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ag()
整理人: i_am_trueman(2001-11-11 21:48:1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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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预约看病的时间，我目送着表弟走进检查室之后，就坐上电梯，来到一楼的
餐厅。橱窗里陈列的食品看上去哪个都提不起胃口来，可是肚子实在也是饿了，
于是选了还比较看得上眼的烤薄饼和咖啡的套餐。东西送来了，一尝，咖啡也不
好喝，烤薄饼的味道也不纯正。放凉了之后，淡乎寡味，再加上果子露又太甜了
。我好不容易才把一半食物强塞进嘴里，另一半说什么也塞不进去了，只好推向
一边。
现在是上午，餐厅里只有我和另外一家人。住院的父亲看上去年龄在四十五、六
岁，母亲带着两个小女孩来看望他。两个女孩双胞胎，都穿着花色一样的连衣裙
，趴在桌子上，喝着桔子汁。也不知父亲是受伤还是生病，反正看起来并不很严
重，大人小孩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百无聊赖的神情。
从窗口望去，下面院子里有一大片草坪，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中间，有－
条铺着碎石子的小道，可以散步。几个方向都有喷泉在不停地转着，给草坪洒水
。听到巨大的响声，两只长着长尾巴的小鸟慌忙飞了起来，在视野里消失了。宽
广的草坪的另一端，还有网球场和篮球场。网球场上，球网已被拉好，却不见一
个人影。沿着网球场和篮球的两侧，像一道墙似的耸立着一排高大的榉树。透过
枝条能望见远处的大海。也许是枝叶太茂盛的缘故吧，不能清晰地看到海岸线。
所能看到的，是满眼的被初夏的阳光照得闪闪发光的波浪。
窗根儿下，有一个用铁丝网围成的家畜棚。小棚子分为五部分，也许原来养着各
种各样的小动物。现在只剩下山羊和免子了。一只山羊和两只兔子。两只兔子都
是灰色的，一点儿都不停歇地嚼着草。山羊可能是脖子后面很痒，在缠铁丝网的
柱子上不停地蹭呀蹭的。
我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到过这幅情景似的，有着宽宽的草坪的院子，能看到
大海，有网球场，有兔子和山羊，有一对双胞胎的小女孩在喝桔子汁……这种风
景我在哪儿见过。可是，当然这是错觉了。我到这个医院柬，这还是头一回。不
用说院子呀大海啦网球场什么的，就是兔子、山羊、双胞胎什么的，放在同一个
场景里的事，我连想都没想过。
我喝完了杯了里的咖啡，抬起两条腿，架在对面的椅子上，闭上眼睛，长长地舒
了一口气。一闭上眼睛，隐约看到在深深的黑暗之中仿佛有一个疙疙瘩瘩的东西
。那是一个钻石形状的水晶体，在显微镜下看又像微生物一样，一会儿膨起来，
一会儿又缩回去。真是很奇妙的东西。
过了很久，我睁开眼一看，那一家四口已经不见，餐厅里只有我一个人。然后我
点上烟，无聊的时候，我总是这样。一直看着手里的烟一点一点变短，借以打发
时间。等一根烟完全烧完，我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水，又闭上了眼睛。但是，即
使把眼睛闭上了，刚才见到的那种视觉效果仍然存留在大脑里。
真是奇怪的事情。我最后一次到医院来还是八年前的事了，是一所和这儿外观完
全不一样的海滨医院。医院里虽然也有餐厅。但从窗口望去，只能看到一片夹竹
桃。医院很旧，总散发着一股刚刚下过雨的气味。所以这两所医院是截然不同的
，不会被联想到一起来。
那年夏天，我十七岁。我曾试着回想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怎么也想
不起来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一点也回忆不起来了。倒是想起了那年曾和我一个
班的几张同学的脸，但也仅仅忆到了这些，究竟是什么事呀什么情景的，怎么也
联系不到一块儿来。
倒也不是一点儿记忆都没有，记忆还是牢牢地钻在大脑里。就是不给你好好地钻
出来。就好像是有一台控制装置在操作，把钻进脑子里的记忆，用剪刀剪成蜥蜴
般七零八落的片断了。
反正是那年夏天我十七岁，和朋友一起去了那个沿海的医院。他的女朋友住
在那所医院里，做了胸部手术，我们去看望她。
说是手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手术。那个女孩子天生胸腔里的一根骨头就长
偏了，这次做手术是为了把它恢复到正常位置。也不特别要紧，非得处理一下不
可。只是不做的话，随着年龄的增长就不好办了，正赶上放暑假，趁着时间长就
决定做手术。手术本身很快就做好了，因为骨头的位置离心脏比较近，医生决定
手术后留在医院里多观察几天。她呢，也想既然住了医院，索性就仔仔细细检查
个够。这样一来，前前后后就住了将近两个星期。
我和朋友是骑着一辆125CC雅马哈摩托车去的医院。说好了去的时候他骑，回
来的时候我骑。其实我本不想去看什么朋友的女朋友，可是他无论如何非要我陪
他一起去。他说："要是一个人去的话，坐在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也不知该
说些什么好。"我和他在这以前都没去过医院，所以根本想象不出来，医院究竟是
个什么样子。
路上，他在路边的点心店里买了一盒巧克力。我一手抓着他腰带，一手捏着
那盒巧克力。那天特别热，我俩穿的T恤衫，一会儿被汗湿透了，一会又被风吹干
了，来回好几次，都有家畜棚里那种味儿了，朋友一边驾车，一边哼着也不知道
名儿的小曲，坐在后座上的我，闻着腋下的汗味，脑袋都快木了。
我们在进院之前，把摩托车停在岸边，躺在附近的树荫里歇了一会。海水到了这
个时候，已经很脏了，因为临近夏未，游泳的人也少了。我们在那儿歇了十五分
钟，一边抽烟一边说话。现在想来，没准儿巧克力都溶化了呢。但那时候根本就
没想起什么巧克力。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朋友说。"就是说，现在我们俩在这儿呆着。"
"不奇怪呀。"我说。
"不奇怪呀，我也明白。"他说，"只是你没觉得有点什么不一样吗？"
"比如说，什么地方？"
朋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地点呀时间呀，肯定是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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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花一千年光阴
共你爱得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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