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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xqplay.vip(2002-06-24 15:00:0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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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电话终于有人接了,我的心跳登时加速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落入情网的小女生一样开始手心出汗,浑身颤抖起来,“毛一桦在吗?”“我就是,你是?”
“郝纤纤。”
“郝纤纤?!”他惊讶而怀疑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陡然大了,“是你?你最近怎么样了?好久没联系了。”
“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怎么会突然想起我的?接到你的电话很高兴。”
我略微放松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身体,但握着话筒的手还在颤抖,“你曾经说过,如果有什么事,我就可以找你。”“你现在有事?”他有点紧张了,“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但周末想出去散散心,你有空吗?我去江阴找你。”
“没问题。说好几点到,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帮我订个房间吧,星期六一个晚上,星期六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没问题,我订好了告诉你。”
我放下话筒,也些莫名的喜悦冲击着我,它让我无法静下心来,我不停地在屋里打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我突然很想找人说话,想告诉别人我很开心。也许是我太空虚了,我莫名地找寻着关心,我在王一鸣那里找不到,所以我想起了遥远的毛一桦,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点早已经久违的关心。我为这种对关心的期待而羞愧,因为我知道它是空的,徒有个饱满丰润的喜悦外表,但我禁不住的狂喜,如同一个刚被释放的犯人。
毛一桦来之前我精心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我紧张地盯着镜子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变老,我害怕他见到我时说四年不见你老了,这种想象实在是太残酷了。我盯着镜子,镜子里的我还是有些苍白,一如和他初识时的苍白,一头长发和素面朝天的脸,也一如当初。但微笑时眼角已经显出些细微的纹路了,它编织出了这些年的年龄增长,它悄悄告诉着人们我的年龄。年纪真的大了,真的有些老了,虽然只是几年时间。我对着镜子叹了口气,自怜自恋自怨地盯着镜中的小女人。门上传来了敲门声,应该是毛一桦,但我还是多余地问了一句,“谁?”“毛一桦。”
我打开了门,毛一桦活生活地站在了我的面前,依然白净的面孔,依然儒生般的文秀,他一点也没变,除了衣服体面了些。“郝纤纤,”他盯着我看,微笑自然且真诚,“好几年没见了,你没变。”“真的?”我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他没有说我老了!
“一点也没有。”他坐了下来,“还是很漂亮。”
“真的?”我像每个女人一样爱听虚荣的假话。
“我可从不骗人。”毛一桦盯着我的眼睛,“你眼里的忧伤都没有变。”“别胡扯了,哪里有什么可值得忧伤的事,只是庸人自扰罢了。”
“既然是庸人,就有忧伤的权利和本能。”他点了根烟,“你随便吧。”我当然不会客气,也点上一支,“太太怎么样?”
“太太?还好吧。俗男俗女过过日子,能怎么样呢?就那样吧。”他话是这么说,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神色,“女儿有一岁了,很漂亮,像我。”“噢。”我突然有点索然,觉得自己这趟来的毫无价值,我真是卑鄙极了,我希望他婚姻生活不幸福,这样我才有了成就感,就有了理由同情他,然后就暗暗庆幸地想原来自己还挺重要的,人家没了我就活不快乐,私底下再为没了我就不快乐的人流上两滴同情的泪水,自我感觉良好的不行。我真想冲进洗手间吐个痛快,为自己这种卑劣的阴暗。他显然没注意到我的索然,当然他不会像以前一样注意我,我早知道这一点,但我还是有些受伤的感觉,听着骄傲的父亲叙述自己可爱无敌的女儿,“她满地乱爬,时不时地冲我和她妈妈乐,她笑的样子别提有多可爱了,我有时想拥有她就象拥有了世界一样。”他说的时候脸上在放光,眼睛里闪着兴奋无比的神采,他似乎不知道没有孩子的人根本不理解父母心,我都快打哈欠了。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或者他注意到我的走神,“你怎么样?和王不鸣?上次来信你说你结婚了。”“就那样吧,俗男俗女过日子能怎么样呢?”我无味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是不是?”“婚姻就是这样的。”他表示明白,“但生活也还是有趣的,对吗?杨柳呢?她好象和那个在武汉上学的男朋友结婚了吧?”“嗯,结了。平平静静过日子吧。”我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有很多话可以对他说,以为自己可以借他的肩膀靠一下,甚至可以在他的怀中放肆地哭一场,回去再坚强的面对自己残破的婚姻。现在我发现还不如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回去在王不鸣的怀里哭一场追悼一下过去的依恋算了。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希望落空了,他不再是当年的毛一桦,他是别人的丈夫,一个女孩子的父亲毛一桦。我,已经,对他不重要了,而我,还臭美的以为自己怪重要的,特意从南京跑到这里来寻求一点点温暖。我在心底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还有那可怜的空虚。我看着他,但他却离我那么远。他在我的微笑中越走越远,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晚上吃完晚饭我和毛一桦到一家音乐酒吧,他说这里有两个很好的歌手,唱得非常动人,我虽然已经觉得此行无聊之至了,可是既然已经来了,也就只好百无聊赖地跟着他了,心里还在痛骂着自己,无聊,无聊。到酒吧时八点半了,酒吧里已经挤满了人,生意出奇的好。我们好不容易在楼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无话可说,我们都在巨大的音乐声中喝苏打水,气泡在舌尖跳舞,刺激着充满空虚的心。我们就坐在阴郁的影像中喝啤酒,暗黄的光洒了一屋,也洒在我们的身上,有些诡异的暖,我这么想。我们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点点喝苏打水,我想着旧情这个词意味着什么,伤痛,或者是漠然的脸下抽搐的心,更或者像毛一桦那样,漠然下的坦然和无谓?音乐又一次缓缓响起,我的思绪浸入沉静中,再也没了边际。九点半时有个穿黑衣的男歌手出场了,他唱的第一首歌曲是《改变所有的错》。他刚一开口我就觉得有些迷惑,他的声音为什么如此清朗。场里除了不时的掌声安静了许多,我站起来靠着栏杆看他,太远了,我看不清楚,但我还是站在那里,希望自己能靠歌声近些。我有点惊叹于歌曲的力量。我在那一刻间想起一个回答,回答自己的话:我宁愿我的善良和生命在酒吧中枯萎,如果酒吧中的枯萎就是让我和所有在场的人们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静静的听着在白天也许我们不敢相信的单纯。在原本以为是堕落麻醉的场合,我却看到所有的人都像我一样,他们沉醉在歌声中,不时地和上两句,打打拍子,打火机的火花在漆黑一片的酒吧中摇摇摆摆,像绝望中的希望。我相信他们和我一样,除了歌除了歌中的单纯都不再想起。
原来,我可以在很多以为不简单的地方找到心中最喜欢的单纯与简单,而我却苦苦找了那么多年。如果这样我就不再善良,我就不要善良,如果这样我的生命就枯萎我就任它枯萎,我宁可单纯的活二十年,也不愿意去自以为适应社会的接受一些所谓的传统活一百岁。所有的人都在告诉我什么才是正常的,可是恐怕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正常是个什么东西。我曾对王不鸣说你是个庸俗的好人,因为你以为所有的不正常都正常,你把以前的道德和单纯都抛弃了。他说是我太不能适应社会,总是太天真。我又说一个社会之所以可怕就在这点,你们都麻木得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了。他说他不是麻木,是中庸。让所谓的善良泯灭吧,这样也好。
我看看毛一桦,他也在看我,平淡的眼神,像任何一个朋友一样,遥远的温暖,但无论如何,还算温暖。我微笑了,冲他举举手中的苏打水,“干杯。”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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