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tranger()
整理人: iamtrueman(2000-10-20 22:05:0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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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杨早
我要批评的,不是余秋雨史料的错误,不是《山居笔记》煽情的写法,甚至 不是余秋雨喜欢标举的文化高调,而是它们背后的思考进路。史实到了余秋雨的 手中,往往成了随意拿捏的泥团;抒情议论对于文化散文,通通是朱红青紫的颜 料,一篇文字旁征博引,花团锦簇,还有“文化”的光环,可是作者的结论靠这 些东西是推不出的。
“虞兮虞兮奈若何”是楚霸王《垓下歌》里的末句,有人将之翻译为“小虞 呀小虞呀,我可拿你怎么办哪?!”现在改换一个写出,用来形容我重读《山居 笔记》后的感觉。
《山居笔记》算不得余秋雨的新作,因为《收获》发过,台湾出过,盗版盗 过,早已失了新鲜。但书中新增的自序《可怜的正本》却很值得一读。余秋雨在 这篇自序里哀而不怨地历数了他的著作被可耻地盗版的经过,并且根据传闻对他 的部分批评为盗版者的鬼域伎俩,另外一些批评则一一指出它们的幼稚可笑,断 定为“看不惯”他的“文化生态方式”。精彩极了,必将再次诱发读者的同情和 敬意。
如今再来批评余秋雨,要不要先申明自己与不法书商绝无牵连?我不知道。 但是重读《山居笔记》后,确实有话想说。我想说的是:余秋雨并没有直面他的 散文中的某些已经为批评者指出的问题。当然,他太忙了,几乎不看报纸杂志, 他的拥护者也只会给寄阅那些最恶毒的如“情绪化生物”一类玩艺儿。在泥沙俱 下的批评中,余秋雨呈现出一种受侮辱和伤害者的姿态(参看《山居笔记》附录 《依稀心境》)。这种姿态将引导喜爱余秋雨的读者,使他们坚决唾弃所有的批 评。可是,对于余秋雨,对于文化散文,有些问题并不能就此遮蔽,仍然需要作 者和读者共同面对。
我不想再列举所谓“学术硬伤”,余秋雨说得对:散文不是论文,不能那么 严格地要求作者。当年鲁迅写杂文,也曾经因为误记《颜氏家训》而冤枉了颜之 推,人毕竟不是书橱。可是鲁迅不久就专门在报纸上承认了自己的误记,以正视 听。而余秋雨在《山居笔记·自序》里举出的,却全是批评者浅陋无知的例子。 我希望他还是能就《文化苦旅》中将娥皇女英称为舜的女儿,和《山居笔记》雨 果放在了法国在革命时期,向无数敬仰他的读者作一个说明。
我还要向余秋雨教授的拥趸们说几句,为了不重蹈覆辙。前两年我也曾撰文 批评《文化苦旅》,结果受到众多“余迷”的抗议和质疑,一位女读者在电话里 愤愤地说:比起充斥世面的《厚黑学大全》、《性爱技巧》之类,难道《文化苦 旅》不是一本有很好社会效应的书吗?为什么还要这样批评它?为什么不去批评 那些坏的,却老是去要求好的更好?我当时的回答是:如果《文化苦旅》仅仅是 文化普及读物,那它就很不错了。即使如此,某些偏误的文化常识仍需纠正。何 况作者在前言后记里,往往号称是要通过这些文字,觅得安身立命之处或拯救的 路径哪!
在进行了这么多说明后,我终于可以说出我对《山居笔记》的印象了,那就 是“它并没有比《文化苦旅》有所进步,它的核心概念在前一本书中已经全部出 现了:对文明盛衰的感概,对尊崇文化的呼吁,对健全人格的向往。它的写作模 式也没有什么变化:先由一件什么事起头,在巧合和偶遇中,发现了一根什么线 索,然后“目光遥遥地投向历史的深入”,一篇文化散文诞生了。
而《山居笔记》发扬的,是《文化苦旅》中的根本性缺失:在文化单一前提 下的文化决定论。这是余秋雨的一贯思路。在《文化苦旅》中,借助山水的记叙 ,还不那么显眼,到了《山居笔记》,这层依傍没有了,这点便愈发见得分明。 《天涯故事》,作者随便拈出几个历史人物,就敢断言海南文明是“女性文明” ,从此便洋洋洒洒地议论开去,我相信,要在几千年的海南历史中找出骁勇善战 、剽悍迅捷的例证,决非难事。所以我还可以比余秋雨更全面地说海南岛是“两 性文明”。《遥远的绝响》,劈头一句话就判定了魏晋名士多被杀是因为他们有 能力辅佐各个“统治集团”,但这样的情况何代无之?“文人成批被杀”,何代 无之?这与“魏晋风范”何关系之有?这个问题不解决,后面的文字就成了为议 论而议论,为抒情而抒情。然而不管,径自写开去。试参看鲁迅《魏晋风度及文 章与药酒之关系》,才能知道什么叫做史家眼光。
(老余确实是文化二道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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