的。”
“为什么?”
“其时你父亲已被害,知道你太师父被害内情之人,只有我与张雪伦。他为 了离间你我,达到你与我反目为仇的目的,之是要上演儿子被杀,自己迫不得已 外逃,后再遇到你,对你诉说所谓前尘往事这一幕。”
“可大师伯那次可是赔上了身家性命的,你认为大师伯会这么傻?只为骗取 我的信任,不惜一死?”
“在他的原计划里,他本不会死的。可他偏偏死了,因为就他也想不到,那 个人会对他下毒手。不过可叹的是,他至死也不曾知道那个人曾对他下毒手,真 真死不瞑目。”
“你曾说张梅中之所以杀害我父亲,是因为了大师伯的指使。可其时张梅中 已死,难道另外还有一个人,更是大师伯的亲信?”
张洁如也对张雪霸道:“你说话可不可以明白一点?我师父究竟是何人所害 ?”
张天龙一时醒悟过来,又道:“那个人为什么只对柔草大师与大师伯下毒手 ,却放过我与洁如并白石老人兄弟?”
张雪霸叹道:“那个人自然要放过你们,对张雪伦与柔草大师却是非杀不可 ,因为那已成为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张雪伦之思本已莫测,未料那人却更胜一筹 ,也难怪张雪伦思之不及。那个张去式,至死时若听说这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 无意间竟成了帮凶,就不被我杀死,也要活活被气死。”
张天龙心想,若自己一直这样问下去,而张雪霸一直这样作答,那该到何时 才是个尽头?张雪霸说来说去,就是不说明那个人是谁,谁料得及那个人是不是 他虚拟所成,只为拿来搪塞自己的?想至此,换个话题问道:“你今年以来,共 去过华山几次?”
张雪霸一时想不到张天龙会问及这个话题,一愕之后,答道:“不要说今年 ,我一生之中去华山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而其实也不用数,因为我只去过一次 。”
“听说你有一个朋友,外貌与你非常相似,是吗?”
“我一生所交朋友有限,若真有一个朋友与我相似,那真是我一生的荣幸。 ”
“你的徒弟与下人呢?”
“我张雪霸生得不算丑,只可惜我至今未见有谁人与我相似。当然这得除了 我的儿子。”
“陆翔是不是你的朋友?”
“不是。”
“因为他是你的主子,是吗?”
“不是。我只是认识他。”
“不过有时也当一下跑脚,对不?”
“我曾答应他,帮他做一件事。不过这件事,须不违武林公议。”
“那当然不会有违武林公议啦。因为你们的交易如果能成功,你便是武林盟 主,那时候,谁要是对你说个不,杀不赫,又怕什么武林公议。因为那时的武林 公议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我应承陆翔去杀人神。其实这事,就算陆翔不叫我,张某无能,也还是乐 意为之的。只是竟选什么武林盟主一事,我毫不知情。再说我张某就算侥幸杀得 了人神,对于盟主一职,张某何德何能,是必不受的。”
“作为幻梅三剑客之一,要真杀得了人神,当武林盟主时,江湖上有谁人会 说个不字?”
“过去的陈年旧事,说来令人惭愧。”
“不,初年的幻梅三剑客冠绝江湖,三人同心,亲比兄弟,是江湖之美事。 这种事要不能谈,还谈什么?可悲的是,几十年后,恶人卷土重来,幻梅三剑客 却难再复江湖。天意里,幻梅三剑客不可能再展昔日辉煌。而且,仅活着的一个 ,如果能在华山胜了人神的话,世事跟着会如何,张天龙能否活至今日,而不曾 被盟主五马分尸,那才真正值得怀疑。”
“看来我与陆翔之间的交往,你有颇大成见。”
“近墨者并不一定黑。”
“只在你眼里,我是一定黑的那一类。”
“有时候,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合作机会不要多,不过只要一次,就足可把 江湖闹个天翻地覆。”
“自始至终,你认为我与陆翔之间,有幕后交易?”
“不成功的合作,失败者当然不再愿重提。而且,当事人总尽力避遥。”
“你总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帮陆翔做一件事,对不对?”
“只要双方守口如瓶,外人是不会知道其中的阴谋的。只可惜太过明显,旁 人看得出。”
“看来,我如果不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是不会相信我与陆翔之间,究竟 是怎样的关系?”
“说与不说,对于某些人来说,其实已不重要。”
“错只错在我所帮的人是陆翔,如果那一个人是另一个人,而若能是一个正 派人士的话,你必不会有这许多的猜疑。不过这也因为你心中有太多的偏见。”
“一个人如果行得正,对于别人的猜疑与偏见大可不必理会。”
“这不是理不理会的问题,如果这只关系到我个人,我当然不去多加计较。 可是,这信与信之间关系到的不仅仅是我自己。也因此我必须说清楚。我不想你 因为对我的偏见,而不相信我所有的说话,那样,许多的真相,也许就要随我去 后烟消云散。”
“如果你真的有什么要说,大可不必有这许多的理由,你说什么,我们在听 着哪。”
“我正想开始。”
* * *
“这得从八年前说起,那时候,陆翔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张雪霸开始说道。
“八月十五那夜,我在杭州醉仙楼饮酒。到结帐时,才忘了银两并包袱全放 在客房里。上楼去取时,已然失窈。其时我身边只有先师遗下的长剑一把。那并 非是什么宝剑,先师生前也不曾给它命名。可在我心中,纵是千金,也比不上它 。心里这样想着,自忖用剑来抵押,日后再取钱来换,这总可以吧。可那毕竟不 是宝剑,纵它在我心中如宝,可掌柜却并不是这么想的。对于他们来说,这剑值 不了几个钱。
“我知道他们并没有错,可那时除此之外,我别无它法。
“正在这时候,忽听旁边有人叫道:‘这不是张雪霸前辈吗?’
“我很是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人认识我呢?回头看时,见是一少年,就更奇 怪了。
“这时那掌柜问道:‘张雪霸?哪个张雪霸?’
“那少年道:‘自然是幻梅三剑客二师兄张雪霸。’
“那掌柜当即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敬了,这餐就当是我请客好了, 还请张英雄再入座,聊表小人的一点敬意。’
“这时却听那少年道:‘掌柜的,这倒不用你破费,饭钱,我会两倍给你。 ’正说着,从旁边一侍从手中取过一包金叶子,捧与我说:‘这里一点金银,还 望前辈收下。若前辈不肯欠我的人情,就当是借我的好了。务请收下。’
“我不愿扫他的兴,收下了,问:‘请教小英雄姓名?’
“那少年道:‘在下未流,姓名之事,不说也罢。今生若有幸再见前辈,那 是莫大的福分。纵是万金,谁屑一硕?’
“我道:‘你要这么说,我就当你没有诚意借钱与我。这金银我是不会收下 的。’
“那少年无法,道:‘在下陆翔,日夜奔波江湖,不知明日落脚之处,前辈 要真还钱与我,也不用专程去找我,只须把金银转交另一个需要帮忙的人即可, 陆翔在天涯海角,自会心领。’
“我当即抱拳,道:‘如此,张某别过。’
“第二次遇见陆翔,是在第二年春天,长安效外。
“那天我正赶路,见前面路上一群人正围欧一年青人。那时那年青人已倒卧 地上,我上前阻止,问是什么事。
“其时旁边站出一个财主模样的人来,对我说:‘这可不是什么闲事,如果 你与他没有什么关系,还是站远一点好。’
“我一时生气了,道:‘一大群人打一个人,这不是闲事,什么事才是闲事 ?这事我是管定了。’
“那人道:‘那好啊,你既要做什么英雄,那你就帮他把我的宝玉还我。’
“这时地上那年青人说话了,‘老爷,我不是故意的,你就放过我吧。’
“那人道:‘放过你?那好啊,只要你把宝玉还我。’
“我道:‘就算他打烂了你的宝玉,你也不能随便打人啊。’
“那人道:‘我也想好好说,可他打烂我的宝玉之后,竟想一跑了之,害我 追了这半天,我不打死他算便宜。’
“那年青人道:‘老爷,那是因为我心里害怕,我知道是我错了。’
“那人道:‘知道错就行了吗?那好啊,你拿你家的宝玉出来,我也来无心 打烂,就对你说句对不起,行不?’
“那年青人道:‘我家里没有宝玉。’
“那人道:‘那你就怪不得我了。再给我打,可不能打死了,我还要他还宝 玉的。就算他卖老婆卖儿子,也不能少我一个子儿。’
“我一时气极,就欲动手打人,终还是忍住不发,道:‘别打了,我来赔你 。’
“那人道:‘我那是传家之宝,你要还我,好吧,五千两白银。’
“可我身上一时那有这许多银两?就道:‘就算我欠你的,你先放了这年青 人,银两我日后会给你送来。’
“那人冷笑道:‘身上无钱,就不要学人做好人。你以为你是谁,我就信得 过你?要是你一去不复返,你是注定一去不复返的,这好人可就轮到我做了,你 说,我会同意吗?’
“这时,旁有几匹快马骑过,到近旁时,停了下来。同时听见一人叫道:‘ 张前辈,是你吗?’
“我回头一看,却是陆翔,穿着富丽,一副富家公子模样。见陆翔跳下马来 ,那人也许见有利可图吧,一时迎上前去,指着我道:‘那人是你朋友么?他要 做好事,就只没有五千两银子。这世上要做好事的人就是多,只自家身上一个子 儿没有,充什么好汗?’
“陆翔道:‘五千两银子?不算多。’回首就向后叫:‘快拿五千两银银票 给我。’
“等银票拿来,陆翔丢于地上,对那人道:‘这是五千两的,满意了吧?’
“那人一时喜笑颜开,道:‘满意,当然满意。’
“陆翔转首就对我道:‘前辈,在下要事在身,不可久留,就此别过,容后 再舒。’
“第三次……”
张天龙一时打断他的话,道:“我们今天来,可不是来听你与你朋友的传奇 故事的。你无非想说,陆翔是一个仗义疏财的人,你对他有好感,那是正常的。 不过好象我们要听的是,你与陆翔之间,到底有些什么交易。”
张雪霸道:“这我会说的。那时候,我出岛的机会不多,有时一年只一次, 不过我每一次出岛,总能遇见陆翔,本身就说明陆翔信息的灵通,而且一定拥有 非比寻常的势力。不过当时,自忖幻梅三剑客在江湖上虽有些名声,可认识我们 的人不多,更别说官府中人。因见他识得我,出手又是如此大方,总以为他是某 个帮派的少爷,从他父亲那里听说了我。今天想来,陆翔在收买人心中确下过一 番苦功夫,个人的野心也就不言而喻。”
张天龙道:“这倒不再用你说,因为这已举世皆知。”
张雪霸道:“不过当时,当我听他亲口说出他是官府中人,还是吃了一惊。 ”
张天龙道:“不过也因为他是官府中人,而且权力不小,你终于与他有了交 易,对不对?”
张雪霸并不否认,接着道:“那是在五年前,在岳阳楼。那一天,岳阳楼门 可罗雀。只见门前三三两两站有几个官兵,除此这外,再无他人。我难得到来, 自是免不了一游,对那些官兵并不在意。上得楼去,却见楼上早摆有一酒席,围 栏旁,正站有一人在看风景。听见有人上楼,那人转过身来,却是陆翔。
“陆翔一时迎上前来,对我道:‘我知道前辈今天到来,特地摆了一酒席, 欲与前辈一醉耳。’
“我一时警觉,道:‘岳阳楼上游客只有你与我,也一定是你安排的了。’
“陆翔笑道:‘前辈难得来岳阳楼一趟,闲人暂且回避,容前辈静静欣赏岳 阳美景,我想众人不会有异议的。’
“‘这么说来,你是官府中人?’
“陆翔道:‘陆太师是我父亲。’
“我道:‘身为父母官的子弟,你当知道身为父母官,就是要为民作主,为 民着想。你今天把所有游客阻隔门外,可你想到没有,那些游客之中,也许有人 如我一样,不远万里到来岳阳楼,因你我要静心一游,失望而归?’
“陆翔道:‘前辈教训的是,保证下不为例。现在,就请前辈入座,我自罚 两杯谢罪。’
“见我不坐下,陆翔又道:‘我知道前辈是因为我是官府中人,不想与我同 饮。可生在候门,并不是我的错,那是由不得我选择的。但我一样是人,要交朋 友,要拜老师。
“‘你们江湖中人,日夜讲的是无拘无束,要做闲云野鹤,可你们都是讲道 义的人,都想为江湖做一点事,如果天下苍生真要你们做一件事,你们能拒绝吗 ?古时候多少功业,不是江湖豪杰相帮或所创所能成?何况,我与前辈今天所要 谈的并非公事,我只求与前辈共饮一杯而已,难道这也不行,这也有错吗?’”
“听他这么说,我只有坐下。饮了几杯,陆翔问我:‘每次遇见前辈,都只 独身一人,怎么不见其它二位前辈?’
“我知道他所说的是大师兄张雪伦与小师弟张雪开,对于实情,属于师门之 耻,我是不会对人说的。可你们也知道,那次遇见陆翔,已是五年前之事。而在 六年前,在张雪堡,我曾遇到张雪伦,其时其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想找到师弟 的下落。但仅凭我一已之力,世界这么大,我知道自己很难办得到,如果我能借 陆翔之力,自是容易得多。也许不出个半月,我就能有师弟的消息。在这种情况 下,我就对陆翔说了,‘我们师兄弟三人已分散许多年了。这些年来,我之所以 四处奔波,就是因为要寻找他们的下落。特别是师弟,我最想见他一面。只不知 何年何月,我们能再重聚。’
“陆翔道:‘如果前辈不嫌弃的话,我也许可以尽一点绵力。’
“我当即道:‘如此就多谢了。只是要寻找我师弟,此事万不可大将旗鼓, 更不可惊动地方官府。’
“陆翔道:‘这个我明白,你是不想让江湖中人知道,幻梅三剑客与官府之 间有任何关系。我保证只是明查暗访,绝不发出任何告示。’
“我就对陆翔道:‘只要能帮我找到我师弟,日后有用得着我之处,只要不 有违武林公议,说一声,张某一定尽力而为,绝不食言。’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与陆翔有了这个你们所谓的交易。”
张天龙问道:“那么,陆翔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父亲的下落的呢?”
张雪霸道:“那已是四年前的事的。象以前一样,我从海上一上岸,陆翔就 已知道了。当然,那时候与张去式间,我也保持有联络,以随时明了张雪伦的去 向。
“那一天深夜,睡不着,我独自一个人在月色下散步。
“其时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不知名的小东西在鸣叫。想到日子日复一日,可 我还找不到师弟的下落,《瞒天功》又一直未曾练成。若师弟能在我身边,要练 《瞒天功》,两个人在一起参悟,再以师弟之天资,也许一早已经练成。只何年 何月,才能有师弟的消息?师门之恨,何时才能解?
“那一夜静地里,有马蹄声隐隐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我的心莫名就狂跳 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我有预感,我生命里的不幸,次次都这样向我 预告。
“那是陆翔派来的人,他告诉我师弟已于张家堡被害。张去式派来的人是第 二天到达的,证实了这一切。
“现在想起往事,我自认是我的胆小误了事,我偷生怕死。我一直以为张雪 伦所有的《瞒天功》也是真的,且以为他一早已经练成,这才没有去找他算帐。 我嘴里说是要去找师弟一起去,那是因为我心底实是有些怕,我怕我的不敌。如 果我那时能够拼一把,六年前遇到张雪伦的时候多已毙了他。可我那时竟诈败了 ,这也害得你父亲于四年前,终遭毒手。这都是因为我不曾杀死张雪霸。
“更可恼的是,在你父亲被害后,几年时间里,我也一直没有去找张雪伦算 账,理由还是因为我的《瞒天功》还未练成。因为后来我终于知道了,杀害你父 亲的并非张雪霸,他不曾练成《瞒天功》,他只是幕后主谋。
“因为曾经应承帮陆翔做一件事,虽然他告知我的是师弟的死讯,但他始终 是第一个告知我师弟的下落的人。应承别人的事,怎能不做够?这也才有了后来 的华山之行。
“照你们现在的所说,陆翔之所以找上我,承他看得起,是有他自己的算盘 的。华山与人神之争,也许就是他结识我这许年以来期等以久的机会。也在这一 次,他终于要我出山,就是要我实现我的承诺。我不知道他为何有那样的把握, 自认为武林中人,一定会在华山与人神一役中,选出武林盟主。如果事情不曾照 他的预料发展,武林中人并不选举武林盟主,那么,就算我杀得人神,他的所有 阴谋,岂非要全部泡汤?他处心积虑这许年,会甘心这种失败么?
“也许吧,在他的算盘里,我是一定可以杀死人神,而江湖各门各派是一定 要在这一次选出武林盟主的。在我杀得人神后,武林盟主之位自然非我莫属。那 时候,他就要我成为他的傀儡,指挥武林中人,完成他所有的阴谋。当然,他一 定早已算到我不会同意,可这不相干,他陆翔要的是一个武林盟主的招牌,只要 我能成为武林盟主,随后我是死是活已不重要。因为他可以造出一个假象,使武 林中人自认为都是我在发号施令。他是有这个能力的。
“事情也终于照陆翔的预料发展,武林中人要在与人神一役中选出武林盟主 。只是我,终于是在未分胜负之前,先行离开了。其时我并未想到陆翔会有这许 多阴谋。我之所以猜到陆翔可以有这许多阴谋,是在你们的猜测与怀疑中产生的 。也就是说,我并不是因为陆翔而离开的,那么,我为什么要离开,你们知道吗 ?”
见众人不出声,张雪霸接着道:“这是因为一个人。这件事与这一个人本身 ,都非常复杂,要说清楚它,可不是三言二语之事。”
“你可不可以明确一点告诉我们,这个人是谁?”
“我会的。”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是不是?够了,不用再说了,再怎么说,他告诉我 们的,也只是陆翔是有阴谋的,别人是错的,你张雪霸是无辜的。我再不想听这 一切,现在,你只须告诉我,武林四老是不是你所杀?”
“不是。”
“那好,你再给我一个好的解释,为什么在庐山时,也就在武林四老不曾被 害之前,你会放过我,而在武林四老遇难后,在大洪山,你欲置我们于死地?”
张洁如道:“你在庐山时之所以不杀天龙哥,那是因为你要天龙哥作证,讲 明武林四老被害当夜,你并不在场,以此逃脱罪名。而在武林四老被害,更在武 林盟主选出之后,怕天龙哥在江湖上传扬你的臭事,是以一个也不想放过。可这 根本是无用的,早在华山之时,你就已臭名远扬,是再也无法改变的了。”
张雪霸苦笑道:“那时候的事,你们要我怎么说才会相信呢?事情的发展变 化对你们来说难以相信,可那切实真的,是我真实的内心思想斗争与变化。你们 都知道,张天龙是我师弟的儿子,我怎么会杀他呢?可在华山之后,世界变了, 我眼里的江湖,与在庐山时我眼里的江湖已绝然不同。其时恶人当道,今非昔比 ,我已绝望了。而且,我更不想看到你们认贼作父,在真正的大恶人面前,糊里 糊涂,苟活一世。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难得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因此 ,最好的方法,是与你们一起离弃这世界,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无忧无虑, 再不用经历这人世的险恶。我这也才在大洪山竭止你们,我也不想这样,可如果 不这样,我别无它法。我知道自己无用,可与其让你们在仇人的嘲笑中不明就里 度过一生,还不如死了好。
“可我都看到了什么呢?我看到了你们对生的脊恋与对友人的友爱。那一切 ,是发自内心的,是真情。对,是真情感动了我。你们一个个愿意牺牲自己,也 要保全友人的性命,所有这一切,没有一丝作做,全部发自心灵深处,连一丝修 饰也没有,至情至性。
“我当时就想,凭着这股力量,任何的艰难险阻,都是不怕的,都可以去闯 。如果我连这股生命之火也要扑来,那我张雪霸陡活人世这许世,真算是白活了 。也在那一刻,我发誓,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护卫你们生的权利。
“我们活于这个世上,最难得的是什么?是真情。人的一生里,能活得明明 白白,是绝不能缺少真情的。”
张洁如道:“也正因如此,你才好心好意地用暗箭伤人,而且用的只是三辰 逝这样的小打小闹毒药?”语尽讥讽。
张雪霸道:“我知道这毒药极其阴毒,可小明子就在附近,他是一定可以解 这个毒药的。”
张洁如道:“也正因为你知道小明子前辈可能解得了这毒药,也因此你才连 小明子前辈也不放过。那时你轻手轻脚的,自是比我们行得快多了。”
张雪霸惊奇道:“小明子被害了吗?”
张洁如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张雪霸道:“小明子的死真的与我无关。只是小明子既死,天龙的毒药又是 谁人解开的呢?”
张洁如道:“这倒没有什么必要告诉我,我怕你又起祸心。你今天一场言语 ,总的说来哭的比笑的好听,只到关键处,一昧抵赖不认帐,别人对你,永远是 不相信的。”
张雪霸道:“我早已说过,是我个人做过的事,我自会承认。如果不是我所 为,如果也要我承认,不说别的,就我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张洁如道:“当然,你说得非常对。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对于小明子前辈 的死,为什么会说不知道?你可以说你是知道的,而且知道是某个人所为的,不 过随后就象前面一样,顾此言彼,使自己看起来一点错没有。因为你知道凶手另 有其人,只是不说而已。”
张雪霸道:“当然,就对小明子的死,我想我是知道凶手是谁的。就猜也能 猜得到。”
江向霜插口道:“那你到底可不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
张雪霸道:“可以,当然可以。到这时候,我要再不说,你们是一定不会相 信我的。话到这时,前前后后的事情,你们大体上已知道,这时候说出来,对这 个恶徒的行径,自能一目了然。”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都在静静地看着张雪霸,他们实在想从张雪霸 口中,看他所说的恶徒究竟是谁人。这个世上,都有谁人,能有那魔力,使张雪 霸都为之胆寒,竟是不想活了呢?
张雪霸缓缓道:“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因为这个人,曾经,就现在也一定是 你们心目中的英雄。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武林盟主白华。”
张天龙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说是他。不过我不能肯定,我真的难以相信 你竟会有这样的脸皮,终于说出白华是凶手。你确实是与众不同的。什么话都能 说出口。”
张雪霸道:“我知道你们很难相信这会是事实。我也但愿这不是事实,可这 一切却实是真的,我怎能够不说出来?”
张天龙道:“你的定位非常准,在这个世界上,会瞒天功的人,除了你,另 一个人想来只有白华了。又因为他的成长道路并不为江湖中人熟知,你自是可以 据此大做文章。”
张雪霸道:“当然,白华的说话,自有他的可信之处。因为他才是真正的编 故事高手。也难怪你们就相信了他的所说,并不曾料到他的武功来由,实属撒谎 。在这个世界上,我要不站出来说,也许没有人知道他本来的面目。”
张天龙道:“不知你编的故事,又是怎样的呢?”
张雪霸道:“好吧,你们要不相信我的话,我先问一个问题,你们知道白华 的真正身份是什么吗?”
张天龙猛然想到白华与张梅中长得非常相象,又想到张雪霸曾说对大师伯下 毒手的是大师伯最亲密的人,那么张雪霸要说的,自是张梅中无疑了。可张梅中 不是已死了吗?接口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们,白华其实是张梅中?”
张雪霸道:“不错。而且白华另外还有一个名字,叫余先成。对于这个名字 ,岛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
张天龙道:“这么说,在张家堡被害的并非真正的张梅中?”
张雪霸道:“如果是真的张梅中,就两个张去式也不会是他的敌手,擅说就 只一个张去式了。”
“而且,”张天龙接口道,“张梅中的《瞒天功》,是从你这里偷学去的, 对不对?”因张雪霸既说这里的人都认识白华,那么白华曾在这里呆过,是不容 置疑的。
张雪霸不无辛酸地说:“其实对于白华的话,当初如果你们好好地想一想的 话,就会发现其中的错漏甚多。你想这有可能吗?太师父纵对他一家人情深义重 ,有可能把《瞒天功》双手奉送吗?《瞒天功》本是武林绝世秘籍,它的流传, 可说决定着武林的命运。不说别的,就算太师父赠书的那一家人并不为非作歹, 可其时他们一家人既不会武功,如果秘籍让坏人抢去了怎么办?杀戳一起,这个 责任谁负?又有谁负责得起?”
张天龙道:“那么,白华是如何到来承愿岛,又是如何从你那偷学去瞒天功 的?如果不是你亲手所授,光靠偷看,想来是学不会瞒天功的。”
张雪霸道:“白华能练成瞒天功,自然并不是我所授的。且不说我对他并不 是很了解,另外很重要的一个就是他还年青,我就要教他,想来他也还没有武功 底子可以学好,又怎么可能教他呢?
“他自所以能到来承愿岛,且被我收留下来,这是有一段往事的。
“那是六年前的事了。我在张家堡遇见张雪伦后,回到岛上不久。
“那一天早上,一个仆人跑来告诉我,说在沙滩上发现一个少年,至他来告 诉我前,还在昏迷不醒。
“等我赶到时,那少年渐渐苏醒过来。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说他与 他家人在海上遇到大风暴,船沉了。他是因死死抱紧父母给他找来的木板,也不 知在海上已漂浮了多久,才到这里来的。只再没有父母的消息。现在,也不知父 母亲是死是活。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我信了他的话,收留了他。现在想来,这一定是张雪伦在张雪伦在张家堡 与我遭遇后,为了探我的虚实,有机会,也好偷学我的武功,这才把张梅中派到 了我这里来。不过那时候,那少年告诉我说他名叫余先成。
“余先成,不就是我先成吗?只谁想得到,他父子俩连名字也是如此费尽心 思,竟把所有的志气都加在上面了,绝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
“余先成到得岛上来后,甚是勤快,颇得我的喜爱。只一个人的时候,常见 他泪流满面,我那时以为他是思念父母的缘故,后来才知这是他做给我看的。不 过那时他这一点,颇得我的赞喜,如果他整日无事儿似的,一个人在的时候对父 母也没有一点思念的意思,一定会引起我的怀疑,起码,我就不会象前那样对他 关心有加,无尽痛爱了。
“我的喜爱,余先成自然看在眼里。他也就渐渐出入于我的书房与卧室,找 我问这问那。因见他是块练武的料子,有时我还指点一下他的武功,他都是很努 力的练,象是第一次接受正规的武术训练,绝没有一点将就的样子。只是进步甚 是神速。不过对于这一点,因见他是块练武的料子,倒不在意。
“当然,虽然他进展甚快,但我也不可能在几年内就把瞒天功传授于他。余 先成之所以学成瞒天功,是因为他偷去了瞒天功的武功秘籍。
“那时候,我把瞒天功的武功秘籍藏于书房下面的石洞,书房与石洞可以来 去。这一点,天龙再清楚不过。刚才他自所以能出来,就是从石洞中经书房出来 的。每次练功,我都是从书房进入石洞,在那里,我可以一个人静静地练功。
“余先成一定是在我外出的时候进入石洞的。不过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可就 不清楚了。当然,他并不把整本秘籍拿去。要那样,我一回来,岂不露陷?也因 他并不曾把整本秘籍偷去,而只是照抄一本,然后把真本撕去最后一页,伪造一 页粘上,这才把我骗苦了。
“说起来真是愧对先师,瞒天功最后两式,我竟参悟了十年还不能悟透。就 在余先成撕去最后一页时,我还在为前一页的内容苦苦思索。
“等我终于翻至最后一页时,已是今年几个月前之事。也在那时我才发现不 对劲。因为据秘籍所示,等我运起功来之后,要我聚结全身之力点向的,个个都 是人身死穴。我知道这根本不是在练功,这是在自杀。不过等我警觉过来,去找 余先成时,他已于几个时辰前离岛而去。
“后来之事想来你都知道了,其时的张梅中又已不是余先成,而变成了白华 。可就算他化成了灰,我也是认得他的。
“根据这几个月来的追踪与明查暗访,再加上我的推测,我可以告诉你们许 多事情,其中之一,天龙,杀死你父亲的,并非张雪伦,而是张梅中。
“那一年,就在你父亲被害前,我要出岛寻你父亲,而余先成说他想回老家 一趟,我便与他一同坐船回来。
“上岸后,因不与余先成同行,而又想他顺便也打听一下你父亲的下落,当 然,我知道余先成不并认识你父亲,要他找到你父亲,希望非常渺茫,可我不想 放过任何机会,还是写了一封信与他。若他有机会见得父亲的话,让他把信转交 给你父亲。
“也就在几天后,我听到了你父亲的死讯。那时我怀疑是张雪伦所为,只他 又不会瞒天功,也就排除是他的可能,除下的,自然只有余先成了。
“那时候,他一定是带着我写的信去找你父亲,趁你父亲不注意之时,用瞒 天功偷袭成功。”
张天龙道:“你难道不觉得有两件事很值得怀疑?一是我父亲与余先成相见 ,为什么要到堡外那一棵梅花树下?另一件是,我父亲若真信得过你的话,他为 什么会在出去相会之前,先把玉给我留下?我一直认为最好的解释是因为我父亲 一早已知道你的为人,识破你所有的阴谋,那一次出去与你相会,一早料到不好 ,这才把玉给我留下。”
张雪霸道:“不,孩子,我们绝不应在这些小事上打转,注意细节是对的, 但又万不可以细节决定全部事情的走向。如果你真要解释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你父亲可能是因为不想吵醒你,更不想让你知道他所有的往事;也可以是张雪伦 来叫他,因料到不免一战,这才到堡外去谈,临走前把玉留下,这不更有可能性 。当然,那玉之所以在你身上,未必是你父亲所放,也可以是杀害你父亲的人随 后送回的。我一早说过,杀害你父亲这件事的本身,是牵涉有阴谋的,他们费尽 心机造出这样的假象,就是要吸引你的注意,搞昏你对真相的探求。”
张天龙一时只觉昏头转向,究竟谁是对,谁是错,真不是一言可能蔽之的。 看起来张雪伦、白华与张雪霸的解释都有些道理,只这之中,只有一个真相,事 情的本来面目究竟如何,惜没有一个证人,何以辨?何得辨?
懒懒的,张天龙道:“还有什么,你就快说吧。”
张雪霸道:“第二件,杀害张雪伦与柔草大师的,原是张梅中。”
张天龙暗叹,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如白华本是张梅中,张梅中原来又叫余先成 这样明白、肯定、一目了然就好了。当然,真相常常是简单的,可就是有人乐于 把事情复杂化,总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在现在的听说里,父亲,原来是让儿子杀 害的。这也许没有什么虚奇吧。也因此张天龙不想问,问的是:“你曾说张梅中 是大师伯送到承愿岛上的,对不对?”
张雪霸道:“不错。”
张天龙道:“大师伯是否知道张梅中练成了瞒天功?”
张雪霸道:“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也许他曾问过张梅中,也许张梅中不 曾告诉他,这一切,恕我并不知情。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张雪伦不曾练成瞒天 功。”
张天龙挖苦道:“当然,就算大师伯知道张梅中练成了瞒天功,而且也可以 让他练,可他终于不练,这其中的原因,我不知,你也不知是不是?”
张雪霸道:“就算张雪伦知道张梅中练成了瞒天功,可张梅中若不以秘籍示 他,他要练也难。又或许他要装得象一点,不练瞒天功,只是让儿子练,好在庐 山时似模似样,骗过你们。不过我知道得很清楚的是,张雪伦的死,是张梅中所 为。”
张天龙道:“若大师伯要造假象,他就算练有瞒天功,不一样可以?而且, 我想不出张梅中有什么必要与理由杀害自己的父亲。”
张雪霸道:“你可能并不曾想到,张雪伦的目的只是为了杀我,而张梅中的 野心却并不在此。其时其刻,你已从张雪伦口中听说了所谓的真相,对我恨之入 骨,这个时候,对张雪伦来说,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可对张梅中来说怎么样呢? 他对这一点远没有满足。事关当时从张雪伦口中,你听说张梅中已被张去式杀害 ,而张梅中以后要行事,免不了要在江湖上行走,万一被你碰上了怎么办?那时 张雪伦相不相认?而如果张雪伦在庐山被害的话,那时你对于张雪伦说过的话, 自是深信无疑,认为张雪伦死于我手,以后,你是再也不会相信我了。并且在同 时,他一并把柔草大师杀害,激起了张洁如、白石兄弟对我的仇恨,可算是一箭 双雕之策。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对于自己的父亲,他也是不会放过了。也在这以 后,他也就可以对江湖中人大放谬言,说他是白异天的后人,名叫白华,与张雪 伦没有丝毫关系,使人无从挑剔他的以往,以塑造他完美的英雄形象。”
张天龙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有许多事张梅中并不曾与父亲商量过 。张梅中的诈死,多是他的一意孤行,根本不曾是大师伯事前与他商量好的。也 就不存在张梅中的诈死,是大师伯的意思,目的是以此为借口,作逃跑的理由, 借机告诉我太师父与我父亲被害的经过。而且,我最不明白的一条是,如果当时 张梅中已学成归来,以他们父子的武功,根本不须怕你,直接去找你算账便可。 又哪来必要讨我的好,告诉我什么才是真相,谁才是对的?这根本没有必要。你 与我死去之后,什么话都由得他们说,也不怕江湖中人不相信。也因此,我可以 肯定一点,你的一切言语都是在撒谎。”
张雪霸仰天长叹,道:“经你这么一说,我是连自己也不相信了。我真的是 无可辨驳。张梅中实在太狡猾,所有的算计天衣无缝。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好 好考虑我的话,这也是我现时才能肯定的:张梅中对于自己终于练成瞒天功,是 瞒着他父亲的。更因他有称霸江湖的阴谋,料到若他一诈死,张雪伦一定会仓徨 出逃。遇着天龙时,便要挑拔离间,以挑起天龙对我的仇恨,对这一点,张梅中 知道父亲一定会做的,这也可算是他绝妙的一着。跟着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他 终于手刃自己的父亲,而你们,也齐齐在华山时做了他的证人,使他得到江湖中 人的认可,圆美了他的打算。”
张天龙叹道:“这么说,我倒成了张梅中的工具。”
张雪霸道:“你们都被利用了,但这怪不得你们。”
张天龙道:“那么……”
话未说完,终听屋外传来一声欢呼,道:“这屋里有人。”
话音未落,已从门口处蜂涌入一群人来。
* * *
张天龙一看,大喜过望。来的正是天山派众人,师叔刘金鼎行在众人前头。
张天龙赶忙上前,参见师叔,又引见江梦兰等人。
紧跟着,少林、丐帮与武当各门派人马全部来到。
一时间,屋里屋外,密密集集全是人。面对此情此景,张雪霸倒不惊慌。他 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一丝逃走的意思。
金不二跨步上前,喝道:“张雪霸,你还有什么解释?”
张雪霸淡淡说道:“我没有解释,我只有事实。”
金不二道:“杀害我们帮主等武林四老之死罪,你承不承认?”
张雪霸还是淡淡道:“不承认。”
金不二道:“可惜的是,我们手中有事实,你是肯定逃脱不了罪名的。”
张雪霸道:“可我手中也有事实,知道自己不是凶手。”
金不二道:“我还是希望你的所谓事实与我们的相符为好。”
张雪霸道:“我更希望你们不要以罪人的眼光看着我。”
金不二道:“你既能欺师灭祖,残杀同门,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出来?”
张雪霸道:“这一切是你亲眼所见,还只是你的听说?”
金不二道:“对你死罪的指控,是否是听说的并不重要。”
张雪霸道:“这当然,如果我真该死的话。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真理 并不一定就在人多那一方,更不在于说话的前与后,因为真相,只有一种。”
金不二道:“这个世上,会瞒天功的只有你与盟主白华。凶手既已不是盟主 ,不是你是谁?”
张雪霸道:“你为什么就肯定凶手并非白华?为什么料不到就是白华?是不 是因为白华比我先对你说,我是凶手,你就信了他的?若当初最先对你说的人是 我,你信谁?如果凶手真是我,而你因为我先说,信了我,白华岂非只有冤死? ”
金不二道:“可你欺师灭祖,残杀同门,这你不否认吧?”
张雪霸道:“对不起,这我也要让你失望了。”
金不二追问:“盟主的父母亲是否是你所杀?”
张雪霸肯定道:“不是。”
金不二道:“你倒好,把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
张雪霸道:“为了不让你再说这许多废话,我想你先搞清楚,白华的瞒天功 究竟从何学来。”
金不二道:“不是你师父把秘籍传他,他自学得来的么?这有何不妥之处? ”
张天龙插嘴道:“前辈,他说盟主白华的瞒天功是从他这儿偷去秘籍,然后 学成的。”
刘金鼎问道:“有这事?”
张雪霸道:“不过那时他并不叫什么白华,他起名余先成。而他的真面目, 是张雪伦的儿子张梅中。”
金不二道:“一派胡言。真是一派胡言。张梅中不是一早被害了吗?”
张雪霸道:“我且问你,你们这次得以到来承愿岛,是何人带的路?”
金不二道:“你一定以为你只要藏身海外,我们找不到你,自可逍遥快活。 初时的时候,我们也并不知道这里的地址,可有人后来给了我们地图。”
张雪霸接着问道:“那你是否知道是谁人给了你们地图?”
金不二道:“这我们倒不清楚。那人在给我们送来地图后,就走了。”
张雪霸道:“这只因那一个人是白华。他本在这里生活过几年,怎会不知这 里的地址?你们再想想,他既知道这里的地址,而我若杀害他父母亲的话,他会 不找上门来找我算帐,还会去告诉你们吗?最起码,他这次一定会与你们一同来 承愿岛。可他来了吗?”
刘金鼎晗首道:“盟主这一次倒不曾与我们一同来。可这并不说明你的话是 真的。他一定不曾得到消息。而我们来时,也不曾通知他。”
空了大师道:“阿弥陀佛,张施主,回头是岸。只要你放下屠刀,念在你以 前为武林的贡献,我们一定会让你好好地走。一昧的隐瞒与蒙骗,是一定没有出 路的。”
张雪霸傲然道:“你们既已不相信我的话,自认为凶手是我,愿意放过真正 的元凶,大可一刀过来,把我了断,我是绝不会反抗的。反正话到此时,我也没 有什么好说的了。”
金不二提刀在手,跨步上前,道:“那好,我来成全你。”
清泉道长在旁说话了,道:“金兄,且慢,要杀他,也不急在一时。张雪霸 ,并不是我们不愿相信你,如果你能拿出证据使我们信服的话。我们并不是不讲 道理的人。”
兴之至者在旁,一时嘴急,也道:“就是,就算我这次来承愿岛,理由虽不 光明正大,也不好大张旗鼓,可也总是有一个。当然,因为江湖中人都知道我兴 之至者的脾气,我要说我是因为赶热闹而来,自不会笑话我。可你张雪霸有这许 多臭事在前,你要人相信你,是难了一点,可也并非没有机会,只要你有理的话 。谁没有错?就算错,也还是可以找出一个理儿来的。”
张雪霸苦笑道:“证据?武林四老被害当晚,我在庐山宁清山庄,张天龙也 在场,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华山?这算不算证据?”
清泉道长道:“这个我们听说过?”
张雪霸道:“也就是说,你们认为这个不算数?”
清泉道长道:“我可没有这样说过。”
张雪霸道:“可你们的内心是这样以为的。”
清泉道长道:“我们听说有真假两个张雪霸。”
张雪霸仰天大笑,道:“如果真有真假两个张雪霸,这可是我巴不得的事, 那样我就可以叫那个假的出来送死,留有那 个真的藏在背后,喑笑你们的糊涂 。那样你们至死,也报不了武林四老的仇。真真快事。”
清泉道长道:“不过请你不要忘记,我们既已听说有真假两个张雪霸,就算 杀得一个,对另一个,是必查清楚的。”
张雪霸摆摆手,道:“这可是一个毫无办法之事。如果你们甘愿相信这个世 上有真假两个张雪霸,而不会只有一个恶徒白华。”
清泉道长道:“总结一句,你要我们相信你的无辜,就得拿出更有力的证据 来。”
张雪霸苦脸道:“白华阴谋杀害武林四老的当晚,我在庐山,并不在事发现 场,又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呢?你们真要我说什么,那也只会是我个人的推测,说 说白华为什么杀害武林四老的理由。而我张某想得到的,你们不会想不到吧?”
清泉道长道:“想到什么,你可以说来给我们听听。”
张雪霸只有道:“这样说吧,我师父,是被大师兄张雪伦所害。做为张雪伦 的儿子,张梅中,也就是白华,不会不知道父亲的臭事。这一切如果能够隐瞒自 然是好,可一旦暴露了怎么办?白华为了不让父辈的事影响自己的将来,也就在 张家堡诈死,然后残杀亲父,再全新树立自己的江湖形象。人的一生,为了崛起 ,可说一直都在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机会。人神的作恶中原,如果能手刃他,自然 是一个成名的机会。不过随后因为武林四老要在华山聚会,在这个时候,如果有 人能够杀了武林四老的话,之是能够扩大影响,那时谁能杀死人神,无形中,就 成了江湖新的领导人物。而若能使四派人马互相残杀,其后 各派人元气大伤, 领导地位自是更加稳固。因为这,白华没理由不实施他对武林四老的暗杀。当然 ,他不会放过我,这也才用瞒天功对武林四老进行杀害。这样一来,就算四派人 不自相残杀,也好把各派人的矛头指向我。”
金不二道:“真够狠辣的。可我不明的是,今天你在这里信誓旦旦说盟主是 罪孽祸首,当初在华山时,为什么不指控盟主,反而拔腿就跑?”
张雪霸道:“你认为那个时候能解释得清吗?”
金不二道:“为什么不能?只要杀死人神,你要解释个半月也自有人陪你。 ”
张雪霸道:“我只知如果我当初留在那里不走,根本不可能活到人神死后。 ”
金不二道:“为什么?你不是人神的对手?”
张雪霸道:“这自然不是。只因为白华一定会在杀死人神之前先把我杀死。 如若不然,也一定不会给机会让我解释。”
金不二道:“你不是白盟主的对手?”
张雪霸道:“是的。”
金不二道:“你不也练了瞒天功?难道白盟主另有绝技?”
张雪霸道:“这自然不是。只因为白华已练完瞒天功,而我没有。他把瞒天 功最后一页撕去,我无法练。”
金不二道:“如果不是你为非作歹,自知无法侥幸,凭着幻梅剑客的威名, 那时你只要对大伙一说,我相信大家相信你会更多一些。就算白盟主那时多么不 情愿,在大伙要求下,至少会有时间让你解释。”
张雪霸道:“这我自然想得到。但我那时一定难以解释清楚。”
金不二道:“这只因为你无法抵赖。”
张雪霸道:“如果只关系到我个人的恩怨,如果我不是怕我死后,从此再没 有人知道白华的真面目,我一定不会离开。但我不能,我不能轻易就死去。”
金不二冷笑道:“你现在除了拿怕死来作为理由转移话题,逃避对你的指控 外,难道再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张雪霸道:“不是我怕死,只是因为我不能死。那时候我真的不能死。如果 能象今天一样,所有的话我都已说完,要我死时,我一定不会苟活于人世。”
金不二道:“我信不过留下来的结果等于死亡。是你自己不敢面对。”
张雪霸道:“事实上,如果那时候只是白华在,我想我是不会离开的。”
金不二道:“这倒是一个新鲜的理由。”
张雪霸道:“遗憾的是天龙、洁如等人也在场。”
张洁如在旁冷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那时候,如果不是我们在场作 证,使江湖中人知道知道你张雪霸害死师父,残杀同门,你一定会以你往昔的威 名,集江湖众人之力合歼白华这个无名小辈。是天与地不让你得逞,要让你如丧 家之狗,不容于天与地间。”
张雪霸不搭理张洁如,继续道:“最可恨的是,白华知道天龙那时正误会是 我杀害了太师父,他也就刚好利用这一点,要天龙出来作证。而天龙这么一作证 ,其时我就算有万张口,也是说不清楚。其时白华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再不让 我解释,必定追杀于我。我想我那时要走是必走不掉的了,除了一死,没有其它 选择。也因为预先感到情况的不妙,我这才在白华一出现时离开。不过我那时真 的想不到白华会编出那许多谎言,竟是连出身都改了。我其时既已逃跑,白华借 题发挥,要说什么,江湖中人自是信他的。我是有口难言啊!”
金不二道:“你的话说完了吗?”
张雪霸道:“完了。要说的都说完了。能活到今天,能说完我所有知道的一 切,我已是死而无憾了。我还能有什么奢求么?”
张雪霸终于承认他的话已经说完,可能否一刀就去把他结束呢?众英雄的心 里是一个底没有。谁的是对,谁的是错,还真的难以辨清。
忽然,张雪霸又说话了,“有一件事,这许多年来一直在我心底,可我要做 时又是做不到。为这,我的心里一直很内疚。今天,我想我应该尽最后一次努力 ,用我最后一点力气。”
众人不知他要说什么,都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 * *
承愿岛,终于出现在陆翔的视野之内。
这时站在他左侧的蒙面人道了,“想不到武当、少林、丐帮与天山都已先我 们到来。”
陆翔不由惊喜,道:“这么说来,这次在承愿岛,岂非又有一场好戏看?那 我们快点,错过了这场热闹可就太可惜了。”
蒙面人道:“衙内放心,今天总会有热闹看的。不过这一次可不比华山,我 们得有最坏的打算。”
陆翔一时怔住,惊叫:“最坏的打算?”
蒙面人道;“不错。这一次可是在海外孤岛,船,是活命的根本。如果没有 了船,而又被人放火烧山的话,你说,可有几成活命的机会?”
陆翔想了想,说了三个字:“死定了。”
蒙面人道:“因此,我们必须作好防御工作。而在战略上,最好的防御是进 攻。”
陆翔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蒙面人道:“这一次我们之所以到承愿岛来,是向张雪霸讨还金银珠宝来的 。张雪霸,我们是一定要见的。对于你来说,衙内,是活命重要,还是金银珠宝 重要?”
陆翔说:“这当然是活命重要。”
蒙面人道:“这就好办了。在这次的行动上,我们绝不能拖拉,为了胜利, 必须抢尽先机,绝不能有一丝松御。因此,对于此次行动,必须先有一个详尽的 行动方案。而最关键的是,先得有时间上完美的合作。”
陆翔道:“你要怎么办,就照你的去办好了。”
蒙面人道:“行动之初,我们先得全部控制各门派的船只。对于各门派留在 船上与岸边的人马,最好全部活擒,因为我们还要他们帮我们把船开走。不过我 们又不能现在就干,以免打草惊蛇,使各门派人有所准备。最好的时机是在我们 上山后,以一个时辰为准,一个时辰一过,山下之人即时动手,控制全部船只。 再分派人马,看是否另有山路直通岛上,全部封锁,不让任何人上下山。”
陆翔道:“一有不慎,我们这些到山上去的人,不是很危险吗?”
蒙面人道:“这你放心,在山下人动手的同时,我们在山上的自然不能白呆 着,须与山下人一齐动手。”
陆翔道:“怎么做?只要我们上山去,我想四门派之人是轻易不会让我们下 山的。”
蒙面人道:“这我自有主意,到时他们不让我们下山也不行。不过为了行动 的快捷,这次我们带到山上去的,须是精壮人马。另外,船上有弓箭与火药吗? ”
陆翔道:“有的。”
蒙面人道:“这就好,在我们上山的同时,带有一些弓箭手上山,让他们在 半道上埋伏,在我们撤下来时作掩护,同时阻止各门派人下山。”
陆翔拍掌道:“此计甚妙。”
蒙面人道:“不过最紧要的一条,到山上去时我们绝不能为金银珠宝之事与 张雪霸婆婆妈妈,他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交出也好,不交出也好,绝不能手 软,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若打乱了计划,你我别想活着下山。”
陆翔道:“都听你的。这够刺激。”
* * *
张雪霸转身面对着江向霜,道:“霜儿,你可以过来吗?”
江向霜回首望了望姨妈江梦梅,江梦梅向他点了点头。
江向霜当下移步上前,到张雪霸面前二米处,站住了。
张雪霸道:“霜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我一早已是一个该死的人, 可我竟还偷生至今,更是该死。我所给与你母亲的伤痛,今生今世再也无法补还 。对于你,我除了深深的自责与内疚外,还是深深的自责与内疚。你已这么大, 可我都给了你一些什么呢?苦难、仇恨、屈辱等等,反正没有一点幸福。我是一 个无用、无耻的人。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负心的丈夫,就对师恩,也没有一丝报 答。活于这个世上,我真的是行尸走木,生不如死。我也知道我一直到今天才对 你说这一切,已算迟了。可我也只有今天这一个机会,才能好好地看一看你,说 一说我内心真正想说的话。以前没有,以后也再不会有象今天这样的日子,使我 可以如此真实地面对你,清清楚楚地看一看你。在今天,我必须走了。希望能遇 上你的母亲,可以亲口对她说一说我的忏悔。我知道自己无法奢求她的原谅,就 如今天,我不要求你原谅我一样。我是一个不该得到原谅与同情的人。”
江向霜道:“你倒不乏自知自明。事实上,再动听的语言,也无法改变你在 我心目中丑恶的嘴面。”
张雪霸道:“我一早已料到,我的所有说话,也许只是徒费苦心而已。不过 我希望你,也希望在场的所有人,即使你们信不过我的话,也希望你们能好好地 想一想,在心里多少有一个警惕。我相信,时间,也只有时间,会给你们一个最 好的证明。当然,在我死去之后,如果天下太平,浊者自清,就让我的话随风而 去,永远没有应验之日最好,这是我再祈求不过之事。纵是万世不得翻身,我无 怨无悔。”
江向霜道:“不用托你的福,天下会太平的。”
“不过有一件事,”张雪霸道,“霜儿,如果你能答应我的话,我会心安一 点的。”
江向霜道:“你说吧。”
张雪霸道:“为父一世奔波江湖,没有什么东西留与你,也一直没有为你做 过一点事。现在,为父行将就木,希望能把一身功力传与你,这也算是为父对你 最后的一点要求了。”
众人在旁,听张雪霸这么一说,都知他谢世之意已坚,要不,怎会以一身功 力相授呢?他要真把一身功力相授江向霜,纵活着,已是废人一个。而江向霜有 了这一身功力,今非昔比,自会挤身武林一流人物。张雪霸的一身功力,可算是 无价之宝,许多人终其一身,也未有如此修为,是武学中人最垂涎不过的。江向 霜却道:“谢了。没有你,我江向霜还不是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在这个关节眼 上,如果我要了你的什么功力,那只会是我一生的屈辱。你别存心以功力来换取 我对你的感激,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张雪霸道:“霜儿,我自所以要把一生功力与你,难道是为了你的一丝感激 ?我赤条条来到这个世上,一无所有,是恩师给了我一切。我现在自所以要把一 身功力传你,不过是把恩师给我的,转传与你,你要谢,只去谢太师父好了。恩 师生前要我惩恶行善,是我辜负了恩师的期望。我希望你能继承太师父的遗志, 为武林好好做一点实事,不要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我知道自己不该把这个重担 交给你,可我已别无选择。日后你若有功于武林,算你的。所有罪,就让我来背 吧。”
江向霜道:“我再说一次,行善惩恶,我自会尽力;功力之事,恕不能从命 。”
江梦梅在旁,内心愁若,知道张雪霸已不想偷生于人世。自己与他之间,刚 一相逢,看来又要分别,而且之此以后,是再也不会相逢。两人之间,终属无缘 。其中辛酸,无以言说。劝江向霜道:“霜儿,你就答应你父亲的要求吧。不管 怎么说,他始终是你的父亲。不管他的一生是错多也好,对多也好,这与他的武 学没有丝毫关系。真不行,你可以当自己是在做好事,怜悯一个人,满足他最后 的一点要求,好让他欣慰地走。”说到最后,江梦梅禁不住眼泪横流。
江向霜面对江梦梅,道:“可是姨妈,对这我真的没有心理准备。他要把功 力传人,传给别人也是一样。要不,就让他把全身功力传与天龙吧,这一定也是 他愿意的。”
张雪霸试探着问江向霜:“可是,霜儿,你知道吗?我自所以要把功力传你 ,是要你比天龙背负起更多的责任。我欠天龙的太多了,再不想他有任何意外。 以后你与天龙同行,是要你担去更多的风险,卫护在天龙身旁。你现在要我把功 力传与天龙,只能说明你的贪生怕死。你难道就不想帮天龙么?”
江向霜怒道:“天龙是我最好的兄弟与朋友。若有弓箭射向他,我就算不能 用手去接住这射来的一箭,但我还有身躯,我可以用血肉之躯去迎住那一箭,这 与会不会武功并没有必然的联系,重要的是有没有心。何况,你若以全身功力传 与天龙,这对于他,才是最好的保护。”
张天龙心知张雪霸就算不想死,各门派之人虽一时不杀他,也是必不让他走 的。虽他并不承认所有的罪行,不为别的,为江梦兰的死,张雪霸既已承认,自 会于今日自行了断。他的一身功力,现既然有心传人,这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当下对江向霜道:“向霜,就算你父亲一生为恶,至少这个时候他是真心的。他 就答应他,不要再多说了。”
江向霜却问张天龙道:“你承不承认是我的朋友?”
张天龙道:“这还用问吗?”
江向霜道:“朋友间是不是应该互相帮助?”
张天龙道:“这个自然。”
江向霜道:“那好,他张雪霸现既然有心把功力传我,你帮我去受住也是一 样,这事你不会说帮不了我吧?”
张天龙道:“这个……”
江向霜道:“天龙,你不用多说了才是真的。我们兄弟间心照不宜,谁得谁 失,都无所谓,都是一样的。再说,钱,总是用在刀刃上为好。你现正在练道德 功,有这份功力的相助,自更容易练成。以后我跟在你后面,行路也好大胆些。 要不,休想我把这个机会让你。”说完,爽朗地笑了起来。
张天龙定定地看着江向霜,却是笑不出声来。
江向霜戏道:“你不要拿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的脸会变成红苹果。”
这一次,张天龙笑了。
他不能不笑。他也一直想笑。
人生能得几个这样的时刻呢?
就算不笑出声,内心里,也一定是欢娱的。
* * *
张天龙走到刘金鼎面前,道:“师叔,你看怎么办?”
张天龙问的,自然是他是否去接受张雪霸功力。
刘金鼎道:“这是你的缘法,我这个作师叔的自然没有意见。能有如此造化 ,作师叔只有替你高兴,大师、道长,你们看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空了大师双手合十,道,“恩恩怨怨何时了,为 善的心,何时都不为晚。”
清泉道长道:“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天地间既有美事,我们怎好去 阻拦?”
一时间,庭院里静了下来。
已有多久了,众人屏住声息,都在那里静静地站着?
只是有一件事很明确:四门派之人本是满怀怒火而来,就是现在,他们的心 中,熊熊的烈火并不曾扑灭。可是却被什么东西弊住了,要发也发不出来。他们 发觉他们其实已走进了一个怪圈之中:他们手中的砝码,本是可以称出千万斤重 物的,可是他们临到称量时才发觉,他们并不曾把称杆拿来。
这是一个可以称出千万斤重物的砝码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了称杆,充其量只 是一块废铁,虽不可否认他的功用,要把其弃去也实在可惜与不甘,可又能有什 么办法呢?他们总不能凭着这本是一个可称千万斤重物的砝码而去判断一件重物 的重量。
一刀砍下去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啊,某个人,从此便要从这个世上消失,仇 恨,也便从人们的心头消去,可是,这一刀,砍的对吗?
没有人可以确定,要有,只是有可能,而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也因此,少林 、天山、丐帮与武当各人虽心怀仇恨,可是他们却下不了决心杀死张雪霸,他们 只有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张雪霸的一举一动,静观其变。
这个时候,张雪霸终于把全身功力传与张天龙。
张雪霸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的脸上,曾经有的神采暗淡了下去。
他一下子摊坐在地上,微微喘息着。
此情此景,众人一时可怜起他来。从此以后,他就已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老人,曾经的那个傲笑风云的张雪霸再也不会有了。
众人也才发觉,就算这个时候有人肯定张雪霸是杀害武林四老的元凶,可要 他们下手去杀他,众人难得忍心。
对这,张雪霸也不曾料到吧。或者,这根本是他借以活命的伎俩。
这个世上,愿以一生功力换取百年寿命的人大有人在。一个人,能活着,就 好。
至于张天龙,张雪霸的一身功力,就如凭空而来的漫天金银,就惊喜,也得 有一阵子吧。
此时此刻,他还坐在地上,慢慢把功力吸收、消溶,化为已用。
他是说不出的受用。
只是有一天,他终于发觉,就在他吸收消溶张雪霸的功力的时候,他也正在 缓缓挑上一个重担。
谁都知道张雪霸把功力传与他,是心甘情愿的。
可他终于还是觉得内疚。
也许吧,这只因为他是一个我们所认为的善良的人。
他心里的负担很重。
当然,这是张雪霸所没有想到的。
就如他根本没有料到会有那种事发生一样。
他也不愿意,真的不愿意。
* * *
一天山弟子匆匆走入,到刘金鼎面前,附耳道:“师叔,海上有官船出现。 ”
刘金鼎心里一格登,心想:“官船?官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与张雪 霸是否有预谋?”去看张雪霸时,他还坐在地上喘息着,看不出有任何异常。当 下对空了大师、清泉道长与金不二作了一个眼色,带头走了出去。清泉道长、空 了大师与金不二跟着走出。
到得外面站定,刘金鼎对空了大师、清泉道长与金不二道了,“海上有官船 出现,各位对这有什么看法?”
金不二道:“这还用说,一定是张雪霸一早与之串谋好的。我看我们还是及 早下山吧。”
空了大师道:“只不知官府共派有几艘船来?”
刘金鼎转首问那个华山弟子,道:“海上共有几艘官船出现?”
那弟子答道:“就只一艘。”
清泉道长道:“这样看来,对方之人并不多。如果是一早串谋好的,这时候 来的,就不仅仅是一艘船,而至少有几艘船,以对全岛形成包围之势。”
刘金鼎道:“我担心的是,对方先派一艘船出现,麻痹我们的思想,使我们 放松警惕,在行至我们座船时实施火攻,跟着再有大队船只出现,对全岛形成包 围。那时我们要走,怕是走不脱了。”
空了大师道:“阿弥陀佛,我们这个时候才下山上船,怕是赶不及了。如果 对方真是有多艘船只,且又是训练有素的水兵,海上作战时,我们必定吃亏。倒 不如在这里静观其变,再说张雪霸还在岛上,只要我们看紧他就行。不过要说张 雪霸与官府一早有预谋,却又不象。起码,在这次行动中他必定先得想到退身之 计。有我们这么多人看着他,若他有心逃命,又怎会以全身功力相授?这样他岂 已完全没有可能走脱?”
金不二忽然惊呼道:“你们说,会不会真的有真假两个张雪霸?”
他这么一说,众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清泉道长黯然叹道:“如果岛上的是 假的张雪霸,此次我们若能走脱,必是奇迹。”
事关真的张雪霸既然不在岛上,而与官府中人在一起,四大门派之人乘船又 不能逃出,那时官府中人对全岛实施火攻,大火烧山之下,就能侥幸活着,其时 岛上既没粮食,又没有船可坐,除了一死,还有什么?
刘金鼎道:“下山既已来不及,这个时候,我们还是看紧张雪霸为好,全力 预防他逃走,这起码是我们的一个机会。另外,通知船上之人,四艘船不要聚在 一起,尽量分开,对方之船一攻击我方,千万不能硬拼,须分四路驶走。若四艘 船全部被毁,我们可就再无机会回到大陆,这是最紧要的。另外,我们山上的, 派人四处查探地形,如果对方真是放火烧山,看是否有地方可以逃下山或可以避 火,查清楚水源的位置。当然啦,如果这一切只是我们的猜测,官府中人要上山 来时,不要阻拦,让他们上山来好了。各位以为如何?”
清泉道长道:“当今之计,我看我们只有这么办了。”
空了大师与金不二也点头表示同意。
四个人,就又行回院落。张雪霸,还在那里坐着。
而陆翔一行一路上山,沿路既没有任何人阻拦,也就顺顺利利的上了山。
现在,陆翔等人来到了众人所在的院落。
陆翔要找的人是张雪霸。
他也就带人径直走到张雪霸面前。
院落里众位好汗虽不屑与官府中人为伍,却也不想轻易就与官府中人作对, 见陆翔一行到来,让开了一条路让他们进入。
因为他们也想知道,这次官府中人到来承愿岛,到底为了何事?或者,官府 中人一与张雪霸会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陆翔问张雪霸:“张雪霸,你知道我们今天来,为的何事吗?”
张雪霸淡淡道:“总不会是好事。”
陆翔道:“你对我的承诺,办不到,过去也就算了,既往不咎。但你总得把 金银珠宝还我,这是绝不能含糊的。”
陆翔这么一说,除了张天龙与张雪霸,及承愿岛上众人不知道实情外,院落 里各人都知道陆翔所说的是百万珠宝被劫案。看来,官府怀疑那批金银珠宝是被 张雪霸打劫的。
张雪霸道:“金银珠宝?什么金银珠宝?”
陆翔道:“你别装蒜了,你最好不要告诉我,十二月十三日的百万珠宝被劫 案,与你一点关系没有。”
张雪霸苦笑道:“人一到倒楣,什么鬼事都会缠上身。就算你没有三头六臂 ,可在别人眼里,你非得有三头六臂才可,要不,那就不是你了。”
陆翔道:“我有二个眼击证人,证明那个时候抢劫珠宝的是一个独腿老人, 还有,有好几个人都是身中瞒天功而死,这个人除了你,还会有谁呢?”
张雪霸道:“可你知道吗?我也有证人,十二月十三日,我正航行在海上, 又哪有可能到大陆上去做案?”
陆翔道:“谁?”
张雪霸道:“张天龙。那时候,我正与他在往来承愿岛的海上。”
陆翔道:“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我倒怀疑你与这一群人是一伙的。”
金不二怒道:“你小子身为官府中人,说话可得有凭有据,谁与他是一伙的 了?不清不楚,信口雌黄,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陆翔道:“这你放心,我只是怀疑而已。也因此,我现时要找的人,也只是 张雪霸,暂时与你们无关。”
张雪霸道:“你想怎么样?”
陆翔道:“怎么样?只要你乖乖把金银珠宝交出,我们自会离开这里。”
张雪霸道:“我一早说过,金银珠宝非我所劫。”
这时候,人仙从旁跳出,指着张雪霸道:“张雪霸,你知道我是谁吗?”
张雪霸苦笑道:“还未请教先生是何方妖魔?”
人仙气得“哇哇”直叫,道:“在华山时,你蓄意与我师兄人神为敌,今天 ,你张雪霸不跪地求饶,消我人仙心中怒气,难消我恨。”
张雪霸呵呵笑道:“如果我是你,在得讯师兄死后,不是一头撞死,必闭门 思过,万不会再到中原来寻死。在这里,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人仙踱上一大步,道:“你给我站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其时张雪霸还坐在地上,听人仙这么一说,缓缓站起身来,一副弱不禁风的 样子。只他嘴里呵呵笑着,道:“你要怎么打?”
人仙奇道:“就你这样子,竟曾与我师兄争斗数百回合?”
张雪霸还是呵呵笑道:“就与你,也是绰绰有余。”
人仙道:“你练的瞒天功,到底是哪鬼门子功夫,竟是这副模样?”多少, 他的心里,对于现时的张雪霸,还是有所顾虑的。
可在旁的众人,都知道,纵然张雪霸曾经练过瞒天功,可这个时候的张雪霸 ,那些武功对于他来说,都已成为过去,成为摆设,是不能发挥威力的了,他但 凡与人仙一战,死路一条。只是在这个时候,他张雪霸能退缩么?能对人仙说, 他全身功力已尽失,是不能与他比拼的了,他张雪霸能这样说么?
张雪霸终于没有说出这一切,他选择与人仙一战。
他知道,他是在选择死亡。
可于此之外,他能怎样呢?
这个时候,从门口匆匆走进来一个官兵,到陆翔身旁说了几句。
陆翔顿时神气活显,忙道:“快搬进来。”
那官兵向后一挥手,道:“把箱子搬进来。”
但见门口就有四个官兵搬进来两个箱子。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都不知陆翔把箱子搬进来干什么。
陆翔走到人仙身旁,道:“大师,你就先呆一会儿再与他比武不迟,先让我 来与他对证。”
这个时候人仙倒爽倒,道:“那你快点。”
陆翔转身面对张雪霸,道:“这些箱子,都是在岛上找到的。而这些箱子, 都是用来载那些金银珠宝的,这次你没得解释了吧?”
张雪霸道:“我不打算解释。”
陆翔道:“你承认了?”
张雪霸道:“我不打算解释,只是因为我不想解释,那些珠宝,根本不是我 所劫。”
陆翔道:“人证物证俱有,你不解释也没有关系,我也已不需要你解释。” 说完,转身走了回去。
张雪霸定定地站在那里,没有出声。
人仙再次走上前来,道:“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张雪霸道。
“你出招吧。”虽然张雪霸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人仙还真不敢翼然进招。
“且慢,”江梦梅走出来,对着人仙,道:“你难道一点也看不出他已是一 个武功尽失的老人?你难道不知道他现在已根本不可能受得住你一掌的攻击?我 知道他根本不须你的怜悯,可你要找人比武,为什么不找我?我可以替他的。”
张雪霸道:“梦梅,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的,你站回去吧。”
江梦梅道:“这与我无关?你为的什么去与人神对阵呢?也许你有什么卑鄙 的打算,可你若能杀得人神,对武林来说,终算一功,这么说来,你与人神之战 ,就不当是你一个人的事,与我们大家都有关的。现在,他的师弟找上你,要为 他师兄报仇,他这不明摆着是在与中原武林人士叫阵吗?你说这个时候,我能袖 手旁观,看着你活活被他打死吗?”
张雪霸道:“我已是一个无用的老人,如果我的死,能消去他的仇恨,换来 武林长久的安宁,那我的死,也算值得了。”
江梦梅道:“这是两码事。总之他今天要与你比武,就得先过我这一关。”
华山一役,人神一伙曾杀死不少中原武林人士,其中就有少林、武当与丐帮 弟子,其仇其恨,并不湮灭。今见人仙出现,说是要为师兄报仇,怒火早盛,只 见他要找张雪霸比武,就先稳住了。此时听江梦梅这么一说,颇有道理,一时间 ,杀死人仙的叫声此起彼伏,乱哄哄的,都要上前去与人仙拼命。
人仙一时火盛,道:“叫什么叫,谁有种就出来与我单挑。”
他倒不敢说你们一起来吧。
江梦梅娇喝一声,道:“好,就让我来收拾你。”说完飞身上前,红鞭舞动 。
张雪霸担心江梦梅安危,叫了声:“梦梅……”,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知道 自己现在就算着急,也只是干着急,因他知道自己在武功上是再也帮不上江梦梅 什么了。
随着人仙与江梦梅的拳来脚往,你攻我避,张雪霸在那里走来走去,眼不转 睛地盯着看,希望能有可以尽力处。
也在江梦梅与人仙的对打中,张天龙调息完毕。
他慢慢睁开了双眼。
也在这时,随着张雪霸的一声惊呼,但见人仙的双掌,正向江梦梅身上击下 。
张天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只是身中人仙双掌的,不是江梦梅,是张雪霸。
张雪霸虽然全身功力尽失,可武功招式还在,对敌的经验与智慧仍在,他可 以看得出江梦梅的不敌,并且多少猜得出人仙的下一招该是什么。
他冲上前去,就在人仙使出那一招之前,护住了江梦梅。
他也就结结实实地受住了人仙那双掌。
他与江梦梅,两个人,跌出了丈远。
张天龙飞身跃起,奔到张雪霸身边,却见张雪霸已然断气。
近旁,江向霜与那四个侍女也早奔过来,扶起了江梦梅。
张天龙站起身来,瞪着人仙,刹地大喝一声,举脚踢向人仙。
人仙倒不怕,摆开架式,又与张天龙接上了招。
张天龙内心怒极,一心要取人仙性命,一出招,用的就是道德功上的功夫。
只是道德功,正如道德,讲究的是心平心和,张天龙盛怒之下使出道德功, 其威力之是大打折扣。
而与敌对阵,有谁真能做到心平气和呢?这,是否就是道德功的一个缺陷?
那个人仙几时见过这种武功,只被逼得心忙脚乱,废于应付。又哪想得到, 如果张天龙如果心平气和一些,怕此时他早已毕命。
其实讲到随心所欲,练道德功是再好不过。八十一式道德功既能演变为九式 道德功,九式道德招式间的弹性说小也小,说大却是无限的,一切只看个人的发 挥。注重的,是一个人的灵性。这正如散文所谓的形散神不散,主要能抓住道德 功的精髓,你完全可以不理这一招是怎样,哪一招又是怎样,但凭性情施展开去 即可。
当然,两个人对阵,特别是对敌,胜败是重要的。若对方也是高手的话,就 不能不多加注意。卖弄的成分一多,漏洞也就来了。而高手间的对阵,漏洞是致 命的,这是不能有些丝含糊并存有侥幸心理的。而招式间弹性既大,进退容易, 射闪不慢,这对逃命倒不赖。
话说回来,二虎相斗,谁不想置对方于死地?这时候相方武功招式的精髓部 分,便是要置对方于死地。这样说来,卖弄的成分是不会有的。除非一方有绝对 把握胜了对方,想戏弄对方一下。
说到张天龙与人仙的对阵,张天龙既然怒极,一心要取人仙性命,卖弄的成 分是决计不会有的。而他虽然怒极,招式间的威力有所减退,不过对某些人来说 ,当这威力,也已足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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