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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clixfon(2000-04-06 03:11:3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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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killfast (杨雨),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胡笳狂歌录(二)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un Mar 19 13:07:29 2000) 胡笳狂歌录 第一章 西湖歌舞几时休 “巴山三峡巫峡长,猿啼声声人断肠。” 我现在站在船头,望着两岸如飞倒退的群山,听着耳边的声声猿啼,不 禁想到了这两句诗。
离开泸州之前,我去拜见了我所景仰的刘叔叔,事实上,自从刘叔叔调 到泸州来以后。我就常常去向他讨教弓马韬略,他可以说是我的半个老师。 如我所料,他知道我要去临安以后,有些惋惜的牵住我的手,想说什么,却 没有说出来。倒是刘垓很是舍不得我,拉着我千叮万嘱,罗嗦的好象我的母 亲,好象比我经验丰富的多的前辈一样。其实,比我大一岁的他在某些方面 比我还幼稚。当然,我是不会拂了他们的好意的。我微笑着接受了他们的微 笑和祝福,以及那些小礼物。
刘叔叔送给我的是一把漆黑的长弓,显然和我们日常所见的不同。据刘 叔叔说这是蒙古产的特级长弓,要百夫长以上的军官才有资格佩带。我不失 时机的称赞了刘叔叔的战功,刘叔叔却只是淡淡的一笑,拍拍我的肩膀说: “小子好好干。”刘垓送给我的是一把精致的小刀,上面刻着他的名字,我 知道在蒙古人那边这意味着他想和我结拜成兄弟,于是我用小刀在那把铁弓 上刻下了我的名字,然后送给他。他没想到我会这样,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求助的望着他的父亲。刘叔叔显然也有些意外,但是他很快明白我不是不喜 欢这柄长弓,而是太喜欢这柄长弓了。他微笑着,示意刘垓收下。我昂着头, 有些孩子气的离开了刘府。
去不去袁家和菁儿告别,是我一直很犹豫的一件事。最后我还是没有去, 我怕自己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这座城市。我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 事实上当我看见了菁儿给我的东西以后,我冲动的几乎要跳下船游回去。这 个时候,父亲麾下两名陪同我上京的忠心耿耿的老部下发挥了作用。杨清大 叔和杨循大叔紧紧的抱住我,并且用大声呼叫来使我冷静。等我冷静下来的 时候,船已经顺江而下数十里了,我也被迫接受了现实——我已经离开菁儿 了。
菁儿没有来送我,尽管我一再封锁消息,可是我知道她一定会知道的。 我猜测她不来的原因和我一样,我们再见面可能就无法分开。
东西是袁夫子——她的父亲在送我上船的时候交给我的。这印证了我的 猜想:这位睿智的老人早就知道了我和菁儿的事。菁儿交给我的东西很简单, 一张精美的丝巾,上面绣着一首《望海潮》:
河银天淡,风疏林静,恋恋惜去小亭。 明月睹人,芳思正切,玉骢渐缓归程。 思绪怎能宁? 忆蹄声落落,笑语盈盈。 骤雨惊涛,依依梦里几回寻? 前时语隐关情。 愿吹箫弄玉,解佩闻琴。 共相顾时,长携手处,与君细诉衷情。 春色正菁菁。 对莺歌燕舞,比翼同行。 剪烛西窗,巴山夜雨最温馨。
我的字就是“骢驰”,这首词的很多地方,只有我们两人才能明白其真 正的含义。其实,尽管我们在这两年里常常两个人在一起,却一直没有明确 过我们之间的关系,其时我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害羞的。而她也一样。我曾经 担心她只是把我当作一位兄长——我绝对是一名合格的兄长。这也是我不愿 去向她话别的原因之一——我害怕遭到打击以后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但是, 看了这首词,就算是傻子也明白菁儿的芳心。
我居然还没有向她表白!想到这里,我心里就一阵不舒服,在整个行程 中,我每天都坐在船头,手里把玩着刘垓送的小刀,或者低低的 颂菁儿的 《望海潮》,于是,漫长的旅程在思念中变的短暂了。
临安。
临安的确是一个大都市!这是见到临安后我的第一个念头。
袁夫子说过,以前定都开封(“开封不是金国的地方吗?”那时我奇怪 的问道。记得袁夫子脸色痛苦的变了变,很严肃的告诉我,开封本来是我们 大宋朝的地方,而且那时还不叫开封,叫做汴梁。我不知道为什么开封被金 国夺走以后我们强大的大宋国为什么不去夺回来,但是我也不敢去问。)的 时候,有一个叫柳永的才子写了一首《望海潮》(和菁儿送我的词是一个词 牌),其中有一句是什么“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 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袁夫子说这写出了江南的繁华。那时我觉得 这肯定是那些故弄玄虚的文人们弄的把戏。天下哪里有那么美丽繁华的地方 ?现在亲眼看见了临安,才知道柳永写的一点也不过分。
我是一个武人。虽然我的父亲是一位文官,我也读了好多书,但是我仰 慕的是岳武穆,是李存孝。当然,我也很佩服范文正,包龙图,可是,我不 愿意成为他们那样的人。我觉得,自己应该是一名武人,一名将军。当然, 我更希望成为岳武穆那样文武双全慕?
所以,当我进入国子监以后,我立刻发现自己不喜欢这个地方。或者说, 我觉得这里的学生和我想象中的并不一样——我原以为作为大宋的最高学府, 这里应该有许多象苏东坡那样才高八斗的宿儒,也应该有许多象柳永晏几道 张先那样的风流才子,这些名字我都是从袁夫子那里听来的,似乎都是和大 宋朝的京城连在一起。而我,在这里能够学到文韬武略,成为一名赫赫威风 的将军。但是我失望了,这里的博士们一个个老迈昏庸——在我看来是这样, 一天到晚讲着我不懂的希奇古怪的文字。并不是我怕困难不肯学,而是根本 无法学懂。事实上,整个国子监的学生几乎没有一个懂得那些东西,可见并 不是我学习不刻苦。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学来有什么用。我怀疑 那些博士也不知道,要不然,他们怎么从来不说说这些儒家经典的用处?我 觉得他们比袁夫子差远了。
国子监的学生也很让我失望。没有那些我想象中的指点江山的豪情之士, 人人都在谈论着升官发财,要不就是寻花问柳。更可气的是,尽管人人都在 私下谈这些,但是在公开场合却一个个如同慷慨悲歌的死节之士,如同坐怀 不乱的柳下惠。
我看不惯。 更看不起这些个骨子里男盗女娼的家伙。 我宁肯一个人去喝闷酒,也不愿意见到这些家伙的嘴脸。 很明显,我和他们是疏远的。 他们也发现了这一点。
这天晚上,我一个人到西湖边散步。到临安两个月了,我一直很不开心, 一半是因为菁儿,一半则是因为那些庸俗的国子监“同学”。父亲显然是忽 略了我只有十六岁,陪同我来的两位大叔都是没有照顾孩子经验的关西大汉。 他们认为只要我能吃的饱穿的暖不受欺负就可以了,从来不会关心我的心里 在想什么。也许,是我要求太高了,或者说,是菁儿在我的生活中太重要了。
我喜欢到西湖边来散步。泸州在长沱两江汇合处,水,我是司空见惯了 的。但是,和水势浩大的川江相比,我更喜欢看一望无垠的西湖,更喜欢看 西湖上来来往往的画舫,喜欢听画舫上传来的悠扬的丝竹声。他们总可以让 我的心平静下来,更可以带给我无尽的遐想。
我不是不能上画舫。是的,我没有钱,尽管我的父亲管辖着十多万老百 姓,但是他是清官,并没有十万雪花银来给我挥霍。从我记忆中开始,我身 上的钱就没有超过五十文。这也是堂堂叙府宣抚使的公子居然和一群顽童在 城外象农家孩子那样嬉戏的原因之一。但是,我的父亲是清官,并不是说大 宋朝的官个个都是清官,起码张师贤的父亲不是。他的父亲张海颂官拜抚州 节度副使,按理比我的父亲官职还要低半格,可是他身上有花不完的银子。 而且,他特别喜欢结交国子监的同学,尤其是门第显赫的同学,真的可以说 是一掷千金,而见人又都笑眯眯的,没有半分架子。在国子监,他是人缘最 好的一个。可是我却不喜欢他。原因却也说不上来,因为他对我的确是礼数 周到,没有半分得罪。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嫉妒他。反正不管是 什么原因,他好几次邀我出游,我都婉言谢绝了。我喜欢的,不是画舫上那 一掷千金的奢华,而是月光下泛舟西湖的那种意境。那使我想起自己和菁儿 在月光下度过的夜晚。
一艘画舫缓缓向我驶来,画舫上传来一阵宛转的歌声,竟然是柳永的 《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妆楼凝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再没有一首词比它更符合我现在的心境了。我不禁想起了家乡,想起了 父母,更想起了那或许正“妆楼凝望”的菁儿。不由得仰天长啸一声。
歌声被中断了。画舫朝这边缓缓驶来,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 打扰了别人。
“吱”的一声,画舫上推开了一扇窗,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探出头来,望 了我一眼,居然是国子监的一名同学——贾成宗。
贾成宗望见是我,不禁一愣,随即冷冷的吐出四个字:“ 犬吠日!”
如果他好言好语的和我打招呼,我肯定会为打扰他们向他们道歉。可是, 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我怎么能善罢甘休!
画舫离岸边已经不远了(要不那个狗东西也不会看清楚是我),约莫有 四五丈,我当然不会飞过去,但是,我会划船,而旁边正好有一条小舢板。 舢板很小,只能载一个人,这样的小舢板在西湖边很多。多半是渔民们打鱼 用的,由于最近风闻蒙古即将南侵,朝廷将许多渔民都征集去加强水师了, 因此西湖边多了好多无主的小船。不过也有人说其实蒙古入侵一事纯属子虚 乌有,真正的原因是当朝宰相贾似道嫌西湖上的渔民太脏,破坏了他游湖的 雅兴,所以借抗击蒙古之名将他们全部弄走,使得眼不见心不烦。说这话的 是赵先,他的父亲赵东来都统是贾似道手下炙手可热的要员,他的话不由得 人不信。
靠着舢板,我很容易的就站在了画舫上。
画舫布置的很雅致,里边居然坐着好几位国子监的同学,张师贤也在, 然是他做东。他一见我,立刻笑眯眯的迎上来:“骢驰兄大驾光临,小弟蓬 筚 生辉,真是何幸之有!”他丝毫不为我的不速而至表示出奇怪和不安。
我冷冷的问道:“刚才是谁在船上出言不逊?”我看清楚了是贾成宗, 却故意不道破。
“是我又怎么样?”贾成宗居然敢站出来,“我就是要骂你这个蜀中无 知小儿,你能怎么样?”他倨傲的说。
我想打人,十分想。这是我第二次被人骂为无知,但是这小子显然不如 当初的菁儿有理。但是,我知道,这里是天子脚下,不能肆意妄为,我强压 住心中的怒气,朝天拱手道:“小弟不才,却也是天子钦赐入国子监,你说 我无知,岂非污蔑圣天子不能识人?”我觉得自己说的很有理。
“哈哈哈哈!”贾成宗狂笑:“你以为你是什么?不过是朝廷怕你爹造 反,所以把你弄到临安来当人质而已,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连 你爹,也不过是个傻冒......哎哟!你!”
我一记狠狠的重拳击在他的脸上,将他的几颗牙打落在地上。我不能容 忍别人侮辱我,更不能容忍别人侮辱我的父亲,尤其不能容忍的是——贪官 的儿子侮辱我那是清官的父亲!
贾成宗邗怎耐 后几步,吐出一口鲜血和几颗牙齿,怒道:“你,你” 转过头望着后面的几个监生:“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画舫里就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人,只有四个人没 有躺下:我,贾成宗,张师贤,以及那个已经吓的面无人色的唱《八声甘州》 的小姑娘。
贾成宗已经吓的战战兢兢了。他没有想到我这么能打!
我冷冷的望着他。
张师贤赶紧过来打圆场:“大家同学一场,何必如此,坐!坐!”
我没有坐,瞪了贾成宗一眼,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我转身步出画舫。独 自上岸。
应该说我的武力收到了效果,尽管事后我得知贾成宗的叔叔就是当朝炙 手可热的宰相贾似道,但是,他似乎并没有敢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叔叔。而国 子监的那些家伙,也开始向我献殷勤。我心中暗暗觉得好笑,同时又有一些 悲哀,难道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是这样弱肉强食?
以下的几个月,我仍然是经常去西子湖。此外,我也认识了那位唱《 八声甘州》的小姑娘——诗雨。袁诗菁的诗,杨雨的雨。
很好听的名字,很悦耳,也很温馨,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
离家在外的人总是会很孤独,尤其是对已经习惯了两个人相处的我来说。
这个时候,有一个红颜知己,的确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诗雨是一个很好的红颜知己。我这么想的时候,我正坐在一艘小小的 舢板上,很小的舢板,只能载一个人。当然现在例外,有两个——我,诗雨。
诗雨把头靠在我的背上,轻轻的问:“又在想她了?”
我从来没有向诗雨隐瞒我和袁诗菁的感情。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 汉,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教训完了贾成宗的第二天专程找 到诗雨那舫 艘画舫赔偿昨天的打斗损失。当然,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认识诗 雨。 我静静的回答:“恩!”
诗雨沉默着,我也是。 注:文中所用《望海潮》为杨雨所填。有荒谬之处,还请大家包涵 -- 问苍天谁是真英雄?有蓟北名士,江左豪酋。 仗龙泉求仁得仁,握太阿奉义为忠。 又引来异族奇人,逐九鼎河北关中。 但闻的仰天长笑,何必问是得是空。 俱往也,千载下谁人尚懂? 君不见,南北山头卧土泥,亦有英雄存忠骨。 ※ 修改:·killfast 於 Mar 19 13:41:44 修改本文·[FROM: 202.112.136.2 ]
-- ※ 来源:.武汉白云黄鹤站 bbs.whnet.edu.cn.[FROM: 202.112.138.58]
-- 东城渐觉风光好,豰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 来源:.月光软件站 http://www.moon-soft.com.[FROM: 202.108.4.144] ※ 修改:.clixfon 于 Apr 6 03:10:44 修改本文.[FROM: 61.139.13.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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