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ubmerge()
整理人: (2000-05-30 08:43:0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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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看见硝烟,没有看见刀光剑影,可是这场战争的确延伸到了互联网。关于一 个人的小说的好于坏,或者说一类小说的好与坏的争执,不可阻挡的从现实的角 落中延伸到了相对封闭的intenet。
在争论中的人,无论身处于何种立场,似乎都有点忘乎所以。以至于在回首 整个事件的过程的时候,在感受了无数激昂/激奋之后,竟会体会到另一种——使 人不快的——感觉:尴尬。是的,尴尬。不是吗?但凡战斗,都会有明确的目标 ,而战斗中的一切,都必须紧密的围绕最终目标展开,任何游离最终目标的战斗 都是做作和苍白的。在一阵阵喧嚣的呐喊后面,我们只能遗憾的看到那些声音后 面的虚弱。而如果有精确的目标,辅之于坚强以至和正确的行动,哪怕仅仅是最 轻微的点触,都能取得决定性的结果。
那么,回顾整个争执中,金派和王派的目标分别是什么?在整个事件中,由 于王派首先发难,故而我们先来看看他们的目标。
王派的目标:在事件中的发起人王朔发表了那篇倍受关注的著名的“评论” 之后,大量的事实表明,王派希望借此来否定金庸,否定武侠小说。抹杀武侠小 说它应有的现实意义。王朔在他的文章中直斥金庸,贬其小说为“大俗”,简直 和台湾的琼瑶不相上下。
面对王派咄咄逼人的气焰,金派的目标也毫不含糊,在争执中表现出来的目 标是:捍卫金庸,捍卫武侠小说的作用/社会价值。进而否定王朔本身。
不可否认,如果仅从双方的目标上来看,这的确是一场针锋相对、立场鲜明 的大论战。可是,后来从实际上表现出来的手段却颇为令人失望。一面倒的的结 果并不出人意表。但是通过漫骂、侮辱这样的形式来达到一个原本就应该达到的 目的,给人的只能是例如原本天下第一的人在华山论剑的时候用一些下三滥的手 段击败了原本就不堪一击的对手一样之类的恶劣印象。
文学争论历来很多,而且手段往往也可以很激烈。歌德的成名作《少年维特 的烦恼》发表后,就曾引起巨大反响,反对者往往猛烈抨击这本书,在它改成歌 剧正式公演的时候,支持和反对者竟只能靠火枪来一分胜负。当一个作家把他的 作品展示在世人眼前的时候,就不可避免的要遭到另一不同价值观的批判。金庸 也不例外。而且发表对作品的不同看法,本来就是读者天然的权利。在这个层次 上,王朔是没有错的。王朔错在哪里?其实,这些也不能算是王朔的错,因为如 果这也是错的话,那比他错得更厉害的人还大有人在。
否定金庸,否定武侠小说。在很久以前便已经开始了。金庸乃至武侠小说中 所宣扬的人性的反叛和以一种近乎轻蔑的眼光看待社会存在的态度,在他/它真正 大规模的登陆内地以后,遭到思想界、文化界、教育界人士的猛烈批评。那时候 对金庸和武侠小说的评语是什么?“这是毒害人的代表资产阶级世界观的东西”
我们的老师就是这样对我们说的。现在王朔对金庸的评语为“俗”。这比起当年 ,这便是一个进步了。而当年对武侠小说/金庸的手段当然也决不仅仅停留在“口 诛笔伐”四个字上面。对武侠小说/金庸封禁之严厉,以至于使之成为校园禁书。
为什么武侠小说/金庸作为中国文化的一个延伸部分,最后竟然遭到这么严厉的禁 杀?因为宣扬个人主义和蔑视社会存在价值是集体经济为主题的中国所不能容忍 的。在那些时期,国家迫切需要的是以标榜集体至上的团体精神。国家、集体的 利益压倒性横扫一切,凌驾在一切价值观之上。这些时期所产生的文学作品无一 不是这一思想的产物。所有英雄的成就都无一例外的是因为他/她保卫/创造了国 家/集体的利益。为国家/集体而牺牲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光荣。上层建筑希望通过 这样的形式来引导人民彻底的为国家服务,平心而论,当时这样的引导是必须的 。但是仅就文学方面而言。对英雄人物在人格、行为、道德上的机械式的美化成 了这些作品近乎唯一的的特点。忽视个人存在的价值,则成为这些作品所存在的 不可突破的历史局限。毛泽东说:“革命是身体的本钱。”如果个体已经被毁灭 ,如何能希冀他为国家和集体服务?死得其所,死能体现出比生还重大的价值的 例子有,但我们不得不发现,这样的机会实在太少了,我们不能为了等待这样一 个机会而断送自己的一生。革命的目的不是要让革命者光荣的死去,而是要获得 更大的解放,更多的自由。如果我们挣断了锁链,得到的却不是解放和自由,而 是另外一道枷锁,那最初的反抗又有什么意义?这些就是旧文学所不能摆脱的致 命弱点。多少年来,我们一直在信仰和怀疑之间苦苦挣扎。
幸好金庸和武侠小说补充了这方面的缺陷。金庸和其他武侠小说的作者,以 浪漫主义笔调从另一个角度为我们展现了人格深处存在的而过去我们一直忽视或 没有来得及认识到的另一面:自我(或个体)存在方式。在金庸们的小说中,大 量的文字从他们的主观意志出发,去塑造具有光辉性格的完人/超人:侠客!与“ 传统”(这个传统是指解放后形成的,不是指几千年来形成的传统,后者较前者 更是荼毒有余而教化不足)小说所不同的是,这时的完人/超人的人格的完成,虽 然也有为实现社会/集体的最高利益服务这一方面,但是由于在社会事件、运动中 ,他们(即‘侠客’)是出于完全的主动地位,而不是像过去一样是由于上级命 令而完成了艰巨任务从此体现出高贵的人格什么的。所以,英雄的个人价值在社 会事件中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一句话,武侠小说通过社会表现人,而旧英雄小 说则通过人来表现社会。后者同封建时代的忠君思想没有任何差别。当然,金庸 和武侠小说里没有提供解决社会问题的良药,没有改造社会的宏伟蓝图,没有革 命性的伟大思想。但这又怎么能成为指责他们的借口?!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哲学 家,也不是什么社会运动家。任何企图在一部浪漫主义作品中找到变革现实的方 案的人和行为都是可笑的。然而传统的文学批评家们却恰恰是以只样一种陈旧的 眼光来看待他们和他们的作品的。所以旧文学批判者们在方法上首先陷入了孤立 主义泥潭,现在的王朔,不过是这一思想的迷信者罢了。
在争论中一个颇有争议的问题,也是多年来一直争到现在的。那就是,金庸 或者武侠小说到底有没有价值?王派的观点说,虽然武侠小说流行得广,但是流 行的东西未必好,比如流行感冒之类。而金派则反驳说,在读金庸/武侠小说的人 群中,亦不乏高级知识分子以及文化界的顶尖人物,如果金庸/武侠小说真的不值 一哂,那这些中国文化的精英们是不是都该统统划入“俗”层次呢?我们当然承 认流行感冒不是好东西。但是我们也必须承认,如果一个东西没有一定的价值, 那它也休想流行起来。那究竟要如何来看待金庸/武侠小说的价值?也就是说,为 什么金庸/武侠小说能够如此肆意的流行?我们认为,这其中没有什么其他原因, 恰恰是因为我们处于精神饥渴状态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我们对于只能看着别人成 为英雄,而自己在社会面前毫无作为;只能一辈子默默无闻的塌实到死,即便是 有了机会也不能成就自己的现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我们要英雄,可是我们 却首先要得到自己。金庸/武侠小说让从心理上我们找到了可代入的模具。看着郭 靖一步步的从一个傻小子而成为抢救天下的“大侠”,我们仿佛看见了个人奋斗 者前进路上的希望;看着韦小宝胆小如鼠、手无缚鸡之力却能把一干标榜国家社 稷的“勇士”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们仿佛看到了黎民胜利的号角。
我们深深喜爱金庸和武侠小说。不是因为别的,因为在金庸们的世界中,我 们第一次看见了就算是平常如我们的人也能够有成就宏图伟业的希望。我们深深 喜爱金庸和武侠小说,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在离开纯真的日子里,我们终于 发现了足以浇灌干涸心灵的泉水。而且,从此以后,我们将不容许任何人再把纯 真从我们的身边带走。为此,我们将捍卫到底!
-- 我渴望 入海深潜 ; 我渴望 云中高飞
——明教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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