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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danielf(2000-03-04 13:50:4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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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指琴魔 卷2
第九章 仙人峰上邪正起风云
徐留本和竹林七仙,八人已全是武林之中,第一流的人物。身形既经展开入行 动何等快疾!
但是,他们八人的行动虽快,那闯进马群来的人,行动更快。
只见黑影起伏飞舞,马嘶声,人的惨叫声,夹杂在一起,眨眼之间,五个太极 门中的得意弟子,已然一齐栽下马来。
而那条黑影,顺手抄起吕麟,跃上一匹骏马,已然绝尘而去。
等到八人赶到出事的地点时,那匹马已然跑得只剩下了一个黑点。
八人俱知道已然追赶不上,铁书焦通,心中大怒,□道:「好不要脸的徐胖子 ,空自害了人,可看你得了什么好处去?」
胖仙徐留本其时也无暇与之斗口,只是去看视他那五个得意弟子。
只见五人,俱然已经骨折筋裂而死!
徐留本知道自己这五个弟子,虽然武功不算第一流,但是也还过得去,如今竟 在片刻之间,全皆身亡,心中也不禁骇然。
站了起来,怔怔地无话可说。
竹林七仙,此时也已然看到,太极门中的那几个弟子,已然身亡。
神笔史聚一俯身,提起了一具尸体来,仔细地看了一看,「拍」地一声,又将 尸体抛了出去,道:「各位弟兄,我们快去追!」
焦通道:「如今还追得上么?」
史栗道:「有名有姓,为什么会追不上?」
胖仙徐留本一听,忙道:「史老三,那人是谁,你已然认出来了么。」
神笔史聚打从鼻子眼中,「哼」地三声,道:「当然看出来了,你也想去追么 ?」
胖仙徐留木这时候,心中又怒又悔。在他当初行事之际,万万想不到已然到了 口中的肥肉,又会被人抢了去,如今不但吕麟未曾到手,折损了五个得意弟子,而 且还留下了千秋恶名!
顿了一顿,道:「我当然想追!」
神笔史聚道:「这五人之死,全是中了阴尸掌之故!」
徐留本一怔,道:「刚才下手的,难道竟是妖鬼盛灵?」
神笔史聚道:「只怕不是他,也是他的两个宝贝儿子中的一个!」
徐留本怒道:「胡说!我门下岂是饭桶?自然是妖鬼本人!」
竹林七仙见事情已然到了这种地步,徐留本兀自如此为名争口,不禁又好气又 好笑,焦通冷冷地道:「你要追,就追到北邙山去吧,我们可是要失陪了!」徐留 本感到极为尴尬,因为他明白,即使是在此与鬼圣盛灵相遇,也未必是敌手,更何 况是深入北邙山鬼宫,去向他要人?
想了一想,冷笑道:「难道你们甘心让自己的徒弟上洛在妖鬼手中,竟不思救 援么?」
神笔史聚冷冷地道:「不错,我们七人,就是这样无耻胆小,生事怕事,徐胖 子不妨在武林同道面前,为我们宣扬宣扬!」
徐留本听出对方,话中有骨,竟然将一张胖脸,羞得成了猪肝也似的颜色,不 禁恼羞成怒,「哼」地一声,道:「好,咱们走著瞧!」
身形拧动,便自向外逸了开去。
竹林七仙心中对徐留本,自然恨极,因为吕麟会落入鬼圣盛灵手中,俱都是因 为徐留本从中捣鬼之故。但是七人同时,却又极其鄙薄他的为人,明知出手便可以 取胜,但是却也不屑与之动手,由得他去了。由此,亦可见竹林七仙,为人清雅, 不同俗流之一斑。
当下七人见茶寮已然毁坏,几个茶博士正哭丧著脸,在收拾残物,天色大明, 已有不少好事的途人,围了上来观看。
七人唯恐惊扰俗人耳目,连忙摸出了一锭银子给了茶博士,离了开去,一面向 前走,一面商量对策,神笔史聚道:「麟儿虽已落入妖鬼手中,但一定可保无碍, 妖鬼之所以出手,完全是和徐胖子一样的缘因,既然他也知道,吕腾空要上仙人峰 去,我们就早一步赶到,以观动静,也是好的。」
其馀六人,尽皆点头称善,仍然一齐,向武夷仙人峰而去。
如今暂且搁下他们七人的行踪不表,却说飞燕门弟子端木红,当日奉了师尊, 青燕丘君素之命,本是想要拦路截劫吕腾空失妇,夺取那只木盒的。怎知要抢夺那 只木盒的人,正邪各派俱有,有的更是一流高手,亲自出动。
更何况,吕腾空夫妇,本身也是一流高手,端木红本就不是敌手。
当日在客店之中,又碰上了徐留本,端木红被西门一娘,揣住了穴道。太极门 和飞燕门之间,渊源本就极深,徐留本见吕腾空失妇,已经离去,便解开了端木红 的穴道,迳自走了开去。
端木红满心不愤,可是也知道技不如人,没有办法,但是师命未能达成,却又 不敢立即回去,便一路向姑苏而来,以观动静。
在将要到姑苏附近时,忽然遇见了两个师侄,那两人已然全是四十上下的中年 妇人,俱是辈份却不如端木红之尊。
那两人正是寻找端木红,一见面,便告诉镇端木红,武夷仙人峰上,将有大事 ,掌门丘君素,也巳下山,向武夷去了,叫端木红在江湖上寻找竹林七仙,火凤仙 姑等人物,从速到武夷去应变!
端木红便遵言前去寻找,本来,竹林七仙人行踪飘忽,根本无从找起,但是他 们七人,每到一处,便一定留下标志,端木红在苏州城外,看到了标志,便循踪将 七人寻到。
看官不要以为作书人□事颠倒,因为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要纠集峨媚、点 苍两派同门,向六指先生生事一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而且,他们唯恐打草惊 蛇,也绝没有在人前提起,何以吕腾空才离姑苏,武林中便几乎无人不知?
这其中,自然大有缘由,连吕腾空自己,到了武夷仙人峰,见对方已有准备, 也不禁吃了一惊,但是他却也想不到,消息是如何走漏的,本书以后,自会表明, 暂且搁下不说。
却说端木红听得火凤仙姑在木渎镇上养伤,心中也不禁为之一怔。
因为火凤仙姑不但本身武功绝顶,而且,一柄烈火锁心轮,更是神出鬼没,厉 害无比,师傅提起来时,常以她不在飞燕门中为憾,如何也会受伤?
一面想,一面向前飞驰,那木渎镇在姑苏城外,灵岩山脚下,也正在太湖之滨 ,不到半个时辰,端木红已然堪堆奔到。
端木红虽然淘气好生事,但是飞燕门中,戒律甚严,无故生事,处罚甚重,所 以她到了镇口,便将马勒紧,慢了下来。
正在此际,只听得车声辚辚,从镇中,慢慢地驰出一辆辇车来。
端木红向那车子,望了一眼,心中便不禁大是讶异。
因为那辆车子,装饰之华美,实是难以言喻,各色宝石,在黑暗之中,闪闪生 光,金披银绣,非同凡响,一个人伏在车座之上打瞌睡,听凭车子,慢慢地向前走 去。
端木红看了一会,只当是什么官宦富贵人家的内眷,所乘坐的车子,也没有怎 么介意,俱总有点觉得异样。
等那车子过去了好一会,又抬头看了几眼,正待入镇去时,突然听得一声怪咻 ,起自镇口,只见一条人影,跌跌撞撞,直跑了出来!虽然是七跌八倒,但是身法 却仍是快疾无比。
端木红乍一听得那一声怒吼,心中已是一怔,因为那一声怒吼,听来令人毛骨 悚然,显然发出怒号之人,心中的愤懑,实是难以形容。
继而,端木红又见那人,接连几个起伏,心中更是大异。
因为那人所使的轻功,竟和自己所习,大同小异,分明也是出于飞燕门中。
端木红连忙迎了上去,只见那人,疯了也似,接连向前扑来。
但是扑出了丈许,却跌倒了三四汰,最后一次,终于腾起七八尺,又跌倒在地 。
那最后一下腾起的身法,更分明是飞燕门秘傅轻功之中的一式「巧云细翻」! 端木红知道本门轻功,绝不外传,来人既然会使飞燕门中的功夫,当然也和本门有 著极深的渊源,因此连忙奔了过去。
定睛看时,只见那人长发披散,血流满面,伏在地上,不住喘气。
端木红俯下身去,道:「你——」她这里才讲了一个字,那人突然,转过了面 来,端木红不由自主,「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原来那人虽然血污满面,但是一 双眼睛,却还是有神之极,凶光四射,而且,一转过面来,立即五指如钩,向端木 红胸际,疾抓而出!
端木红万想不到,自己好意去看人,反倒被人一把抓来,百忙之中,身子向后 一仰,使了一式「铁板桥」,避了过去。
飞燕门中的「铁板桥」功夫,也是与众不同,俯仰由心。
端木红这向后一仰,便听得那人「咦」地一声。道:「你是飞燕门中,第几代 弟子?」
端木红早已知道对方与本门有关,一听口气,甚是托大,倒也不敢怠慢,道: 「家师姓丘,上君下素。」
那人「喔」地一声,手在起地上一按,坐了起来,道:「君素在七年之前,所 收的关山门弟子,叫作端木红的,便是你么?」
端木红道:「正是晚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那人且不回答,只是抬起头来,向前看去,端木红跟著她的视线,一齐向前望 去,只见那辆车子,已然跑出了老远,那人叹了一口气,道:「你师傅可好?我是 火凤仙姑。」
端木红一听,不禁又惊又喜,忙道:「仙姑,我正要找你哩!」
火凤仙姑道:「你找我作甚?」
端木红便将原由说了,火凤仙姑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我伤得甚重,怎能捱 得到武夷山?」
端木红心中不觉骇然,道:「火凤姑姑,伤你的,是什么人?」
火凤仙姑「哼」地一声,道:「那人就在那辆车上,如今已然远去,也不必提 了!」
端木红「啊」地一声,道:「早知如此,我一定先将那辆车拦住了再说!」
火凤仙姑冷笑道:「只怕你师傅来此,也未必拦得住!」
端木红忙又问道:「不知车中究竟是什么人?」
火凤仙姑道:「人倒不少,我本已受伤,因此未曾看清,但是却知道其中一人 ,是六指先生。」
端木红道:「咦?怕不会吧,六指先生自己在武夷有事,怎会在这里生事?」 火凤仙姑脾气最烈,性子也最是冲动,她认定了的事,再也不许人辩驳,立时怒道 :「我看得清清楚楚,车中一人,伸手出来,共有六指,车中又有琴音,那正是六 指先生的僻好和标记,怎会不是?」
端木红知道火凤仙姑,是与自己师博,平辈论交的人物,因此不敢再说什么, 只听得火凤仙姑喘息了一下,道:「你从秦岭下来,途中可曾遇到我的徒弟,就是 金鞭韩逊之女韩玉霞?」
端木红摇了摇头,道:「未曾遇到,我离开泰岭,巳然有大半个月了!」
火凤仙姑道:「原来如此!唉!大半个月!大半个月!」
她是想起了大半个月以前,韩玉霞仍然是每天晚上,来虎丘塔向自己习艺,怎 知大半个月之后,竟会生出这样的变化来,因此心中感惯。
端木红却不知她是为了什么,才如此感慨,□是道:「姑姑,我师傅已然到武 夷仙人峰去了,既然此事是六指先生所为,怎可便宜了他?晚辈一路照顾你,咱们 全上仙人峰去!」
端木红的这一番话,却是大大地投合了火凤仙姑的脾胃。
当下一笑,道:「难怪你能蒙你师博青睐,果然有得人看重之处,你可有飞燕 门独门伤药,『燕翎丹』在身上?给我四颗就行了!」
端木红闻言,略一踌躇,便道:「有,刚好□有四颗!」
火凤仙姑道:「我当然知道你们师傅的脾气,□肯给你带四颗,若不是她的亲 傅弟子,□怕一颗也不肯给哩!」
端木红笑了一下,道:「姑姑与我师傅,多年至交,自然深知她老人家的脾气 的。」一面说,一面摸出一只朱紫色的盒子来。
火凤仙姑一把接了过来,道:「你放心,我用了你四颗『燕翎丹』,你师博如 果责怪起来,自然有我耽挡,我也不会白用你的,日后定然还你好处便了!」
那飞燕门的秘制灵药,「燕翎丹」,实是治伤疗毒的圣药。
还是青燕丘君素的师傅在生之际,采天下灵药,连同南海忍涛之上,峭壁之缘 的,「血燕」翼翎筋上的那一点脂膏,集炼而成的。
在捕捉那血燕的时候,丘君素的一个师姐,便失足堕死海中。
是以那「燕翎丹」当真是有血有汗,飞燕门中人,看得极重。
而且,当年炼制的时候,数目便不太多,所以连端木红那样,唯一的亲传弟子 ,也□不过得了四颗,轻易不肯动用。
而此际端木红也是福至心灵,竟肯大大方方,将那四颗如此难得的燕翎丹,拿 了出来,给了火凤仙姑,以致日后,火凤仙姑因为感激她此举,使她得了不少好处 ,并还在她师傅手下,救了她的性命!这是后话,说过就算。
当下端木红笑道:「区区几颗燕翎丹,岂敢望姑姑报谢。」
火凤仙姑也笑道:「你不必嘴上装著大方,我也不是不知道这燕翎丹非同小可 ,但我如今,不能不用,既说要给你好处,也不会空口说白话,你放心就是了!」 说著,便揭开了盒盖来。
盒盖才一揭开,便闻得一阵极浓的血腥味,冲鼻而来,与其他灵丹仙药,触鼻 芳香,全然不同,火凤仙姑将之一颗一颗,吞服了下去,就在当地,调匀内息,疗 起伤来。
端木红在一旁相候,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见火凤仙姑身上,热气蒸腾,端木 红知道燕□丹的效用,已然发挥,火凤仙姑的伤势,痊愈有望,心中高兴,又等了 一会,火凤仙姑己然站了起来,一拉端木红的手,道:「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了里许,来到一条小河之旁,火凤仙姑俯身洗尽了脸上的血污,结好 了头发,道:「阿红,如今我伤势,已然愈了一半,一路走去,到了武夷,□怕已 可以痊愈了,□是路上,却是不能生事,你可要小心一些才是!」
端木红点了点头,道:「晚辈省得。」
火凤仙姑又道:「若不是你师傅,脾气古怪,她既已收你为徒,便不许人家来 染指,我可以将一身武功,尽皆传授于你!」
端木红道:「姑姑何必因为四颗燕翎丹,而念念不忘?」
火凤仙姑笑道:「你比我那徒弟,好得多了,她和我一样,是个火爆脾气,你 却笑语如珠,讨人欢喜,你要记得,以后如有什么难题,不管事情曲直,合不合情 理,□要找到我,我一定会为你出头!」
端木红心中暗喜:晴忖自己每喜生事,总是不敢,如今有了火凤仙姑做靠山, 却是可以大胆行事了,忙拜谢一遍。
两人又讲了些闲话,火凤仙姑猛地省起,道:「是了,你要找我,为什么那么 巧,刚好会找到这个木渎镇上来的?!」
端木红道:「是一个蒙面人告诉我的。」
火凤仙姑停住了脚步,道:「那蒙面人,可是身形甚高,双目电光四射的那个 ?」
端木红道:「不错,我跑出了里许,他遥遥发话,如同在我耳际说话一样!」 火凤仙姑道:「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端木红道:「我没有问。」又将自己找到竹林七仙,见那蒙面人也在的事,讲 了一遍,火凤仙姑叹了一口气,道:「我生平从来也不肯受人好处,但连日来,却 受了两件大好处!一件便是你赠我那四颗燕翎丹,另一件,便是那蒙面人救了我的 性命!」
讲到此处,又顿了一顿,叹了一口气,道:「若不是他救我,□怕我此际,已 和金鞭韩逊一样,死在他的大宅之中了!」
端木红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她知道,连金鞭韩逊,也伤了性命,火凤 仙姑不是人救,便也难幸免,可知事情的经过,一定是惊心动魄,已然到了极点! 但是她问了几次,火凤仙姑却不肯说知,端木红也不好再问下去,□得心中存疑。 两人因为火凤仙姑的伤势未愈,所以一路上,□是夜间赶路,日间休息。
一路之上,倒也未曾生出什么事来。
看官,作书人此际,又要将她们两人,暂且搁下,回转头来,再说说本书开始 时的一段情节。当日,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带了那只木盒,才出了南昌城不久 ,路上便遇上了六指先生和铁铎上人两人。
当时,吕腾空和西门一娘,已然是仇人相见,眼红之极!但是,他们为了要将 仇人一网打尽,而且就这样动起手来,也未必有把握取胜,所以声色不露,便自愿 自地离了开去。
等两人走后,铁铎上人怪道:「六指,看他们的情形,倒有点像和我们在生气 似的?」
六指先生为人,极是淡雅,早已到了与世无争的地步,当下掩动琴弦,淡然一 笑道:「□怕他们听得我要收他们的宝贝儿子做徒弟,因此心中不愿意,也说不定 。」
铁铎上人本是一个浑人,全无心机,闻言道:「怕不会吧!他们不是说,一个 月后,就将那小娃子送上武夷仙人峰去么?」
两人正在说著,那林子之中,忽然傅来几下,极是悠扬的古琴之声。
铁铎上人浓眉一皱,道:「六指,你一张琴,我已然被聒噪得够受的了,怎当 得起又多一张?待我去将那琴砸碎了再说!」
一面说,一面便大踏步地向林中走去。
六指先生在那林中琴音,乍起之际,已经耸然动容,一面侧耳细听,一面身形 幌动,拦住了铁铎上人,低声道:「铁铎,不要乱来!」
又侧耳细听了一会,不由尖声道:「好琴!好指法!」六指先生,除了习武之 外,唯好集琴,仙人峰他的居室之中,古琴盈百,自然极识得琴的好坏,赞了两声 之后,重又侧耳细听,忽然面上露出了极端奇怪的神色来,喃喃自语道:「咦,听 这琴音,这位朋友,竟也有六只手指!」
铁铎上人笑道:「这样说来,他倒真正是你的同道了!」
六指先生向他使了一个眼色,不令他再言语,向著林中,朗声道:「何方高人 ,在此雅奏,得聆清音,耳福不浅!」
他这里才一出声,琴音便已然收住,□听得一入答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阁下何人?」
六指先生听得对方,出言谦雅,心中已是欢喜,忙道:「在下武夷六指。」
那人道:「原来是六指先生,自然是大大的雅人了!」讲到此处像是他突然地 想起了什么事来,「啊」地一声,道:「先生如何还有此雅兴,难道还不知仙人峰 上,大祸将生了么?」
六指先生和铁上人,两人皆是一怔,道:「阁下此言何意?」
两人一面说,一面便向林中,走了进去。
□见一枝老松之旁,一块青石之上,坐著一个人,手中抱著一张古琴,已然以 琴套套了起来,一见两人进来,便起立相迎。
六指先生和铁铎上人,一齐向那人打量时,□见那人年纪甚轻,生像也颇是清 秀,六指先生特为打量那人的双手,却是每手五指,和常人一样。
六指先生呆了一呆,道:「刚才操琴的,可是阁下么?」
那人道:「正是在下,不知尚可供清聆否?」
六指先生心中暗自奇怪,心想以自己在奏琴指法上的造谐而论,断无听错之理 ,刚才那几下琴音,有一小段大轮指法,若不是手生六指之人,万难奏出!但如今 人家既自认了,自然也不便再为追问,便道:「阁下指法超霉,令人佩服,但不知 刚才所说的话,是何意思,尚祈详告。」
六指先生和铁铎上人,因为根本不识得那人,是以才会被他瞒过,以为刚才奏 琴的,当真是他。如果此际,吕腾空也在的话,则一眼便可以认出,那人不是别人 ,正是齐福!
□不过此际,齐福已然换了装束而已!
齐福本就是要使得他们两人,早点赶回仙人峰去,好令得仙人峰上的一场大乱 ,更加热闹,便道:「天虎吕腾空,以及西门一娘两人,说是阁下害了他们的唯一 爱子,因此要搬请峨嵋、点苍,两派高手,前去仙人峰动手哩,两位若是怕事,最 好还是躲上一躲,□不过他们上了仙人峰」若是找不到你们,那样先生数十年来所 收集的百馀张稀世古琴,□怕要遭殃了!」
人的嗜好深了,每每会近于不可理解的程度,那百馀张古琴,简直是六指先生 的性命,齐福的这几话,直射入他的心坎之中,不由得「啊呀」一声,道:「铁铎 ,快回去!」
不等铁铎上人答应,便身形闪动,出了林子,跨上那头异种驴子,「得得」连 声,疾驰而去。
铁铎上人本是一个没有主意的人,一见六指先生离去,更不待细问其中因缘, 也连忙大踏步地跟了出去,不一会,便已然跑远了。
齐福见他们离去,才哈哈一笑,道:「主人,两人已被我说信了!」
□听得林子深处,传来一人的声音,道:「你做得好,不消多久,你便是武林 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了!」
齐福忙躬身道:「全仗主人栽培,我们可是再要去说动他人,这峨嵋点苍两派 ,要群至武夷生事?」
林中那人道:「自然,要令得武林中人,个个皆知!」
齐福与他的主人,倒并没有夸口,吕腾空夫妇,才到苏州,武林中人,几乎已 然大都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上武夷山去的,正邪各派都有,而且,不是一门之长 ,便是一派高手!
其中,有为六指先生去打不平的,如竹林七仙,也有因为曾拦截吕腾空夫妇, 而一无结果的,如飞燕门掌门,青燕丘霉素,华山烈火祖师座下堂主,以及徐留本 等人。
邪派之中,为吕腾空而上武夷去的,也有不少,鬼圣盛灵,泰山黑神君等人, 也全已上路。
而更有抱著与吕腾空切骨之仇,寻上山去的,如火凤仙姑,韩玉霞便是。
而更有一个,是想将这场浩劫,消弭于无形的便是谭升。
另有不少少年英侠,如谭月华兄妹,端木红等,也一起赶向武夷仙人峰去。
六指先生隐居的武夷仙人峰,一时之间,竟成了武林高手,风云际会之地,也 眼看将要成为,武林中的一个修罗场!
却说一个月之后,六指先生和铁铎上人,早已到了仙人峰上。
武夷山本是天下名山之一,幽邃深广,峰峦不绝。那仙人峰并不算是最高,但 是却是武夷诸峰之中,最为险峻的一座。
隔老远,便可以望到,在群峰之中,有屏风也似的一座峭壁,高达千仞,全是 陡上陡下的直壁,无数铁鳞如龙,矢矫腾挪的千年古松,从石缝之间生长出来,而 在峭壁的正中,竟有人工所凿的阶级,直通峰顶!那石级,为数共有三千六百级, 乃是十个大周天之数,是哪一年哪一代,何人所凿的,早已湮没不可考证了。
但是,那些石级竟才四寸,而且,因为少人行走的关系,生满了青苔,极是滑 腻,如果不是轻功有造诣,也是只好望峰兴叹而已。
六指先生所住之处,乃是峰顶。
那山峰顶上,却又与众不同,乃是老大一块平地,终年风清日丽上方草如茵鲜 花似锦。六指先生拣了这样的一个地方,作为居住之所,本来是再也清幽都没有, 但怎如此清静的一个地方,却要发生武林之中,最不平静的事情。
那一日早上,只见在一株古松之下,一槐大青石之旁,有两个人,正在对奕。 那两个人,全都生得貌相清古。一个,在拈子沉吟间,右手大拇指旁,生有一杖枝 指,正是六指先生。另一个,身材瘦削,三络长须,双眼炯炯有神,右手正在把玩 一柄,青翠可爱的碧玉如意,那人便是以爱玉驰名武林,一身武功,极为怪异,只 要对方持有好玉,不论对方是否邪派中人,都肯授对方武功的武林怪杰,自号碧玉 生的祁珏。
两人各自坐在石凳之上,看来极是优闲。但是在他们不远处,却有一个黑凛凛 的大汉,豹头环眼,虹髯如戟!
那大汉手中,提著一只黑漆确的大铎,高可四尺。宽约尺许。
那铎,本是钟的一种,形如斧首,乃是古时祭祀礼乐之中,颇为重要的一种乐 器。
但铁铎上人的那只铁铎,当然已经不再是乐器,而是名震天下的一件兵刃。
相辑铁铎上人年幼之际,便已然气力过人,天生神力,无人能敌。因此,在艺 成之后,也一直没有称心的武器使用。
直到数年之后,偶然经过三峡附近,见当地船民,正向一只铁铎焚香致拜,又 有土豪在勒索银钱,铁铎上人一时不一平,上前干涉,和土豪动起手来,三拳两脚 ,便将土豪打走,又见乡民迷信可笑,想将那铁铎提了起来,怎知却提之不动!
铁铎上人当时一惊,实是非同小可,因为他自知神力,要提起三五百斤的物事 ,并非难事,而那铁铎,竟然如此之重,去是始料不及。
因此,他又另访名师,苦心练功,又过五年,再到那地方,才将铁铎,提了起 来。
翻过了铁铎一看,背后镌有这样一行字:「大禹治水,制铎所铸,二十七招铎 法,留赠后人。」下面并无署名,只镌著一头豹子。
铁铎上人心知一定是唐朝天宝年间,一位武林异人的贵物,又在铁铎之下,得 了那二十七招铎法,从此便声名大噪,时间一久,人皆称之铁铎上人,本来姓名, 反倒无人提起!
此际,只见他身形盘动,那只铁铎,荡起匹练也似地乌虹,绕在他身旁,招数 浑厚刚猛之极,舞了一会,将铁铎「砰」地一声,向地上一放,望著正在对奕的两 人,大声道:「你们两人,难道不知强敌即将前来此间生事么?」
六措先生淡然一笑,拈起一枚棋子,「叮」地一声,放了下去,道:「知道又 怎么样,难道可以阻止他们上山来么?」
铁铎上人浓眉掀动,大声道:「哼!你们两人,不是整日弄琴玩玉,便是呆坐 下棋,竟然一点也不思对策,却是何意?」
铁铎上人,脾气极是焦躁,想到点苍,峨帽两派高手,即将攻来,恨不得拔天 倒地,与之大战一场,可是偏偏这几天来,仙人峰上,又平静得很,而六指先生与 碧玉生两人,像是没事人一样,是以铁铎上人,心中更是不耐。
只听得碧玉生笑道:「六指,这一局,却是你输了,难道还不服么?」
六指先生则道:「不错,我输了七子。」
两人嘻笑对答,竟然不再理会铁铎上人!铁铎上人一张黑脸,涨得通红,大踏 步走了过来,手起处,「呼呼」两掌,疾推而出,将大青石上,百十枚棋子,尽皆 「嗤嗤」连声,推了出去,有的射山三四丈开外,有的则深深嵌入树身之中!
六指先生和碧玉生两人,振衣而起,哈哈大笑道:「铁铎,你也未兔太扫兴了 !」
铁铎上人也正想说话,听得半山腰上,传来了六七下啸声!
那六七下啸声,或急或徐,或高亢,或低沉,悠悠传来,显见发啸之人,无一 个是武中庸手。
铁铎上人立即面色一变,道:「你们还说我扫兴?瞧,这不是来了?」
身形如风上滴溜溜一转,来到了大铁铎之旁,用手一提,已然将那只玄铁铁铎 ,提在手中。
碧玉生和六指先生两人,互望了一眼,不由得笑得直不起腰来。
铁铎上人瞪著铜铃也似的眼睛,大声道:「敌人来了,还笑什么?」
六指先生道:「铁铎,你一连数日,大惊小怪,竟弄得连好朋友呼啸之声,都 认不出来了,难道还不好笑么?」
铁铎上人一怔,随即喜道:「啊!是他们七个怪物来了!」
他这里一言甫毕,只见上山之处,人影连闪,已然闪上七个人来。
那七个人一到山顶,便一字排开,为首一个,乃是大胖子,大声道:「铁铎, 背后莫说人是非,我们怎见得便是怪物?」
铁铎上人见来到的七人,正是自己莫逆之交,竹林七仙,心中已然大为高兴, 哈哈大笑道:「你们七人不是怪物,谁是怪物?闲话少说,快商议如何退敌,却是 正经!」
六指先生却道:「七位别听铁铎的胡说,我这里有陈年的百花佳酿,咱们先共 谋一醉再说!」七人齐声道好,却将铁铎上人气得吹胡子蹬眼,又明知自己口齿不 灵,讲他们不过,只得赌气不开日!
六指先生果然命小童搬出佳酿来,众人便在草地下或坐或卧,大声言笑,足饮 了一个来时辰,胖子生死圈林豪,才停杯道:「六指,咱们玩乐管玩乐,我们一路 上来的时候,已然打听得武林中不少高手,平时绝不出动的,竟也全向此而来了, 不知你们作主人的,打算准备如何迎接?」
六指先生拍手笑道:「笑话,仙人峰又不是我的,他爱来不来,关我什么事? 」
神笔史累道:「六指,你可别将事情看得太过轻松了!」
六指先生面色一沉,道:「史老三,你又来煞风景作甚?」
铁书焦通大声道:「六指先生,峨嵋点苍两派,认定你害了吕腾空的儿子,这 却不是小事,不妥为应付,便是一场武林大劫!」
六指先生为人,本来已然淡泊恬静,到了极点,因此,仍是一笑道:「就算是 一场武林大劫,劫不由我而生,干我甚事?」
铁铎上人憋了半晌,这时后才愤愤地道:「七位不要再和他说,到时候,我们 大家来一个不理,看他如何对付!」
六指先生笑道:「峨帽点苍两派,并非是下三滥,焉有不讲理的道理?」
神笔史聚正色道:「这就很难说了,如今,整个事情,像是有一个极神秘,而 神通又极为广大的人,在从中挑拨一样!你可知道,威震天下的七煞神掌,又重现 武林了么?」
六指先生不禁耸然动容,道:「难道竟是七煞神掌主人,从中捣鬼?」
史聚摇头道:「那倒不是。」便将自己所知,吕腾空夫妇和韩逊,火凤仙姑两 人结怨,飞燕门掌门,青燕丘君素只怕也要赶下山来一事,草草地说下了一遍,六 指先生听罢,不由得默然。
铁铎上人心知他已知事态严重,便哈哈一笑,道:「饮啊!下棋啊!」
生死圈林豪,望了铁铎上人一眼,道:「铁兄,事情非同小可,咱们自己人之 间,莫生嫌隙,此次上山来的,固然各门各派人物都有,但如果真要动起手来,咱 们十人,却只怕不会再有什么人来帮手了!」
铁铎上人豪气千丈,道:「只凭咱们十人,怕也已足够了!」
铁铎上人此言,倒也不是炎炎大言。
需知道十人,各自身怀绝技,已然全是第一流的高手!
如果真要是动起手来,对方若没有那么多的高手,是一定讨不了好去的。
神笔史聚,正再想说话,突然,了无声息,已然有两个人,上了峰顶。
那两人上山的身法,快疾之至,只见灰影一闪,人已然上了来。
众人定睛一看,来者却是两个中年女子。
只见那两个中年女子,向家人行了一礼,道:「不知哪一位,是六指先生?」 六指先生站了起,来道:「在下便是,不知两位,有何见教?」
那中年女子道:「晚辈乃是飞燕门门下,奉家师祖之命,先上山来谒见六指先 生。家师祖言道,她欲向六措先生,暂借仙人峰上一处地方,容飞燕门中数人,暂 住几日!」
六指先生听了,淡然一笑,道:「我仙人峰上,只有三间草堂,却再无其他房 舍!」
那两个中年女子,又行了一礼,道:「何消房舍,但愿有一块空地,则于愿已 足!」
六指先生道:「既然如此,两位可在峰顶,任择一地便了!」
两人躬身道:「如此则多谢了!」转身四望,一起来到两棵大柏树之间,自怀 中取出十七八根三尺来长的铁棍来,顺手抛出,那些铁棍,各自幻成一溜精虹,插 在地上。片刻之间,便已然围起了十丈方圆的一块空地。
而在那些铁棍之上,都以红漆,涂著一只小小的燕子。
两人做完这些,又向来人,行礼告退,道:「晚辈等去请家师祖上山来,多承 各位,慨借一地之德!」说毕,身形飘飘,迳自下山去了。
等两人走后,六指先生叹道:「飞燕门一门,虽然全是女子,但是在武林之中 ,有此地位,亦非偶然!这两人,只不过是丘君素的再传弟子,行事武功,已有如 此修养!」
众人心中,也都有同感,各自谈论了一阵,只见那两个中年女子,去而复返, 在她们的身后,跟著一个,一身青衣,形容丑陋,面罩寒霜,目露精光的老婆婆。 那老婆婆虽然已经鹞皮鹤发,但是却毫无伛偻之态身子笔直,行动之间,简直不像 在走路,而像是在水面,自在飘行一般。
众人一见,便知那是飞燕门掌门,武林之中,第一女异人,青燕丘君素。
众人之中,与飞燕门向无往来,丘君素一上峰来,既不理人,众人也不去理会 她。
在丘君素身后,又跟著四个飞燕门的再传弟子,一起来到了那块空地之上,搭 起帐幕,埋下了锅灶,再不与众人交谈。
神笔史聚悄声道:「看情形,点苍峨帽两派高手,也不见得便会占尽上风,丘 青燕和火凤仙姑,交情如此之好,她自然是帮著火凤仙姑,来寻天虎吕腾空的麻烦 来了!」
众人尽皆点头,碧玉生道:「到时,我们若能置身事外,倒也有一场热闹可看 。」
神笔史聚笑道:「你想得倒不错,只怕首先遭殃的,便是你与六指!」
众人一面言笑,一面仍然是开怀畅饮,不一会,只听得半山之中,突然响起了 一阵,「轰轰发发」的怪声,那声音,像是劲风吹袭著烈炉烈火猛窜时,所发生出 来的一样。
同时,□见半山腰中,冒起了老大的一股浓烟来,浓烟之中,火星迸跃,时时 还可以看到一溜溜的烈焰,腾空而上!
铁铎上人一见了这等情形,便大声叫道:「老贼可恶!」
提起了大铁铎,大踏步地,便要向上山之处,迫了上去。
但是他□跨出了一步,已然被竹林七仙中的三个人拦住。
同时,碧玉生也已然沉声喝道:「铁铎,不论何人上山来,咱们暂时,都不可 生事,且由得他去!」
铁铎上人道:「碧玉生,你们平日,目中无人,如何今日这等容忍起来?」
六指先生也正色道:「铁铎,事情非比寻常,岂可贸然行事?」
说话之间,□见那股浓烟,已然越来越近,最奇的是,仙人峰上,风势颇劲, 但是那股老粗的浓烟,却是笔直上升,并不被风吹散。
幌眼之间,□见一个神威凛凛,身高八尺,一身红衣的大汉,已然出现在上山 之处。
那大汉身材之雄伟,看来犹在铁铎上人之上!□见他右臂袒露,肌肉盘札,执 著老大的一个火把。那火把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扎成的,冒出的火焰,高达五尺,火 焰之上,便是冲天浓烟。
那大汉一上来,便大剌剌地向前跨出了几步,可是峰顶上众人上竟没有一个, 去理睬他的,那大汉脸上,略现忍容。
但是片刻之间,忍容已敛,□听得他大声道:「华山门下,掌火使者,奉祖师 之命,来此暂住,先行通报,勿谓失礼!」
众人面上,都似笑非笑地望著华山派的掌火使者,□有铁铎上人,实在按捺不 住,直跳了起来,叱道:「放你妈的屁!咱们也上华山去,这样擢武扬威,你那老 贼祖师,容得容不得?」
那掌火使者,冷冷地向铁铎上人,看了一眼,道:「阁下可是此间主人?」
六指先生连忙向铁铎上人,使了一个眼色,低声道:「禁声,如今绝不是意气 用事的时候!」
铁铎上人悴然住日,六指先生道:「既是华山烈火祖师,要驾临此间,在下自 当欢迎,使者请便!」那掌火使者「嘿嘿」两声冷笑,态度傲慢之极,走出五六丈 ,拣了一块空地,双手用力,将那火把,向地上一插,便双手插腰,站在火把之旁 不动。
众人俱都知道,华山一派,自大已惯,尢其是掌门人烈火祖师,因为在武林之 中,辈份极尊,所以更是目空一切。
这掌火使者,在华山派中的地位,尚在十二堂堂主之上,一身玄门外功,已然 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也难怪他态度傲然。
大火把才插入地上不久,便听得一阵乐音,传了上来。
不一会,□见四个红衣童子,各捧乐器,缓步吹奏而上。
在四个红衣童子后面,跟著三个汉子,俱皆是步履稳沉,一眼望去,便知功力 不凡。那是华山十二堂主中的人物。
最后,才见到一个满头红发,宛若头上,顶著一丛烈火,身形又高又瘦,看来 像是一条竹竿,但是又偏偏穿著一件,宽大已极的红袍,红袍之上,又以更红的丝 线,绣出团团烈火飞腾之像的老者,两眼向天,缓缓地向山上走来。
这些人,到了峰顶,也是自顾自地在火把之旁,张开了牛皮帐幕,安顿了下来 。
那只大火把,始终「轰轰发发」地燃烧著,浓烟冲天。
六指先生,向之望了半晌,双眉略蹙,站起身来,道:「各位,咱们还是到茅 屋中去坐吧!」
竹林七仙却一齐摇头,道:「就在此处,又怕怎地?」
不一会,又突然听得,响起了极是难听的一阵哭嚎之声!
神笔史聚笑道:「好哇,牛鬼蛇神,什么样的东西全来了!」
那哭嚎之声,由远而近,由下而上,傅了过来,来势本是极快。
但是,在将要到达峰顶之际,忽然听得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道:「借光! 借光!」
又听得一个极是难听的语音叱道:「什么东西,快给大爷让路!」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峰顶众人,循声望去,已然看到四条人影,飞掠而上,俱 是一面向上掠来,一面四人竟在交手!
□见两个,乃是鬼圣盛灵的儿子,勾魂使盛才,和夺命使盛否两人。
另外两个,却是一男一女。那女的,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神态娇欲。一身衣 著,颇是奇怪,两只衣袖,像是灯笼一样大!那男的,年约二十,神气清朗,手神 飞逸,是一个罕见的美少年。
盛才和盛否两人,手中哭丧棒和招魂幡,暴风骤雨也似,向两人点出,看情形 ,他们是想赶到那两人的前面去。
但是,那一男一女两人,身法却极是快疾,幌眼之间,已然到了峰顶。
□见那少女,一到峰顶,便转过身来,娇叱道:「无主游魂,也敢与我们争路 ,叫你知道我们的厉害!」她这里才一顿间,盛才的招魂幡,已然卷起了「腊腊」 风声,当头压下!
而盛否的哭丧棒,也已然颤起一个圆圈,疾向她胸际点到!
那少女身受两人的夹攻,可是神态却仍然极为安定,更奇的时,那与她一起上 来的年轻人,竟然背负双手,缓步踱了开去,像是知道那少女,绰有馀力,定能应 付两人一样。
此际,在峰顶的众人,全是武林之中,知名之士,如烈火祖师,丘君素等人物 ,都是辈份极高的高手,他们自然知道,鬼圣盛灵的两个儿子,鬼宫双使,绝不是 等闲人物。
而且,更厉害的,还是鬼圣盛灵本人。
这一双少年男女,众人尽皆不知来历,不少人心不禁为他们耽心。
正在众人,一齐向少女望去之时,□见那少女,突然一声娇叱,身形疾向后退 出了丈许,盛才和盛否两人,各自身形飘动,响起了极是难听的哭嚎之声,一齐扑 了过来!
神笔史聚在一旁见了这等情形,正待出面,为这少女打抱不平,突然听那少女 大笑道:「两只野鬼,你们上当了!」
语言未毕,□听得两下裂帛之声,那少女宽大已极的衣袖,突然裂了开来,两 条老粗的铁链,夺袖而出,如虹龙飞舞,卷起两道黑蛀,向盛才和盛否两人,一代接一代傅下去,练的全是玄门外功,那玄门神掌功夫,纵是华 山派的掌门人,都未必会,但是掌信使者,却是一定会的。
这一代,因为掌门人以火为信,号称烈火祖师,所以掌信者便称之为掌火使者 。其人本就天生神力,再加上练功极勤,玄门外功,已然发奋苦练,到了第六层的 境界。
那玄门外功,若是练到了第十重的地步,便是世所称谓的「不死身法」。
但是,自从玄门外功问世以来,还没有人练到过这一境地,能够练到第六重, 掌力已可开山裂石,是极不容易的事了。
那掌火使者的这一掌,因为事关能否令谭月华落到烈火祖师的面前,也等于是 说,关系著华山派的令名,所以更是全力以赴,一发即至,铁铎上人,才一将大铁 移到胸前,华山派掌火使者的一掌「玄门神掌」,巳然击到。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当」地一声巨响,震耳欲声。
那只的铁铎,相传乃是大禹治水之际,用来召集民工而铸的,一经敲动,声音 足可以传出十里之外,但是,因为铎锤己失,所以,已然不知还有多少年数,未曾 发出声响了。
此时,华山派的掌火使者,一玄门神掌击了上去,力逾千斤,又刚好击在大铁 铎上,居然如以铎锤敲打,一样惊人。
铁铎上人只感到一股大力,捶在大铁铎的上面,直冲胸前!
他知道若是硬拼,只怕要受内伤,因此连忙斜剌里退开了一步,就著一退之势 ,将「玄门神掌」的大力,化了开去。
可是,他在仓皇之间,却忘了自己在一面将大铁铎横胸之际,一面左掌正用力 一掌,向上托起!他一退,掌力便托不到谭月华了。
若是掌力根本达不到谭月华的身上,倒也算了,他一退之后,掌力仍是疾发而 出,却在谭月华的身旁,「呼」地掠过。
谭月华刚好使一式「平沙落雁」,要向外逸了开去,给铁铎上人的那股大力一 涌,弄巧成拙,反倒向华山烈火祖师的帐幕之旁跌去。
而同时,那掌火使者,又一个转身,双掌一错,一齐向前推出!谭月华身在半 空,无法著力,身不由主,向前跌去。
从谭月华被那两个堂主,握住了腕际的铁链,荡了起来,直到掌火使者出马, 谭月华落到了烈火祖师面前,这一切,原是电光石火,一眨眼间的事情,谭月华的 哥哥,虽欲救她,也是无从著手。
只见谭月华一落到了烈火祖师面前,一个翻身,便想跃退。
可是,就在此际,一直盘腿而坐,双目微闭,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事,像是不闻 不问的烈火祖师,陡地睁开了眼来。
谭月华一面向后跃退,一面自然也注意著烈火祖师的动静。
因此,烈火祖师一睁开眼来,恰好和谭月华四目交投,谭月华得烈火祖师的眼 中,射出了一阵异样的精光,目为之眩!一时之间,不禁呆了一呆,可是,就在这 一呆之际,烈火祖师长臂已然倏地扬起,快如闪电,已然抓住了谭月华的脉门。
看官!需知谭月华家学渊源,年纪虽轻,武功已然极有造诣,即使是和一流高 手过招,至多不敌,还可以逃走!失手被擒,却也是不致于此,但是她如今,却一 个照面,便身落人手!
当然,那是由于华山烈火祖师的功力,要比谭月华高上许多。
而最主要的,却还是得力于烈火祖师眼中的那种异光!
那乃是华山秘传三技之中,最难练的一种功夫,唤著「眩神法」。
如果谭月华功力不济,烈火祖师一使上这种「眩神法」,谭月华早已昏了过去 ,跌倒在地。而谭月华如今,只不过怔了一怔,由此可知,谭月华的功力,已然是 非同小可了。
当下,谭月华的脉门,一被烈火祖师抓住,便觉得全身,微微一麻。
这一麻的感觉,倒叫谭月华有点感到,出乎意料之外。
因为,脉门乃是人身要害,以烈火祖师的功力而论,一被扣住,当然应该全身 尽皆酥麻才是,绝不应该,感觉如此轻微!
但是,谭月华只是略一奇怪之间,便已然明白了其间的道理!
因为,她在被金骷髅捉住之际,金骷髅便在她手腕之上,加上了铁□,而在铁 □之上,连上了极粗的铁链,再锁在石柱之上。
如果不是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使用那柄,锋利已极的缅刀,再加上本身神 功,将铁链断去的,话她绝无法脱身。
在她脱身以后,因为发觉,那铁链连在手腕上,反倒成了神幻无方,变生莫测 ,令人防不胜防的一对奇形兵刃。
因此,她一直没有想将铁链除去,那铁□,自然仍在胸间。
此时,华山烈火祖师,扣住了她的脉门,五指乃是抓在铁□的这一层保护,感 觉上自然要差了许多!
烈火祖师一将谭月华抓在手中,因为那「眩神法」使展起来,颇耗内力,所以 他双眼,重又微徽闭上,「嘿」地一声,道:「掌火使者!」
他的四个字讲来,极是缓慢。
可是一字一顿之间,却令人听来,像是心房被什么重物,撞击了一下一样!可 见他内外功上的造诣,实已惊世骇俗。
掌火使者听得烈火祖师的呼唤,答应一声,道:「在!」
一个转身,便大踏步地,向烈火祖师,走了过去,可是这时侯,谭月华的哥哥 ,也已一掌迫退了正和他动手的那个堂主,身形一幌,后发先至,反赶到了烈祖师 的面前。
□见他意态潇酒,昂然而至,叫道:「烈火祖师,舍妹容有得罪,以祖师之尊 ,亲自出手,却也难免遭天下人笑话!」
烈火祖师□是「哼」地一声,并不回答,头略略一侧,道:「先将她绑在一旁 ,事完之后,再加发落!」掌火使者躬身答了一个「是」字,双手疾伸,便向谭月 华的肩头抓到!
谭月华此际,心中也不禁大是著急。
她知道,在这武夷仙人峰上,即将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自己不能参与其间,倒还罢了,如果被人绑了起来,天下高手看见,以后自 己还怎么见人?所以她不等掌火使者,补扇也似的两只手掌,向自己抓到,便自用 力,猛地一挣。
俱是,她既然已经落到了烈火祖师的手中,焉有如此容易,挣得出去。
一挣之下,反倒觉得一股大力,自腕间传到,全身几乎软瘫。
而就在此际,掌火使者的双掌,已然压到了谭月华的肩头,将谭月华左右双肩 的「琵琶骨」,牢牢地提住,同时,大拇指还用力地按住了谭月华的「肩井穴」。 谭月华被掌火使者以玄门外功,如此制住,又是没有挣扎的馀地。
□见掌火使者,将谭月华提出了五六步,谭月华叫道:「哥哥!」
她哥哥连忙向她,使了一个眼色。
谭月华知道哥哥文武全才,心思极为敏捷,既然如此,他心中一定已然有了计 较,□得而耐下性子来,一直被掌火使者,抛开了两丈许,早已有华山派中人,送 上了牛筋搓成的索子来。
那年轻人一直不出声,直到谭月华,将要被人绑上,他才突然一声长啸,身形 如飞,突然向那只大火把,扑了过去。
此际,因为有两个堂主,正在动手欲绑谭月华,因此,掌火便者,也怕谭月华 趁机逃脱手下用的力道更大。
而那年轻人却就在此际,向那个大火把,扑了过去,需知那只大火把,乃是华 山地下特产,千百年之前的细阴木,自然化炭之后,所扎成的,特别耐燃,每扎成 一个,可燃一年之久,乃是烈火祖师的信物,而掌火使者,就职之际,也一定要立 下重誓,火在人在,火灭人亡,若是火把落在别人的手中,纵使夺了回来,也要受 极重的责罚。
所以,那大火把,简直等于是掌火使者的命恨子,如今一见有人向大火把扑去 ,心中不禁大为著急,一时之间,哪里还顾得到这许多?双手一松,也反身向大火 把扑了过去。
他这里手一松,谭月华便立时恢复了自由,双臂震动,两条大铁链疾挥而出, 「叭叭」两声,那两个堂主,避之不及,竟被抽中在背上,「哇」地一声,各自喷 出一口鲜血来。
而谭月华的哥哥,扑向那大火把,原是调虎离山之计。
他明知自己一向那大火把扑出,掌火使者非立即追来不可。
所以,他实则上,根本没有存心,真的向大火把扑去,才一向前冲出,方向突 然转变,「刷」地兜了一个老大的圈子。
等到掌火使者,赶到大火把的旁边时,他早已来到了谭月华的身边,兄妹两人 ,手拉著手儿,一齐疾退而开,掌火使者呆了一呆,知道上当,这想再向两人扑去 时,竹林七仙,已经一涌而上,将谭月华兄妹两人,围在中心了。
掌火使者跨出了几步,见了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是踌躇。
他自然也知道,竹林七仙,各怀绝技,非此寻常,因此立即躬身向烈火祖师道 :「祖师,人犯已然逃走,尚请示下!」
烈火祖师微微地地睁开眼来,正欲讲话,神笔史聚已然抢在他的前面,朗声道 :「烈火祖师,以你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而论,既然小女娃已然走脱,难道当著那 么多人面前,你还好意思,再出手抓她么?」
烈火祖师缓缓地道:「竹林七仙,莫非欲与她出头么?」
神笔史聚一笑,道:「我们凭什么为她出头,□是为烈火祖师,你的令名著想 ,过了这一次,哪怕你以烈火掌将她烧成焦炭,也不关咱们的事!」
史聚知道烈火祖师的为人高傲之极,若是硬来,他当真出手,总是麻烦,因此 ,两番话总是讲得不亢不卑但是却又处处将烈火祖师扣住,叫他不能藉词发作!烈 火祖师阴恻恻,笑了一下,道:「好,算你会说!掌火使者,各堂堂主,仍归原位 !」
掌火使者和各堂堂主,虽然个个面上,皆带有愤然之色,但是,烈火祖师既然 已被史聚连捧带讥,将话扣住,他们也是无法可想。
当下便各展轻功,回归本位。
竹林七仙将谭月华兄妹两人,涌到了大青石之旁,谭月华一笑,道:「多谢各 位解圉之德!」大胖子林豪笑道:「小女娃,你当烈火祖师,是容易招惹的么?下 了仙人峰,怕有得苦头你吃哩!」
谭月华伸了伸舌头,道:「那我□有永远不下仙人峰了!」那稚年憨态,不禁 令得众人尽皆扬声笑了起来。同时,心中不免暗忖,俗语说得当真不错,长汪后浪 推前浪,谁又能想到这样年轻的两个人,刚才竟敢持烈火祖师虎须。
众人一阵嘻笑间,突然山顶之上,又多了一个混身黑衣的独腿人。
那独腿人,貌相生得谲异之极,双颊深陷,目如谷粒,□见眸子,不见眼白, 肤色黑黑的,手中提著漆也似的一条拐杖。
但是,那条拐杖,他却又并未曾用来支地而立,□是打横提著!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峰顶之上,如此多人,竟没有发现他,是怎么来的。
那人向众人,冷冷地望了一眼,突然向上弹起了四五尺,再落地时,已然向前 移开了丈许,如此地弹了七八下,行动之际,了无声息,身法也怪到了极点,已然 来到了一棵大树之旁,又是一弹,向上弹了起来,这一弹,竟有三丈来高!
一弹起来之后,刚好坐在一根横枝之上,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有认得的,知道他是邪派之中的怪物,泰山黑神君,反正这时候,吕腾空未到 ,好戏也还未开场,谁也不理会谁的,也没有人去睬他。
当天,直到天黑,也未有人再到。
在峰顶上的那些人,或是横身睡在树上,或是露天卧于草地之上,或是睡在自 设帐幕之内,吃食也是各自料理,或以山果裹腹,或以野味充饥。武林之中,大集 会固然时或有之。
但是,像这次仙人峰上那样,正邪各派,各自怀著不同的目的而来,到了之后 ,除了自已人以外,又互不交谈,几乎人一门或每一派之间,皆是仇敌的这种情形 ,却是从来也没有过!
第二天一早,便又有两个人,赶上山来,一个是西天金骷髅。
奇怪的是,金骷髅一到,本来是谁也不招呼的,但在树上的黑神君却叫道:「 金兄!」金骷髅答应一声,相隔三四丈远近,足尖一点,便已然飞身上树,和黑神 君并肩而坐!
金骷髅其人的来历如何,武林之中本就少有人知,如今众人见他,竟和素以独 来独往,以乖僻成名的黑神君是相识,而且神态之间,居然还极是熟络,不禁深以 为奇。
还有一个,则是武当派的第二高手,生风剑客欧阳沛。
生风剑客欧阳沛到了山上之后,□向徐留本、竹林七仙等人,略打了一个招呼 ,便自拣了一块大石,坐了下来,昂首望天。
又过了一会,□见两个女子,「刷刷刷」地窜上山来。那两人,才一在山顶现 身,飞燕门中的人物,便全都站了起来。
青燕丘君素身形一拧,轻烟也似已然向前迎去,沈声叫道:「凤姑,何以此际 才到?」那第一个女子,正是火凤仙姑,大声道:「一言难尽!一言难尽!」两人 手拉著手,走到了那圈子之中。在火凤仙姑后面的,则是端木红。
端木红跟在两人后面,向竹林七仙,作了一个怪脸,又向胖仙徐留本,伸了一 伸舌头,看得谭月华,禁不住「咭」地一笑。
端木红立即循声望来,见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少女,心中先自好感,也 向谭月华笑了一笑,可是转眼之间,又看到谭月华身边,站著一个丰神俊朗,神态 懦雅的年轻人,又不禁脸上一红,连忙回过头去,走进了那圈子之中。
她们人上山之后,并没有多久,上山之处,人影一闪,又上来了一个少女。
那少女一手执著一件,形如日轮的异样兵刃,腰际缠著一条中有一丝金光闪闪 ,色作通红的软鞭,在上山处站了一站,便哭吟道:「师傅!」
火凤仙姑连忙站了起来,道:「咦,阿霞,你没有到秦岭去么?」
那少女,正是金鞭韩逊之女,韩玉霞,扑向火凤仙姑怀中,道:「师傅,爹已 经死了,你知道么?谁是害他的人?」
火凤仙姑叹了一口气,道:「韩大侠已死了么?唉!我也是死里逃生,是谁所 害,如今也是难说,总要报仇的,何必急在一时?」
火凤仙姑一语甫毕,众人心中,正在骇然,是谁能够连害无敌金鞭韩逊和火凤 仙姑两人的,忽然听得一个声音,冷冷地自树上,传了下来,道:「是谁害死金鞭 韩逊的,可别装没事人!」
众人一起循声看去,□见讲话的,竟是坐在泰山万仞谷黑神君身旁的金骷髅! 照理,听金骷髅的口气,像是知道害死金鞭韩逊的是谁一样,火凤仙姑也就应该立 即向金骷髅追问原由才对。
但是,火凤仙姑在抬头一看之后,却突然满面皆现怒容,厉声叱道:「你是什 么人?」
金骷髅「格」地一笑,道:「你管我是什么人。反正害韩逊的不是我!」
火凤仙姑,面上的怒容,越来越炽,满头长发,也像是为狂风所拂那样,起伏 不已,可是瞬息之间,她面色却渐渐地由红变白,不但怒容全消,到了后来,竟变 成了死灰色!
她那突然的变化,均令得人人心中,感到惊讶不已。
金骷髅却又是「哈哈」一声长大笑,道:「小姑娘,你认命了吧,令尊生前, 确是一条汉子,可是他却交游不广,既已死了,凭你一人,能报什么仇,何不乖乖 地下山去算了?」
金骷髅的话,虽然引起了韩玉霞的满腹疑云,可是因为事实的经过,她万想不 到,所以她仍然是不明所以,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讲话装神弄鬼,半吞 半吐?」
金骷髅又是一笑,忽然道:「小姑娘,青城派中有人来了,令尊生前,与青城 派渊源甚深,何不令他们为你报仇?」
韩玉霞自然也知道父亲和青城掌门人,银冠道人上父情深厚,但是她此际所要 知道的,乃是害自己父亲的,究竟是什么人。
因此,她仍然问道:「你说,我父亲的仇人,究竟是谁?」她一言甫毕,突然 听上山途中,傅来了一声长啸之声。
那一下长啸之声,清越无比,听在耳中,令人感到极是舒服。
紧接著,银光一闪,一个头戴银冠,面色红润的老道士,手中执著一柄,银光 闪闪,长达三尺,映日生光的大拂尘。
在他身后,跟著四个中年道士,双手空空,但各人腰际,却都系著一个径可尺 半,圆鼓鼓的东西,因为有套子套著,也看不出是什么来。
那老道士才一现身,便面带笑容,道:「哪一位朋友,在提起敝派之名?」
金骷髅立即答道:「不敢,因为金鞭韩逊为人所害,是以我在指点姑娘,向道 长求教,方可报此杀父深仇!」
那道人正是青城掌门,银冠道人,闲言面色一变,转过头来,道:「韩姑娘, 令尊是几时谢世的,怎么我不知道?」
银冠道人一提起金鞭韩逊横死一事,韩玉霞心中,怒愤填膺,悄脸重又涨得向 也似红,眼中怒光闪擢,道:「道长,家父横死,就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我..。孤 苦伶仃,一个人将他葬了,便上..。此间来寻仇人,未曾来得及通知家父生前各友 好。」
银冠道人一张红润的面上,神色严肃到了极点,道:「如此说来,你已然知道 杀害令尊的仇人,是在这山峰之上了?」
韩玉霞本来不知道害死自己的父亲的,究竟是什么厉害人物。
因为,当时,她已然离开了自己的家。
但是,她心中却隐约地有个数,认定仇人一定是吕腾空!
此际,吕腾空尚未来到,因此韩玉霞见问,便咬牙切齿地道:「道长,我看害 死我爹的人,一定是吕腾空老贼!」
讲至此处,偶一抬头,猛地看到了谭月华兄妹两人,站在不远处!
一时之间,韩玉霞的心境,难过到了极点。
她对谭月华的哥哥,早已在心中有了极深的印象,而且,自从那天,她在苏川 虎邱,躲在那块大石之后,听到他们兄妹的交谈之后,更是芳心默许,情苗茁生。 但是,紧接下来的,却是一连串悲惨的事情,令得韩玉霞无法细想。
此际,谭月华兄妹,站在一起,韩玉霞心头,自然不儿小鹿乱撞。
但是,想起了父亲的惨死,她又不能不恨谭月华!当日,她曾和谭月华动过手 ,父亲和师傅两人,是在看到自己失败之后,忽然间大惊失色,吕腾空也是给谭月 华救走的。
在她的心目之中,也早已将谭月华认作是杀父的仇人。
当下银冠道人,却绝不知道韩玉霞的心境,如此复杂,紧盯著问道:「天虎吕 腾空功力虽然不弱,但是与令尊也不过在伯仲之间,仇人当不止他一个,还有谁? 」
韩玉霞的性格,本是焦躁,冲动已极,和火凤仙姑,一模一样。
一听得银冠道人如此问她,毫不思索,向谭月华一指,道:「□怕还有这个贼 丫头!」
银冠道人连忙回头看来,□见一双年轻男女,男的如玉树临风,女的也是容颜 出众,筋骨之佳,竟是前所未见!
而且这两人脸上,并无一丝邪气,看来实不像是无故害人之辈。
银冠道人心中,虽然如此想法,但是金鞭韩逊,乃是他生平,唯一老友。在银 冠道人未出家之前,他便也爱戴银冠,和韩逊两人,武林之中,晋合称「金鞭银冠 」,同来同往。
后来,银冠道人皈依三清,两人之间,来往才疏了起来。
但是,他们之间的交情,却始终未曾断过。所以,这时候,银冠道人一听得金 鞭韩逊的死讯,一面心中难过已极,另一方面,已然抱定了决心,要尽自己之力, 倾青城派之力,为韩逊报仇。
所以他虽然看出,谭月华兄妹两人,非同凡响,仍然厉声问道:「小女娃,你 师兄是什么人?何以害死金鞭韩逊?」
谭月华在一旁,本来是和众人一样,想听金骷髅道出,谁是杀害金鞭韩逊的凶 手。
因为,金鞭韩逊,为人虽然是落落寡合,但是,因为他的为人,豪气干云,仁 侠可风,因之□要是正派中人,无论识与不识,对他均是十分敬佩。当日,天虎吕 腾空夫妇,一到韩宅,双方从来也未曾见过,但是韩逊一看到吕腾空夫妇,已中了 鬼圣的「阴尸掌」,便立即肯以武林中人,视为至宝的两颗「九转小还丹」相赠, 其为人即可见一斑。
所以金骷髅的话,实是人人动容,谭月华自也不例外。
可是谭月华却未料到在片刻之前,韩玉霞竟然向银冠道人,指证自己和吕腾空 ,乃是杀害金鞭韩逊的凶手!
谭月华的心中,对于韩玉霞,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早已想出言讥讽,刚好银 冠道人,向她厉声责询,谭月华立即「嘿」地一声冷笑,道:「道长问得未免可笑 ,我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害死韩大侠哩!若是韩姑娘指道长是凶手,道长莫非 也自问自己,为何要杀害韩大侠不成?」
银冠道人闻言,不禁一怔,一时之间,竟然说不上话来!
韩玉霞狠狠望了谭月华一眼,怒道:「道长,这贼丫头鬼计多端,别上她当! 」
谭月华本来,还看在哥哥的面上,不想和韩玉霞再料缠下去。
如今,听得韩玉霞左一声「贼丫头」,右一声贼丫头,也实在是忍无可忍,倏 地向前踏出了几步,面色一沈,道:「韩姑娘,令尊乃是当代大快,你总算是他唯 一傅人,出言尚要尊重些才好!」
韩玉霞一见她走了出来,早已红了眼,哪里还听到她说的是什么?「哼」地一 声,一摆手中烈火锁心轮,一招「火鸦飞舞」,已然自下而上,直向谭月华胸际砸 到!
谭月华冷笑连声,道:「手下败将,又要来自取其辱了?」
身子一侧,已然避开了韩玉霞的这一招,正待还手时,突然听得哥哥吟道:「 妹子,韩姑娘怕□是一时误会,你不可还手!」
谭月华变招,也真是快疾,本来,她五指如钩,已然要抓向韩玉霞的手腕,但 是一听得哥哥叫唤,手臂一缩,人已流星也似,向后退出了丈许。
韩玉霞满心气愤,还待赶了过去时,却被银冠道人拦住。
韩玉霞气呼呼地道:「道长,你!」
银冠道人已然看出谭月华的武功,在韩玉霞之上,但是,韩玉霞却又因她哥哥 一言,便退而不进,可知她实是心地甚好的人,未必见得,便会是害金鞭韩逊的凶 手。
所以,他知道其中情形,可能另有曲折,便不让韩玉霞向前扑去。
当下劝道:「韩姑娘,令尊的血海深仇,全在我身上,即使倾青城派之力,也 要为之报仇!」韩玉霞听了,翻身便拜。
这一拜,等于是银冠道人刚才的那两句话,已然再也不能反悔。
众人心中,□感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又听得金骷髅在树上,纵声大笑起来。
众人之中,固然有不少人,知道金骷髅之名,但是大多半,却是因为他衣著奇 特,在左襟之上,有一个以金线秀出的骷髅,是以才知道他是谁。真正知道金骷髅 武功高低的,却□有太极门的胖仙徐留本,和谭月华等两个人。
这两人,俱都知道,金骷髅的武功,实是在自己之上。
尤其,谭月华还曾经被金骷髅擒住过,她腕间的两道铁链,便是拜金骷髅所赐 。
但是,此际她正和竹林七仙等人在一起,却是不会再怕他。
不等金骷髅笑毕,便朗声问道:「你有什么好笑的?」
金骷髅笑声顿敛,向谭月华望了一眼,似有意似无意地向之点了一下头,又转 过头去,道:「害死金鞭韩大侠的,若是再不自己出声,我可要当众揭露了?!」 金骷髅的话,重又启起人们心中,无限疑窦,而尤以韩玉霞为最甚。
因此,韩玉霞立即抬头,向金骷髅望了过去。
一望之下,她心中不禁猛地一怔!
这时候,向金骷髅望去的,固然不止是韩玉霞一个人。
但是,人人的心中,却都和韩玉霞一样,感到了奇怪之极。
因为,金骷髅在讲刚才那几句话时,眼射异光,直望著一个人。
因他所讲的话的内容看来,他所望的人,一定便是若不自首,他便要当象揭露 出来的杀害金鞭韩逊的凶手了。
但是,金骷髅所望著的,不是别人,却是火凤仙姑!而且,更奇的火凤仙姑却 仍低著头,面色像死灰一样。
一则,火凤仙姑的为人!众所周知,她为人虽然性如烈火,但是却极是正派, 二则,火凤仙姑和金鞭韩逊之间的关系,也是人所深知。
在三十年前,火凤仙姑和金鞭韩逊,原是一双情侣。
但是因为火凤仙姑的脾气,太是暴烈,两人不知因什么小事,竟至于闹翻,从 此一个北腾,一个南游,誓不见面。
若干年后,金鞭韩逊,奉父母之命,娶了妻子,生下了一子一女。
虽然,他娶妻不是本愿,但是格于父命,却也是无可奈何。
又过了多年,韩逊的父母妻子,相继去世,他也不再在江湖上行走,而在姑苏 城中,住了下来,怎知火凤仙姑也到姑苏。两人一见面,想起当年的往事来,自然 唏嘘不已。
两人俱都感到,当年因为少年气盛,所以坏了一段姻缘。
但当他们,三十年后,重逢之际,两人都已然垂垂将老,自然再也不会提起婚 嫁两字,韩逊命自己的女儿韩玉霞,拜在火凤仙姑的门下,也是因为有这一段渊源 之故。
而这一段渊源,武林中老一辈的人物,几乎全都知道,所以看到金骷髅这样地 望著火凤仙姑,众人心中,更是奇怪。
韩玉霞呆了一呆之后,大声道:「你说,谁是凶手!何必等他自首?」
金骷髅「哈哈」一笑,顺手摘下一小段树枝来,中指一弹,「拍」地一声,将 那枝段树栏枝,向空弹来,他用的力道,并不太大,那段树枝,缓缓飞下,落在火 凤仙姑的头发上。
随即,又听得他道:「韩姑娘,你□拣头发上有树枝的,便是你杀父仇人!」 金骷髅此言一出,众人更愕然。
刚才,他目视火凤仙姑,□是暗示,并未明言,而如今,却是公开地说了出来 。
若是金骷髅存心挑拨的话,则以如此不能令人相信的事来挑拨,金骼髅这人, 也未免显得太笨了些!当下韩玉霞尚未及出声,青燕丘君素已目射寒电,冷冷地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金骷髅尚未回答,突然看到火凤仙姑,倏地抬起了头来。
她的面色,仍然是那么难看,但是,却又有一种极是痛苦的神色。
抬起头来之后,厉声喝道:「金骷髅,你..。你..。你..。」一连讲了三个「 你」字,下面的话,却再也讲不下去,这可以想见,此际火凤仙姑的心境,实在是 复杂到了极点!
金骷髅却仍然是体态悠然,坐在树上,道:「你可是要问,我何以知道么?实 和你说了吧,也可以令你死心,我对吕腾空要送交韩大侠的物事,也大感兴趣,因 此来此之际,顺道向姑苏韩宅,去转上一转,哈哈!竟然被我看到,火凤仙姑正以 一根断折的紫檀椅脚,向韩逊的胸口直搠而出!」
金骷髅话才一讲完,责叱他「胡说」之声,已然此起彼伏。
但是更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火凤仙姑居然向众人挥了一挥手,厉声道:「金 骷髅,你当时既然见到这等情形,为什么不来阻止我?」
火凤仙姑这句话,才一出口,峰顶之上,刹那之间,变得静到了极点!
然而,这样的静寂,并没有维持多久,又立即爆出了众人异口同声,充满惊愕 的「啊」地一声。因为火凤仙姑的话已然不啻承认,杀害金鞭韩逊的,正如金骷髅 所言,是她下的手!
金骷髅笑道:「笑话,你与韩大侠,是何等交情,既然见利忘义,要出手害他 ,想必韩大侠死亦瞑目,我又何必管你?」
只见火凤仙姑,全身发抖,好半晌,才迸出一句话来,道:「谁见利忘义?」 金骷髅道:「各位听到了,她说不是见利忘义,想必另有其他原因,我们局外人, 自然不得而知,再多说,也变成多管闲事了!」
金骷髅话才说毕,韩玉霞和银冠道人两人,己然一前一后,将火凤仙姑,围在 当中。同时,银冠道人向他身后的四名中年道士,一便眼色,四人也散了开来,也 将火凤仙姑,围在中心。
而就在此际,青燕丘君素,也飞掠而出,直向火凤仙姑扑来。
那四名中年道士,一见有人向火凤仙姑扑到,立即展动身形,迎了上去。
可是青燕丘君素的一身轻功,岂是寻常武林人物,所能望其项背的?
那四名中年道士,身子才一动,丘君素「霍」地一声,已在他们四人之中,穿 了过去,稳稳地站在火凤仙姑的身旁!
那四名道士,面色一变,各自伸手,在腰际所悬,那圆形的物事上一拍。只听 得「铮」地一声,突然弹出了一个剑柄来。
四人动作一致,各自手握剑柄,向外一抽,只听得兵刃劈空之声,呼啸而起, 在那圆形的皮鞘之中,居然抽出了四柄银光闪闪的长剑来。
那四柄长剑,形式俱都怪到了极点,宽才一指,长约四尺,一出手,便如三月 柳枝,软柔不堪,银光霍霍,抖动不已。
那四人出手极快,一将长剑拔在手中,便各自踏前一步,「嗤嗤嗤嗤」四声, 一连四道银虹,已向丘君素疾剌而出。
但是剑才递出,却听得银冠道人喝道:「不可无礼!」
那四人一听,连忙后退,左手一伸,拈住了剑尖,将剑弯成了一个圆圈儿,明 眼人一看便可以看出,只要他们左手一松,极厉害的剑招,仍然可以立即发动,绵 绵不绝而至。
银冠道人喝阻了手下四名弟子之后,冷冷地道:「丘青燕,素仰大名,一直未 曾谋面,但闻得尊驾为人,仁侠可风,如今竟要阻贫道行事,实是难解,尚请明示 !」
在正派之中,飞燕门的青燕丘君素,和青城派的掌门银冠道人,全是辈份较尊 的一流人物,而两人眼看已要起正面的冲突!众人心中,又不禁大是紧张,有几人 ,想要出手排解,但是丘君素也已先开口,道:「道长,且等我将事情弄清楚了再 说!」
一伸手,握住了火凤仙姑的手,道:「凤姑,难道事情,正如那厮所言?」
火凤仙姑大声道:「不错,君素,你不必管我了,由得他们下手吧!」
银冠道人立即道:「丘青燕请退。」
丘君素怒道:「你性急什么?」
银冠道人面罩寒霜,道:「她自己也已认了,莫非飞燕门存心和青城派过不去 ?」
这时候,邪派中人,个个幸灾萦祸,要看这一场热闹。
但是正派中人,却个个莫名其妙,不明白火凤仙姑,为什么要害韩逊。
而且,如果火凤仙姑只要一出声否认,只怕人人都会相信火凤仙姑,而不会信 金骷髅所讲的那一切。但是,火凤仙姑偏又自己亲口,承认了金骷髅所说的,乃是 实情。
众人相信其中,一定另有隐情。碧玉生已然叫道:「银冠道长,是非黑白。总 有澄清之日,又何必急在这一时之间?」
丘君素紧接著问道:「凤姑,其间一定另有缘故,你且说出来听听!」
火凤仙姑叹了一口气,道:「我即使说了,也无人相信,又何必多言?」
丘君素道:「我相信你!」
神笔史聚等人也叫道:「我们也可信你!」
火凤仙姑面上,略露感激之色,大声道:「然则我就说了!」
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当日,吕腾空被这小女娃!」向谭月华指了一 指,才续说道:「救走之后,我们认出这小女娃所露的一手武功,竟有点像是昔年 七煞神掌主人嫡传的『玄武三拿』功夫,是以我与韩大侠,皆不免失惊!」
竹林七仙听到此处,不禁「啊」地一声,他们立即想起了那个蒙面人来。
铁书焦通一回头来向谭月华问道:「小女娃,你姓什么?」
谭月华笑道:「我姓谭。」
神笔史聚一怔,道:「谭姑娘,那『玄武三拿』功夫,你是从何人处学来的? 」
谭月华道:「什么叫『玄武三拿』功夫,我实是莫名其妙!」
他们三人的一问一答,峰顶上众人,俱都听得甚是清楚。
火凤仙姑此际,虽然心情,沈郁到了极点,但也一样听到,不禁大声道:「你 在阿霞手中,夺过烈火锁心轮的那一招,难道不是昔年已臻绝顶的擒拿手功夫『玄 武三拿』么?」
谭月华笑道:「奇了,我自己的武功,难道我还不知道?那是擒拿手功夫,的 确不错,可是『玄武三拿』四字,我从来也未曾听说过!」
丘君素向谭月华兄妹两人,望了一眼,便道:「凤姑,你且说下去,别理会她 !」
火凤仙姑续道:「因此,我们唯恐片刻之间,便要发生剧斗,而且阿霞武功不 济,难免受害,便先支她上秦岭去,投奔于你。」
丘君素点了点头,说道:「但是,她却未曾来过。」
韩玉霞此际,明白了自己的杀父大仇人,竟是自己的师傅,心中的难过,也已 然到了极点,她只觉得,脑中「嗡嗡嗡」地在发响,四周围人讲的是什么,她倒有 一大半未曾听得进去!
火凤仙姑续说道:「她是否曾去,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因心知对方武功之高, 有没有兵刃,没有多大的关系,便将烈火锁心轮和金鞭,全都交给了阿霞带走,已 准备动起手来,万一不敌,便以死一拚!」
丘君素急忙问道:「然则他竟然来了?」
火凤仙姑道:「没有,怕是我们认错了这小女娃所使的武功,也说不定,过了 好久,只听得突然,耳际响起了一阵琴音!」
火凤仙姑讲至此处,不少人失声道:「听到了一阵琴音?」
失声反问的人中,谭月华兄妹和韩玉霞,全在其中。
火凤仙姑的面色,显得苦痛到了极点,双手握拳,指骨「格格」作响,大声叫 道:「是的!我听到了一阵琴音,之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只听得一声大叫,矍然惊醒,我自己已然受了颇重的内伤,而金鞭韩大侠,已然死 在我的手下!」
青燕丘君素听罢,不由得默然无语。她一心想要为火凤仙姑说话。但是,火凤 仙姑所说的话,却又那样地难以令人置信。
银冠道人见青燕丘君素默然不语,便冷冷地道:「丘青燕该退了吧!」
丘君素为人,本就极是乖僻。她和火凤仙姑两人,交情极好。
这时侯,她虽然不很相信火凤姑所说的话,但是她却仍然要帮著火凤仙姑,只 听得她突然冷笑数声,道:「我凭什么要退?谁要与火凤仙姑作对,便是和飞燕门 过不去!」
银冠道人一听这话,面色陡变,一声长笑,道:「说得好!」
手腕一振,手中的银丝拂尘,「刷」地向上,扬了起来,直向青燕丘君素的面 门扬到!
丘君素丝毫未见动弹,身子已然在倏忽之间,向外逸出了丈许,并还将火凤仙 姑,一起带了开去,韩玉霞见状,满怀悲愤,叫道:「道长,你要替我作主,报此 深仇!」
银冠道人斩钉截铁地道:「韩姑娘,你放心,包在贫道身上!」
一时之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而且他人想要劝解,亦无可能。
青墩派和飞燕门,全是名门正派,如今,两派的掌门人,竟然起了冲突。
只听火凤仙姑道:「君素,你又何必为我,多费心机?」
丘君素道:「凤姑,你别管我,既然你曾听到一阵琴音,则自然有人,从中捣 鬼,你如今心神不属,且去息一会再说!」
一面回头叫道:「红儿!」
飞燕门中,端木红疾汇而出,道:「红儿在。」
丘看素道:「你将凤姑姑带开去,休息一下。」端木红答应一声,拉了火凤仙 姑便走。
本来,火凤仙姑的武功,还在端木红之上。
但是,她此际,也是弄不明白,为何当时在韩宅之中,那阵琴音一起,自已便 会恍恍惚惚,连做了些什么事,都不知道。只是在重又清醒之际,知道曾经经过一 场恶门,而金鞭韩逊,却是死在自己的手下!所以,火凤仙姑的心中,实是内疚之 极!
就算当时的情形,不是恰好被金骷髅所看见,当众道出来,她也是样要对韩玉 霞说明的。
是以,她如今心神不属,被端木红一拉,身不由己地离了开去。
韩玉霞见了这等情形,突然捣心裂肺地大叫道:「师傅!」
火凤仙姑茫然地抬起来,道:「阿霞,你!还叫我作师傅?」
韩玉霞眼中喷火,一字一顿,道:「我当然仍是叫你师傅,但只要你仍有为人 师表的心情,此际便应该——」她只讲到此处,在火凤仙姑身旁的端木红,巳然知 道她再向下讲去,一定是要逼火凤仙姑,自杀了事,而火凤仙姑的情形,被韩玉霞 一逼的话,当真可能自杀,也说不定!
因此,端木红不等韩玉霞讲完,便突然逸向前而去,手在腰际一探,无声无息 ,抖起了长鞭,一点便中,已然将韩玉霞的「肩井穴」封住,韩玉霞话讲到一半, 便自无法再向下讲去。
其时,青城银冠道人,已与青燕丘君素,相隔丈许,凝立不动。
这两人,俱是当代武林之中,第一流的人物,既然要动手,自然也和普通人大 不相同,不会一出手便猛打,而是要寻找对方的极微小的弱点,或是几乎看不出来 的破绽,从中取胜。
此际,两人看来,虽然是凝立不动,风吹在他们的身上,令得他们的衣袂,刷 刷作声。
但是各自巳然是全神戒备。
当然,端木红突然出手,将韩玉霞的穴道封住一事,银冠道人,已然无暇顾及 。
但是,银冠道人座下的四名弟子,却突然向端木红抢了过来。
那四人,刚才一剑向丘君素剌出,被银冠道人喝阻之后,左右双手,将那异形 长剑,弯成了一个圈儿,一直站在旁边。
此际,一向端木红走来,左手一松,「铮铮铮铮」四声,四柄长剑,带起电闪 也似,一道银光,已然向端木红疾剌而出!
端木红一将韩玉霞的穴道封住,令得她不能将话说完,心中刚才得意,那四名 道士的长剑,已然划到!端木红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想要还招,已然不及,百 忙之中,仗著本门轻功,神妙无方,身形一矮,一式「母燕觅食」,贴著地面,离 地不过半尺,向外激射了出去!
一刹那间,已然逸出了丈许,继而一式「一飞冲天」,身子一挺,已然站了起 来。
可是,她虽然见机快疾,而且身法佳妙,但是那四名道人,乃是银冠道人的嫡 傅弟子,在那柄异形的长剑之上,造谐极高。
端木红一跃而出之后,才发觉左右衣袖,已然尽被对于剑锋削去,而左肩之上 ,却又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右腿上,也有一个小伤口,对方四剑,竟然没有 一剑落空!
端木红当著如此多人,才占了一点小便宜,反吃了大亏,心中不禁大怒,「哼 」地一声骂道:「贼道士,好剑法哇!」
那四名中年道人,连声冷笑,道:「不及姑娘鞭法之妙。」
端木红踏前一步,怒道:「你们四人,一齐上吧!」
那四个道人之中,三个后退,一个站在原地不动。
他们之间并未交谈过,但是动作却是悉合心意。那个站在原地不动的道人,冷 冷地说道:「小道一人,领教一下姑娘的鞭法。」
端木红一心想要挣回面子来,哪里还顾得了双方原来全是正派中人,若是动起 手来,只会给邪派中人嗤笑?
见对方只派一人出场,心中大喜,道:「好!姑娘就教训教训你!」
端木红的年纪,虽然此那四名道人,要轻上许多。
但辈份算来,却是一样,而且,此际双方己成仇敌,话说得骄妄些,倒也不算 太过。
一语甫毕,踏步进身,手中软厂,轻飘飘地,打横挥出!
她那道软鞭,乃是亮银鞭,一挥了出去,便是银光闪耀。
恰好,对方所使的兵众,乃是烂银剑,也是一样银光耀眼,一剑还了过来,三 招之后,便只见两团银光,来回滚动。
一团银光之中,裹著一个中年道人,一团银光之中,却裹著一个体态婀娜的美 貌少女,兔起鹘落,兵刃劈空之声不绝,时而酒起漫天银花,时而掣起道道银虹, 各自身法美妙,招式奇幻,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时之间,只见旗鼓相当,也分不出谁高谁低来。
在端木红与那道人,才一动手的时候,谭月华的哥哥,便已然闪身而出,来到 了韩玉霞的身边,中指疾伸,在韩玉霞的肩头,弹了一弹,韩玉霞的穴道,顿时被 解了开来。
韩玉霞穴道一被解开,待要破口大骂时,一见解开了自己穴道的人,竟是时时 闯进自己梦中的心上人,面上不禁为之一红。
一个少女,不论她脾气,多么暴烈,但是在心上人的面前,却也一定不会显露 出来,这乃是人类的天性。那年轻人低声道:「韩姑娘,令师虽然自承,是杀害令 尊的凶手,但是其中,可能是另有别情!」
韩玉霞低下头去,凤眼含泪,低声道:「你..。你怎么知道另有别情?」
那年轻人叹了一口气,道:「我与你说一件事,你便会明白了。」
韩玉霞只感到对方的语音之中,含有一股自己所不可抗拒的力量,同时,叫人 听了心中感到无比舒服,尢其是在这样的境地之下,她已然是显得绝无依靠,一听 那年轻人的话,便感到心地也安定了许多,便问道:「什么事?」
那年轻一笑,道:「说来话长,韩姑娘先到我们处来,先休息一会如何?」
韩玉霞抬头,向谭月华望了一眼,踌躇道:「令妹,只怕——」那年轻人一笑 ,道:「我妹妹是一个直心人,韩姑娘日久,便会明白了!」
一言出口,又感到这句话,说得太以露骨,俊脸上,也不禁一红。
韩玉霞心头,却感到了一丝甜意,两人一起来到了竹林七仙的旁边。
韩玉霞和谭月华两人之间,仍然不兔心存芥蒂,见面之后,只是淡然打了一个 招呼,便不再言语,这时候,银冠道人,和青燕丘君素,也在对峙之后,开始动起 手来。
可是,他们两人的一招一式,却又来得极为缓慢,看来竟像是在练功一样。
当然,明眼人全都知道,他们两人,是各以内家真力在拚斗,在他们两人动手 之处的丈许以内,内家真力,激荡迥旋,排山倒海,武功稍差一点的人,只怕站都 站不稳。
而在另一面,端木红与青城门下的那中年道人,却是越打越快,幌眼之间,已 然打了二十馀招。端木红心中,暗暗焦急,心想对方共有四人之多,若是第一个便 打不过,却是要大大地丢人!总要设法取胜才好,心念电转,已有主意,在二十四 招头上,亮鞭一式「群燕纷飞」,使到了一半,在漫天鞭影之中,突然手臂一缩, 停招不发。
她那一招,「群燕纷飞」,乃是师传亮银鞭法之中的绝招!一招之中,含有九 式鞭法,端木红单是练这一招鞭法,已足足练了将近大半年的时间,使了出来,自 然不同凡响。
第十一章怪客施威,掌教息争瑞
他这一鞭才挥出,中年道人已然看出来势劲疾,因此向后退一步。
但是中年道人,才一退出,端木红的鞭势,却已然尽敛。
那一下,由极动而极静,虽然只是一转眼的功夫,然而手持形意剑的的那中年 道人,已然觉得大好机会,岂可放弃,踏步进身,「嗤嗤嗤」连向端木红,剌出了 三创。
端木红一退再退,避开了那三剑之后,已然退出了两丈有馀。
那中年道人,大喜过望,身形连连向前欺进,一招「长虹贯日」,手中「形意 剑」一声呼啸,连剌带削,一齐攻到。
就在他攻出那一招「长虹贯日」之际,其馀三个中年道人,突然叫道:「道兄 小心!」原来他们三人,旁观者清,早已看出,端木红在鞭法丝毫未曾有败象之际 ,突然连连退却,其间必然有诈,所以见他一再进攻,便出言提醒。
但是三人那一声咻唤,究竟已然迟了一半,他一招「长虹贯日」,甫一使出, 端木红秀发一摔,身形略拧,突地滑出了一个半圆,绕到了那名中年道人的背后去 了。
端木红这突如其来的一绕,确是飞燕门中的真才实学,绝非耍弄花巧。
她所滑出的那一个半圆,算来足有两丈来远近,可是她在到了那中年道人的背 后之际,双脚始终未曾离开过地面。
全是仗者一口真气不散,才能够向前疾滑而出,不加停滞的。
端木红来到那中年道人的背后,中年道人的一招「长虹贯日」,刚好使到最精 采之处,但端本红人已不见,他那一招,再是神妙,也已然成了无的放矢。那中年 道人,立即觉出不妙,但是端木红一到了他的背后,亮银鞭早已无声无息的扬了起 来,所使的仍是那一招「群燕纷飞」。
只听得「叭叭叭」三声,那名中年人一声怪叫,向前接连跌出了七八步,左右 肩上,六道血痕,皮开肉绽,伤势不轻。
而端木红则已收鞭凝立,满面得色,道:「哪一位再来?」
其馀三人,一齐踏前一步,端木红凛然而笑,看情形,她与那三名中年道人之 间,恶斗不可避免,可是正在此际,突然听得武当派中,第二高手,生风剑客欧阳 沛叫道:「飞燕门中那位姑娘,和青城派中道兄,不必再打了!」
一面说,一面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站在双方数人的中间。
武当派的这名高手,上得峰顶来之后,并没有和多少入讲过话,此际却突然出 来劝架,端木红明知对方武功不弱,若是车轮战打下去,只怕自己气力不继,也要 落败。
在她心中,正巴不得有这样的一个人,出来劝上一劝。
所以她只是后退一步,一声不出。
但是青城派那三名道人,却齐声问道:「为何要罢手不斗,尚要请教!」
生风剑客欧阳沛向正在动手的丘君素和银冠道人一措,道:「你们两派的掌门 ,正在力斗,谁胜谁负,便可定武功高下,你们还动什么手?这次一上仙人峰来的 ,人人皆有目的,但是却不是为打架而来,没地弄得喧天彻地,烦人耳目!」
青城派那三名中年道人,一时之间,倒也没有话可以回答。
正在此际,忽然听得一人尖声道:「欧阳剑客,此言不差!」
那人虽然只讲了八个字,可是却将众人的视线,全都吸引了过去。
因为那人讲话的声音,实是尖锐已极,讲得又快,八个字剌空而过,已然讲完 ,众人尚兀自觉得耳际好一阵「嗡嗡」作响。
众人一起循声看时,却又不禁一怔。
原来那发声的人,模样怪到了极点。
只见他穿著一件极不称身的长衫,短得只到膝头,手中执著一柄破芭蕉扇。
而更奇特的,是那人的头上,和头套著一只极大的面具,大如笆斗,乃是一个 嘻开著大口在笑的笑面佛。
那个大面具,摇幌不已,也不知道他本身是否在摇动头部。
这一身打扮,本来,倒也不足为奇。
因为中国农村之中,逢年过节,或是舞龙,或是舞乡,皆有作这样打扮的一个 人,在前面作为引导,叫小孩子看了高兴。
但是,这样的一身打扮,出现在这样一个集会之中,却令人感到意外。
而且,那人的这个面具,虽然是笑口大开,可是,透过面具,所见到的那一对 眼睛,却是紫光隐隐,令人一望,便生出一股寒意来。
而更令得各人,感到愕然的是,那人这一身装束,既然如此剌目,照理说,应 该一上山来,便引起人的注意才对。
但是,那人是什么时候上山来的,看情形,竟然无人知道。
连华山烈火祖师,也向身旁的两个堂主,低声问了几句,可知连他也不知道, 那人是什么时候上山来的。只见他如今,蹲在一枚丈许高下的石笋之上。那石笋顶 部,尖锐之极,可是看他的情形,却像是蹲在平地之上,一样安逸。
众人向那人看了一会,都不禁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当然,众人只不过是相互询问,那人究竟是哪一门哪一派的高手。
但是,问来问去,竟然无一人知道。
既然打听不出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众人反倒不加注意。
因为,如今聚在仙人峰上的,正邪各派,高手如云。只要任何一个,在武林之 中,稍有名声的人一露脸,便一定会有人知道他的来历。连金骷髅那样神秘的人, 也不例外。
而那人的来路,既然无人知晓,可想而知,一定是无名小卒,故意作成了这样 的装束,来特为引人注意而已。
众人刚才作如是之想,只见那人已然一纵身,从那枚石笋上面,跳了下来,落 地之际,发出「拍」地一声,像是他丝毫不会轻功一样。
跳下地来之后,幌了幌大头,尖声道:「银冠道长,丘青燕,你们不必打了! 」
银冠道人和丘君素两人,动手以来,还只有过了十一招。
双方正在僵持不下,各以内力争斗,已然感到谁要胜过谁,都不是易事。
可是在那种情形之下,却又绝对没有罢手不斗之理。
因此,对那人的尖声叫唤,两人均不加理睬,仍然各自发出了一掌,掌力交迸 ,「轰」然有声,两人各自后退了一步。
两人一步退出之后,正待发第十三招时,手掌尚未翻出,便是猛地一怔。
原来那头戴老大面具,诡异已极的怪人,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两人 的中间!两人心中,不禁?/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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