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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xqplay.vip(2002-06-24 15:00:0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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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当我告诉皮埃尔我和杨柳准备一趟旅行散心时皮埃尔表示出极大的兴趣,他想知道中国落后地区的实际情况,他甚至为此取消了他的香港之行,他的兴趣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我也由此对他又多了一点了解。我们在出发前已经商量好了所有的费用问题,当然是我和杨柳算一方,皮埃尔算另一方。他很坦率地告诉我们他所有的汽油费公司会负责,我们可以免费搭他的车,只是如果碰到要住店或吃饭时我们应该分开付账。他的认真让我和杨柳坐如针毡,他说什么我们都点头称是,他最后终于满意地说明天开车来接你们时我们像被解放的奴隶一样高兴。他发动了车子,打开音乐,我的耳朵像被轰炸机刺激了一样几乎丧失了听力,杨柳的表情也像霜打了的茄子,他注意到我们的神色时放声大笑,像是为着我们的痛苦快乐着,“你们是不是受不了?”“太闹了,皮埃尔,这里不是酒吧。”
“不在酒吧也要享受的,不过,我可以照顾一下女士,杏子还是其它水果?对不起,我一下想不起来你的名字了。”“杨柳。”杨柳脸有些红了,强调式的发音,她还不习惯和外国人说话,每次开口时脸总有些不自觉的微红。“噢,杨柳姑娘,你想听什么?我这儿也有些中国音乐,告诉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就可以了。”“随便吧,不一定要中国的。”杨柳想了想,“只是要柔和点。”
音乐换成了《梁祝》,是小提琴曲。皮埃尔戴着小眼镜注视着前方,“听说它挺有名的,不错的音乐。”我们都没回答他,眼神落在了窗外。皮埃尔想来是太无聊了,一个人开着车总想找个人搭话,“你最近看上去比以前脸色好多了。我很高兴。”我还没来及回答车子一个急刹车把我和杨柳都震跳了起来,我的头重重撞在了前座的坐垫上,我摸摸脑袋看四周,杨柳也在摸着脑袋看我,皮埃尔注视着前方,一辆自行车扬长而去。“中国人都这样勇于牺牲吗?我来中国后才明白为什么中国人在越南战争中没让美国佬捞点好处走。”杨柳看着我,没说话,我只能笑,“佩服吗?”
他做了个杀头姿势,重新发动车子,“在我们那里,这样的人有多少要死多少。这里的车速慢。”他朝后视镜里望了一眼,“有次晚上在安徽到南京的公路上开车,我才来没多久的时候,我吓得在路边停了半个钟头。竟然有人晚上在那种公路上反道行驶不打车灯,我实在是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我不想死在这里。”他的话实在让我们无言以对,我们只能沉默,他见没有反应,以为我们是太习惯于这样的方式以至于没有感觉了,又继续说,“我在深圳排队买票,有个人插队,插到我前面很多,没人出来说句话。我就出来拍拍他,说后面去,我不能容忍你这种行为。他用中文跟我说什么,我只重复自己的话,我想他是在解释什么,但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中国人一起笑,吹口哨,我想中国人不是不懂这个道理,而是太会容忍了。知道吗?有些事是不可以忍的。每次看到这种情况我就奇怪中国的生产效率工作效率为什么那么低下,你们每个人都那么喜欢争分夺秒。”我不能不开口了,虽然我已经没脸开口了,“你并不了解中国。中国人在经历了文革后由彻底无私转化为了彻底自私,公序法规都被忽视了,这是出于保护自己和一种追求平等的潜在心理,我们希望能得到和领导们一样的待遇。”“我只希望它能有所改善,这很不好。这是你们每个中国人的任务,不光是知道根源就可以了。”皮埃尔探出头去冲一个闯红灯的骑车人吹口哨,“你看,多么爱惜时间!我真不愿意想他上班时的情形。我们公司为了禁止员工上班看报纸想尽了办法。现在公司有规定,一次看报纸全公司通报,两次开除。”他又做了优美的砍头手势,就象书中描述宋美龄回答罗斯福夫人民众游行请愿如何解决时的手势,“别给我看见!我真不想让谁丢了饭碗。”只是他没有宋美龄的红指甲。“你们公司的工作效率很高吗?”我想打岔。
“算了吧,在中国?只能说比你们的行政部门效率高点。”他又吹口哨,我不想看他为什么吹口哨了,我有种从车上跳下去的愿望。杨柳还是沉默,两眼望着窗外,她不可能没听到,但她什么都不说,或者像我一样无话可说。
“平时你喜欢做什么?杨柳姑娘?”
“看看书,听听音乐,没什么爱好。”杨柳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点爱好。“我想苗条姑娘也差不多,”他扫了一眼长江,我们的视野因为茫茫的江水而变得开阔起来,“她因为缺少爱好而内心混乱精神空虚。”
“你有什么爱好?”我想反击他。
“赛车,打网球,听音乐,玩游戏,看电影,旅游,读书,游泳。”他一口气报出来一大串爱好,我几乎找不到可以反击的理由。但我还是反击了,“还有泡吧怎么不说了?这点我们是共同的。”
“你不喜欢泡吧,就象你不喜欢酒一样明显。不过,你好像挺爱抽烟的。现在想抽吗?车子要下大桥了,你可以开五分钟车窗。”我实在不想和这个男人说下去了,他太敏锐了,我怕他说出更多触及内心的话,我摇下了车窗。“和抽烟的女人接吻实在是滋味不妙。”皮埃尔在车窗徐徐摇上后突然冒出一句。“没想和你接吻。”
他哈哈大笑了,“可能我想和你接吻吧。我以前认识一个抽烟的女孩,我的上帝,我实在是不想和她接吻。”我和杨柳忍不住也笑了。接下来,我们沉默了。没人想打破沉默。车里,只有悠扬的音乐声。
(五十)
天色已经渐暗了,我们在路边的小店中吃完饭后继续着我们的行程。车子很快就上了一座连绵的山脉,在夕阳下染着淡淡金色的山脉。路蜿蜒的向上攀延,在绿、黄交错的山林中时隐时现。它是如此宽阔漫长,一眼望去,甚至可以看见对面山上隐隐出没的弯曲的水泥色。南方的冬天也不会少了绿色的点缀,虽然这种绿色比夏天深沉了许多,它在枯败的黄色衬映上分外光亮,形成了一幅萧索与生机强烈对比的画面。迎面而来的车辆如风般卷过,划成一道参差不齐断裂般延续的直线,不像路边高大挺拔的松树,在眼里像块被风刮得笔直的绿色幕布,只是颜色因为时代久远有些浸染的含糊。夜色越来越浓重,外面的景色越来越模糊了,只剩下迷迷糊糊的黑灰色沉沉压下。对面的车子来往也都亮起了车灯。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时而入睡时而清醒,已经弄不清楚时间与空间了。外面已经变成了最深沉的黑夜。只是在昏沉的灯光下,我推测这仍然是座山。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问一路找,又不时地在乡村旅馆休息几个小时,终于在第二天晚上十一点到达了那座县城。皮埃尔把车开进了一家招待所。服务员睡眼惺松地打开门,看见皮埃尔马上愣住了,她好像受了强烈刺激般清醒了,半天才用浓重的口音说了句什么,我们都没听懂,互相瞅瞅。杨柳开口了,“两间房间。”
“我们不涉外,外国人不能住。”
我们再互相看看,杨柳想让她通融一下,“可是这么晚了,让我们哪里去找涉外的宾馆?你行个方便吧。”“不行,这要出事的。”这个中年女人铁了心的表情,“这是上面的规定。”“那哪儿有涉外的宾馆呢?”
服务员想了半天,“城里有,县里没有。”
皮埃尔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捅捅我,“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用这么奇怪的眼神打量我?她的眼神像公安一样可怕。”“这个地方不给外国人住。”我有点歉然地看看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明白了。那附近有让我这类被歧视的人种可以住的地方吗?”
“很远。”杨柳回答,也失去了主张。
“没问题。我有睡袋,”他在四周找了一圈,“这儿有插座,我不用在冷风中发抖了。”他放下了背包开始往外拿东西,“早有思想准备了,中国,中国……你们开个房间去。这个小包里的东西贵重些,你们拿着,我就睡这厅里。”我和杨柳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服务员看到他这个架势着急了,她上前来拽住他,“大厅也不能睡,给人看见了影响不好!”皮埃尔用诙谐的眼神瞅瞅她着急的样子,耸耸肩,再把目光转向我们,“告诉她,我听不懂,她说什么都没用。”“他听不懂你说什么。”
“那你告诉他呀,你会说他讲的话。”
“我们不想告诉他。”我朝她笑笑,“我们想开个房间。”
“这样不行的,如果你们不告诉他,我就不给你们开房间。”
“如果你不开房间,我们就一起睡在大厅里,明天再找你们领导谈谈。”杨柳也把包放下来,“我跟你们领导说你逼良为娼,让中国正经人家的女儿陪老外睡觉。”服务员显然没想到碰到这么无赖的人,她愣愣地看着杨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杨柳看也不看她,打开包也开始拿东西,其实她没东西可以拿出来,她根本没准备睡袋。紧张的几分钟过去了,我替自己和杨柳捏了把汗,怕自己真的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陪老外睡觉。服务员总算缓过神来了,“那你们总该替我想想吧。明天领导来了看到他睡这儿我怎么办?他说不定以为我通敌呢。”“如果你让我们都住进来,我们明天早上六点就走,你们领导不会知道的。就用我们俩的名字开房间好了。绝不连累你。你总不能让他化妆化成个中国人吧。”这时候皮埃尔已经在狭小的厅里搭好了帐篷,把通道给堵了个严严实实。他把电插好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就要脱衣服,服务员终于屈服了,“好了,没见过你们这种人,我给你们开房间。”她转身拿钥匙,想想不放心又回过头来,“明天一大早就走,记住。来个外国人全县很快就都知道了,别给我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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