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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哭闹山岭 (木俗)
发信人: pooh()
整理人: danielf(2000-03-04 13:50:43), 站内信件
From: [email protected] (木俗)
Date: 24 Sep 1995 18:37:27 -0700

【哭闹山岭(1)】

                                   1

   
    从山坡的南面遥遥走来两人,身着长袍,背悬长剑.一个瘦高,三十来岁年纪,长
的颇为英俊.另一人年岁稍长,满面和善之色.二人指点山水,信步走来,却是一眨眼
就走过了山头,显然轻功均是甚高.
    只听那瘦高之人说道,“师兄,你肯定那徐老三是躲向前面的镇上?”
    那师兄道,“应当不会错.徐三被咱们俩一路追来,连气也没喘的上一口,自是方
寸已乱.过了前面的镇子,再过两座山,就有他们魔教的分坛了.我猜他一定要无论如
何先到了分坛再说.”
    那师弟点头称是,“师兄所言甚是,只是这回可不能让他再跑了.要是让他到了魔
教分坛,可就有些麻烦了.这徐三在魔教里也不是号棘手人物,竟让咱们师兄弟俩追了
半个月还没追到,魔教难道真是这班厉害?”说罢眉头微蹙,面有忧色.
    那师兄却道,“徐三武功虽然不强,但素以轻功著称,兼善易容,确是个扎手的角
色,师弟不可自堕了士气.”语气一转,又道,“其实魔教武功既高,又善使毒易容,
无所不为.我们却总以正教自居,不屑以学这些下三滥的东西.难怪近日与魔教相较,
渐落下风.”
    那师弟亦叹气道,“何况咱们五岳剑派,互有嫌悉,根本做不到真正的联理同枝,
其实莫说五岳剑派了,就连咱华山派内,一个剑宗气宗就搅个没完.师兄,我一直和你
甚是投缘,这才跟你说这些.前些日子有些剑宗的师兄还怪我跟你太亲近了呢.”
    那师兄一直面带微笑,听到此处脸色也开始沉了下来.“我又何常不知?其实我说
呢,大家都是一派,何必硬分成剑宗气宗?我师傅他老人家火气大,我劝过他几次,他
反骂我不务本,耽搁了修气.闹的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那师弟道,“总想着要象咱们俩这样的多一些,才能好了.但我看师兄弟们大多歧
见甚深,恐怕越闹还会越厉害,你瞧历年的比武趋势就知道.”
    那师兄眉头深索,喃喃道,“但愿你我兄弟不要有一天同室操戈才好.”
    那师弟又长叹了一口气,却不再说什么,俩人快步朝前走去.
  
    原来这二人正是华山剑派的两名高手,江湖上人称“紫金剑”的叶清查和“风云雷
电”中的赵清雷.
    华山剑派,自十八代以前的武林奇侠“一剑天下”李歌泣开宗立派以来,江湖上一
直以剑法迅捷奇幻著称,是数一数二的大宗派.更在数代前与嵩山,衡山,泰山,恒山
四大剑派并称中原五岳剑派,发誓联理同枝,互相照应.五岳剑派因此声势大震,虽然
还比不上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武当,但亦不遑多让.
    而到了五代前华山派的掌门“震中州”林玄子惊才绝艳,不但三十六路“回风剑”
练的出神入化,更因另有奇遇而得内功精要,将华山派的内功“紫霞神功”加以发扬光
大,在十年一届的五岳剑派大会上一剑镇住群雄,共推为海内第一剑.自此华山派如日
中天,在五派中渐成领袖之势.时至今日,已将五岳派盟主之称号保持了十二届.
    谁知就是因为林玄子的内功太强,一手无坚不摧的气功剑法,到了他的徒孙一代,
门下却开始有了分歧.适时的掌门人孙之展主张华山派向以剑法著称,但他的师弟李之
华却以为因当以修气为本,只有以深厚的内功为本,剑法才能得心应手.两人俱是心高
气傲,互不服输,遂在教导第子时亦暗中较劲,一人教导第子重修气,一人教导第子重
剑法.堂堂的一个华山派至此竟成两宗.
    但华山派内虽渐成两宗对立之势,但对外时门人却甚是团结,毫不透露门内之争.
而更因剑宗气宗各自苦修本宗绝技,深恐被同门压过,成为华山旁支,那三十六路“回
风剑”和“紫霞神功”已被练的出神入化,远超当年林玄子的境界.否则五岳剑派藏龙
卧虎,才人辈出,怎么会被华山派执掌盟主之席长达一百二十年!
    唯有近年来两宗分歧日深,故此两人才深深担忧,唯恐华山派一日演出同门相残的
惨剧.那面目和善之人,正是当今华山派气宗首徒“紫金剑”叶清查.而那瘦高的侠士
却是剑宗的高手,江湖上人称“风云雷电”四侠中的赵清雷.两人虽不属一宗,但平素
一向交好,又都是不赞成分宗的少数几人,因此甚是投缘.这一次两人联手追擒魔教的
徐天文,一路追到了王家镇上.

    正说话间,二人来到一片树林.说是树林,不过是王家镇前的一片野地,乱乱的长
了不少槐树.时值初春,大树长的正旺.
    那叶清查道,“师弟,咱们看仔细了,末要叫那徐三躲在林中,又错了过去.”
    忽然不远处上方传来一声怪笑,“不必了!咱兄弟在此守候多时了!”只见五丈外
的一株老槐树上轻轻落下三人,左首一人正是那被他们师兄弟追踪了半个月之久的徐天
文!右边两人却甚是年轻,不过二十来岁年纪,脸上稚气尚未消尽.一人腰悬短棍,一
人背缠长棒.二人面貌相若,似是孪生兄弟.
    二侠大惊之下,身形一闪,背上的长剑已握在手中.叶清查头虽未转,但已凝神将
四围打探了一圈.方才沉声问道,“华山叶清查,不敢请问阁下与张乘云,张乘风二位
坛主如何称乎?”

    江湖上均传魔教中新近出了两个高手,擅使棍棒,武功着实了得,短短几年已从藉
藉无名升至江浙一带分坛的坛主.叶清查见来者身携短棍长棒,又从二人落下时的身法
来看,知道武功不弱,故此有此一猜.若不是张承云张承风名头太响,想他华山派的高
手,也不会一上来就拔剑在手.只是眼前来人实在太过年轻,令人不敢相信就是那威震
江湖的两个大魔头.
    对面来人不禁一惊,心中暗赞二侠眼光利害.那腰悬短棍之人开口道,“不才正是
张承云,这是舍第张承风.久仰华山‘紫金剑’和‘风云雷电’之名,却不知为何值意
与我教中人为难?在下冒昧,想替徐老三请个情,”原来徐天文逃至此林,适逢他二位
坛主下山,大喜过望,意欲在这林中狙杀华山二侠.张承云兄弟却是心高气傲,不屑于
在暗中出手.他们虽也知道对手在江湖上名头甚响,但自持武功高强,自出道来罕逢敌
手,于是待二侠走近遂现身面对.
    叶清查,赵清雷二人心中惊讶.眼看面前俩人均不过二十岁年纪,竟确是联挑“黑
风八寨”的张氏兄弟.赵清雷心中暗思,那黑风八寨的三,四寨主和总瓢把子霍黑风和
自己都有过一面之缘,手上俱为不弱.尤其那霍黑风一身铁布衫横练,也坏在这张氏兄
弟手下,看来他二人确有惊人继业.只不知二十来岁年纪,这一身功夫是从何处练来?

    叶清查还了一揖,道,“俩位坛主年轻英俊,当是知理之人.这徐三夺人财物,害
人性命,且滥杀无辜又没有武功之人,即是贵教亦不所容.撞在我兄弟手里,自不容他
胡作非为.还请俩位坛主见谅!”
    张承云亦略知徐三所为,只是身为坛主,魔教弟子有难不得不加以维护.当下道,
“徐三所为,自有我教中处置.俩位若要管他,先得胜过我兄弟再说!”
    叶清查自是不惧,道,“今日有机会讨教一二,幸合如之!”

    张承风从背上缓缓拔出长棍,伸指一弹,发出沉闷的金属声,竟是一条实心铜棍.
走近两步,却不开口,往场中一立,一个稚气未消的大男孩竟已颇有一派宗师之风.
    赵清雷一拱手,“师兄,让我先来一场.”
    叶清查含笑点头,“好,我也正想见识一下师弟对本门剑法新的心得.”
    赵清雷跃入场中,也不客气,剑走中宫,刷的一剑直取敌人面门.正是华山派的绝
招“龙行天下”.对方既是魔教高手,所以他一上来就使上了本门绝艺,华山回风剑.
    张承风哪敢怠慢,铜棍回圈,棍尖击打剑身,同时棍尾点向赵清雷,端的是迅猛以
极.铜棍堪堪将要扫到长剑,赵清雷已感觉到一股大力撞来,不待招式使老,长剑方向
一转,避开铜棍,剑尖散出千朵亮花,一招“千峰竟秀”仍取攻势.张承风铜棍上扬,
又是一招守势.但招势连绵,余意不尽,实是隐伏了不少利害的后招.
    数招一过,赵清雷剑法使到酣处,一点剑尖在场上尤如风舞灵蛇,耀人眼目.且剑
身微颤,隐隐带有风雷之声.十招之中倒有七八招是功势.但张承风一根乌铜棍展开,
力大招沉,招法精妙,一时也尽敌的住.
    再斗了数十招,赵清雷越打越是心惊.他虽剑法纵横,占尽了优势,但偶尔剑身与
对手铜棒相交,却知对方内力尚在自己之上.他在华山剑宗师兄弟中剑法虽不算第一,
但内力素不让他人,此刻却比不过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真不知对方是如何练来.
且对手招式亦颇不凡,灵动变化,并不拘于一格.自己“有凤来仪”,“无边落木”等
极尽腾挪变化之能事,亦被一一拆解.他知道自己只是占了本门经过千锤百炼的精妙剑
法的便宜.眼下虽然不会落败,但两人再各练十年,自己实是胜少负多.
    谁知张承风心中只有更是惊讶.他兄弟二人自幼服食异果,比常人平添四十年的功
力,又因奇缘而得高人指点.他兄弟俱数聪明才智之士,年纪青青就已练成一身惊人本
领.自出道来,未遇敌手.唯一年前败在当今魔教教主东方暗江手下,败的心服口服,
遂加入魔教,几个月内已窜升至分坛坛主.二人眼高于顶,实是期望有一天能做到魔教
两大护法.他对正教剑派一直看不上眼,谁知今日遇到正教高手,剑法竟是如此精妙,
交手数十招,自己已是连连遇险.他数次出奇招想挽回劣势,但对手一支长剑闪动,稳
稳的占住了优势.时间一长,自己恐怕不敌.

    但谁也不知道这时候场上最惊讶的还是在一旁观战的叶清查.交战双方虽惊于对手
武艺高强,但毕竟大家都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原不是一两百招可以分出胜负.这叶清
查,却是看到赵清雷使出本门华山回风剑,心中越看越惊. 
    华山门下既分成剑,气两宗,平时互不相让,平时练武便也不甚交流.因此两宗都
在暗中苦练绝技,以期在五年一届的同门大会上扬眉吐气.历届比武,剑宗的剑法每每
新意迭出,气宗却也对内功心法有新的理解.论总体实力是剑宗略高,但气宗也时能败
中求胜,不至一败涂地.上届比武距今已有三年半,此刻看来剑宗又对本门剑法有了创
新.赵清雷使出的每一招叶清查无不滥熟于胸,但象师弟这样的使法却又常比自己高明
的多.象那一招“千峰竟秀”,自己只知长剑虚点,运力于剑,哪里象师弟使的这般灵
动奔腾,余意不尽?再如那“有凤来仪”,“无边落木”,“苍松迎客”,几招连贯而
下,圈转如意,一气呵成,直看得叶清查连连点头,耳目一新.

    眼看场中张承风渐落下风,张承云素知弟弟之能,心中暗惊.不觉已从腰间拔出短
棍,却忽听叶清查一旁笑道,“怎么,张兄亦有意赐教么?”
    张承云脸上微微一红,“不敢,正想讨教一二.”说罢跃入场中.叶清查亦拔剑在
手,与张承云斗了起来.二人相斗,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张承云使的是一根短木棍,招式反较其弟灵动.反观叶清查,同是一套华山剑法,
却使得颇为滞涩.然剑上代有一股极强的磁力,慢慢的已将对手棍法缠住,也随之滞涩
起来.须知他乃是华山气宗首徒,实力较之赵清雷而略高.张承云兄弟武功相若,自然
敌他不过.是以叶清查一面拆招,一面用眼盯牢了一旁观战的徐天文.

    这下可吓坏了在一边的徐老三.他原来苦劝二位坛主在暗中偷袭,双方本来武功相
仿,若是偷袭必定占先.谁知二坛主心高气傲,明着向二侠挑战,直落到现在双双处于
下风.他徐天文武功不济,帮又帮不上忙,逃可却又不敢逃.若是现下放着这二位坛主
不顾,虽或能逃得一时性命,但只要是此事一传开,他便有一百一千条命也逃不出魔教
之手.想到教中对叛教之惩罚,那真比死了一千次还要可怕.所以他虽然胆战心惊,却
也不敢就此转身匿去.急得他眼珠乱转,却偏偏什么主意也想不出来,只好暗自祈求奇
迹出现,希望华山派的二人一招失手.
    但华山剑法实有过人之处.二侠既占先机,更是招招紧逼,不予对手任何机会.再
斗数招,只见赵清雷一声清叱,长剑连卷五圈,剑势未尽,反手上挑,直是匪宜所思.
张承风大惊之下回棒自保,急切之间招法不免有些使老.赵清雷看得真切,剑刃一侧,
沿铜棒一剑劈下!张承风知道若不撤棒,自己的右手也要被切下来.长叹一声,将铜棒
向对手撞去,向后一跃两丈,握拳以防对手抢功.赵清雷闪身躲开铜棍,却并不追击.
    一旁的叶清查,张承云二人这时也到了胜负的关键.二人剑棍相交,正在以内力相
拼.张承云适才观斗半晌,原以为华山派剑法纵横,内功却颇有不足.是以一上来就硬
碰叶清查的长剑.怎知对手乃华山派气宗首徒,内力深厚,尚在自己之上.一旦发觉,
却已来不及,心中暗暗叫苦.正自苦苦支撑,忽见弟弟失手,心中顿时一急,真气运用
略有滞涩.高手比武怎容此等疏忽.叶清查脸上紫气一闪,紫霞神功运到第五层,长剑
已将张承云手中短棍挑飞!
    片刻间二侠双双获胜,二人心意相通,并不追击.须知此时正教,魔教尚未正式翻
脸,且张承云张承风兄弟二人为恶不彰,二侠实不愿赶尽杀绝.此行目的在于追杀作恶
多端的徐天文,所以二侠的目光向徐天文扫来.

    正在此刻,忽听旁边嘻嘻几声嘻笑,从徐天文身后转出一个顽童.五六岁年纪,一
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极是灵活,手中正抱着适才张承云被震飞的短棍.那短棍
在张承云手中虽短,在这孩童抱来却几乎有他一人高.他刚才在不远处顽耍,短棍恰好
飞至他身边,险些便砸到了他.他认准方向,却是来看热闹的.
    徐天文此时正被二侠盯的心中发毛,苦思脱身之计.一见此童,抢身一把抓住,举
过头顶,高喊道:“谁要是敢过来,咱先杀了这孩子!”那孩童惊叫声中,短棒已抓拿
不住,啪嗒一声落在徐天文脚边.徐天文向后挪了两步,在一棵老树下站定,目光却半
刻也不敢离开华山二侠身上.
    只听叶清查怒道,“徐老三,这孩子和我们又非亲非故,拿他来要胁我们有什么用
处?快将那孩子放了!”话虽这么说,脚下却不敢挪步.
    徐天文嘿嘿奸笑道,“咱也知道这.但想你华山派的牛鼻子素来自诩仁慈道德,想
来不会为了区区在下而伤了这么一个无辜的孩童吧.”
    叶清查怒道,“那你要怎么样?”
    徐天文笑道,“若你二人保证三年之内不管徐某人的闲事,华山派高人言出必诺,
在下这就放了这孩子.”
    叶清查与赵清雷对望一眼,都是甚感为难.二人心思相通,若是徐天文提出今日放
他,二人此刻必已允了.惟这三年之约却甚是为难.难到这三年之内他在眼前为非作歹
也要由他胡来么?但此童极为可爱,纯属无辜,实不忍犯险一搏.
 
    就在二侠沉吟未觉之时,情况又有了变化!
    徐天文所在是一株老树之下.那玩童被他单手举起,恰好被举在树叶旁.他人虽幼
小,头脑却极为聪明.时值初春,树上倒处是蠕蠕爬动的毛虫.他心中恨透这坏蛋,也
不惊慌,悄悄的在枝叶间捉了几条毛虫.
    他只是个五六岁的孩童,莫说是悄悄的捉,既便是闹的天翻地覆,徐天文的目光也
片刻未敢离开华山的二道.
    那孩童乘之不备,向二道扬了扬手,一把毛虫向徐天文的脸上,脖颈上掷去.他就
在徐天文头的上方,这一掷自是掷个正着.
    徐天文不虞有此,一只毛虫正中眼帘.另有几只落到颈中,还在蠕动.他平时最恶
心此类爬虫之类,心中大怒,自然而然的将孩子摔开,去颈中乱抓乱挠.
    刚一松手,忽然警觉这孩子实是自己的护身法宝,连忙伸手欲抓回孩童,却忽见眼
前剑光闪耀.他大惊倒跃开去,定睛一看,赵清雷持剑立在眼前,不怒而威.不远处叶
清查却笑嘻嘻的抱着那孩童.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大概也只有一眨眼的功夫.那孩童被徐天文抓在手上,先向二
侠扬了扬手.他二人立时警觉,却不知道这玩童要耍什么把戏.张承云,张承风兄弟也
看在眼里.唯有徐天文还眼睛也不敢眨的紧紧盯着二侠,不知变之将生,待那孩童将一
把毛虫撒至眼中颈中,他大怒将孩童摔开.他一直在全心防备二侠突袭抢人,全身贯注
内力蓄势待发.这一掷手上内力未消,那孩童向旁边一棵大树疾飞而去.若要撞实了,
那小孩非得撞个皮开肉绽,一命呜呼!
    说时迟,那时快,叶清查扭身蹬足,一招华山派轻功“平沙落雁”使将出来,真是
如雁之轻,如电之疾.转眼已飘到树旁,伸手欲将那小孩拉住.就在手将将已碰到孩童
之脚之际,却忽见身旁张承风身影疾至.叶清查大惊,但此刻已无辖自保,只好运气于
身,要拼着受一掌偷袭,右手仍旧一把将那小孩捞了下来.回身站定,却见张承风已跃
回原地,他心下不禁暗道惭愧,知道张承风和他一样,意在救人.
    几乎和他跃出同时,赵清雷和师兄合作多年,当下毫不迟疑,长剑在手,一招“千
峰竟秀”逼退徐天文.转眼间小孩已安然无恙的抢了回来.
    这其中唯有那孩童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自己已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他先前招手只是
玩童心态,想让众人看看自己如何捉弄这个抓住我不放的“大坏蛋”.却不想因此引得
众人注意,拣回了一条小命.现下他在叶清查的怀中,依旧在笑嘻嘻的看热闹,似乎这
发生的一切皆与他无关.只是他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身处危境而不惊慌哭闹,似乎与寻
常顽童有异.

    徐天文转头向张承云,张承风二人望去.张承云兄弟因不耻他适才所为,俱站在原
地,一声不发.徐天文知道今日无望,叹了一口气,猛的运功转身,向林外逃去.他武
功不佳,轻功却甚是了得.赵清雷不敢怠慢,跃身急追而去.叶清查略一迟疑,向张承
云二人微一拱手,抱着小孩展开轻功,亦追了出去.
    霎时间林中变的静悄悄的,只剩下张承云张承风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二人
适才比武双双落败,此时都很是气馁.一时间闷声无言.
    过了良久,才听张承风叹了口气道,“哥,这两个华山派的牛鼻子还真有一些鬼门
道.”他接着自言自语道,“我看他们师出同门,剑法相若,但使出来大相迳庭,看来
江湖上传说的华山派分为气剑两宗之说,也并非无稽之谈.”
    隔了一刻,却没听到回答.抬眼望去,见张承云眉头紧索,显是在思考什么.他知
道大哥又在苦思破解敌招之道,当下拾起二人兵器,嘴里喊了一声“哥!”左手一扬,
短棍掷去,右手铜棒棒尖虚点,依稀是一招华山派招数“千峰竟秀”,向张承云攻去.
一根重愈百斤的铜棒在他手中,使出华山剑法,轻灵迅捷,剑意绵绵,已不让江湖上许
多的剑术名家.
    张承云接过短棍,精神一振,棍头一侧,直点棒身.正是一招攻守兼备的妙招.张
承风却铜棒回撤,收招道,“这一招不行的.刚才我使出此招,他中间这一虚点化虚为
实,剑焰暴涨,逼的我回棒自救,实是先机尽失.”
    张承风点头称是,抚胸苦思,一时间却无良策.

    他二人在此苦思不表,却说那叶清查怀抱小童,追出树林.那小童身体不重,适以
他展开轻功毫不落慢,紧紧盯住前方不远的徐天文和赵清雷.正奔行间,忽听那小童拍
手赞道,“大叔会飞!大叔会飞!叔叔教给我好么?”
    叶清查微微一笑,眼见远处赵清雷已渐追上徐天文,遂放缓脚步,答道,“好啊.
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只是要学很久呢.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父母呢?”他见这小
童眉清目秀,机灵可爱,根骨极佳,心中很是喜欢,顿起守徒之念. 
    那小童道,“我叫风扬,我的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去哪儿了,一直是王叔照看我.王
叔说我爸爸妈妈要等我到二十岁那年才来看我.那还要等十四年三个月.”
    叶清查一惊,心中暗道,“这寻常农家孩子家中怎么会有此等事情?此地魔教势力
不小,难道他父母是武林中人?那收徒之事可得谨慎才是,别稀里糊涂的收了个魔教人
物的孩子.”沉吟间问道,“那你王叔是谁呀?能不能带我去见一见?”
    风扬道,“王叔就是村南放牛的王叔了.他两个月以前害天花死去了.”说着神色
黯然,低下头去,眼眶中泪光盈然.叶清查看在眼里,也不禁为他难过.

    二人沉默一时,再往前走的数步,只见赵清雷迎面走来.叶清查放下风扬,远远迎
了上去,目带询问,赵清雷点了点头,意示得手.他见到不远处中的风扬,笑道,“师
兄,怎么有意收此子为徒么?”
    叶清查道,“此子根骨不凡,极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材.只是出身不明,父母又双双
离去,不知是什么来路,只怕将来是个隐忧.”
    赵清雷笑道,“师兄真是多虑.他还这么小,咱们只要小心教他走上正路,还怕他
不学好吗?你若不收,可要小心被我抢走哟.”
    叶清查正色道,“师弟如果真喜欢他,就由你收他为徒好了.回山之后我还..”
说到此处他略微迟疑了一下,记起临下山前师父嘱咐他事成之后尽早回山,和师父一同
闭关练功三个月,以准备一年多以後的同门比武.他是气宗首徒,极得师父器重依赖.
心知自己恐怕没有多少时间来教导风扬.只是想想这闭关练气之事还是不要告诉师弟为
妙,于是继续道,“我还,还恐怕有不少俗务缠身,别耽误了这孩子.” 
    正说话间,风扬赶到近前,叶清查向他笑道,“你不是想学飞么?这个叔叔飞的比
我还快.你想不想跟他学?”赵清雷面上含笑,身子一闪,也没见他脚步移动,已绕二
人转了一圈.风扬揉了揉眼,看赵清雷笑嘻嘻的站在原地,又觉得他动了,又觉得他没
有动.心中欢喜之极,一直拍手叫好.
    这场上三人都还不知道,今日叶清查这一让徒,对日后华山派以至武林的前途,都
有了多么大的影响.

From: [email protected] (木俗)
Date: 1 Oct 1995 19:20:38 -0700

【哭闹山岭(2)】

                                       2

    五岳之中,泰山巍峨,嵩山峥嵘,衡山奇异,恒山清秀,但论到山势险峻纵横,则
当推华山。自古华山一条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从山南坐望崖一路向上,行
至山腰处,有观日楼一带地势平坦,这威震江湖的华山派即坐落于此。
    虽是山腰,观日楼已位于云海之上,终日云烟雾绕,甚是奇丽。再向山上,则道路
更见崎岖,寻常武夫已甚难攀援而上。再上,则道路几不可辨,山势陡险,望而生怖,
山鼠飞鸟至此而回。恐怕除了少数几个轻功绝顶之人或曾履足,没有人知道那上面到底
还有多高,还有多险。
    华山脚下,却有很大很大的一片村镇。民风质朴善良,世代安居乐业。或许是摄于
华山剑派行侠仗义之名,这一带向来相安善处,匪盗不生。

    这一日清早,天灰蒙蒙的下着小雨,街东口的一家酒馆之中掌柜正在里里外外的招
呼客人。几个过路人在店中稀稀拉拉坐了数桌,一面躲雨一面谈天。
    只听一个胖胖的商贾模样的中年人看着门外的雨忧道,“这雨下了这么些天,怎么
也不见停呢?如此下去,我这批货可要迟了。”
    旁边一个年青一些的汉子接道,“谁又会好多少呢?我这些天摊子一直摆不出去,
再过几天,家中可就要见锅底了。”
    正巧赶上掌柜上来添酒,那汉子笑道,“只是便宜了你马掌柜,天天生意大好。”
    那马掌柜笑道,“哪里,哪里。全是承了各位常常来捧场。象是贾爷,每次从江南
来,都光顾小店,李爷也是常客。平日承二位的情,让小店能开得下去,今天的酒钱算
个八折吧。”
    那二人脸上都显出笑意。那贾姓商人道,“如此真是多谢了。”那李姓汉子也是连
连拱手,几人客气了一番。商人问道,“马掌柜,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不知道你熟不
熟悉?”
    马掌柜道,“贾爷想打听谁?但叫是华山脚下的,我十有八九都听说过。”
    贾姓商人道,“掌柜一定知道的,此人是华山剑派门下高人,名叫风清扬。”

    马掌柜哈哈笑道,“风清扬,风清扬,我当然知道。不瞒贾爷,本店每日客人来来
往往,不计其数,在店中闲聊起来,那也是三教九流,五花八门。但这几年来,说来说
去,就是数说风清扬的多。你问我可真是问对人了。只是不知他小小年纪,怎么会闯出
这么大的名头?” 
    贾姓商人一惊,问道,“你说他小小年纪?我那侄儿也是说他似乎年纪甚轻。可我
想华山派二三十年前,就有‘清’字辈的出来走江湖了,现如今已有不少‘不’字辈的
高手。风清扬年纪再小,也该快四十多了吧?”
    那李姓的汉子在一旁插嘴道,“你侄儿没有亲眼见到风清扬么?”
    贾姓商人道,“见是见到了,只是他来去的太快,我侄儿也没看清楚。”
    马掌柜端起一杯茶,慢慢喝了一口,方道,“你侄儿没有看错,风清扬年纪甚小,
今年不过十七八岁。”
    贾姓商人道,“咦,这可就奇了。那他许多‘不’字辈的师侄,岂不是年岁比他还
要长么?”
    马掌柜笑道,“十二年前,风云雷电中的赵清雷赵道长将风清扬带回华山,原是要
收他为徒的。要是他先收了下来,嘿嘿,今天风清扬就变成风不扬了。谁想到他要先禀
明师傅,结果他师傅也看上了这小孩子。作徒弟的哪儿能跟师傅争徒?结果眼睛一眨,
风不扬变成了风清扬,看好的徒弟变成了师弟。那年风清扬才六岁,而其它‘清’字辈
的师兄们大多已三四十岁,有的也已经收了徒第,这可不是有些‘不’字辈的师侄反而
比他年长?”
    贾姓商人点头道,“噢,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却听一旁边那李姓汉子插嘴道,“马掌柜的,你讲的大致不错,这华山脚下人人皆
有耳闻,可我却听说赵清雷的师傅要收风清扬为徒实是另有原因。”
    马掌柜在这华山脚下开个酒馆,终日与行行色色人等闲聊,最喜作权威人事,发布
消息。现今听这汉子指谪他说的来由不对,脸上微微一热,不服气道,“那依李爷说,
他地环道长为什么要收风清扬这么一个小孩子为徒呢?”华山剑宗孙之展传孙天平,孙
天平传顾地环,顾地环即为剑宗风云雷电之师,先今华山派掌门。
    那李姓汉子迟疑了一下,略略压低了些声音道,“这其中的原由我也不甚清楚,只
是听说那风清扬的出身有些来历,似乎他的父母与地环道长有旧。这个小弟也是偶尔听
说,至于他父母姓甚名谁,我就不甚了了。”
    马掌柜兀自不甚相信,道,“不知李爷这消息是从何而来?”
    那李姓汉子还是压低着声音,道,“这就是我刚才多嘴了。不过我也是看诸位都不
是武林中人。。。”说着他停了一停,用眼睛瞟了一眼邻座的一位少年书生。那人十七
八岁模样,长的文文秀秀的,这老半天一直捧着本《论语》读的个兴高采烈,对这边的
谈话浑没在意。
    那贾姓商人催道,“接着讲啊,是武林中人那又如何?”
    李姓汉子犹豫道,“咳,还是别说了吧。那年清雷道长无意中跟我说起此事时,吩
咐过我不要乱说,以免在江湖上起不必要的风波。再说他当时也确没有告诉我风清扬的
父母到底是谁。”
    贾姓商人道,“你刚才乱说也说过了,现在却吞吞吐吐的吊人胃口!”马掌柜也是
在一旁催他快说。李姓汉子却再也说不出什么大概,大约是当年赵清雷也没告诉他太多
细节。“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郑重的说道,“风清扬的父母是武林中人,这是绝
没有错的!”

    三个人闲聊了一阵,眼见门外的雨渐渐小了。
    这时店门口走进来一个小道士,朗声问道,“请问那一位是马掌柜?”
    几人抬眼望去,见个十一二岁的小童,满脸稚气,身材尚小,却穿着一件大大的道
袍,看上去甚是有趣。举止中却自有一番镇定,让人不能轻视。
    马掌柜连忙起座相迎,问道,“在下正是掌柜。小爷请里面坐。”
    那小童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师傅还在等着我呢。师傅说他跟你订好了一坛
上好的‘竹叶’,今日师母有了喜事,遣我前来取酒。”
    马掌柜道,“噢,原来是宁师傅的高足,我说怎么如此一表人才,行容出众。小师
傅怎么称呼啊?您且稍候,我这就去拿酒去。”
    那小童道,“我姓岳,叫岳不群。”
    马掌柜返身弯下腰去柜台里找酒,口中兀自赞道,“好,好,好名字,果然是卓尔
不群。”说着端出一个坛子,用手拍破了坛子上的封泥,接过岳不群手中的银子,将酒
坛递过去。这一坛确是好酒,酒店中登时飘满了一阵熏香,与在座诸人所饮之酒可是不
可同日而语了。

    邻座那年轻的读书人适才半天未言一句,此时却从书中抬起了头,问道,“咦?掌
柜的,刚才我进来时分明说要这里最好的酒,你却为何不把此坛卖给我?”
    马掌柜道,“实在是对不住这位爷,不是小店不卖,这坛酒是人家先订下来的,我
这里就这一坛了.”
    那书生道,“真是岂有此理,我先到此,你就该给我这坛‘竹叶’!”
    马掌柜心中有气,心道,亏你枉读诗书,却在此胡搅蛮缠,才真是岂有此理。但他
依然陪笑道,“这位爷,真是对不住,实在这一坛是华山宁大侠三个月前就来小店订下
的。我托人从云南千里迢迢的带来,就只有这一坛了。”
    那书生哼了一声道,“哼,我先到的,就应该给我。你想用华山派的‘宁’大侠来
压人么?”他‘宁’字说的甚重,颇有讥讽之意。
    旁边岳不群一直未说话,此时听到说起了师傅,拱手道,“这位台爷,不是我华山
派压人,台爷要真是想要,这坛酒就让给了你吧。”转头又向马掌柜道,“马掌柜,你
再另给我一坛普通好酒就是了。”
    那书生奇道,“咦,你不怕你师傅责备么?”
    岳不群昂首道,“我华山派一向礼让为先,师傅知道了,不会责难我的。”直听得
一旁的商人和汉子都点头赞了一声。
    那书生一声冷笑,道,“好一个我华山派!这么小的年纪,就会来收买人心了,他
日那还得了!”眼见岳不群抱着酒坛向自己桌子走来,偷偷在桌子下面伸出一直脚去。
岳不群跟随师傅学艺已过两年,眼聪目明,远过常人,早就看在眼里,也不与他一般见
识,向旁边一让,绕了过去,仍将酒坛向桌面放去。

    却明明已经绕过了,那书生脚下不知怎么的一搅,岳不群竟然躲不开去。只觉脚下
一绊,立足不稳,向前跌去。那书生一手持书,在他手腕上触了一触,已将酒坛接了过
来,口中笑道,“多谢,多谢。”岳不群却被这一绊一触,重重的摔了出去。这一跤摔
的好不疼痛,一时间抚着脸,怔怔的愣在地上。
    众人这才看明白,这少年书生身怀绝技,是来显本事的。华山派威名显赫,百年来
无人轻视,敢来华山脚下撒野的人,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见那书生兀自摇头晃脑道,“好酒,好酒。”

    岳不群定了定神,回思那一绊一触,也不甚快,但神鬼莫测,自己实是摸不到半点
头脑,心知这是极高明的武功,自己万万不敌。但他人小心硬,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
身上之土,昂首从容道,“台爷喜欢这坛酒,我华山派自当礼让为先。但若你是恃强抢
夺,我也不能任人欺侮。”
    那书生哈哈大笑道,“好!好!小孩家聪明的紧,知道我‘酒仙书生’不能以大欺
小,所以在这里硬撑场面。”
    岳不群依然从容道,“晚辈自知不是台爷对手,但这是晚辈入门时间尚短之故,不
敢因此堕了华山派的威名。你还我酒来!”说罢向书生一步一步走去。
    那书生也没想到岳不群小小年纪,竟有这等硬气,一时间无话可说,拎起了酒坛过
顶,坛口一侧,美酒向瀑布一般直倾而下。他张开嘴,骨嘟骨嘟的全吞在肚中。在座诸
人几时见过此等喝酒之法,俱都愣在当场。岳不群一时间也滞步不前,不知应该如何是
好。
    那酒坛甚大,倒了半天也不见竭止。那书生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不需换气,只骨嘟
骨嘟灌个不停。眼见坛口越倾越斜,片刻之间一整坛酒已全被他吞入口中。
    那书生拍拍微隆的肚子,笑道,“来,你来把酒讨回去呀!”

    岳不群一怔,道,“你既已灌入肚中,我也就不与你讨了。台爷这般争强好胜,晚
辈自知不如。”
    这回轮到那书生一怔,笑道,“好!华山派果然有些门堂。小兄弟,请你代个话给
风清扬。三天后月明之时,让他来此与我比划比划。”
    岳不群摇头道,“风师叔此刻不在华山。”
    那书生皱眉道,“那你告诉他三个月后到岳阳醉仙楼来找我!”
    岳不群道,“华山派不与人枉争胜负,敢问台爷与风师叔。。。”
    那书生渐不耐烦,打断他的话头道,“让你传个话,也有这许多噜唆!你只把话代
到就可以了。”说罢也不等岳不群回答,拎起桌上书本扬长而去。
    岳不群站在当处愣了一刻,向掌柜另要了一坛酒,也匆匆离去。身后隐隐传来那商
人的声音,“。。。,这孩子,将来长大了一定是号人物。”

    岳不群抱了酒坛,一路加紧脚步,不一刻已回到华山。
    迎面一扇大门,门上有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剑气纵横”,笔力雄浑,奔
腾欲出。门前两只石狮,左面一只神态安详,意甚闲暇,右面一只却是张牙舞爪,直要
跳下来吃人一样,两只俱雕的极尽神韵。岳不群想起刚入门时师傅告诉他,当年两个师
祖就是看到这两只石狮而各有企发,从此分争不下。
    过了正门,有东西两排房舍遥遥相对,相隔里许。中间又有会客,练武,议事,藏
书诸厅。只是华山派分宗以来,两宗在东院西院各设了练武之地,是以练武厅反而闲置
下来。岳不群属气宗,所以进得门来直奔华山西院。
    就快走到一间房舍门前,只听见里面师傅笑道,“准是不群这孩子回来了。他人未
到,这酒香先。。。,咦,这酒香不对么?不好,这酒味大大不对!”
    岳不群推门进屋,见房中坐了四人,从右边数来,是剑宗赵清雷,气宗叶清查,气
宗霍清明,最左边一人神色惶急,探头张望,正是师傅宁清帆。
    岳不群一一行礼道,“赵师叔,叶师伯,霍师叔好。师傅,我回来了。”
    宁清帆一付气急败坏的模样,道,“不群,这酒不对吧!这不是上好的竹叶!”
    赵清雷在一旁笑道,“宁师兄,多日不见,你还是这么馋酒。”
    叶清查也笑道,“看你这一付急相,岂是修性有成的高人?我看不群这孩儿虽只十
来岁年纪,论起沉稳厚重已比你这做师傅的要强了。”
    宁清帆也顾不得他二人玩笑,只是连声追问美酒的下落。敢情他嗜酒成性,此时瘾
劲大发,那酒味好坏真成了天下第一重要之事。只是他如此性格,却教出岳不群这样一
个沉稳内向的小徒弟,倒也很是有趣。

    岳不群遂将山下酒店中所遇,一一述来。
    听着听着,在座诸人都渐渐收了笑,霍清明起身走了过来,脚在地上比划了一下,
问道,“他的脚法是这样的么?”
    岳不群扬头想了一刻,摇了摇头。
    霍清明又比了一个架式,岳不群仍是摇头,一连变了七八种脚法,只见诸人脸上越
来越是严肃,直变到第九种脚法,岳不群方喜道,“是这一招了!”
    霍清明和叶清查等人互望一眼,眼中俱有惊异之色,慢慢走回座位。

    叶清查转头向赵清雷问道,“师弟,不知风师弟现下武功进境如何?”风清扬数剑
宗,叶清查对他的进境就不大了解。这一问显是问他与这‘酒仙书生’孰强孰弱。
    赵清雷道,“风师弟近来进展甚快,比起他这一脚来,就算不胜,我想自保当无问
题。”言下却是说他也没有什么把握。但叶清查,宁清帆等人目光中却似轻松了不少。
    岳不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称奇,“看来那书生这一脚甚是高明,师傅和
师叔师伯原本竟会以为风小师叔打不过他。”
    只听赵清雷续道,“风师弟每次下山回来,武功均有进展,现下对付这书生应当无
虑。只要这三个月内那酒仙书生不得什么奇遇。。。”
    岳不群忍不住问道,“师傅,那个酒仙书生很厉害么?”
    宁清帆自己倒了一碗酒,仰头喝了,道,“你坐下来,师傅慢慢讲给你听。”

    “当今武林之中,能人异士在在皆是。有的威震四方,但也有的隐居山林,与世无
争。这武功强弱,谁都很难比较,那天下第一之名,更是很久无人或提了。你想啊,谁
要是敢自称天下第一, 那等于是自找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天天会有不服气的人上来比
试.天下之大,不论你有多强,焉知没有更强的?所以以少林天禅,武当空悲,魔教东
方暗江等人武功之胜,也不敢亲身一试。天禅,空悲或许也看不起这虚名,那魔教教主
却是野心勃勃,久欲独揽武林。现下只是时机未至,不敢枉动罢了。”
    “却也有不少人寄希望于年轻的一代,以图能看出将来武林的走势,于是近来就有
了‘武林四秀,林任风摧’的说法。林任风摧是四个人.林,是福州的林远图,任,是
当今魔教教主之徒任卧薪,摧,是河南八极门的司徒摧,风,那就是你的风师叔了。”
    “其实他们这四人比起天禅空悲等故然远远不如,比起正教魔教的诸高手也是颇有
不及。只是他们四个人均年纪极轻,来日不可限量。”
    “在他们之外,尚有数人极俱潜力,不可轻视,象魔教教主东方暗江之子东方白,
年方十三,据言武功智谋俱已不让他人。今日这酒仙书生,也是近年来急速窜升的一个
青年高手。想来他是欲挤入这‘武林四秀’之位,特来向你风师叔挑战。”
 
    岳不群不解问道,“那这酒仙书生,既然不属于武林四秀之列,风师叔就不必怕他
呀。”
    宁清帆叹道,“这武林四秀之名,也不是真正比武得来,焉知未排上之人就输于这
些排上之人?何况,何况风清扬这孩儿。。。”他摇头又叹了一口气,收口不言。
    岳不群正自琢磨这何况什么,只听赵清雷插口道,“宁师兄所言甚是,我亦久有此
感。风师弟悟性虽高,进境极快,但毕竟功力尚浅,能挤入这武林四秀实数侥幸,恐怕
还是沾了不少咱们‘清’字辈的光。他出道之后少遇挫折,也是运气使然。那‘任’和
‘摧’我都没有见过,但年前我在福州与林远图有过一面之缘,那可真的是名不虚传,
名不虚传!”言下之意即是风清扬大大不如了。他与风清扬名为师兄弟,实几有师徒之
份,宁清帆不好直说的,他皆能坦言无忌。
    宁清帆向岳不群解释道,“你这些师伯师叔们,几十年来在江湖上行走,真是闯出
了好大的名声。你风师叔才十几岁的年纪,就以清字辈行走江湖,自是得人格外看重。
他性子又喜招惹胡闹,能闯出这么大的名头,实在有些侥幸。若论起真实功夫来,他比
武林四秀中的其他三人,恐怕就略有不如了。”
    叶清查,霍清明等人俱点头称是。只听赵清雷道,“待这回风师弟回山,我可要好
好劝他一劝。要保住这武林四秀之名,他还需要狠下一番苦功才行。”

From: [email protected] (木俗)
Date: 8 Oct 1995 21:38:48 -0700

【哭闹山岭(3)】

                                       3
 
    三月后,岳阳醉仙楼.
    酒仙书生要与风清扬比武的消息早已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武林中安静了好一
阵了,这一下又有好戏可看,自然有不少好事之徒纷纷赶来.店中舫间,皆时闻武林
人物谈论这一场大战,更有不少雄心勃勃的青年高手,在暗中磨拳擦掌,想看一看自
己到底实力比起武林四秀来谁高谁下.

    这一日正午,太阳正烈,直晒得所有人都懒洋洋的,昏昏欲睡.四处几有萧条之
色.只有离醉仙楼不远的靠岸一艘大船上,却聚了一群顽绔子弟,闹哄哄的在斗酒赌
钱,好不热闹.船外日正当头,船内却有歌有舞,有酒有笑,有侍女轻摇罗扇,有堂
倌送水端茶,全是另一番景色.看桌上小山一样的银票胡乱堆着,混似不值一文,却
不知世间多少人忙碌奋斗终生,就是为了这样的一两张纸片.
    眼见着坐左下角的一个华服青年,桌前银票越来越少,头上的汗却越来越多,眼
色也是越来越焦虑,只有一双修长的手还算稳定.他身边坐着另一个人,年纪稍小,
并未加入赌局,只是一个劲的低声催促那个华服青年,“哥,咱们还是快走吧.再赌
下去,回去的路费就要不够了.”
    那哥哥并不理睬他,只是凝神注视着赌局.又过了几把,忽然擦了擦汗,看看面
前的银票,象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咬牙道,“这一注我全压了,压小.”
    那弟弟急了,忙伸手喊道,“慢开!慢开!先等一下!”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对
那哥哥道,“哥,你疯了!你怎么把咱们所有的钱都压上了?这要是输光了咱怎么跟
师傅说?”
    那哥哥勉强笑了笑,道,“输了就算了.还不一定呢!”
    那弟弟急道,“你可真的连最后一注也不听呀?四六点,是大!”把声音压的甚
低,只让他二人能听到.那哥哥神色惨然,叹道,“罢了!罢了!连了六把大了,这
回怎么又是大!真是天不作美.全输完了!”说着便欲起身.

    坐在对面的一个富公子等的有些不耐烦,嘴里嚷道,“嘀嘀咕咕的,有完没完?
还开不开盘了!才押二百两就这么婆婆妈妈的,干脆不要赌了!”说着生气,右手在
桌上‘吧’的拍了一下.
    坐在左上角,有一个喝的醉熏熏的少年,手却飞快的在桌子底下按了一按.他手
后发,但恰与那富公子的手同时着桌.他手又是藏在桌下,在座之人无人知觉.
    那哥哥叹了口气,对赌官说道,“开盘吧.”起身叫了弟弟正欲离去,只听赌官
开盘唱道,“三一点,小!”一时间兄弟二人俱惊讶的回身,愣愣的瞧着那富公子,
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耳旁只听得赌官推过来一大把银票,陪笑道,“这位爷真好运
气.这一把押得这么准.把上面五盘的银子全赚回来了.”
    那兄弟二人兀自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他二人皆为武功不凡的高手,若是要运功
细听,听出盘中鹘子落到几点那可以说是万无一失.只是那哥哥不愿做弊取巧,是以
一直未运功力.那弟弟在一旁闲的无聊,听得真切是四六点大,谁知在富公子一拍之
下,鹘子竟能翻到三一点.他二人自忖若在盘边丁丁当当敲敲打打,费尽全身力气,
或许有七八分把握能控制鹘子跳到几点,但象富公子那样在桌边若无其事的一拍即已
奏效,自己则是万万不能.需知桌子是一块大死木头,要能将力传到桌中间的赌盘而
不震动旁边的银票杯觥,这一份功力自己就是再练十年也赶不上.

    二人心知今天是遇上了高手.他们原本雄心勃勃的赶来想与天下一流高手一较短
长,此时方知天外有天,自己的武功实是颇不足道.好在他二人心胸甚宽,沮丧一刻
便闪瞬而逝,心道这一趟出来,结交些天下英雄也是好的.
    兄弟二人拱手向那富公子道,“这位兄台仪表不凡,我兄弟好生敬仰,敢请这边
茶酒一叙,如何?” 
    那富公子还道是刚才说了不好听的话得罪了他二人,加上赌兴正浓,实不愿挪步
起身,只推搪道,“适才言语多有得罪,冒犯,冒犯!不过那一把我也输了几十两银
子给你,也就抵过了.来,接着赌,接着赌!”说到输钱时,失望之色横溢脸上.
    那哥哥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玉的扳指,笑道,“兄台适才助我,我兄弟岂有不知?
只求赏光一叙,别无他意.我们愿以宝物相赠.”
    那富公子听得莫名其妙,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帮过他们.但看他二人不似有恶意,
又看到那一块扳指上的碧玉绿油油的,光泽很是奇眩,顿时贪念大起,起身连连点头
笑道,“好说,好说,这块扳指能不能让我看看?”

    那个喝的醉熏熏的少年在一旁看在眼里,心中暗笑.他见那兄弟二人连连输钱,
但仍能忍住不做弊取巧,赌术虽无可取之处,人品尚佳.心生好感,适才有心一助,
此时见他们好好的一块宝玉要白白的送出去,心里盘算着过一会儿怎么偷了回来,再
放回他兄弟的行囊里.只是心想这个玩笑开了,他们多半以为又是那富公子的手脚,
实在太便宜了这个富胖子.应该让他破破财,待会儿偷玉的时候不如顺手牵羊……正
想着,耳边听得那兄弟二人兀自缠着追问刚才的那一手“拍桌震鹘”,而富公子支支
吾吾的只是扯回到那玉上来.那兄弟还以为他深藏不露,更起敬佩之心.
    眼见这边又赌了几轮,那富公子急着要回赌桌,却并不将玉扳指交回.那兄弟俩
半天也没问出什么头绪,只道他此刻不愿表露身份,又素听师傅说真正的高手都是精
华内蕴,容光深敛,因此虽见眼前此公步履虚浮,目光散漫,谈吐不雅,言语无趣,
却只有更增仰慕之心,而毫无怀疑之意.
    那富公子心中窃喜,将扳指揣入怀中,又谢了一回,向赌桌走回来,心道,“哪
里来的这两个傻瓜,说什么老子在桌子上一拍就能拍出几点.嘿,那不是发烧作梦说
胡话么?老子要是会这么一拍,那还不发达了?那还不做官去了?那也不用去整天拍
老头子了.嘿嘿,这么一拍……不过这块玉到真是不赖……”
    心中正想的高兴,脚下忽的一滑,就要向前跌去.恰好在旁边倒茶的老汉手疾眼
快,伸手扶了一把,才未跌倒.低头一看,原来是只桔子皮,不知谁扔在这里.又看
到老汉身上穿的破烂,心中厌恶,赶紧将老汉的手甩开,叫道,“还不快把这地上清
干净了!害得老子摔跤!”一路嘀嘀咕咕的回去赌桌.
    那老汉也不吭声,慢慢地拾起桔子皮,到一边筐里扔了,经过那兄弟二人的茶桌
时只听得他二人尤在赞不绝口,“这才叫返璞归真!你瞧人家的眼睛里,一点儿神光
都没有,咱们真不知要再练多久才能到这个境界!”

    老汉走到他们桌前,轻轻哼了一声,压着声音道,“你们这两个胡涂蛋,怎么把
师傅给你们的宝玉也随便给人了?”
    那兄弟二人听到声音,吓得几乎要跳起来,叫得一声“师…”,便哽在那里,说
不出话来. 
    原来他二人是山东华拳门高成行的两个徒弟,哥哥叫李松,弟弟叫李牧.苦练了
这许多年,从来没出来闯荡闯荡过江湖.不然他们也不会闹出认定一个半分功夫都不
会的纨绔子弟为内家高手的笑话.此次听说武林中有一场大比武,缠住了师傅一定要
出来见识一番.高成行想一想也好,就让他们出来磨练一回.然而终究放心不下,一
路上扮了装,暗暗的跟了过来,将二人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也是李松李牧毫无半
分江湖阅历,有人跟踪这么久,竟是一点儿也没有察觉.
    李松忽然想到师傅一路跟来,那么自己怎么样不听李牧劝告,执意下赌场之事自
是被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惴惴,不知道师傅要如何处罚.
却听李牧在一旁低声道,“师傅,刚才那个人是个内家高手呢!你不是常教导我们,
不要太看中钱财,要交一俩个…”
    “内家高手个鬼!”高成行打断他的话头,“我可不是心疼这一块玉,我是骂你
们两个人也太没眼光.刚才那小子是什么高手?看!”说着手掌一摊,那块碧玉扳指
赫然竟在手上.他见李松尤在惴惴不安的不敢吭声,拍拍他的头抚慰道,“算了,算
了,师傅也没怎么怪你赌钱.你输了钱而不赖,也不枉我平时教你一场.”
    李松听见师傅不再追究此事,顿时来了精神.向赌桌望了望,见那富公子还在喝
五呦六,混不知玉之所失.奇怪道,“这就怪了,那刚才的鹘子是师弟听错了?”说
也奇怪,此刻再看此公,半分高手的影子也没有了.
    高成行摇头叹道,“牧儿没有听错,这里确是有一位少年高手相助,只是你们认
错了人!”说着话目光向那喝的醉熏熏的少年扫来.

    早在老汉高成行扶一把富公子,将玉扳指取回之时,这貌似酒醉的少年就看在眼
里并留上了神.之后师徒之间的对话他也都听在耳中,听到此刻他心中惊异,“适才
我在桌子底下一按,神不知鬼不觉,无声无迹,这个老头是怎么知道?”
    到了此刻他也不好再瞒,收拾了面前的银票,抽了两张赏给赌官,下桌径向高成
行师徒走来.赌官看着手中十几两的小费,乐得点头哈腰的连称谢都谢不出话来.

    这少年走了过来,笑嘻嘻的向那高成行一拱手,道:“这位老伯好眼光!适才班
门弄斧,冒昧之至.” 
    高成行道,“这位小哥好俊的身手.承蒙对劣徒照顾,只是劣徒眼光太差,倒叫
少侠见笑了.”说的一旁的兄弟二人满脸通红.
    这少年谦道,“两位世兄的人品风仪在下都是心仪的很的,只是涉世未深而以.
假以时日,必为人中俊杰.在下不过早出来几年,不过一些雕虫小技,遇到了高手,
还不是不值一哂.”
    高成行心中暗笑,知道这少年还在为刚才被看破底细而不解,当下也不点破.要
知这少年武功虽高,若论江湖经验,却还略有不足.只是高成行自忖自己功力还比不
上眼前这少年,所以言语之中甚是客气.交谈几句,方知少年姓马,名叫魏明.
    高成行心想,这少年武功如此之高,年纪又如此之轻,显是出自名师.以此身手
行走,当已名动江湖.马魏明这个名字自己却从无所闻,自是假名了.只是看他言语
有礼,不像是奸恶之徒,当下也就没有追问.

    几人谈了一回,马魏明问道,“这华山风清扬和酒仙书生的比武在即,老伯和两
位世侄此来,也是想看一看热闹吧?”
    高成行道,“两个劣徒想出来见见世面,我不太放心,就跟出来了.这比武吗,
不比也罢,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李松,李牧和马魏明都忙问其详.
    高成行道,“华山派威名显赫,剑法通神,武林中谁不心服?他小小一个酒仙书
生哪里敢跟华山派做对?再说这武林四秀可不是自己封的,哪一个不是有惊天动地之
才?依老朽之见,酒仙书生不过是指望华山派不与他一般见识,不准风清扬出战.这
样一来他就可以到处吹牛,说什么华山派避门免战,全是因为怕了他而已!”
    李松却道,“师傅,此次出门来,听得不少人说,这一回华山派定会派风清扬前
来比武,说华山派近年在五岳剑派中渐有式微之势,急欲找机会重振.武林四秀之中
只有一个风清扬是五岳派的,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据说他们正在加紧迫风清
扬练功呢!”
    高成行骂道,“这一定又是那个胖贩子告诉你的,对不对?他懂得个鬼!师傅告
诉你,华山派才不会式什么微!师傅见识过华山剑法,那可真是,可真是再练三辈子
也赶不上!再说武林四秀也不会怕他什么酒仙书生,闭着眼睛也能打赢!”

    正说话间,忽听那边那个富公子嚷嚷了起来,“咦?我的玉怎么不见了?朱兄莫
急,我这里还有银两,肯定不会欠了你的.只是我的玉呢?刚才还在这里的.”
    李松,李牧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马魏明却只微笑着,像是在等待什么.果然过不多时那富公子又嚷嚷起来,“不
好!我的钱包怎么也不见了?朱兄,你刚才到底在我这里搞了什么鬼?”这一回喊得
气急败坏,把满屋人的目光都向他那里引了过去,只有马魏明和高成行对望了一眼,
彼此心照不宣的笑着.高成行一边笑却心下疑惑,“这小子可真邪门,怎么什么都逃
不过他的眼睛?”
 
    众人骚动了一会儿,马魏明显是对刚才的话题甚感兴趣,又回到了刚才停住了的
地方问高成行,“适才老伯说到武林四秀比酒仙书生高明甚多,不知老伯是否见过风
清扬和酒仙书生?又怎知风清扬必胜?”
    高成行脸色微微一红,道,“他二人我倒是都没有见过,但我与华山派打过不少
交道,说起‘清’字辈的高人,那只有一个词,莫测高深.而且我曾见过武林四秀中
福州林远图使剑,嘿嘿,风清扬与他同列四秀,想来武功亦相差不多.他只要有林远
图一半利害,便有十个酒仙书生也料理了.”
    马魏明奇道,“林远图有这般能耐?”言中不觉已透出不信或不服之意.
    高成行听了出来,道,“小兄弟,不瞒你说,适才你暗助小徒,我这个糟老头子
是半点也看不出来的.我是在绊那个笨蛋摔跤时从你眼光中猜到是你的.你的武功远
远在我之上,我也不好妄加评论.但你听我多嘴一句,你可别象这个酒仙书生这样去
跟武林四秀比划,尤其别去惹林远图.他使起剑来,我连半招也挡不了.别说挡了,
想看清楚一招是怎么使的都不可能.唉,那剑法可真是,唉!”说着目光之中不由自
主的露出恐惧之意.
    马魏明听到自己刚才震桌并未露馅,心中反觉稍安.只是他一路前来,四处听闻
之中,听得众人大多极为称许福州林远图,隐然已有武林四秀中第一人之势.他其实
就是那四秀中的任卧薪,当今魔教教主东方暗江之爱徒,虽一向与林风摧三人并称四
秀,却从未交手.此刻自是对林远图又好奇又不服.

    正说话间,远处岸上有俩个人影闪过.高成行一眼望去,‘咦’了一声道,“那
不是赵道长么?他身旁那人一定就是风清扬了!”
    不想那俩人走得甚快,等高成行追出船外时,他们已经去得远了.返过身,李松
李牧已跟了出来,叫马魏明的少年却不见了.
    高成行暗叫声不好,向怀中摸去,果然那刚才从富公子怀中摸来的钱包已经不见
了.他不禁摇头苦笑,知道任卧薪毕竟是少年心性,被自己看破行藏,那是非小小报
复一下不行的.眼见李松李牧二人正盯着自己,忙掩住脸上的尴尬,干咳了一声道,
“看什么!还不赶快找个店住下了!”

From: [email protected] (木俗)
Date: 14 Oct 1995 12:22:44 -0700

【哭闹山岭(4)】

                                      4

    按下高成行师徒三人不表,却说任卧薪一听风清扬之名早已追了出去.他的轻功
可比高成行高明的太多,展开身法,几个起落后,已经见到前面远远走着的赵清雷和
风清扬.

    赵清雷将风清扬带回华山,转眼已十二年了.赵清雷脸上添了不少风霜之色,三
年前太行一战,更在他的脸上留下两道伤痕,却丝毫不减他的英俊,反而多了一份沉
稳和刚毅.风清扬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六岁顽童.他几乎快长到赵清雷一样高了.身材
英挺,一举手一抬足之间都好象有锁不住的朝气要蹦出来一般.只有在那一张仍略带
稚气的脸上,还依稀能看出一些当年的模样,那一副笑嘻嘻,似乎万事都与己无关的
架式.但此刻他那张平日都总是无忧无虑的脸上,却带着微微的一些气恼和不快.他
脑子里还在想着几天前师傅送他下山时的情景:

    那日下午,地环道长把风清扬和赵清雷叫到面前,小心翼翼地将一把剑和一个包
裹递到风清扬手里,道,“清扬,这把‘冷泉’是我派镇山之剑,上古神兵,摧金断
玉,世间罕有兵器敢掠其锋.自十二年前的五岳大会后我就一直没有用过了.这次给
你带上,可别让师傅失望啊.还有你李师伯也将他的那件宝贝蚕衣借了出来,你仔细
穿了,或许能用得上.”
    风清扬嘴一撇,刚要说些什么,见到赵清雷在一旁使着眼色,又看到师傅慈祥的
脸上充满着的期待和爱怜,和那太阳底下一根根鲜明的皱纹,终于忍住没说,默默的
接过宝剑和蚕衣,和赵清雷一同下了山.

    赵清雷望了风清扬一眼,道,“师弟还在为那事不快?比武在即,你怎么还在这
琐事上纠缠不清?”
    风清扬道,“我总是在想,对付这个酒仙书生,何必用的着这个宝剑那个宝衣?
我若不凭本身功夫胜过他那又有什么意思?”
    赵清雷解释道,“酒仙书生来华山脚下显了一手功夫,我们只有从不群师侄那里
问了个大概,谁也不知道他的真正实力到底如何.师兄们只是凭空猜测,觉得你若应
战,或有八成把握可胜.你现在武功尚未大成,尤其是‘长河落日’和‘窗含西岭’
那两招,颇与对手以可趁之机.用‘大漠孤烟’一招来代替‘长河落日’,这样左肩
的漏洞就可以弥补,但却免不了与对手兵器相交.你年纪尚轻,功力不足之处,就正
好可以用‘冷泉’之锋来弥补.同样的,‘门泊东吴’这一招守势绵绵,来代替‘窗
含西岭’正好,只是右下方稍弱,蚕衣当可补之.这两个漏洞补上了,只要酒仙书生
近来没有什么奇遇,你的胜算就很大了.要知道师傅交给你这宝剑宝衣,实在是大有
用心啊!”
    风清扬不服气道,“想那酒仙书生也是年纪轻轻,内力又能高到哪里去?再说我
就是不明白,师傅若不是认为我此行有必胜把握,又何苦如此煞费苦心的偏要叫我来
应战?我偏想要师傅看看,不用宝衣宝剑我也能赢!”
    赵清雷正色道,“风师弟不可轻敌!此战不仅事关华山剑派声誉,也影响着武林
正邪势力的消长,已远非你个人比武的胜负.而且看师傅对你的厚望,你也不能调以
轻心呀!古语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辈学武之人,以利器补功力之不足,
那是天经地义之事.以林师祖当年武功之胜,早年也以此‘冷泉’行走江湖.师弟为
什么就想不通呢?”

    风清扬似乎被这一番话说服了.但过了一会儿又道,“可我总觉得师傅对我好象
有点儿特别的照顾.就说这次这件蚕衣吧,他亲自去跟李师伯要,你也知道李师伯,
要了那么多次,几乎要吵起来了,李师伯才勉强借了出来.师兄们在江湖上行走,师
傅总是讲要谨慎,要礼让,只有对我不一样,简直是要我每战必应,你说是不是有些
奇怪?”
    赵清雷忙道,“这有什么奇怪?你年纪尚小,阅历不多,正是应该多经磨练,多
借鉴别派武功的时候.师傅着意要让你多见识一些四方人物,长长见识,倒不是让你
跟人一味的争强斗胜.”语气一转,又道,“比如咱们身后跟着的那个少年,武功就
似不在你我之下,师弟可有查觉?”
    风清扬惊道,“咱们身后跟着有人么?”
    赵清雷微微叹了口气,摇头道,“武功一道,当真是天外有天,师弟一定要切记
了.今天这一战,看来还真引来了不少高人.你出道这三四年,可能今天才算真正碰
上件棘手的场面.你可要千万小心!”

    正说话间,前面忽然一片开阔地.稀稀落落的几株老树,围出中间一片空场.那
老树长得甚是古怪,每一株在三米高左右处都被不知什么利器平平削去,更无一根枝
干高出.又因常年烈日暴晒之故,树皮枯张,古枝蜷横,了无生气.但这些看上去早
就该枯死了的老树,却不知为什么而依旧顽强的活着,冷眼瞧着那些朝气蓬勃的江湖
少年换过了一代又一代.
    树下散散的站着十几个人,多是江湖中人打扮,三两一群,站定了谈天.赵清雷
一眼望去,认得其中有普陀山主持九木大师,嵩山唐抚,青城松风关长青子,和一两
个魔教服色之人.一路跟来的那个少年也已停住,远远的斜倚一株老树.

    九木大师见到赵清雷,风清扬二人,忙迎了上来,含笑道,“赵老师一向可好?
这位一定是风贤侄吧?果然是少年英俊,一表人才,可喜可贺.”二人忙还了礼,赵
清雷道,“三年不见,大师风采更胜往昔,实为我武林之福.家师此次俗物缠身,不
能亲来问候大师,还请恕罪.”
    九木大师笑道,“这可折煞老朽了.尊师武林泰斗,武功盖世,偏生还是这般客
气,实在是叫人心服.此次修书遣我来为风贤侄和酒仙书生比武做个见证,可真是瞧
的起老朽了.”
    赵清雷皱眉道,“这一次比武地点从醉仙楼转到此处,原是不想惊动武林同道,
只求让风师弟多个磨练的机会.怎么消息还是传了出来?叫人说起来,倒象是我华山
派妄动刀剑,做那无聊之争了.”
    九木道,“这个赵老师大可不必担心.华山派武功既高,处事又一向谦让,江湖
上谁说起来不挑起个大拇指?今日比武转到此地,已经算是够保密的了,你不看近日
这岳阳城中的武林少年,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吧?若是都来了,咱们就连站的地方
也不够了.”

    三人寒喧了几句,却还不见酒仙书生出现.赵清雷道,“这酒仙书生说好了今日
正午,眼看午时已过,怎么还不见他来?”
    九木大师亦似有些不耐烦,皱眉道,“莫不是他被什么要事缠住,无法应约?”
    一旁青城长青子怪声怪气道,“莫不是他临阵怯战,不敢来了?”
    忽然一个沉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是谁说酒仙书生不敢来了?”众人随声音望
去,东北方远远走来一人,腰宽体阔,髯须满面,目光炯炯,长得极是威武.此刻大
步流星般的走来,脸上却满带着悲愤之色.
    风清扬心下诧异,“一直听说酒仙书生风流自赏,诗酒为欢,却不想是这么一个
威武的汉子!看此人功力不弱,我可要小心才是了.”
    在场却有些刻薄之人在底下嘀咕起来,“凭你老兄这胡子拉叉一大把,也好意思
来争这武林四秀之名?也不拿个镜子照照.”另一人嘀咕道,“过几日咱们选个什么
武林四老,老兄再来争也不迟呀.”这讨好华山派的机会有人自是从不放过.

    那大汉毫不理会众人的私议,径直向风清扬一行人走来,喝问道,“你便是风清
扬么?”
    风清扬拱手道,“在下正是华山风清扬.武林中久闻酒仙书生大名,一直未得机
会结识.尚不知兄台姓名,鲁莽之处,还请恕罪.”本来他二人今天是前来比武,且
是酒仙书生挑起.但华山派门规之下,风清扬说得仍然很是客气.
    谁知那大汉一听风清扬的声音,眼中象要喷出火来,指着他骂道,“你这奸贼!
害得我二弟好惨,还在这里装模作样!”说着就挥拳而上!

    眼看这一拳带着风声而来,劲力十足,风清扬不敢硬接,闪身躲过,奇道,“你
二弟是谁?我什么时候害过他了?”
    那大汉拳势一转,追将上来,喝道,“还在这里装蒜!暗地里先害了我二弟酒仙
书生,然后再到这里来象没事人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二弟临阵怯场,不敢来了
呢!”说着忽的又是一拳过来.
    风清扬大奇,躲过拳势,一招一苇渡江向后跃出,稳稳的落在两三丈外,确保那
大汉一时无法近身,方开口问道,“原来兄台不是酒仙书生?敢问他出了什么事?”
    赵清雷也在一旁道,“风师弟从未见过令弟,怎么说得上暗中加害?”

    那大汉听到赵清雷的声音,须发皆张,转过身来喝到,“好啊,原来原凶在此,
怪不得这般有恃无恐!哼,你华山派人多就仗势欺人么?我张廷伍今日就是血溅当场
也要为我二弟报仇!”
    场上众人都在心中嘀咕,“哪里钻出来来的这么一个疯汉,怎么见谁就咬谁?惹
上了华山派,可够你老兄受的.”
    眼看这大汉挥拳又要向赵清雷打去,九木大师在一旁看不过去,开口道,“阿弥
陀佛,这位施主且稍安勿噪!你有什么话慢慢说来,在场这么多人,自有公论.”一
番话平心静气说来,却自有一种威严.那大汉不由的停下拳来,恨恨的盯着赵清雷和
风清扬,道,“也好,今天趁着诸位在场,咱们来评评这个理!”

    “在下张廷伍,在江湖上默默无名,可我的师弟酒仙书生,诸位都是听说过的.
我这个师弟心高气傲,自视甚高,在江湖上也闯下了不小的名气.此次欲与华山派的
风清扬比个高下,也是他有些招惹胡闹.我就劝过他好多次,说何苦来与华山这么一
个大派结梁子.”
    “谁知劝了几次他都不听,执意要来此参加这次比武,我也没有办法,就一路跟
了来.就在昨天晚上,我们俩正在城东的竹林里练功,我就坐在离他几十丈远的乱石
堆后.我们虽然是学自同一师傅,但他练的是外功,我练的是静功,所以一向分开来
练,免得互相干扰.大约二更天时分,我正练到第三层,听得远处师弟的剑法展开,
风声剑气逼人,又有了新的进境,心中很是替他高兴.”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两个人快步走来,转眼走到了师弟练功之处.其
中一人喝道,‘喂,你就是那酒仙书生么?’”
    “我师弟应道,‘我就是酒仙书生,看二位服色,是华山派门下高人了.不知与
风清扬风少侠如何称呼?’我坐在乱石堆后,本没有瞧见他们二人,此刻听说他们是
华山派的,在比武前夜来找师弟,自是不怀好意.我怕师弟吃亏,心中大惊,一口气
没有调匀,经脉一下子就乱了,但觉任脉中浊气游走,浑身却半点也动弹不得.”
    “我身不能动,口也张不开,耳朵却听得清清楚楚.只听那来人道,‘明日你与
风师弟比武,最好要小心些了!要是昏了头,胆敢胜个一招半势,小心我华山派不客
气!’敢情他看到了我师弟练剑,自知风清扬不是对手,所以妄想恐吓师弟,让他知
难而退.”
    “师弟心高气傲,怎么肯如此受他威吓,当场笑道,‘堂堂一个华山派,原来是
靠这种卑劣手段取胜么?我酒仙书生虽孤身一人独闯江湖,这种威胁还是不怕的.’
我在远处听得真切,知道他这是在点醒我,让我不要出头,免得也遭了华山派的害.
可是我全身经脉乱撞,就连抬一根指头,张开嘴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去救他
了.”
    “只听那来人恶狠狠的笑道,‘那就别怪我们今天不客气了.’他旁边之人此刻
接道,‘师兄你总说我武功难胜此人,这回就先让我试试.’从声音上听此人比前面
之人年轻许多.”
    “师弟就和这年轻之人在当场斗了起来.我这时知道挣扎也没有用,就索性静下
心来听他二人相斗,肺腑间的气脉反而通畅的多了.数招过后,师弟的剑风大盛,那
年轻之人渐渐有些气喘,忽听那先前之人道,‘师弟末慌,我来助你!’说罢也拔剑
下场!”
    “他这一加入战团,力大招沉,我师弟立感艰难,口中喊道,‘华山派就是这般
倚多为胜么?’那两人并不说话,只是加紧了剑法,又斗得数招,只听那年轻之人哎
哟一声被师弟摔了出去,但另一人趁势而上,啪的一掌重重的击中了师弟.”
    “他一招得手,再不让人,又上前点住了师弟的穴位.招呼了那年轻之人,一并
匆匆离去.我心中焦急,可偏偏一点声音都叫不出来,只听得远处隐隐更鼓传来.直
过了两个时辰,才慢慢的畅了血脉,通了经络.跑到那里一看,就只地下一滩呕血,
师弟却被他们掠去了!”

    这一番话侃侃说来,场上众人俱都倒吸一口冷气,不知当做何想.九木大师连宣
佛号,道,“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所言这二人,现下何处?”
    张廷伍手指赵清雷和风清扬二人,气愤愤道,“我听得真切,就是他们二人!”
众人虽已知他必有此说,此刻见他确凿指证,仍是极感诧异,一时间议论纷纷.
    风清扬和赵清雷对望了一眼,均是想道,“此人在此出现,编出这么一番弥天大
谎,分明是败坏我华山派声誉而来.这么一介武夫竟敢来往华山派身上栽赃,胆子不
小不说,背后一定还有后台指使.只是江湖上除了魔教之外,还有谁不惜与华山派为
敌?”赵清雷何等江湖阅历,早在注意这张廷伍与在场的三两魔教服色之人的眼色,
却也看不出丝毫端倪,不由得心下大奇.

    赵清雷开口道,“张兄这一番话编得虽是不错,只可惜我和风师弟今天才到的岳
阳城,这昨晚加害酒仙书生之言,可就讲不通了.酒仙书生一书一酒独闯江湖,也从
未听说还有阁下这么一个师兄.不知张兄如此处心积虑毁谤我华山派声誉,是受了何
人指使?”
    张廷伍道,“不知赵道长和令师弟昨晚所在何处,有谁人可证?”
    赵清雷皱眉道,“此次前来,我与风师弟为了避开江湖同道,免生事端,一路晓
行露宿,并无人知道我们的行踪.”
    张廷伍道,“这么说来赵道长是没有证据,信口胡言的了!又怎能取信于人?”
    风清扬在一旁忍不住插口道,“那你适才那一番鬼话又可有证据?又怎知不是信
口胡言,往我华山派身上抹黑!”
    张廷伍道,“不错!昨晚之事只有你知,我知,赵道长知,我自是拿不出证据.
这样吧,你当初害我二弟,本来是因为自知今日比武不是他的对手.在下与我二弟武
功相若,就来替他与你比试一场.我若赢了,你们趁早赶紧放了我二弟.”
    风清扬少年气盛,早跳了出去,喝道,“要是我赢了,你趁早收起了你的那套谎
话,还我华山派清白!”
    赵清雷心觉不妥,刚要叫住风清扬,但转念一想,适才和张廷伍换过一招,知道
此人徒有几分蛮力,招式却颇不足道,以师弟身手,断断不会落败.若能先败此人,
那什么畏战暗害的谎言就不攻自破.而且先擒此人,即可查出背后指使之人.

    风清扬心中亦是此想.刚才连退两招,对张廷伍的身法掌势都已看得清楚,此刻
胜算在握,长剑一出手,便是回风十六剑中的一招“龙行天下”,剑尖虚点张廷伍膝
下.冷泉出鞘,众人只觉眼睛一花,但见阳光斜照之下,此剑竟似有一团宝光护住,
似曲似直,似幻似真,游移不定.更有隐隐一阵寒意,不知从何方散了出来,虽时值
盛夏,仍让每个人都觉得心头被这一丝寒意沁入.“龙行天下”这一招尽是功势,诡
异莫测,一时间场上剑光大盛.旁观中有人不禁心服,“这武林四秀之名,果然不是
枉自得来!”
    张廷伍看得真切,挥右掌侧击剑刃.风清扬不待招术使老,剑势已变,避开他的
掌击,正是剑宗使剑不使力的打法.也是冷泉剑锋太盛,摧金断玉,若碰上了非把张
廷伍这只手卸下来不可.风清扬不欲伤敌,只想将他点倒,追问幕后指使之人.
    谁知张廷伍一招占先,再不容缓,双手连划了几个圈子,忽而向右,直点风清扬
肋下!动作之快,招术之诡,与适才判若两人!风清扬大惊之下,长剑一掠,护住肋
下,一招一苇渡江,纵身向后跃开.

    这一招先机尽失,直看得赵清雷一旁暗自摇头.谁知风清扬气也没喘得上一口,
张廷伍已如影附形,早跟了上来,左手虚点,右手疾劈,招术之奇之险,直是匪夷所
思.这几招一气呵成,非气功轻功掌法俱臻一流而不可为,纵使赵清雷也做不到,完
全不是刚才那个掌法笨拙的鲁莽汉子所能.风清扬大骇,全然瞧不清对手拳法身形,
只好再退.张廷伍双腿连踢,旋了三周,呼的右掌从背后穿出,一掌正击在风清扬的
胸前!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待赵清雷看出张廷伍实是身怀绝技,欲待上前相助,风
清扬已自不敌,被张廷伍一掌击得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一棵老树上.耳边只听得张
廷伍冷笑道,“徒有宝剑相助,也还不是败在我手里?还不快些将我二弟酒仙书生放
了!”风清扬只觉口中一甜,再也支撑不住,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晕了过去.

From: [email protected] (木俗)
Date: 24 Oct 1995 22:26:08 -0700

【哭闹山岭(5)】

                                    5

    昏迷中风清扬只觉得胸口剧痛,似乎被人抱了奔跑,又似乎有人解开他的衣衫,
在他胸口敷上一些物事,顿觉一阵清凉,疼痛也似乎略减.更有人向他口中灌入各种
汤水,有甜有咸,有苦有涩……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风清扬终于悠悠醒转.胸口仍是隐隐作痛,头胀欲裂,耳
际轰鸣.勉强睁开双目环顾四周,发觉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小室里,室内布置简陋,却
是清洁异常,除了自己躺着的木床,只有几张木桌木椅,那柄冷泉剑及一些随身物品
正放在床头矮几上.
    风清扬心头一阵迷惑,渐渐清醒过来,记起昏迷之前是在与张廷伍比武,被一掌
击在胸口.不知是被谁救到此处?这里又是什么地方?那场比武到底如何收场?师兄
赵清雷又在何处?那张廷伍自称是酒仙书生的师兄,指责风赵二人暗害酒仙书生,到
底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心中忧急,胸口又是一阵疼痛.
    风清扬解开胸口伤处,见已敷上薄薄一层黑色药膏,药膏下隐约露出一只红色掌
印,不禁心中惊异:“这张廷伍不知是何来历,年纪似也不甚大,掌力却如此厉害!
若不是有蚕衣护身,恐怕…,唉,我还怪师傅多事!”想到日前不知天高地厚,真是
既惊且愧.忽而又想到,“那酒仙书生若与张廷伍武功相若,我一定也远不是他的对
手.可是又是谁加害於他呢?加害他是否只是为了嫁祸于我华山派?亦或这害酒仙书
生之人正是张廷伍?”
 
    想了一回,正欲起身察看四周情形,只听脚步声响,接着屋门推开,一个青衫女
子,手中捧只大海碗,小心翼翼的走进来.这女子虽是布衣荆钗,但身材纤细,面目
温婉娟秀,望之可亲.她抬头猛然发觉风清扬已起身坐在床沿,似是一惊,几乎把碗
打翻,不由轻呼一声.风清扬估量此女定与救治自己之人有关,忙道,“姑娘,让我
来.”迎上去正想接过那碗,不想牵动伤处,出手稍偏.姑娘见他来接,不知道是不
愿让他受累,又或是害羞怕与他的手相碰,双手急缩,一个不小心,竟失手将碗跌翻
在地,砰的一声汤水四溅.这一下她更是羞涩,愣愣的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
好.
    “怎么啦,娟儿?”话声响处,一老汉急匆匆跑了进来,满面焦急之色.看到室
中情形,脸色顿和,一叠声笑道:“哈呀,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小兄弟,你总算
醒了.别乱动,快回床上歇歇去.娟儿,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把地上收拾收拾,给
这位大哥另盛一碗鸡汤来?”边说边把风清扬拽回床上. 
    风清扬见这老者面目慈和,问道:“老伯贵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
里?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吗?”
    “不急不急,慢慢说,你先躺下.这儿是吴家村,我老汉姓田,是个木匠,大伙
都叫我田木匠.你兄弟带你来的,托我照顾你养伤.”

    “我兄弟?”风清扬心下疑惑,自己那来的兄弟?莫非是赵师兄?
  “是呀,年纪和你差不多,脸盘方方的,长得和你倒不太像.他说有要事急着回
岳阳去,偏偏你受了伤.所以呀,我就把你留下了.别着急,他说过两天就来接你.
唉,年轻人爱打报不平是好事,可也不能太意气用事了.你这伤可着实不轻,一昏就
是三天,还好总算醒过来了.”
    风清扬心想,既是年纪相仿,自然不是赵师兄了.此人显然没有恶意,只是不知
他编排了怎样的故事,这打报不平云云更是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问道:“我在这儿已
经三天了么?”
    “可不是!刚来那天你可烧得真可怕!还好你兄弟留下的伤药很灵验.”
    风清扬心下暗忖,这伤药似香非香,但驱毒止瘀,通体舒泰,显然是不可多得的
珍贵药材,非自己所知的任何名门正派所有.究竟是谁救我至此,赠以灵药?赵师兄
又在何处?他不与我在一起,是否是那张廷伍的缘故?他又是否是张廷武的对手?
    问了一回老汉,也不得要领,看来这老汉也不知道此中原委.要想得知事情的端
底,恐怕只有回到比武现场一查.
 
    向老汉一问,原来此地离开岳阳城不过百里.风清扬恨不得当即就要动身,但一
来伤势仍重,二来也想不如等上两天,万一那自称兄弟之人果然转来,也好一谈.
    于是白天帮父女俩干些粗活,晚上陪老人闲话家常.田老汉很是健谈,娟儿却甚
是腼腆,有时风清扬与她谈笑几句,她总是含羞微笑的多,开口回答的少.风清扬出
道多年,会得多是慷慨豪侠之士,这般羞涩腼腆内向的少女还是第一回见到.找些平
日江湖中的事讲来,娟儿听得甚是津津有味.
    这一日风清扬正帮着老汉干活,一旁娟儿忽然低低的“咦”了一声.跑去一看,
原来她正在洗衣服,顺便把风清扬的蚕衣也放在一起洗了.这蚕衣入手甚轻,娟儿也
没在意,和其他衣服一起放在水里.过一会儿,却见蚕衣已慢慢的却独自漂到一角,
把别的衣服都远远推开半尺之外.将蚕衣放了回去,过不多时则又独自漂开,好像有
一种拒力在不断向外散发着.
    从水里拿出来,则滴水不沾,一个个水珠沿着蚕衣滚下来,恰似珠落玉盘.此衣
一向由华山气宗执管,这种景象风清扬也是第一次见到,甚感有趣.娟儿更是眼睛睁
的大大的,一脸的好奇.睫毛上挂个水珠来不及擦去,阳光下一闪一闪.
    转眼四天过去了,那“兄弟”仍然不见踪影.风清扬的伤势已经痊愈,心中挂念
赵师兄,于是告别二人,向岳阳城方向走去.虽只四日,三人处得已甚融洽.临别依
依,三人均感不舍.风清扬走出很远时,回首仍能望见娟儿纤秀的身影.

    风清扬展开轻功,正午时分就赶到岳阳城边的那片树林.那几棵被利器削过的丈
高老树依然枯立,地下足印纷乱,却是一个人影也无.忽然发现一棵树干上有片暗色
血迹,风清扬心下一惊:这并非当日自己呕血的位置!难道另外有人受伤?来回勘探
几回,茫然不得要领,于是奔至岳阳城内,希望在街巷中找出线索.
    烈日当头,街中行人甚是稀少,想来前些时聚於此地的众多好事之徒多已散去.
走了许久,不见一个武林人士.风清扬近年来虽然曾经多次行走江湖,但多有师友相
伴,此刻孤身一人,且诸事不明,不禁有些茫然.行至湖畔,但见水波浩浩,横无际
涯.只觉自己就象一叶扁舟,于万顷一碧中,不知何处而行.

    举目四望,不远处一座酒楼雕梁画栋,甚是辉煌,楼前招牌黑底金字,正是“醉
仙楼”三字.风清扬想起这乃是酒仙书生原先约定比武之处,于是快步走去。
    醉仙楼内只有稀稀少少几桌客人。风清扬选了靠窗口的一张桌子坐下,点了几样
小菜和一壶老酒,一边自斟自饮一边观察店中客人.

    正沉吟间,店门外叽叽喳喳走来一群小童,一声高过一声的吵嚷不休:
    “咦,这儿有家饭馆,咱们进去吃饭吧.”
    “这不是饭馆,是酒馆!招牌上明明写着醉山楼.”
    “酒馆和饭馆还不是一回事,反正都有酒有饭.”
    “那山字旁边还有个人字,这叫做醉仙楼.”
    “有人没人都是山嘛,难道山上走个人就变成海了?”
    “变成海大概不会,不过山可能会被压矮一点.”

    说话间几人已涌进店来.只见他们一共六人,最大的十一二岁,最小的只有七八
岁.身材高矮参差不同,六张脸却如同一个模子里塑出来:明明是唇红齿白,五官各
自清秀,放在一起却似长错了地方,互相不服,看上去甚是滑稽.更有脸长惊人,足
足有脸宽的三倍.一时间店里的客人都停箸侧目,众人微笑之中,都有一种“看这六
个小童,其父母之丑可想而知.”的感觉.
    进得店来六张嘴仍是叽叽喳喳不停.门口一条大汉似是店里的保镖,走过去拦住
他们道:“去去去,到外面去,我们醉仙楼不是你们玩的地方!”边说边挥手将六人
向门外赶.
    那六人身形一闪分开,各自出手,不知怎么的,大汉唉呦一声已被掀翻在地.较
年长的四个小童按住大汉的四肢,另外两人跳在大汉身上,乱踢乱踏.那大汉徒有一
身横肉,却被这六个小儿整得杀猪也似大叫.立时有两个店伙跑来叫道,“使不得!
使不得!六位小兄弟快放手吧.六位要吃些什么,我们马上就送来.快放了他吧!”
他们见那平时威风十足的保镖也被掀翻在地,毫无还手之力,自是不敢上前动手,只
在一旁苦劝.

    六小儿肚子也着实有些饿了,于是跃到店伙周围,七嘴八舌的点菜.一个问道:
“你们这里什么东西最好吃?”一个道:“有没有豆腐?”另一个奇怪道,“总听人
说吃豆腐吃豆腐,豆腐到底有什么好吃?”一个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本事的
男人都喜欢吃豆腐.这吃豆腐的滋味好极了!”前一个不服道,“你也没吃过,又怎
么知道?我问你应该怎么样吃豆腐?”另一个却问道,“你们有没有酒?”店伙生怕
一不小心也被按在地下痛打,只是一叠声的道,“好!好!有!有!我们这儿什么都
有!”心中暗叹,也不知他们给不给银子.

    好容易六人放过了店伙,在店中捡了最大的一张桌子坐下.其中一人又想起进门
时的话题:“还是我说得对吧,那个字念仙,不念山.连刚才的店伙也说这里是醉仙
楼.”
    另一人道,“第一,怎么见得店伙的话就是对的呢?要比起学问来谁还比得过我
桃花童?第二,这醉仙一词,大大讲不通.既是神仙,那就是说喝酒从来不会醉的意
思.你怎么可能把神仙灌醉?”
    另一人道,“也不是什么神仙都不会喝醉.酒仙才是喝不醉的意思,但这里的仙
字,难道就不能是书仙,花仙?”
    又一人却道,“即使是酒仙,怎么就一定不会醉?前日那酒仙书生手脚乱舞的样
子,分明是醉的一塌糊涂.”
    前一人道,“酒仙书生不一定就是酒仙.酒仙怎么会被人绑起来?”
    “把他灌醉了,就绑起来了.”
    “酒仙不会醉,你怎么灌醉他?”

    风清扬初见这六童之时,只是觉得又奇怪又好笑.后来见他们打倒那大汉,分进
合击,配合之巧,是很高明的手法,此刻听他们说起酒仙书生,心中一动,顿时留上
了神.心想难道这六个小孩竟见过酒仙书生?
    于是风清扬走到六小儿桌边问道,“请问六位小兄弟,你们叫什么名字啊?”六
人见到有人与他们说话,都十分高兴,争先恐后的答道,“我叫桃根童,是他们的大
哥.”“我叫桃干童.”“我叫桃枝童.”“我叫桃叶童.”“我叫桃实童.”“我
叫桃花童.”“我们桃谷六童,出道来未遇敌手,威名远扬,你一定是听说过的.”
风清扬听他们有这样好玩的名字,不禁微笑,连声答道,“久仰,久仰.”六人听了
都眉花眼笑,高兴异常,把风清扬拉在桌旁,连声道,“来来,喝酒,吃菜!”“这
一盘比较好吃!”“你以后跟人提起来,说起和我们桃谷六童一桌喝过酒,别人一定
羡慕得不得了!”
    风清扬喝了一口桃枝童递来的美酒,却原来是一盅糖水,想来是店伙见他们年纪
太小,就以水作酒了.好在六童也未喝过真酒,兀自吹嘘不停,“你若是觉得这酒太
烈,就要少喝一些,千万不可和我们比.我们兄弟酒量惊人,千杯不醉,你们寻常人
就不行了.”桃根童说得兴起,更一口灌下糖水,豪气干云的喊道,“伙计,再拿一
坛酒来!”

    闹了一会儿,风清扬好容易找个机会问道,“刚才听到六位谈起酒仙书生,想来
你们一定认识他了?”桃叶童道,“酒仙书生?我们当然认识.”桃花童道,“我兄
弟见闻广博,你问我们算是问对了人.”桃根童道,“我们不但认识他,昨天还见过
他.”桃实童忙道,“是我先见到他的!”
    风清扬忙问,“你们昨天见到他了?是在什么地方?”想到一找着酒仙书生,许
多疑问就可以迎刃而解,声音也不觉有些激动起来.
    桃根童道,“是呀,我们昨天还见着他来,就在山那边的一个破屋子后.”桃实
童又道,“是我先瞧见他的!”桃叶童道,“我们兄弟在山那边练武,桃实童输了我
一招,要赔我两只知了……”桃实童道,“谁说我输给了你?!”桃叶童也不理会,
续道,“他输了我之后,就满地找树要抓知了,又见那边有个破房子,就嚷嚷着要去
拿一根长杆……”
    桃实童道,“是呀,我想去屋里找一根竹杆,刚翻墙进去,就见后院的树上吊着
酒仙书生,被绑了手臂,扭来扭去.”桃根童道,“不对不对,他嘴里堵着东西不能
说话,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酒仙书生?所以你只看见了一个人被吊在树上,而没有看见
酒仙书生被吊在树上.”桃花童忙嚷道,“是我先问他是谁,他在回答我时说他是酒
仙书生,所以是我先看见他的!”桃叶童却道,“是我拿出他嘴里的布的,不然他怎
么能回答你?”

    风清扬心中焦急,偏偏这六小儿夹缠不清,争来吵去,叽哩呱啦说到此时风清扬
方听出了个大概,原来这酒仙书生还真被人擒去绑了起来.忙又问道,“那你们把他
解下来了么?他又说些什么?”
    桃花童道,“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酒仙书生.”桃干童道,“这可真是
奇怪,难道他的酒量比我们兄弟还好么?我就跟他比酒赢了他.”桃花童道,“他叫
什么书生,那一定读过不少书了,我问他敢不敢跟我比学问.他肯定是听说过我的大
名,比也不敢比就认输了.”桃根童道,“我就问他敢跟我兄弟比什么,他说久仰我
们的大名,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知什么都比不上,只求我们赶快放他下来.”

    风清扬想到酒仙书生当时身处奇险,偏偏遇上这么六个顽童纠缠不清,处境之尴
尬,不禁莞尔.想那酒仙书生因不愿拖延时间而认输尚为可能,这佩服的五体投地之
言就或许掺了水分,那比酒赢了他云云更是不可信.忙又问道,“那你们放他下来了
么?”
    桃叶童道,“他既久仰我们兄弟的大名,我们自然要救他了!也好让他亲眼见到
我们的侠义之行.”桃花童道,“可我们刚刚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他就一溜烟的跑
掉了.”桃根童道,“他一定是急着跑到江湖上去传颂我们桃谷六童的名字.”桃花
童却道,“不对,他是怕跟我比学问,赶快跑掉了.”桃干童道,“他是怕跟我比酒
量!”桃实童道,“这个人轻功倒还不错,只是比起我们六个来就差的远了!”桃叶
童道,“是呀,我们追了一会儿,看他跑得太慢,就由他去了.”桃实童道,“我们
根本没有追.”

    风清扬一阵失望,看来这酒仙书生又不知去了哪里,这一线索就又断掉了.再追
问桃谷六童当时酒仙书生的言语,却毫无所获,无非是一些如何对他们兄弟六人佩服
久仰,甘拜下风,他们如何侠义救人之类.桃叶童忽然想起,对桃实童道,“你还没
有赔我的两只知了呢!”
    正不知作何处,忽然脚步声响,门外走进一人.风清扬抬眼一看,正是比武那日
曾一路跟随自己和赵师兄的那个少年.面方耳长,满脸笑嘻嘻的,神情散漫.

From: [email protected] (木俗)
Date: 4 Nov 1995 00:11:47 -0800

【哭闹山岭(6)】

                                    6

    却说那桃谷六童正乱作一处,忽然门外走进一人.风清扬看得清楚,正是当日曾
跟随自己和赵师兄到比武处的那个少年,心中一动,或许可从此人口中探出些当时情
形.当即起身上前问道,“这位兄台看来很是面善,日前老林比武,兄台可是曾经在
场?恕小弟冒昧,可否请兄台同饮几杯?小弟当日受伤昏倒后,有诸般事情不明.不
知兄台可否赐知一二?鲁莽之处还请恕罪.”
    任卧薪见风清扬神色坦然,丝毫不以日前大败为馁,心中暗暗称奇.道,“如此
甚好,风少侠请了.在下任卧薪,少不了要叨扰两杯.”
    风清扬一惊,没想到面前之人就是武林四秀之一,魔教教主东方暗江之爱徒任卧
薪.此人轻功甚佳,当日曾一路跟随,而自己若不是经赵师兄指点,根本毫无所觉.
想来他武功也是远胜于己.自己能与此人同列武林四秀,实是有些惭愧.面前这少年
武功高强,又是敌我不明,日前之战原凶未辨,而且极有可能与魔教有关,风清扬一
时竟不知该从何问起.

    却听一旁桃花童问道,“你为什么叫他疯少侠?他难道是个疯子?”桃干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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