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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六指琴魔 卷 1
发信人: pooh()
整理人: danielf(2000-03-04 13:50:42), 站内信件
六指琴魔 卷 1

第一章 扑朔迷离镖局来怪客

  风吹在那面大旗上,刮辣辣地作响,旗是蓝底,上面绣著一只作势欲扑,栩栩如生的老虎,
虎下面,又绣著【天虎镖局】四字。旗子正是擂在天虎镖局的屋脊上。
  天虎镖局可以说得上是南五省最大的镖局,所保的货物,动辄就是数万两银子,但是却从来
也未曾失过手。并不是黑道上的人物不眼红,而是惹不起天虎镖局的两位主人,天虎吕腾空,和
他的妻子西门一娘。
  天虎吕腾空是峨嵋俗家弟子中的杰出人物,内外功均已臻上乘,寻常武林人物,到了像他那
样的年龄和武功,早已隐居山林之中,成为世外高人了,但是吕腾空却还在南昌开设天虎镖局。
  吕腾空为人也够义气的,但却有一个小毛病,有点贪财。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毛病,【富若
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这是孔圣人说的。
  以天虎吕腾空的名望而论,不论是什么价值钜万的红货,他根本不用亲自出马,派上一个镖
师,在镖车上插著天虎镖旗。就算有人惹得起天虎吕腾空,惹得起峨嵋僧俗两门的无敌高手,□
怕也惹不起西门一娘,惹不起点苍派群雄,因为西门一娘虽然住在南昌,却是云南点苍派掌门
人,凌宵雁屈六奇的师姐,一柄长剑,出神入化,在武林中的名头,绝不在天虎吕腾空之下。
  因此吕腾空除了练功外,□是在家中逗子为乐,以及和往来的朋友,谈论些江湖上的轶闻。
  吕腾空五十岁那一年,才生了一个儿子,取了个单名,叫吕麟。吕麟今年刚好十二岁,吕腾
空夫妇自吕麟幼时,便千方百计,寻觅对习武之士有益的灵药仙草,给吕麟服食,两人又将本身
的上乘内功,自吕麟八岁那一年起,即开始相授,所以吕麟虽然年纪小,但在武学上,也已有了
相当造谐,并还身兼峨嵋俗门和点苍的两家之长,江湖上人,都誉为将来武林中的英才。
  这一天,秋高气爽,天色好到了极点,天虎镖局屋背上的镖旗迎风招展,好几个夥计在柜台
边上聊天,突然听得几个人齐声发问道:【吕总镖头可在家?】夥计们回头一看,□见是四个罗
帽直身的家丁,一看那气派,便知是豪富之家来的,当值的镖头不敢怠慢,连忙应道:【在家,
不知贵管家有什么吩咐?】
  那四个家丁模样的人,却是一语不发,掉头便走。那当值的镖头,正在莫名其妙,忽然间,
又见一个装束豪华,管家打扮的人,闪了进来,手上托著一只锦盒,道:【相烦通报总镖头,在
下求见!】
  本来,有生意上门,镖局的夥计绝不敢得罪,但是那当值的镖头,看到那管家的帽上,镶著
一块青玉,映日生辉,和刚才那四个家丁帽子上面的青玉一样,他刚给那四个家丁弄得一肚子

气,便全出在那管家模样的人身上,大剌剌地道:【你可是有什么珍宝,要交托我们镖局么?交
给我就是了!是什么东西,要送到什么地方去?怎么不说?】
  在他讲话的时候,那管家模样的人,一直陪著笑,待那镖头说完,才道:【这我可不敢作
主,小的主人吩咐下来,那盒子,一定要亲手交给吕总镖头,因此相烦通报一声,感激不尽!】
  那镖头本来还想发脾气,但是人家一味来软,他的气也平了许多,又向那管家上下打量了几
眼,道:【你要我去通报,也得有个名儿哇!】
  那管家道:【我们家主人姓齐,你就说是姓齐的派来的便是了!】
  那镖头心中盘算了一会,大凡是保镖的,当地豪富,大都知晓,可是想来想去,却没有一个
姓齐的在内,可是看了那管家的气派,却又分明不是等闲的富贵人家,因此心中存著纳闷,走了
进去。
  那管家模样的人,将锦盒在柜台上放下,望著那【天虎镖局】四字的匾额,暗自冷笑。
  不一会,天虎吕腾空已然跟著那镖头走了出来,祗见他满面红光,一蓬银髯根恨见肉,能行
虎步,气势慑人,才走了出来,那管家模样的人,已然躬身行礼,道:【吕总镖头,小人齐福参
见!】
吕腾空一拂衣袖,一股大力,便将齐福挡住,齐福暗中用力向前逼了这,怎知不逼还好,
这之下,脚步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吕腾空微微一笑,道:【原来卖管家还身怀绝技,有什么要老夫效劳的,不妨直言!】
  齐福脸上一红,道:【就是这一只锦盒,要请总镖头亲自护送,到苏州府,吴江大侠,金鞭
震乾坤韩逊的府上,定当厚礼相谢!】
  吕腾空【嘿】地一声,道:【老夫久已不亲自出马,不能为贵主人破例!】
  齐福面有为难之色,道:【我家主人吩咐,却是非吕总镖头亲自护送不可!】吕腾空捻髯微
笑,道:【凭我一枝飞虎镖旗,走遍天下,谅无问题,何况又是送到韩大侠那里去的,谁敢妄
动?贵主人不免过虑了!】
  齐福陪笑道:【目总镖头说得是!】一个转身,【拍拍拍】击了三下手掌,刚才曾先打听
【吕总镖头在不在家】的那四个家丁,一齐走了进来,这时候,每人手上都托了尺许方圆一只金
漆盘子,盘上用青缎盖著,齐福将四只盘子上的青缎,一一揭开,一时之间,吕腾空和所有的镖
头,都不禁呆了。
  原来,第一只盘子中,所放的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翡翠镇纸,高约半寸,还有五寸见方,竟是
最罕见的【透水绿】,碧光映人,晶莹已极!
  而第二只盘子中,则是一颗能眼大小的照夜明珠。第三只盘子中,是一只火也似红的玛瑙狮
子,玛瑙本身,已然是罕见的【火齐】种,更难得的是雕工精绝,连鬃毛也历历可数!
  第四只盘子中,则是一条长可八寸,黄金丝编成的五爪金能。那条金能,论黄金,至多也不
过半斤,可是手工之精细,即使是京师的巧匠,□怕编上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够编得成功,那能
的眼珠,却是两颗金刚石,耀目生辉,令人难以逼视!
  吕腾空晚年以来,财产甚丰,也曾重金购买了不少珍宝古玩,再加他自己又识货,也不乏精
品,可是像那四只盘子中所托的宝物,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他却是从来也未曾见过!
  一时之间,不禁目瞪口呆,作声不得,好半晌,方道:【贵……管家,这是作甚?】
  齐福躬身道:【我家主人知道吕总镖头,绝不在乎黄金白银,因此特出钜金,在西城南海,
觅了这四件宝物来,若是吕总镖头肯答应亲自押送,这四件宝物,便聊以致谢,不成敬意?】
  天虎吕腾空心中暗暗吃惊,问道:【这四件宝物,用以谢我,然则要送给韩大侠的,究是什
么东西?】
  这一问,也确是人情之常,因马那四件宝物,是世所罕见之物,但还□算是保镖工资,然则
所保的东西,当然应该比这四件宝物,更为名贵才是。
  然而,世上又岂能还有其他的物事,竟然名贵得超过那四件宝物的?
  齐幅道:【若是吕总镖头,答应亲自护送,小的还有话要说!】
  吕腾空望了那四件宝物半晌,提起了又放下,实在是爱不释手,半晌,道:【好!老夫答应
你,那锦盒之中,究竟是什么物事!】
  齐福躬身道:【吕总镖头,请恕小的无礼,家主人曾吩咐说,那锦盒未送到韩大侠的手中
时,绝不能打开,竟连小的,也不知道内中所盛的是什么物事!】
  齐福的这一番话,可谓大大不合镖行的规矩,因为镖行接受货物珍宝,自然要当面一一点
清,才肯押运,却没有不给镖行知道所保的是什么东西之理!
  因此吕腾空道:【如此,老夫□能推辞了!】齐福忙道:【吕总镖头,我家主人说,这四件
物事,□怕寻遍天下,再也难见!】
  这一句话,可谓直打入吕腾空的心坎之中,不由得令他沈吟不语!
  齐福又道:【那锦盒之上,已加封条,□要吕总镖头答应不拆开检视,一旦送到,便可无
事!】
  吕腾空道:【我是何等样人,岂会私启他人物件?】齐福忙道:【是,小人该死!】
  吕腾空抬起头来,道:【贵管家,贵主人究竟是谁!】齐福道:【小的未得主人吩咐,不敢
乱说。】吕腾空【哼】地一声,突然伸手一抓,带起【刷】地一股劲风,向齐福的手腕抓去!
  齐福向后一退,身躯略沈,抬肘缩肩,竟然将吕腾空的那一抓,避了过去,道:【吕总镖
头  】吕腾空心中一怔,暗忖那齐福刚才的这一避,却是华山派中的身法,而是按那身手来
看,此人一定是华山派中的高手,却不知怎么会甘心情愿,作了低三下四之人?
  需知武林之中,派别极多,有许多家传的武功,更是世代相传,另成一家,不可胜数。但
是,在武林中享有盛誉,人多势众,武功又有触到之处的派别,却也不过是峨嵋青城武当
华山、五台、点苍、栖霞各派,是以地名成派的。尚有以本派武功,自成门派的,则有八卦、太
极飞燕诸门。邪派之中,更是名目繁多,知名的也不在少数。
  而华山派在诸派之中,人数最多,连峨嵋僧俗两门,俱都不及。
  也因为华山派人最多,是以也难免良莠不齐,因此华山派的声名,在武林中,便不算太好。
但是,人们对于华山派掌门人,烈火祖师,和烈火祖师以下的十二堂主,却仍甚是尊敬。
  如今吕腾空突然间出手向齐福抓去,齐福竟然一闪避过,而且所使功夫,正是华山派秘传的
【缩骨法】,吕腾空心中已然料定对方,可能便是华山派十二堂主之一!因此微微一笑道:【原
来是烈火祖师,不知有何差遣?】因为华山派的十二个堂主,在武林中地位极高,绝不会去帮什
么人当管家,做低三下四之人,所以吕腾空便料到,一切全是烈火祖师所弄的玄虚。
  齐福退了开去之后,面上微现愠容,但随即恢复平静,道:【吕镖头果然好眼光,一望便知
小的习过几天华山派的功夫,然而小的却不是华山派中人,家主人姓齐,也不是烈火祖师!】
  吕腾空呆了一呆,心想那【缩骨功】是华山派秘传,三大武功之一,若不是在派中地位甚
高,绝不能获得传授,然而那齐福却又不肯承认自己是华山派中的高手,这事情实在太是诡异!
可能其中包含著对自己极是不利的阴谋,因此冷冷地道:【贵管家——】
  他本来已然想拒绝了这件事,可是他□讲了三个字,那个家丁,便似有意似无意地,各自打
横走了一步,他们一动,那四只金漆盘子中的异宝,便也光芒四射,看得吕腾空眼花撩乱!
  吕腾空实在难以忍受那珠光宝气的诱惑,顿了一顿,便改口道:【此去苏州府,不过七八天
的路程,贵管家已具如此身手,贵主人当然更属不凡,不知何故不自行送去,难道已料定途中,
会有什么人为难么?】
  齐福叹了一口气,道:【吕总镖头果然是明眼人,此去苏州,途中确是会有点麻烦,家主人
也并非怕事,□是知道其中欲生事的一人,家主人不欲与他相见,是以才想借重吕总镖头,使这
只木盒,能够顺利送达。】
  吕腾空想了一想,以自己在武林中的威望而论,谁敢在自己手中劫镖?就算有人要动这个念
头,自己一柄紫金刀,然道又是好惹的?
  想了一想□觉得万无一失,便道:【好,你将那木盒放在此处,我明日便当启程!】
  齐福一躬到地,道:【小的幸不辱命,全仗吕总镖头看顾!】
  一挥手,那四个家丁,将四只金漆盘子,小心具翼,放在柜台上,便和齐福,一齐退了出
去,吕腾空一等他们走出门外,便低声吩咐一个镖头,道:【秦镖头,你尾随在这五人之后,不
可被他们发现,务必弄清,他们是什么来路!】
  那秦镖头为人极是机伶,是以吕腾空才敢以这样的事情相托,当下便答应一声,跟了出去不
提。却说天虎吕腾空,转过身来,将那内件宝物,提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实是爱不释
手,把玩了一会,才将之放在一只盘子上,又顺手提起了那只木盒,回到了内堂。才走到长廊尽
头的月洞门处,便见一个身形颀长,却又其瘦无比的老妇人,迎了出来。
  那老妇人,便是吕腾空的妻子西门一娘,□见她一张马脸,浓眉倒竖,模样甚是骇人,一望
而知,她是一个脾气暴烈之人。
  吕腾空一见西门一娘,便道:【夫人,我正欲找你,麟儿呢?】
  西门一娘已然一眼望见了吕腾空手中所托的那四件宝物,也不禁吃了一惊。
  西门一娘,生在云南豪富之家,祖上乃是大理国国王的掌库,大理国覆亡之后,国库何在,
始终未被人发现,实质就是被西门一娘的祖先吞没。拥有一国国库,其富可知。
  因此西门一娘的眼界也高到了极点,平时吕腾空所买的那些珍珠宝见,根本就未曾放在她的
眼中,但此时却被那四件宝物,吓了一跳,脱口问道:【腾空,那四件宝物,你是从何处得
来?】
  吕腾空见妻子居然也赞赏那四件物事,可知一定非同小可,心中得意非凡,便将刚才那齐福
托自己送那木盒的事,详细讲了一遍,道:【此去苏州府,不过七八天的路程,而且受物之人,
又是金鞭震乾坤韩逊,我想途中,即使有事,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西门一娘满面犹豫之色,沈吟了半晌,道:【我看事情不会有那么简单吧,若是可以顺利送
达,那姓齐的,又何必出此重资?□怕那四件宝物,要为你惹来绝大的横祸!】
  吕腾空【哈哈】大笑,道:【夫人不免太过虑了,若不是人家指定要我亲自押送,力肯给
酬,我在木盒之上,附上一面飞虎镖旗,也可以行遍天下?】
  西门一娘手一伸,道:【你将这只木盒给我看一看!】
  吕腾空将木盒递过,西门一娘接在手中,首先便感到份量不重,实在是一只极其普通的木
盒,□不过盒盖之处,贴著封条,封条之上,除了年月日以外,也别无字迹。
  西门一娘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以她在武林中的阅历,竟也看不出名堂来。
  他们一面讲话,一面向内室走来,这时侯,已然身在一间小花听中,西门一娘将那只木盒,
向桌上一放,正色道:【腾空,这其中,我看一定有极大的阴谋,依我之见,我们应将那只木
盒,打开来看一看,其间究竟有点什么东西!】
  天虎吕腾空一怔,道:【夫人,这似乎不很好吧。】
  西门一娘【嘿】地一声,道:【天下焉有托镖于人,却不令人知道是什么东西之理!】
  吕腾空道:【在道理上而】言,确是说不过去,但极可能盒中所藏,是什么武林秘笈,或是什
么灵药仙草,一旦声张,便会引起无数人的争执,是以才秘而不宣,不想给人知道!】
  西门一娘沈吟道:【你说的倒也有理,若是你一定要守信不将盒打开,我与你一齐上苏州府
去走一遭如何?】吕腾空心中大喜,道:【夫人若肯同行,我敢说更是万无一失!】
  顿了一顿,又道:【□是我们两人,一齐外出,麟儿一人在家,未免乏人照料。】
  西门一娘笑道:【我们不会带了他一齐去么?他也该到江湖上去见见世面了!】
  吕腾空道:【夫人说得是!】又扬声叫道:【麟儿!麟儿!】
  叫声未毕,便听得脚步声起,门外奔进一个十二三岁,眉清目秀的少年,在门外一站,道:【爹,
妈,叫我有什么事?】
  那小孩子,就是吕麟。吕腾空固然爱财,但是这个儿子,却更是他的性命,一欠身,已将他
搂在攘中,道:【麟儿,我和你妈,明天要到苏州府去走一遭,带你一齐去,好不!】
  吕麟拍手笑道:【好哇!我喜欢出去玩!】
  西门一娘笑道:【麟儿,你当作□是玩么?说不定有极厉害的敌人等著我们哩!】
 吕麟两只乌溜溜地眼珠一转,道:【我才不怕哩!有敌人,就打!】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一起笑了起来,因为吕麟虽小,但是却已豪气凛然,两人正为自己有这
样的一但儿子而高兴,忽然之间,听得外面,人身鼎沸,又夹著几个人的高叫声道:【快找总镖
头?】又有人叫道:【还是救人要紧?】另外又有人斥道:【你长著眼睛不长?这人还我得活
么?】
  一时之间,简直是乱到了极点,而且人声,正渐渐向小花厅涌来。
  吕腾空心中一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手在几上一按,霍地站了起来。西门一娘也是面色微
变,握住了吕麟的手,不令他乱走。
  刹那之间,门口已有人叫道:【总镖头在么?】吕腾空应声答道:【什么事?】
【哗】地一声,门已被人撞了开来,□见十七八个人,一涌而入,全是镖局中的伙计,有两
个年老镖头,走在最前面,他们两人,身上已然溅满子鲜血,因为他们两人,是扶著一个血人,
走了进来的。
  说他们所扶的那人,是个【血人】,实在一点也不错。
  因为那人浑身上下,从头发到鞋子,已然全为他本身鲜血所染!
  吕腾空陡地一见这种情形,也不禁吃了一惊,喝道:【大家别乱!】
  一时之间,全身顿□,吕腾空向那【血人】一看,更是一惊,脱口道:【咦,这不是秦镖
头?】
  一点也不错,那浑身浴血的人,正是刚才被吕腾空差去,跟踪齐福和那四个家丁的秦镖头!
□听得有人应声道:【不错,是秦镖头。】
  吕腾空连忙大踏步跨向前去,将秦镖头扶住,定睛一看,□见他全身上下,约有数十个透明
窟窿,汨汨向外流著鲜血,伤势之重,无以复加,照他那样重的伤势看来,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
再走动一步!
  同时,西门一娘也已看到了这一著,厉声问道:【是谁将他送回来的?】
  一个趟子手道:【是一辆装饰得极是华丽的马车,一到镖局门口,便砰地一声,将秦镖头从
车中摔出,跌在柜台上,我们急忙跟出去看时,那辆马车,已然不知去向了?】
  西门一娘向吕腾空望了一眼,踏前一步,倏地伸出食指,在秦镖头的顶门,【百汇穴】,轻
轻一弹。那【百汇穴】乃是奇经八脉之总汇,此时,秦镖头本已伤重昏迷,但【百汇穴】一受震
动,人又悠悠醒转,西门一娘喝道:【秦镖头,害你的是谁,快说出来,我们好代你报仇!】
  那秦镖头扬起头来,语音微弱,道:【吕……总镖头……我已幸不辱命,你不可……不
可……】才讲到此处,突然头向下一低。
  吕腾空急忙回道:【不可什么?】
  可是秦镖头却已然永远不会出声了!
  旁观众人,不由得一齐发出了一声惊叹,因为在天虎镖局中,这样的事,以前绝对没有发生
过!吕腾空略停了停神,道:【你们都出去!】众人一齐遵命走出,一到外面,自然窃窃私议,
东猜西测,那也是免不了的事。吕腾空等众人一齐退出之后,才将秦镖头的尸体,平平地放在地
上。
【嗤】地一声,撕下一幅衣襟来,抹去他脸上的血迹,再向他脸上一看,又不禁吃了一惊。
原来秦镖头的脸上,现出的那种惊恐之色,已然便得他的脸面,看来不像是人类所应有的?
  一看也面部的那种惊恐之情,便可以知道他临到死之际,或是伤重昏迷之前,一定是碰到过
什么出人意表,可怖极点的事才会如此。
  说不定,他就是见到了那可怖已极的事,所以才昏迷过去,由得人在他身上,弄出这样多伤
口来的。
  吕腾空已然知道,眼前降落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非但极不寻常,而且,其奇幻迷离之地步,
也是武林中所罕见的!
  他细细地望了秦镖头的脸面,好半晌,才直起身子来,道:【夫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可有主意?】西门一娘的面色,也极是难看。
  但是这种难看,却不是害怕,而是愤怒,闻言道:【他临死之际,说什么幸不辱命,可是你
曾差他,去做什么事?】
  吕腾空点头道:【那齐福带著四个家丁走后,我曾差他去尾随他们五人,看那些人,究竟是
什么来路。】西门一娘道:【然则他定已弄清了那些人的来历,□可惜他未及讲出,便已死去,那
些人的来历,□怕也要永远成为一个谜了!】
  吕麟倚在西门一娘的身边,事情发生一来,他一直不言不语,脸上也了无惊恐之色,此时却
突然问道:【妈,你们说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秦镖头死了,我们要怎样为他报仇?】
  西门一娘苦笑一下,摸了摸吕麟的头发,道:【孩子,你年纪还小,不要多管闲事!】
  吕麟眼珠转了一转,像是想讲什么,可是却未曾讲出来,却又暗中点了点头,像是心中已然
下了什么决定,道:【妈,我看到了死人害怕,要到外面去!】
  西门一娘不虞有也,道:【不可乱走。】吕麟答应一声,便走出了小花厅。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自吕麟一出世后,便对他疼爱异常。
  大凡做父母的,如果对孩子太过疼爱,总会永远将孩子当作是孩子。吕麟虽然不过十二岁,
可是从小练武,内功已然颇有根基,而且胆子也大到了极点,已绝对不是吕腾空心目中的【小孩
子】,也不会见到秦镖头的尸体,而心中害怕,他□不过是藉词离开而已!
  一出了小花厅,他便奔回自己的房中,一跃而起,在墙上摘下了吕腾空特意为他打造的一柄
缅刀,那柄缅刀的形式,和吕腾空自己所用的那柄紫金刀,完全一模一样,但是却短了尺许。
  吕麟摘下了缅刀,便向外走去,来到店堂中,见镖局中的夥计,正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在
谈论著刚才所发生的异事。
  吕麟在一旁听著,也没有人注意他,听了一会,他已然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弄明白了一大
半,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一将秦镖头抛进镖局之后,便向西南而去。
  吕麟一声不响,按了按腰际的缅刀,便走出了镖局,毫不犹豫,便向西走去!
  他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要弄明白那些人的来历,要追到那辆车子。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却是万万料不到吕麟小小年纪,竟会有那么大胆的决定,□当他出
了小花厅以后,自去玩耍,因此绝不在意,等吕麟走出之后,吕腾空顺手一掌,掌风过处,已然
将门带上,道:【夫人,说秦镖头已然探明了那些人的真相,确是可信,但是他临死之际,连说
数声【不可】,却又是什么道理!】
  西门一娘轻声一叹道:【这倒的确难以理解,但据我看来,他或是叫你不可接比生意,不可
到苏州府去?】
  吕腾空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西门一娘道:【若要问什么,则□有秦镖头一个人知道,□可惜他又死了!腾空,事已至
此,我非要将那木盒,打开一看不可!】
  吕腾空犹豫了一下,道:【秦镖头既是追踪那齐福,而遭惨死,可知那齐福,绝不是什么好
人,——】才讲到此处,西门一娘忽然问道:【你说那齐福会使华山派的【缩骨功】,其人究竟是
什么模样?】
  吕腾空道:【知道他的模样,又有什么用?华山派那么多人,上那里去找?】
  西门一娘却冷冷地道:【你怎么啦,华山派中,会使缩骨功的,除了烈火祖师,和十二堂堂
主以外,难道还有第十四个人么?昔年点苍师尊,曾带我到华山去拜谒过烈火祖师,那十二堂堂
主,也全在场,你若讲了出来,我还可以记得。】
  吕腾空道:【那是什么时侯的事!】
  西门一娘道:【约莫三十年了!】
  吕腾空道:【这就不对了,那齐福总共才不过三四十岁年纪!】
  西门一娘满面狐疑之色,半晌不语,突然伸手取过那只木盒来。吕腾空道:【夫人,我们可
以不要动那木盒,还是不要动的好,我曾答应齐福,原封不动,送到苏州府的!】
  西门一娘【哼】地一声,道:【腾空,人家做成了圈套,你也乖乖地去钻么?】
  一面说,一面取过面前的一杯茶来,便向木盒上泼了上去。
  不一会,盒上封条,被水濡湿,西门一娘轻轻一揭,便将封条,慢慢地揭了开来,她虽然脾
气极是暴烈,可是却也不失细心,封条被揭开之后,全然无损,于是再拉开了木盒上搭扣,揭开
盒盖来。
  夫妇两人,一齐探头向盒中望去,立即抬起头来,相顾愕然!
  原来盒内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化了那么高的代价,而且还指定要天虎吕腾空亲自出马,但是要吕腾空送到的,却□是一只
一无所所有的空木盒!
  这件事,如果说□是开玩笑,倒的确像是在开玩笑。然而秦镖头已然死了,而且死得如此之
惨,可知一定不是开玩笑的事!
  西门一娘连忙将木盒盖好,又将封条照原样贴了上去,放在几上。
  夫妇两人,呆了半晌,吕腾空的心中,乱到了极点,道:【夫人,我们还到不到苏州府
去?】
  西门一娘冷冷道:【当然要去,不去,岂不是被人小觑了我们?】
  吕腾空苦笑道:【若是千里迢迢,将一只空木盒,送给了金鞭震乾坤,这事件一旦传说开
去,□怕成了武林中空前未有的大笑话!】
  西门一娘道:【木盒虽然是空的,但是其中一定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内,说不定韩金鞭一
看,便会明白,我们□要路上小心些便是了!】
  吕腾空想了一想,道:【你说得是,此去路途虽然不算太远,但是可能遇到的敌人,一定是
出于想像之外,我们两人,到时必须全力应敌,麟儿年幼,还是不要带他同行的好!】
  西门一娘道:【不带著他同行,说不定我们遇敌战死,不是连一句遗言都不能向他说了
么!】
  吕腾空闻言一怔,他素知自己的妻子,极是自负,自己夫妻两人联手,也不知敌过多少凶恶
已极的敌人,可是从来也未曾听到西门一娘未曾遇敌,便讲出这样的丧气话!
  因此不由得呆了半晌,道:【夫人,你猜想之中,我们此去,可能遇到些什么敌人?】
  西门一娘沈吟半晌,道:【这也难说,多少年来,武林中平静无事,多少巨憝大恶,全部隐
居不出,若是那只空盒,当真是事关重大的话,则可能都静极思动,极是难料,我们还是先猜一
猜,那齐福的主人,究竟是何等样的人物的好。】
  吕腾空背负双手,在厅中来回踱了几遭,又低头向秦镖头的尸首看去,见他的脸色,如此可
布,心中也不禁暗奇他临死之际,不知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眼光一转,忽然看到秦镖头双手,
紧紧握拳,右手指缝之中,似有一件东西露出来。
  吕腾空连忙道:【夫人你看,秦镖头指缝之中的是什么物事?】
  西门一娘也奇道:【秦镖头为人极是伶俐,可能在他受重创之前,还抓了什么东西在手
中!】两人一起用力,将秦镖头的五指,扳了开来,□见握在他手中的,乃是小小的一幅紫缎。
  两人将紫缎展开一看,分明是从衣襟上撕下来的,吕腾空奇道:【咦,那齐福和四个家丁,
他们所穿的衣服,都不是紫色的啊!】
  西门一娘道:【如此说来,事情更复杂了,我们住在南昌,竟不知南昌城中,已然来了奇
人。腾空,事情如此扑朔迷雉,我们也不必深究了,今晚且打点一下,明天一早,便启程吧!】
  吕腾空小心翼翼,捧起了那只木盒,走了出去,和西门一娘两人,一齐来到后花园的一座假
山面前。
  那座假山,在花园的角落处,紧推著围墙,一点也不引人注意,假山石上,也已然生满了苔
藓,任何人均□当这是一座普通的假山,花园中的点缀而已。□有吕腾空和西门一娘,知道这座
假山的重要。  】
  两人来到了假山旁,回头一看,偌大的花园之中,一个人也没有。
  两人这才先后弯著腰,从一个山洞中,走了进去,□走了两丈许,已然拐了三个弯,才能够
直起身来。那假山的洞中,也是阴暗无比,略从石头的隙缝中,透进些日光来,也是昏暗之极,
而且又大是潮湿,有一股发霉的味道,两人才一直起身来,西门一娘便【咦】地一声,道:【腾
空,你这几天内,曾经到这里来过?】
  吕腾空道:【没有,自从四天之前,我们一起来过一次之后,我还未曾到过。】
  西门一娘【哼】地一声,道:【果然奇事接踵而至,我们却全瞒在鼓里,这地方已被人发
现,而且已然有人来过了。】
  吕腾空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夫人,何以见得?】
  西门一娘向洞壁处一指,道:【你看,那里现在有一只手印在!我们上次来时,却未曾发
现。】
  吕腾空抬头一看,果然在前面,一块平平整整,但是生满苔藓的大石上,清清楚楚,有一只
手印印著,有手印的地方,苔藓已然全都脱落,可见得那手印印上去的时候,用的力道甚大。
  吕腾空骇然道:【果然有人来过了,我们且赶快检查一下,看看可曾少了些什么?】
  原来在这假山之中,吕腾空曾请了精细匠人,造了一个石库。
  那石库之中,全都放著他历年来搜集的各种财宝。他们两人,如今来到此处,便是为了要将
四件异宝,放入库中之故。
  而这个宝库,除了吕腾空夫妇之外,因为吕麟的年纪太小,他们也未曾与之说起过,可以
说,除了造这石库的两个西域匠人之外,已然再也没有第五个人知道,如今竟然在石库的入口
处,发现了一只手印,如何令吕腾空不大为震惊?
  西门一娘【哼】地一声,道:【你□顾得那些废物,可曾将这手印,看清楚了!】
  西门一娘出生在豪富之家,珍珠玛瑙,从小就要来玩耍,所以对于吕腾空爱财逾命的态度,
早就有些不满,但是因为她和吕腾空一直爱情甚笃,所以才由得吕腾空,但加今事出非常,却不
免震出了不满之意。吕腾空听得西门一娘如此说法,连忙再细细向那手印一看,这一看,却看出
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原来那手印,在大拇指之旁,另外还有一个枝指,竟是生就的六个手指。
  吕腾空究竟是在武林之中,闯荡了一生的人,一见便失声道:【难道是六指先生?】
  西门一娘道:【□怕是他。】
  吕腾空不由得怪道:【六指先生为人,虽然是喜怒不定,但是却一直隐居在武夷仙人峰上,
绝少在武林中行走,前几年,他扬言要收一个弟子,才在江湖上出现,可是前后总共也只有半年
工夫,因为人人皆知道他的大名,所以也没有人敢去惹他,也不曾做出什么事来,他这人一向淡
薄之极,除了好收古琴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物事动得他的心,如何会来觊觎我的宝物?】
  西门一娘听吕腾空讲来讲去□是【宝物】,不由得怒道:【腾空,你当人人和你一样,均将
那些废物,看得比命还重么?六指先生既曾到此,一定已开过石库的门,还不快将石库打开看
看!】
  吕腾空被妻子责斥,想起自己爱财若命一事,心中也不禁有点惭意,强笑道:【夫人,就算
是六指先生曾经来过此地,只怕他也未必打得开我这石库!】
  吕腾空此言,倒绝不是夸口,他那石库,建造之际,吕腾空曾特命那两个西域巧匠,惮智竭
力,设计一种极难的开关。
  结果,那两个巧匠,并未辱命,果然为吕腾空造成了那秘密已极的开关。
  那开关就在这块大石的下面,乃是七粒凸出来的石钮,上面也是生满了苔藓,不是细心寻
找,根本也找不出来,而即便找到了石钮,不知道开法,也是徒然,那七枚石钮,需要同时按第
一枚,第七枚,再按第二枚第六枚,和第三枚第五枚,然后,再按第四枚,才能现出石库的通道
来。
  这其中,若是次序有错,按错了一枚,不但石库的通道,不会出现,而且还会有多种暗器,
激射而出。
  这一切,还不算难,更难的是那石钮,全都和一块重逾千斤的大石相连,若是一指按下去,
没有数百斤的力道,根本就按不动这石钮!
 所以,吕腾空每次到这石库中来巡视他毕生心力所搜集的宝物,总是和妻子西门一娘同来,
绝不是因为西门一娘对那些宝藏,也大感兴味之故。
  而是以吕腾空那样,武学造谐,已臻顶峰的人,也不可能同时按动两枚石钮!
  因为无论武功多高,一指之力,究属有限,吕腾空一指之力,可能有七八百斤,但是要同时
按动两枚石钮,却非他所能!
  所以吕腾空说即使六指先生来此,也未必能够到得石库之中,实是绝对有理之事。
  当下两人便一起俯下身去,真气运转,内力聚于右手中指,吕腾空按第一枚,西门一娘按第
七枚,接连三下,吕腾空伸指疾向中间一枚按出。
  只听得【轧轧】连声,他们面前的那块大石,竟然自动向旁移了开去!
  吕腾空拈起盘子中的那颗照夜明珠,跨了进去,石库之中,本来是漆黑无光,但是经那照夜
明珠一照,便立即宝光掩映。
  只见那石库不过一丈见方大小,却放了不少紫檀木雕成的长几,几上全都放著价值钜万的珍
宝,吕腾空没有事的时候,可以在其中留恋几个时辰不去,而西门一娘却总是在石库之外等著
他,每每要西门一娘催促数次,他才肯离开。
  所以,石库中的宝物,总共有多少件,哪一件放在什么地方,他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了然于
胸,才一跨进去,四面一看,便已然知道一件不少,吕腾空心中颇为得意,回过头去,道:【夫
人,我早就说过,即使是六指先生来到此处,只怕也是一样进不了石库。】
  西门一娘在库外沈声道:【你快将四件物事放好,不要耽搁时间了!】
  吕腾空一看到自己毕生心力所搜集得来的宝物,心口便觉得高兴。
  虽然,今天一天,已然异事丛生,但吕腾空却绝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将他吓得心神不定的人
物,因此轻捋长髯,满面含笑,挪动了几件宝物,空出两只长几来,将那四件宝物,一件一件地
放了上去,又后退几步,细细地看了一看。
  一个人做完了一件得意的事后,总要退后几步,从远处欣赏一番,吕腾空此时的情形,也是
一样,可是他一退后几步,向前看去,却不止看到了长几面上,银光隐泛的照夜明珠,透水碧绿
的翡翠,和火也似红的玛瑙,同时也看到了长几下面,站著一个人?
  那长几本是人家客厅之中,摆花瓶等物的,高不过胸,但是吕腾空所看到的那人,却直挺挺
地站著,吕腾空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呆了一呆,才道:【夫人你快来看!】
  西门一娘在门外,本就觉得今日之事,太以奇异,总是凶多吉少,忽然听得吕腾空发出如此
惊异的叫声,身形展动,已然进了石库。道:【什么事?】
  吕腾空向那长几下面一指,道:【你看!】
  西门一娘循指一看,不由得一声惊呼,叫道:【麟儿!】
  同时一伸手,紧紧地抓住了吕腾空的手臂,吕腾空的内力何等深厚,可是竟也被西门一娘抓
得隐隐生痛,可是他听得了西门一娘的一声惊呼之后,哪里还顾得到那一点痛疼?失声道:【麟
儿?】
  就在此际,他也已然记得,刚才吕麟走进小花厅来的时候,正是穿著那条绿色的裤子,和那
件青绿上衣!而那在长几下面,直挺挺地站著的那人,身材极矮,穿的也正是那一套衣服!
  吕腾空一想到自己的儿子,竟会在石库中出现,心中已然是惊骇莫名,连忙向前跨出一步,
可是只跨了一步,猛地想起一件事来,一阵寒意,自顶至踵而生,整个人,像是浸在冰水中一
样,再也挪动不得!
  他刚一见那人之际,绝未曾想到那人会是吕麟,因是吕麟身形颇高,站直身子,已可及他颔
下,而那长几只及他的胸际,看那人的身子,站得如此之直,当然身子要此吕麟矮上一个头。
  可是他此时跨前一步,却猛地想起一件事来:那人的头呢?
  远处看去,只看到那人的身子,直挺挺地站著,并未曾看见他的头部。
  但如果那人的头,还在颈上的话,则一定要凸出在长几的几面之外。
  可是他刚才向那长几上放置照夜明珠时,长几的几面,却是平平整整,一无异状!
  由此可知,那人能在长几下面,挺直身子而立,一定是头颅已被人齐肩割去!
  吕腾空一想及此,又想到那人正是自己的儿子吕麟,怎不刹那之间,失魂落魄?
  正当他发呆之际,西门一娘已然发出了一阵尖锐已极的叫声,劈空一掌,向那张长几击去,
人也跟著越过吕腾空,向前跃去。
  她掌风到处,【哗啦】连声,七八张长几,一起摧跌,几上珠宝,自然也滚了一地,有些还
撞在石壁之上,碎裂了开来,西门一娘伸手一抄,已然将那人抄在手中,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具
头颅已被齐肩割去的尸首,小手小脚,也分明是孩童之尸!
  而这具尸首,身上又穿著吕麟的衣服,手上还戴著吕麟从小便戴著的一只玉镯。那玉镯在吕
麟三岁生日那一天,便戴上去的,已戴了九年,这九年中,吕麟手足大了,玉镯已然除不下来。
  刹时之间,西门一娘的心中,像是被无数并不锋利的刀锯,慢慢地锯了开来,而且还洒上了
一把一把的盐,其痛苦之处,简直是难以形容,呆呆地站立了羊晌,才【哇】地一声,喷出了一
口鲜血来,大吼一声,将尸首向吕腾空抛去,哈哈怪笑,笑声惊心动魄,道:【好哇,人家知道
你喜欢搜藏宝物,不劳你费心,将你的孩子,洗得乾乾净净,送了来哩?】
  尸首带著一阵劲风,向吕腾空飞到,吕腾空心中虽悲痛已极,但是临到这种事上,男人总比
女人略为镇静些,手一抄,将尸首接在手中,向伤口处一看,果然了无血迹,洗得极是乾净,绝
望之中,道:【夫人且莫悲伤,这童尸并无首级,怎见得便是麟儿?】
  西门一娘又发出一阵惊心动魄的大笑声,道:【不是麟儿是谁?你看那玉镯!】
  吕腾空向婉间的玉镯一看,最后的一分希望,也已断绝,但到时之间,他又心中一亮,道:
【夫人麟儿胸前,有一搭红记,我们何不再看一看?】一面说,一面【嗤】地一声,双手将衣衫
一齐撕破,定睛一看只见那童尸胸前,本来是吕麟生有红记的一块皮肤,已被人剥去!
  吕腾空固然是一世之雄,但是眼前的情形,如此之惨,也不禁手一软,【拍】地一声,那具
童尸便跌到了地上,压在无数价值连城的珠宝上面,但是这时侯,那些千辛万苦,平日吕腾空细
心摩娑,价值钜万的珍宝,在吕腾空看来,也已如同尘士了!
  因为吕麟已然死了!
  他们唯一的儿子,已然死了!
  吕腾空想要撕心摘肺地大叫,可是也却又叫不出,他想哭,也没有眼泪。
  僵了一会,他反倒哈哈地大笑起来!
  笑得那么反常,那么凄厉!
  笑声在石库之中,来回震荡,这个在武林之中,叱吒风云,享有极高声誉的老英雄,一下子
工夫,变成了一个极普通的老人  一个因失了儿子而悲伤欲绝的老人!
  足足笑了一盏茶时,他的笑声,才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所代替。
  在剧咳中,他觉得有人走到他的身边,在他背上轻轻地拍著,同时说道:【腾空,不必难过
了,如果麟儿已然被害,仇人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我们还应该留点气力,也好为他报仇!】
  吕腾空一回头,看到了老妻悲怆欲绝的脸色之中,另有一种极是坚强的神色,心中将刚才西
门一娘所说的话,重覆了一遍,无力地问道:【如果是麟儿被害?难道你说,麟儿尚在人间?
这……这不是麟儿?】
  西门一娘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本来,我一看那尸身,虽然首级已去,但是也可以肯定是
麟儿,但如今一看,却尚有一线可疑!】
  吕腾空忙道:【何处可疑!】
  西门一娘向那具童尸的胸前一指,道:【你看,麟岩胸际生有红记之处,皮已被揭去,可知
仇人是要我们确信死的是麟儿【所以我说,麟儿可能还在人间,这是另外一人!】
  吕腾空无力地摇了摇头,道:【仇人用心,如此狠毒,他必是立意要我们心中,认作麟儿尚
有一线生机,需知希望断绝,只不过受一时之苦痛,而永远留著一线希望,那一丝希望又绝不可
能实现,这才会终生受苦痛的煎熬!】
  吕腾空的这一番话,确是道出了一个心情悲痛已极的老人的心声。
  他说完之后,【砰砰】两声,击向石库的石壁,直震得整个石库,震撼不已!
  西门一娘沈默了半晌,举起衣袖,抹去了口边的鲜血,语气异常平静道:【不管如何,我们
既然遭此不幸,但是却万万不可将事实传了出去,尸体且置在这石库中,我们一切,仍然照常进
行,唯有如此,方能发现敌人!】吕腾空吼道:【除了六指先生,远有谁是敌人,你我两人,难
道还要上苏州府去?】
  西门一娘道:【当然!】
  吕腾空怪叫道:【我不去,我要上武夷山去,将仙人峰夷为平地!】
  西门一娘冷冷地道:【如果只是六指先生一人,你想我还会不上武夷仙人峰去么?】
  吕腾空怒道:【然则尚有谁?】
  西门一娘道:【六指先生平时,和碧玉生,铁铎上人,以及竹林七仙等十馀人,素称莫逆,
你若是一惊动,他们这十几个人连起手来,却非你我两人能敌!】
  吕腾空呆了一呆,猛地一击掌,叫道:【碧玉生,可是那个十馀年前,曾大闹五台,后来陷
入五台长刀短刀阵中,几乎丧生,但终于被他走脱的那个人么?】
  西门一娘道:【不错,你何以特意提出他来!他所习武功,虽是奇诡之极,简直无人知他来
历,但视乎他在五台派狼狈而走,可知也不是太难对付的人物,恐怕比诸铁铎上人等,还差了一
些!】
  吕腾空忙道:【我倒不是因为他武功的高下,而是你一提起这个人来,令我想起,那齐福和
四个家丁的帽上,均钉有一块青玉!】
  西门一娘呆了一呆,道:【那碧玉生爱玉如命,是以舍弃了真名而不用,自称为【碧玉生】,
又号【玉痴】,难道他原来姓齐!】
  吕腾空道:【这且不去管他,你说麟儿深仇,该如何报法?】
  西门一娘浓眉倒竖,【嘿嘿】冷笑几声,道:【他们这干人虽然个个都身怀绝技,但是峨
嵋,点苍两派,难道全是饭桶?】
  吕腾空心中骇然道:【夫人,你的意思是请各门各派中高手,大举为麟儿复仇?】
  西门一娘道:【自然!我们事先,切不可露出丝毫声色,等将那木盒,交给了韩金鞭之后,
你上峨嵋,我上点苍,约定时日,在武夷脚下会合!峨嵋僧、俗两门之中,高手如云,但未必全
来,只要有十来个,已足够应付了,两门的掌门,也不必惊动!】
  吕腾空心知这一来,对方绝对不可能不听到风声,那六指先生,碧玉生两人,虽然是独来独
往的人物,但是铁铎上人,却和青城派大有渊源。那竹林七仙,更是七个气味相投之人合成,七
人之中,和华山、栖霞等派,均有关系。
  这一来,势必酿成一场武林各派之间,罕有的大厮杀!
  这种大厮杀,其结果如何,往往可以预料,那便是两败俱伤!
  吕腾空虽然想到了这一点,但是想起自己爱儿,十九已遭惨死,心一横,点了点头,乃道:
【好!】两人一起出了石库,将门关上,吕腾空摸了摸怀中,那只木盒仍在,两人不动声色,便
出了假山。
  那后花园在宅子之后,在平时,镖局中人,不奉呼唤,也不敢随便穿过宅子,是以他们在假
山中那么久,并无他人知晓。
  吕腾空一则心中悲愤,二则,他心中也奇怪之极,因为世上,绝不可能有人知道那石库的秘
密,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两个造库的西域匠人,泄漏出来的。但是那两个匠人,远在西域,自己
当年去请他们时,也是行动绝为小心,无人知晓,却不知六指先生,何以能够知道这个秘密?一
个人回到书房之中,满腔怒火,坐著发怔,西门一娘则强忍悲惨,仍然来到了镖局中,想从伙计
的口中,探出一些线索来。
  她才一出现,便有几个镖头,围了上来,问长问短,西门一娘皆略略敷衍了几句,其中忽听
得一个赵子手道:【西门女侠,可是你吩咐小主人出街去玩的么!】
  西门一娘心中一动,抬头看去,讲话的是一个年纪颇大的趟子手。
  忙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到他的?】
  那赵子手偏头想了一会,道:【约莫有大半个时辰了!】
  西门一娘心中一凉,她一见到那具童尸,虽然是穿著吕麟的衣服,腕间也套著吕麟的玉镯,
但是胸前生有红记的地方,皮已被揭去,心中便料定其中可能还有别的情形。
  所以她一听到那赵子手说见到过吕麟,便急急追问,是在什么时候。
  因为,如果是在自己进石洞之后的话,则可证明吕麟尚在人间!
  可是那赵子手的答话,却又令她失望,大半个时辰之前,那正是吕麟刚离开小花厅的时候。
但是她却仍不死心,回道:【你是在那里碰见他的?】
  那趟子手道:【就在镖局西门,那条冲上,我见他腰悬缅刀,走得匆忙,曾经拉住他,问他
上哪里去,却被他摔了我一交 。】
  西门一娘急急问道:【也可曾说要上哪里去么?】那趟子手道:【不曾,我跌在地上,只是
看著炮一路向西走去!】
  西门一娘【哼】地一声,心中迅速地算盘了一下时间。吕麟走出镖局向西,极可能是一出小
花厅的事,出了镖局,还有撞到过他。而自己夫妇两人,在小花厅中,并没有耽搁多久,便已然
来到了假山石库之间,这其间,敌人可以用来杀害吕麟,再移尸石库的时间,算来只不过两盏茶
时!
  由此也可见六指先生等人,近年来实在是功力精进,非同凡响!
  西门一娘心中,实在想立即摘下一柄长剑,向西追去,但是她知道一己之力,实难和这么多
高手为敌,是以强将心中悲痛忍下,道:【是我差他,先到前面去等我们的,我们明日启程,向
苏州府去,镖局中事,你们小心料理,不可大意!】
  众人虽然觉得差那么一个小孩子,独自先行,事出可疑。
  但是话既然出自他母亲西门一娘之口,难道有假?因此轰然答应了一声。
  西门一娘回到了内宅,和吕腾空两人,商议对策,直到天色将明,两人竟是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清早,西门一娘腰悬双剑,吕腾空肩上斜插紫金刀,已然离开了镖局。
  他们心中,已然肯定了仇人乃是六指先生,以及和六指先生素称莫逆的一干人,但是他们为
了能够顺利的报仇,因此却丝毫不动声色。
  吕麟一夜没有回来,他们两人的心中,实又增了几分悲痛,可是他们夫妇两人之间,尽管一
夜未睡,却是谁也没有提起【麟儿】两字。
  他们的心中,已然相信石库中的那具童尸,正是他们的爱儿吕麟了!
  他们的心中,还有一个共同疑惑之点,那便是无论是六指先生,以及碧玉生,铁铎上人,竹
林七仙,他们全都与之无冤无仇,却不知这干人为何要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
  而且他们昨晚商讨了一夜,也觉得齐福以那么珍贵的四件宝物,托自己运来那只木盒到苏
州,和吕麟的死,恐怕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们,本就不知道吕麟出镖局,本是为了去追那辆装饰华丽的车子,而那辆车子,却是
将秦镖头伤重垂死,抛入镖局中来的。还有,秦镖头则是奉了吕腾空之命,去探听齐福的来路
的。
  如果他们知道吕麟出镖局的目的,他们可能会先从华山派著手,调查齐福的本来姓名,若是
这样,事情的发展,便可能大不相同!
  可惜他们对吕麟当时为何出了镖局,一无所知,这才生出后文,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当下两人据鞍疾行,城门才开,便出了南昌城,向东北飞驰而去。
  日头中午,已然驰出了百馀里,两人向前望去,道路曲折,极是幽静,互望一眼,心中俱都
存了戒备,再向前奔出了数十里,正想下马略事休息,吃些乾粮之际,忽然听得道旁林中,传出
了【叫叫咚咚】,一阵极是动听的古琴声来。
  两人一听到琴声,面上顿现怒色,勒住了马不动,西门一娘低声道:【腾空,那琴声,极可
能便是六指先生所发,他如果出来,我们切不可声张,看他如何,我们再作定夺!】
  话才说完,琴音便渐渐近了过来,又听得蹄声响起,不一会,从林中小路之中,走出了一匹
浑身上下,漆也似黑的驴子来。
  驴子上面,骑著一个黄袍老人,将一张古琴,搁在身前,正在不断拨弄,对于吕腾空和西门
一娘,竟像是不曾注意一般。
  吕腾空一见仇人现身,心中实是按捺不住,面上涨得通红,颔下一蓬银髯,根根胃张,神态
威猛之极,但是驴上那人,却仍是低首弄琴,只见他左右双手,大拇指之旁,尽皆长著一节枝
指,正是六指先生!
 西门一娘眼看丈夫难以忍受,而对方却仍是好整以瑕,她心中绝不欲此时惊动了敌人,以坏
了自己将敌人一网打尽的计划。
  因此轻轻地推了一推吕腾空道:【我们还是走吧!】她这里一说话,驴上的六指先生,才抬
起头来,向西门一娘和吕腾空打量了一眼道:【咦,两位莫非是天虎镖局吕氏夫妇么?在下正欲
去南昌探望,却不料在道中相逢,可算巧极!】
  西门一娘冷冷一笑,道:【当真巧极。】
  六指先生怔了一怔,像是不知道西门一娘此言何意一样。回过头去叫道:【铁铎上人,吕氏
夫妇恰在此处,我们不必多费时光了?】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心中同时叫道:【好哇!敢情他们一夥人,全在这儿!】
  只听得林中响起了洪钟也似的一声声音,叫道:【六指先生,你那鸟琴,吵得我没有一刻安
宁,刚得耳根清静,又鬼叫什么?】
  六指先生哈哈笑道:【对牛弹琴,牛不入耳,也难怪你嫌我琴声太吵!】
  说话之间,只见林中大踏步地走出一个人来,那人身材异常高大,一身黑衣,站在那里宛若
半截铁塔也似,豹头环眼,虬髯如戟,背后隆起老高一块,又不像是驼背,却像是背著什么东
西。一走了出来,当路一站,道:【那两位是吕氏夫妇,闻名已久,却缘悭一面,未曾见过!】
  西门一娘和吕腾空一见那人,便知道地正是一身横练外功,已臻绝顶,天生神力,背上所
负,那只铁铎,重达六百馀斤,但是他却当作兵刃,挥动如飞的铁铎上人!
  西门一娘见六指先生和铁铎上人,全都装成没事人一样,心中更怒,但面上却不露一点声
色,道:【这位想必是铁铎上人了,但不知要见我们,有何指教!】
  铁铎上人向前跨了几步,每一步足达半丈,道:【便是为了你们的儿子!】
  西门一娘却想不到也们刚才还是装著全不知情,但是却立即开门见山地,提到了吕麟,正想
设词虚以瞧忖,吕腾空已然再也按捺不住,大吼道:【我儿子怎么样,他小小年纪,你们……】
  才说到此处,便被西门一娘使劲一挥手,打在他的手臂上,将他的说话止住。
  而六指先生与铁铎上人,两人面上,皆呈愕然之色,六指先生道:【不知吕总镖头,何以盛

怒至此?】吕腾空【哼】地一声,但是却被西门一娘将话抢在前面,道:【不知你们要寻犬子何
事?】
  六指先生微微一笑,道:【我向在武夷仙人峰居住,一身本领,固然难与峨嵋点苍高人相
比,却也极是自负,半年之前,曾下山一行,想觅一个传人,怎知天下好资质的人,实在太少,
因此未有结果,前一月,听得铁铎上人,以及其馀几个朋友讲起,令郎吕麟,年方十二,内功已
然极有根底,兼且资质好极,因此不惴冒昧,想收令郎作一个徒儿,只消随我回武夷五年,我一
生绝学,便可尽得师传!】


弟二章 荆棘满途客邸逢二鬼
  武林之中,师傅拣徒弟,徒弟择良师,原是很普通的事情。
  而且,就算父母均是武功极高的人物,儿女再另拜高人为师,也是毫不足奇。以六指先生的
武功名望而论,也绝不会辱没了吕腾空和西门一娘,更不会教坏了吕麟。若是也们未曾发现石库
之中的那具无头童尸,和大石上的那只手印,这时候,可能下马,欣然相见。
  但如今既然事实如此,也们两人,心中立即想到:是了,我与他们,本就无怨无仇,而麟儿
当然更不会惹下这样的强敌:必是他们要强收麟儿为徒,但麟儿却不肯答应,是以他们才杀以泄
愤。
吕腾空只是想到这一层为止,而西门一娘,却想得更深了一层,暗忖也们如今还要这样说
法,分明是想探明自已可曾发现麟儿的尸体,自己正好藉此将他们稳住,以待有必胜把幄之际,
向也们算一算旧账,阴恻恻一笑,道:【六指先生肯抬举小儿,实是感激不尽,愚夫妇只怕小儿
愚顽,不堪造就!】
  六指先生哈哈笑道:【吕夫人何必客气?】
  西门一娘道:【只是此刻,我们有要事在身,需到苏州一行。不日将回,定将小儿带到武夷
仙人峰来,请先生上人,以及其他朋友,在仙人峰上相侯如何?】
  六指先生略一沈吟,道:【也好,那我们告辞了!】重又低头弄琴,蹄声得得,铁铎先生大
踏步地跟在旁边,不一会,便穿过大路,隐没在林中。
  西门一娘等他们走得看不见了,才狠狠地说道:【一个月之后,叫你们全皆死无葬身之
地!】
  吕腾空道:【夫人,看他们情形,似是全然不知情一样!】
  西门一娘厉声道:【分明是他们下的毒手,焉有不知情之理?他们假装如此,当然是另有目
的,不过我们不知道而已!】
  吕腾空想说,六指先生为人,自己不知,但是那铁铎上人,却是有名的直性汉子,只怕不会
假装。但是他却知道这句话一说出来,一定被妻子厉声斥回,所以便没有说出来。
  当下两人匆匆用了些乾粮,又向前赶路,到天色傍晚时分,已然可以看见前面,是一个大
镇,炊烟□□,两人刚待放慢马儿,免得启人疑端,又生枝节,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嘿嘿】
的冷笑之声,回头一看,三个瘦子,足不点地,正展开轻功,向前飞驰而来,一幌眼间,已然越
过了马头,而且还回头向西门一娘和吕腾空两人,望了一眼。
  那三个瘦子的来势极快,显见在轻功上有著极为不凡的造谐,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在刚
才回头看去之际,已然对他们加以注意。
  此时,那三人回头向他们一望,双方打了一个照面,西门一娘和吕腾空两人,只见那三个瘦
子,目光瞿烁,一面回头,一面脚下并不止步,【刷刷刷】地向前面窜出。
  一幌眼间,便自隐没在前面的车马之中不见。
  西门一娘嘿嘿冷笑,正待向吕腾空说话,忽然间却又听得身后一人高声叫道:【借光!借
光!】
  此处,已将临近那个大镇,道路甚是宽阔,虽然路上行人甚多,但是若要越向前去,却是不
必要人让路。西门一娘听得那声音就起自自己身后,心中不禁又有气,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臃肿
不堪的大胖子,肩上挑著一担石担子,像是一只肥鸭也似,一摇三摆地走著,两旁空著那么大的
地方他不走,却紧紧跟在马屁股的后面,满身肥肉颤动,曰中大叫【借光】。
  西门一娘见多识广,一看那大胖子肩上所挑的石担,少说也有四百馀斤份量,心中已知那胖
子不是普通人,而且看这情形,也像是故意在和自己捣蛋一样!
  西门一娘早已知道,此次送那只木盒到苏州府去,路上一定会遇得到不少高手。
  本来,她和吕腾空一起上程的目的,便是要和丈夫一起,会一会那些高手。
  可是,在启程之前,却突然发生了石库中的那一件事,所以她心中已是一心一意,只求快快
将那木盒送到,去寻六指先生,铁铎上人等报仇雪恨,当时欲与劫镖高手,一较高下的雄心,早
已消失。
  因此她虽然看出了那胖子像是有意生事,也不与之多作计较。
  一拉马缰,向外避开了三尺,那胖子也老实不客气,挑著担子,就在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之
间,大踏步走过,在走过两人身边时,还不断左右回头,向两打量,西门一娘向吕腾空使了一个
眠色,令他沉住了气,别动声色,吕腾空也冷冷地向那胖子打量了几眠,忽然见那胖子的后颈,
生著一个其色通红,约有拳头大小的肉瘤。心中猛地想起一个人来,不由得一怔。
  就在此际,那胖子突然加快脚步,别看他身形臃肿,而且还挑著那么重的一个重担,可是一
加快脚步,身形却是快疾异常!
【飕飕飕】地,不一会就越过了许多车马,迳投那镇□去了。
  吕腾空一提马缰,重又和西门一娘并辔而行,道:【夫人,这胖子可是传说中的太极门掌
门,胖仙徐留本!】西门一娘点了点头,道:【不错,刚才过去的那三个瘦子,则像是泰山三
邪,你不见他们腰际,全都系著一件奇形怪状的兵刃么?】
  吕腾空猛地省起,道:【不错,那正是泰山黑神君所传的三才翻。】
  西门一娘浓眉紧锁,道:【这事情确实是奇怪已极,泰山三邪,在山东河北一带,仗著乃师
黑神君之势,无恶不作,连黑道上人见了他们,也觉头痛,来觊觎那只木盒,想要半途劫镖,尚
有话可说,那太极门掌门,人却极是正派,为何也想动我们的脑筋?】
  吕腾空怒笑道:【由得他们去,等到他们费尽心机,就算我们不敌,但他们得到的只是一只
空木盒,又有什么用处?】
  西门一娘也刚好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她心思究竟比吕腾空精细得多,低声道:【你别讲得那
么大声,那只木盒,我们今晚仍要细细研看,说不定其中另有夹层,藏著非同小可的物事,要不
然,那齐福怎肯给那么大的代价?徐留本和泰山三邪,正邪殊途,又怎么一起会注意起我们的行
踪来呢!】
  正说著,忽然又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阵号啕大哭之声。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本身功力精湛,若是他们要开宗立派,也已然可以算得上是一代宗
匠,可是那阵号哭之声,一传进耳中,两人在刹时之间,竟然感到心神旌摇,一阵惊恐!
  赶紧定了定神,回头看时,只见身后两个披麻带孝的孝子,一个手中,提著哭丧棒,一个提
著一面招魂幡,项间还各挂著两串纸钱,随风飘荡,七歪八跌,号哭而至,那两人不但一身打
扮,托异之极,而且面色青白,不类生人。
  引得路上所有人,全都向他们看去,但地们却若无其事,仍然是号哭不已,跌跌撞撞,冲来
冲去,也不顾路上车马正多,一时之阎,惊得马嘶车避顿时乱了起来,西门一娘面带冷笑,仍转
过头去,不加理会。
  而那两人,横冲直撞,突然间,撞向一匹大黑马近处,那大黑马吃惊,【居吕吕】,一声长
嘶,人立起来,差点儿没将马上一个镖师模样的大汉,掀下马背来。那大汉大怒道:【混帐王八
羔子,你们家里,死了老子,也不该这样横冲直撞啊!】
  那两个孝子一起抬起头来,他们不但号哭的声音,难听之极,连讲话的声音,也是破锣也
似,带著哭音,令人一听便不舒服,齐声说道:【我们家死了老子,撞著了你,莫怪!莫怪!】
  一面说,一面又向前闯了过去,步法虽然歪斜,但是看来却极有章法,一幌眼间,便已然越
过了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
  越过之时,回头向两人一笑,那模样更是难看之极,一笑之后,又向前冲去。
  西门一娘暗骂道:【好哇,什么样的妖孽,都出现了!】
  正在想著,突然听得身后一声马嘶,一下惨呼,连忙回头看时,只见后面已然大乱,原来那
匹大黑马,口吐白沫,已然倒地不起。
  而马上那镖客模样的大汉,也已然在地上乱滚,口中【荷荷】有声,不一会,便直挺挺地躺
在地上不动,面色铁青,分明已然死去!
  西门一娘和吕腾空两人,久历江湖,本来一听那号哭之声,和那两人的装束打扮,已然知道
那两人的来历,早已知道那出口便骂两人的大汉,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是却也未曾料到,事情
发作得如此之快,再向那大汉的脸上一望,两人不由得一齐一怔!
  原来那大汉死后,脸上变形,不但像是苦痛之极,而且像是恐怖已极!
  他们两人,同时想起秦镖头死前的情形来,正与之相仿,是以才同时怔了一怔。
 再回头去看那两个【孝子】打扮的人时,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吕腾空低声道:【夫人,既然北邙山鬼圣盛灵,差了他两个宝见儿子出来,只怕鬼圣本人,
也会接踵而至!】西门一娘点了点头,道:【泰山三邪,黑神君,太极门胖仙徐留本,北邙山鬼
圣盛灵,和他两个儿子,才走出不到二百里,已然有这么多的正邪高手,跟上了我们,只怕还有
好戏瞧哩!】
  吕腾空想了一想,道:【看他们的情形,像是料定了我们今晚必然在那小镇上投宿,我们何
不绕路过去,连夜赶路,叫他们扑一个空?】
  西门一娘的脾气,本来最不服人,但此际她心目之中,一心一意只想代子报仇,却没有心思
和那些人相斗,因此道:【好主意!】
  将近来到镇口,两人一提马缰,便向岔路上走去,越过了那镇市,一夜之间,赶出了一百馀
里,到第二天早上,人还不要紧,胯下坐骑,却已然疲乏不堪,这一夜间,他们已然绕过了鄱阳
湖,来到了安徽地界,吕腾空创立飞虎镖局,自己也在江湖上奔驰了二三十年,天南地北,尽皆
到过。知。再向前去几里,便是祁门镇。
  那祁门镇虽然不算太大,但是盛产红茶,却是天下知名,而且客商极多。
  夫妻两人一商议,决定以昼作夜,就在这祁门镇上,休息一天。
  快马跑进了镇□,才一进镇口,便见两个店小二打扮的人,手中提著灯笼,灯笼中的蜡烛,
虽已吹熄,但是一看便可以看出,那两个店小二神色疲倦,已然是等了整整一晚。
  那两个店小二一见吕腾空和西门一娘跑了进来,便迎上去,道:【两位可是吕大爷,吕夫
人!】
  吕腾空一怔,道:【不错,你怎么知道?】
  那两个店小二满面堆下笑来,道:【吕大爷英姿过人,一看便知,我们奉命,等了你老一夜
哩,小店特地为目大爷辟出了两间上房,请吕大爷去歇息!】
  吕腾空心中奇怪,西门一娘已然厉声道:【是谁吩咐你们,咱们要到此地来的?】   
  店小二嘻嘻笑道:【那位大爷吩咐小的,绝不可说,小的说,你老要是不肯说,吕大爷和吕
夫人要是不肯来小店住呢?那位大爷说,不怕的,吕大爷和吕夫人,英雄盖世,难道还真会胆小
害怕不成?两位请吧,小店已一切都准备好了!】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对望一眼,知道如果跟著这个店小二去,只怕又要生出不少事来。可是,
那不愿透露姓名的人,既然已经说下了这种话,不去岂不是贻笑天下好汉!
  想来在闹市之中,青天白日,也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便点头道:【你带路吧!】
  那两个店小二兴冲冲地牵了马:向前走去。其时天刚亮,街道中还甚是冷清,走过了大街,
一个转弯,便见老大一家客店,店小二道:【这便是小店了!】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下了马,直向店堂中走去,店中又有人迎了出来,竟然人人皆知他们两人
的来历,走过了店堂,便是一个大天井,店小二引他们到向南的两间上房前,打开了房门,道:
【两位请进,要什么,尽管吩咐,那位大爷,已全都付了银子了!】
  吕腾空哼地一声,一挥手,道:【没事了,不呼唤不准乱闯!】
  一面说,一面便进了屋子,将门闩上,举目一看,那两间上房,陈设得居然极是雅致,靠东
是一张大床,正中放著一张紫檀木的椅子,椅面镶著大理石,几椅全是紫檀木所制。
  吕腾空一进房中,便团团检查了一遍,西门一娘则【刷】地一声,自窗口穿出,四面巡视,
并未发现任何异状,两人心中纳闷,猜不出那是什么人,又猜不透那人有什么用意。
  一齐在桌旁坐了下来,吕腾空从怀中摸出了那只木盒,西门一娘再次将盒上封条揭开,翻来
覆去,看了一遍,又以指相叩,看有无夹层。
  两个人足足摆弄了小半个时辰,看来看去,那实在是极普通的一只木盒,里面可以说一点花
巧也没有!但如果一点花巧也没有的话,何以自己一上路,便有那么多人跟踪而至?
  两人越想越迷糊,重又将盒子收起,正待吩咐伙计开饭,忽然听得有人叩门,道:【吕大
爷,饭菜来了!】两人对望一眼,暗忖那人好不周到哇!便道:【只管进来!】
  只见掌柜的带著两个伙计,抬了不少菜肴进来,极是丰盛。一一放在桌上,但是却放了三副
杯筷。西门一娘道:【还有一人是谁?】
  店小二道:【便是命小的招呼两位的那位大爷,他不时就到。】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心中更是纳罕,又怕菜肴中有毒,却是不敢下箸。
  店小二等刚退出不久,便听得门外有人道:【吕总镖头,吕夫人,小可端木红拜见!】
【呀】地一声,房门无风自开,一人一揖倒地。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因那人行事诡异,心中
存著敌意,也不还礼,冷冷地道:【朋友不必多礼。】
  那人抬起头来,两人一看,不禁一怔,原来那人年纪极轻,至多十六七岁,书生打扮,一袭
青袍,上面绣出枝枝青竹,衬著他银盘也似的一张脸,长眉星目,直鼻朱唇,更是俊美潇酒,已
到极点!
  两人一见对方竟是这样一表人材的一个少年书生,心中的瞰意,已然去了好些,西门一娘的
声音,也放软了许多,道:【尊驾引我们来此,究竟有同贵干,尚祈明言!】
  那自称【端木红】的少年书生,突然脸上一红,道:【两位前辈,想必心中暗责在下行事有
欠光明,但在下也是事不得已,两位请谅!】
  说著,走近桌来,提起酒壶,便在两人面前,斟了一杯酒。
  但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却按杯不饮。那少年书生一笑,道:【在下端木红,虽然此次行
事诡异,但是却不致于在酒中下毒,暗害于人,两位放心好了!】接著,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
而尽。
  可是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仍是不饮,吕腾空道:【何必废话,你有何所求,尽可直
言!】
  端木红放下杯来,长叹一声,才徐徐道:【两位此次亲自出马,可是保了一件极为重要的物
事!】吕腾空冷冷地道:【不错。】
 端木红道:【然则在下便是为这件物事而来的了!】
  吕腾空正要发作,西门一娘却心中一动道:【那你所要的,是什么东西,总该知道?】
  端木红道:【当然,但两位既然不知,我却也不便说出,两位当信我此来,纯是好意,两位
将所保的物事,交了给我,自去行事,便有好处。】
  西门一娘本想探出他的口风,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如今听得他不肯说,心中已不免有气,
道:【我们倒是绝无问题,只是有三个伙伴,却不肯答应。】
  端木红哈哈一笑,道:【不肯答应的,可是吕夫人的两柄长剑,和吕总镖头的一柄紫金刀
么?在下也早有准备!】
  说完,一撩衣襟,银光一闪,自怀中取出一团物事来,放在桌上。
  西门一娘定睛一看,那一团物事,银光闪闪,竟是一条细如手指,看来长可六尺,四面皆有
锋棱,一节一节套成的九节鞭。
  吕腾空一见端木红取出了兵刃,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想要劫镖么?】
  端木红道:【两位不肯见赐,在下自然只好动手劫镖了!】
  无论从他的年纪,言语来看,都像是一个初出茅芦的雏儿。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既然在武林之中,享有这样的声誉,怎肯与这样的一个乳臭未乾的
少年动手?当下不觉得好气,反觉可笑,道:【小兄弟,你若是存心劫镖,不妨快马驰回,和父
兄师长一齐来,我们定在前面等你,如今请去吧!】
  端木缸面上略红,道:【吕总镖头可是说我不屑一战么?】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尽皆哈哈大笑,以笑声代替了回答。
  怎知笑声未毕,忽然店堂中传来了号啕大哭之声,端木红神色一变,站了起来,将银鞭抓在
手中,门口人影一幌,那两个披麻带孝的【孝子】,鬼圣盛灵之子,人称北邙山双鬼,勾魂使盛
才,索命使盛否,已然站在房门口!
  端木红面现怒色,喝道:【你们两人,前来作甚?】
 盛才语带哭音,道:【见者有分!】  
  端木红怒道:【点子是我先见,你们却要分肥,竟准备不顾江湖道义么?】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听得他们两方对答,竟将自己两人,当作可以手到擒来的羊牯一样看待
不由得啼笑皆非,心想北邙山鬼圣盛灵,本身功力,固然也已可列入一流高手,但是却绝不会有
自己那样深厚,倒是他炼的几种诡异已极的邪派功夫,和那几件暗器,甚是厉害,但自己也未必
会怕他。
  那少年书生端木红,虽然来历不明,但就算他一出娘胎,便已练功,也不过十五六年功力,
又何足道哉?因此两人只觉好笑,站了起来,后退丈许,坐了下来,看他们如何动手。
  只听得索命使盛否怪声道:【你才是不顾江湖道义,见者有分,你懂不懂?】
  端木红叱道:【分你个……】
  只讲了三个字,便自脸上一红,讲不下去。
  吕腾空乃是老江湖,一见这情形,便呆了一呆,心想端木红分明是想讲【分你个屁】,但是
那个【屁】字,却讲不出口,接著又面飞红霞,难道他竟是个女子,乔扮男人?
  盛氏双鬼【嘿嘿】冷笑,道:【你若是不肯分,也不打紧,由我们独吞便了!】
  话才说完,便放声大哭起来!此时,房中喧闹,早已将客店中人惊动,店小二等,赶紧来房
中看视情形,但尚未奔到门口,盛才手中招魂幡向后疾拂而出,三四个伙计,已然一齐惨叫跌
倒!其馀人看出事情不妙,哪里还敢前来!
  他们两人放声一哭,连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也感到、心神不宁。
  两人俱知那号哭之声,正是一门极为厉害的邪派功夫,和【呼神摄魂】等功夫,有异曲同工
之妙,这两人功力还不是太深,若是给鬼圣盛灵亲自使来,只怕还要厉害,便略为镇定心神。
  只见端木红眉头略皱,道:【你们这些鬼伎俩,想在我面前占便宜,岂不是做梦?】
  盛才一面发出极是难听的声音,号哭不已,一面手舞足蹈,手中招魂幡也连连挥动,那招魂
幡长可四尺,宽有尺许,看来像是粗麻组成,上面绘满了奇形怪状,令人作呕的鬼怪,可是挥动
之间,却又了无声息,但是阵阵大力,已然袭出,桌椅纷纷破裂,滚向一旁,端木红的衣衫,也
如被狂风所拂一样,瓢动不已,那盛才东歪西倒,并不向端木红直接进攻,好一会工夫,才大声
哭道:【拿命来!】
  手中招魂幡一举一沉,向端木红当头压到,同时,盛否也怪声和道:【拿命来啊!】手中哭
丧棒抖起一片灰色光影,向端木红胁下【气户穴】直搠而出。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看了北邙双鬼的攻势,已然暗中替端木红耽心。
  端木红对他们两人,固然是出言狂妄,但是两人对端木红却颇有爱才之念,唯恐在北邙山双
鬼,【鬼哭神号】,和招魂幡,哭丧俸的进玟之下,端木红会吃大亏,因此两人不约而同,已然
各扣了两枚暗器在手,准备端木红一有不测,便助他一臂之力。
  只见招魂幡和哭丧棒,疾点而至,那端木红却哈哈一笑,手腕一振,那条烂银九节鞭,【呛
啷啷】一声,抖起了一团银光,他人竟从招魂幡下,疾穿而过,一拎手臂,不但避开了哭丧棒的
一招,而且九节鞭反砸盛才右臂!那一招,不但是变化神速,而且,端木红轻功之佳,身法之美
妙,亦实属罕见!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心中同时闪过了三个字【飞燕门】!
  普天下武林之中,以轻功著称的派别,固然也有,但是,无论何门何派的轻身功夫,却皆不
如【飞燕门】的轻身功夫,那样佳妙,这几乎已然是普天下武林人物所公认的事了。
  如今看端木红,能在如此危急的情形之下,从招魂幡下,穿身而过,若不是飞燕门中人物,
焉能有这样美妙的身手?
  吕腾空本来已然怀疑这端木红是女扮男装,这一下更是没有了疑问。
  因为那【飞燕门】自创宗立派以来,已历一百七十馀年,派中却绝没有一个男子,皆是女
子。而且在拜师之际,还需在历代掌门像前,立下重誓,一入门中,永不嫁人,是以历来武林中

的女高手,十之四五,皆出自【飞燕门】中。
  这端木红既然会使【飞燕门】中的轻功,当然是女扮男装无疑。
  只见他那一鞭,银光闪耀,已然将盛才盛否两人一齐逼开。
  看他向前逸出之势,如此急骤,可能一冲便冲到了门外,,但是却才冲出三四尺,便突然停
止,一个转身,反手一鞭又已向哭丧棒缠了过去!
  那哭丧棒此时,刚好递到他的身边,乃是盛否刚才一棒不中,立即赶过,又发出的第二俸,
银鞭一到,【铮】地一声,已然将哭丧棒牢牢缠定,从那一下金铁交鸣声中,可以看得出,盛否
那一条哭丧棒,竟也是精钢打就的!两件兵刃一缠在一起,盛否突然哭声大振,哭声之中,还夹
著叫唤之声,叫道:【拿命来啊!拿命来啊!】端木红的面上,显出了一股极是憎厌之色,右手
用力向后一扯,盛否连人带棒,向前跌出了一步。
  鞭棒相缠之后,两人之间,本已相隔甚近,这一跌出,盛否一张青渗渗,毫无血色的脸孔,
几乎已要和端木红的面庞相触,端木红心中,又起了一阵欲呕的厌恶之感,左手疾扬而起,一掌
向盛否当胸拍出,那一掌,不但去势凌厉,而且乌光一闪,还夹著一枚暗器,一齐向盛否胸前袭
到!
  同时,盛才也已然身形飘动,无声无息,来到了端木红的背后。
  招魂幡扬了起来,【刷】地一幡,当头压下!
  端木红和盛否两人,既然隔得如此之近,那枚暗器,自然一发即中,【波】地一声,已然打
中在盛否胸前,接著一掌按了上去,【腾】地一声,将盛否震出半步,可是盛否手中的哭丧棒,
仍然不肯放松,因此他后退几步,端木红也被带出几步,这一来,盛才的一招魂幡过处,一阵阴
风,只将端木红的书生巾拂在地上,一头秀发,披散开来,果然是一个女子。
  端木红见自己一枚【燕尾镖】,已然射中了盛否的胸口,而且还加上了一掌,那一掌之力,
也是不少,应该更可以将那枚燕尾镖压入盛否体内,盛否理应身受重伤才是,可是他却依然有力
将自己抛了出去,却是什么缘故?她心中已然觉出不妙,但是却终于慢了一步,只听得盛否哭叫
道:【还你一镖!】
  胸口一挺,又是【波】地一声,那枚分明已打中了他胸口的一枚锋利无比【燕尾镖】,突然
自他胸口,反震出来,反向端木红心口电射而到!
  这一著,非但端木红意料不到,便是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也始料不及。
  他们两人,明知鬼圣盛灵,有几件极是诡异的武功,如【鬼哭神号】,如【鬼行空】轻功,
也有一门功夫,唤著【鬼身】。
  那【鬼身】功夫,极是难练,乃是一股阴柔已极的真气,控制全身肌肉,令得全身,其柔如
绵,寻常兵刃,虽然刺了上去,也深陷肉内,但因为他肌肉随之凹陷,所以并不能伤他。
  这一门功夫,乃是邪派之中绝顶功夫,其原理和道家绵功,佛门般若软功,相互接近,因此
也极是难练,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固未想到盛才的【鬼哭神号】功夫,如此平常,但居然已
将【鬼身】功夫练成!
  一时之间,只好眼睁睁地望著那枚燕尾镖,向端木红激射而出,无法救援。
  可是端木红究竟是飞燕门中的人物,一见情形不好,立即手一松,撤了手中银鞭,身子突然
向下一沉,几乎是贴住了地面,就在盛否的身旁,疾窜而出!
  这一式【老燕觅食】,便得恰到好处,而且身法之美妙,当真像一只燕子,贴地掠过一样,
那一枚燕尾镖,竟然射她不中,反向盛才射去!
  而端木红松了银鞭,心有不甘,在身子贴地掠出之际,反手拍出一掌,正中在盛否的小腿之
上,一拍中,便五指如钩,用力一抓!
  就著她自己向前穿出之势,再是一拉,盛否下盘不稳,【吧】地一声,跌倒在地,端木红穿
出之后,身子一挺,已然站直,顺手抓起一张椅子,向盛否当头便砸了下去!
  她刚脱险,便反守为攻,而且下手乾净俐落,宛若行云流水!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不由得异口同声,叫了一个【好】字。
  只见盛才招魂幡在胸前一挡,【扑】地一声,那枚锋利已极的【燕尾镖】,射在招魂幡上,
竟然向一旁反震而出,就在此际,端木红的那张椅子,已然疾砸而下,但盛否也不是等闲之人,
被端木红一把拉跌之后,立即在地上一个翻身,变成了仰面睡在地上,一见椅子直砸而下,大叫
一声,挥起哭丧棒,便向椅子反砸而出,只听得【哗啦】一声,哭丧棒过处,将一张紫檀椅子,
劈成两半,棒势未衰,直奔端木红顶门劈到!
  这一下,端木红却吃亏在被椅子挡住了视线,不知道哭丧棒也已然扬了起来。
  待到哭丧棒劈到面前,她想要躲避时,已然不及,百忙之中,手掌一翻,五指如钩,竟向哭
丧棒抓去,眼看抓到,盛否手臂一圈,哭丧棒突然向后,移动了尺许,也那哭丧棒,外面裹著白
布,但是却是精钢打就,而且棒身上,远有无数密刺,上面皆染有剧毒。
  他看到端木红伸手来抓棒,便向后一缩,那一缩只缩了尺许,并不能避过不被端木红抓住,
而他也没有这个意思,他只希望端木红能够抓住哭丧棒,则他棒向后一拖,棒上倒刺,便可以将
端木红手心勒破,令她身中奇毒而亡!
  可是端木红是何等机伶的人,一见自己尚未抓到,他哭丧棒便向后缩去,已然知道他棒上有
古怪,那一缩,分明是诱自己去抓他的哭丧棒,因此霎时之间,已然变计,真气运转,手臂猛地
向下一沉,改抓为拍,一掌横挥,掌风到处,【砰】地一声,将盛否击退一步,她人也趁机跃
出,足尖一挑,将跌在地上的九节亮银鞭,挑了起来,掣在手中!
  这三人动上了手,前后只不过四五招,可是却短兵相接,惊险百出,精采纷呈,看得人眼花
撩乱!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心中不禁暗叹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英雉出少年!
  而北邙山双鬼和端木红,实则上也是小一辈武林人物中的佼佼者,年纪俱都不到二十!可是
功力之高,却已俨然可登一流境界!
  当下端木红拎鞭在手,一抖头,将乱发抖向脑后,她书生巾被招魂幡拂跌之后,露出了一头
秀发,披于双肩,已然十足是一个美丽之极的少女,再也没有一点美男子的气概,手腕略抖,将
手中亮银鞭,挥出了万道光华,护住了全身,叱道:【你们再要纠缠不休,此处事完后,留心我
将你们北邙山鬼窝,踏成平地!】
  北邱双鬼,【桀桀】怪笑,笑声也和哭声,差不了多少,道:【也不知事成之后,是北邙山
鬼居成平地,还是你们飞燕岭上,血流成河!】
  端木红柳眉一轩,道:【我们口舌上争论,也没有用处,再在兵刃上见个胜负如何?】
  盛才怪声道:【胜者得宝,负者速逃!】
  端木红道:【好!】身形陡地平空升起三尺,看来像凌虚而行一样。
  这一式,正是她飞燕门中,【飞燕七式】之中,最难练的一式,【乳燕离巢】,一跃而起之
后,竟然在半空中略顿了一顿,在这一顿之间,她等于是平空高了三尺,亮银鞭带著【飕飕】风
声,闪起条条银虹,一招【劳燕分飞】,连颤两颤,已然向盛才盛否两人,疾挥而出,两人一齐
怪叫道:【来得好!】
  身子刚左右一分,忽然听得【轰】地一声响,一声长笑,自远而近,传了过来,道:【胜者
得宝,败者速逃,你们快逃吧!】
  门口人影一闪,劲风陡生,两大团灰色的圆影,带起轰轰发发的声音,疾舞而入,那屋子虽
是宽大,可是刹时之间,四面墙壁,皆现裂缝,竟然全屋震动,像是要被震倒!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一见来人来势如此猛恶,心中也不禁一惊。
  定睛一看,只听得【吧吧吧】三声,端木红的一连两鞭,和盛否的哭丧棒,一齐砸在来人所
挥舞的两团灰影之上!
  来人也在此际,身形一凝,哈哈大笑,笑声惊天动地,屋瓦簌簌下跌,将北邙双鬼的哭号之
声,全都压了下去,吕腾空和西门一娘,此时也已看清,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太极门掌门人,胖
仙徐留本,而声势如此惊人的两团灰影,正是他肩上所挑的一副石担子!
  邙山双鬼,此时也已看清来人模样,一齐后退,端木红身形一扭,后退丈许,道:【徐伯
伯,你怎么也来凑热闹?】
  胖仙徐留本【哈哈】大笑,笑时满身肥肉,尽皆抖动不已,笑道:【阿红,你师傅和妖鬼,
都棋差一著,以为派两个人出来,便可以了事么?】
  端木红眼珠滴溜溜一转,道:【徐伯伯,你先将这两个讨厌家伙打发走,我还有话和你
说!】
  原来太极门和飞燕门之间,渊源甚深,是以端木红一见徐留本,便叫【伯伯】,徐留本道:
【好!】抬头叱道:【你们两只鬼子鬼孙,还留在这里作甚?还不替我滚回鬼窝去?】
  盛才冷冷地道:【胖子你是谁?】
  徐留本哈哈笑道:【你胖爷爷住在东天目双柱峰,行不改姓,坐不更名,姓徐名留本,回去
告诉妖鬼,他若是要鬼子鬼孙,真的披麻带孝,只管来寻我好了,还不快快滚出!】他最后一句
话,乃是以他所练的【太极真气】,将话逼出,每一字,犹如半空中响起了一个霹雳,重又震得
屋椽,簌簌作声。
  盛否等徐留本说完,哭丧著脸,大哭几声,道:【徐胖子,原来是你,你也要与我们为仇
么?】
  徐留本大笑道:【人冢怕你们鬼子鬼孙多,不敢惹你们,我却不怕!】
 盛否道:【你不怕我们,我们又何尝怕你?】
  徐留本踏前一步,叱道:【你们再不走,我石担子压了下来,可回不得鬼窝,真的要到鬼门
关去了!】盛才招魂幡一扬,突然无声无息,【刷】地攻了过来,徐留本道:【好一个不知好歹
小鬼!】
  肩头一侧,石担子猛地打横挥出,正砸在招魂幡上,【砰】地一声,已然将招魂幡的那杆铁
棒,打成了一个圈儿!
  盛才怪叫一声,向后退去,盛否却已然挥动哭丧棒,扑了上去。
  西门一娘看这情形,便回头低声道:【北邙山双鬼,虽然终究不是徐胖子之敌,但徐胖子暂
时却还难以取胜,我们趁机走吧!】
  吕腾空答应一声,反手一掌,【轰】地一声,将一堵墙生生击坍!
  两人刚欲从破墙洞中,窜了出去,忽然听得端木红叫道:【两位且住!】
  西门一娘回头一看,端木红挥亮银鞭,已然赶了过来,西门一娘冷笑一声,一等端木红赶到
身边,疾一转身,手伸处,已然点中了端木红的肩贞穴,出手之快,认穴之准,真不愧为一流高
手!
  端木红穴道一被封住,立即不能动弹,西门一娘冷冷地道:【小女娃,你还是安份守己的
好,我姑且饶你一遭!】
  话一说完,便和吕腾空,双双跃出了客店,向外疾驰而去,驰出了三五里,才略略慢了下
来,西门一娘道:【你说是不是!那木盒虽是空的,但其中却一定有极大的秘密在,要不然鬼圣
盛灵,徐胖子,和飞燕岭上的那老不死,怎会都起了意?】
  吕腾空道:【我们只要赶到了苏州府,便可以明白其中情由了!】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脚下并未停步,幌眼之间,又驰出了三四里,其时日头正中,但他们两
人走的乃是小路,路上并无行人,两人正待一口气奔向前去时,忽然看见前面路上,两匹骏马,
正在低头啃草。
  两人一见那马,便是一怔,道:【咦,这不是我们的坐骑么?】
  说话之间,已来到了近前,只见草丛中,突然跃起三个黑衣人来,正是昨日黄昏,曾经见过
的那三个瘦子,泰山三邪!
  三人作一字排开,唱了一个喏,道:【吕总镖头,吕夫人,家师欲请两位上泰山万笏谷一
行,特差我们于道左相迎,两位的坐骑,也在此处,尚祈两位不要推辞,我们才能回山覆命!】
  西门一娘冷冷地道:【我与令师,素无来往,正邪殊途,他要见我们作甚?】
  泰山三邪道:【这却非找们所知,家师只是吩咐我们,将三位迎到万笏谷去!】
  吕腾空一声虎吼,道:【笑话,你当我们是同等样人物,可是由人呼喝来去的么?快让路!
黑神君若是要见我,嘱也在一月之后,亲来南昌城中便了!】
  泰山三邪道:【家师只是吩咐我们将两位迎上万笏谷去!】
  吕腾空这几天来,心中积郁著满腔怒火,无处渲泄,闻言勃然大怒,【锵】地一声,紫金刀
已然出鞘,身躯向下一沉,颔下白髯飘拂,神情威猛已极,大吼一声,道:【上吧!】
  泰山三邪也各自手在腰间一探,抓了一件似戟非戟,似刀非刀的兵刃在手,那兵刃名叫【三
才翻】,一件兵刃,有三种用处。
  吕腾空一见他们掣了兵刃在手,回头道:【夫人,你不必助我,让我试试这把老骨头是否尚
有用处,能不能为麟儿报仇!】
  话才说完,便自一个箭步,跃向前去,那柄紫光闪闪的紫金刀,随著他向前的一跃,幻成一
道紫虹,连颤三颤,一招【三清一杰】,一刀连砍三人,只厅得【锵锵锵】三声,泰山三邪,各
举【三才翻】来架,刀翻相交,金铁交鸣,同时听得三人齐声怪叫,一连退后了七八步,才得站
稳!
  看官,这泰山三邪,乃是泰山万笏谷,黑神君门下的得意弟子,武功之高,绝不在邙山双鬼
之下,但是吕腾空一刀之威,却将三人齐皆震退!
  吕腾空心中得意,捋髯长笑,道:【怎么样?还要再上么?】
  泰山三邪勉力握住了兵刃,那三柄三才翻,才不致脱手飞出,虎口已然是鲜血迸溅,那里还
敢再上,相互对望一眼,道:【吕总镖头不肯赏面,可得小心提防!】
  吕腾空【哈哈】一笑,大声斥道:【我将你们三个畜牲,剁成肉泥!】
  一面说,一面猛地踏前一步,吓得三人一齐后退,吕腾空又哈哈大笑道:【但我要是杀了你
们三人,武林好汉,还当我怕了黑神君,不给你们去报信,还不快滚?】泰山三邪满面
怒容,但
是却不敢发作,一转身,【刷刷刷】向前窜出了七八丈,方回头道:【姓吕的,咱后会有
期!】西门一娘纵声长笑,道:【还有我啦!】
  中指连弹,【铮铮铮】之声,三枚长只半寸的小钢镖,电射而出。
  泰山三邪连想闪避的念头都未曾起,颊边一阵剧痛,三枚钢镖,已然将他们的左耳,
一齐射
落?
  此时泰山三邪和西门一娘,相隔足有七八丈之远,而那三枚小钢镖去势如电,在七八丈外,
准头又如此之准,这一手暗器功夫,也著实是惊世骇俗!
  泰山三邪伸手一摸,摸了一手的血,更不敢久留,狼狈而逃!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反倒得了坐骑,还刀入鞘,飞身上马,向前驰出。
  两人虽然赶跑了泰山三邪,但是也知道从此已和泰山万笏谷黑神君,结下了深仇大怨不过
两人自恃武功,又有峨嵋点苍两派的高手作为后援,虽然风闻黑神君厉害之极,但是也没有放
在心上。
  这一日,直赶到夜晚,也无甚事发生,两人为了不愿多惹事,索性夜来不去投店,在一座为
是荒僻的小山中,露天而睡。
  睡到半夜,忽然听得一阵马嘶,两人一齐惊醒,只见身旁七八丈处,两个人正在拖自己的坐
骑,但是那两匹骏马,虽非千里神驹,却也极是恋主,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拖得走的劣马,因此
人马相持,马儿正在伸长了马颈长嘶。
  吕腾空见胆敢有人来偷自己的坐骑,心中便是大怒,正待一跃而起,忽然看见黑暗中,一人
突然冒了出来,行动瓢然,已然来到那两个偷马人的旁边,双臂一伸,抓住了偷马人的后项,将
那两人直提了起来,长啸一声,道:【鬼圣门下,何以没有出息至此?竟然作起小偷来了,可笑
可笑!】
  竟提著两人,向吕腾空和西门一娘,走了过来,相隔七八丈,一瓢即至,像是他并不是在陆
地上行走,而是在水面上飘行一般。
  吕腾空和西门一娘,本是会家,一见那人的来势,便知道是一流高手,那敢怠慢,连忙一跃
而起,那人已然来到了面前。
  两人定睛一看,那人面上,蒙著一层黑纱,并看不清他的睑面。
  但是他手上所抓的那两个人,却是看得甚为清楚,只见那两个人打扮得更是诡异,一个作白
无常,一个作黑无常打扮!
  鬼圣盛灵门下,除了他两个儿子,作孝子打扮之外,另外尚有八个爱徒,两个作无常打扮,
两个作牛头马面打扮,两个作小鬼打扮,两个作判官打扮,武林中有名的称之为阴世八鬼:
  这两个人既然作无常打扮,可知定是白无常尚伯,黑无常尚赫两人,这两人身手武功,绝不
在邙山双鬼之仆在武林之中,也颇有名声,但是却被那人,轻而易举地提著后项,抓了过来,
则其人的武功之高,实是可想而知!
  吕腾空朗声一笑道:【多谢尊驾,捉了盗马小贼!】
  那人也是一笑,道:【这两人,想弄伤了阁下的坐骑,令阁下明日赶路时,马上失蹄,它们
便可以趁机下手,虽然阁下必不怕他们鬼蜮伎俩,但也们行径,却是可恶,阁下以为然否?】
  吕腾空道:【朋友所言不错,理应惩戒!】
  那人手一松,【拍】,【拍】两声,白无常和黑无常两人,便直挺挺地跌到了地上。吕腾空
看出那人在一松手时,趁机掌心在两人项后的【天柱穴】上,按了一按,以那人的身手而论,黑
无常和白无常两人,只怕已然身受重伤,即使不死,必再不能在武林之中,继续作恶,横行不法
了!
西门一娘笑道 【痛快!痛快,对这类妖鬼,理应如此!】
  那人道:【吕夫人嫉恶如仇,实是侠义胸怀,人所难及。】
  这人现身之后,所展示的几手武功,实是超凡入圣,高妙之极,但是他却又蒙著面纱,衣著
也极是普通,并无特徵可寻,又一味讲客气话,当真有令人莫测高深之感!
  吕腾空接著道:【若非尊驾手段高妙,也不克臻此!】也是一味和他客气。
 这时,白无常和黑无常两人,已然挣扎著爬了起来,那人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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