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party80(往事如斯)
整理人: loveair11(2002-06-03 13:25:1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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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没有找到工作，她看上去也无所谓。我很奇怪。难道她不想做职业女性而只想做一名家庭妇女？
也许女人都没什么大志向吧。
好在我的薪水不赖，已足够两个人的生活。我爱她，能够挣钱养活她也让我感到一种成熟的幸福。
这段时间工作是艰苦的。我所在的单位为了一个重要项目正在全力以赴。仿佛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气息，每位员工在上班时都像发了疯似的埋头苦干。夹杂在其中我觉得又振奋又烦躁。
单位的头头挺赏识我，总是交给我许多很有难度的任务。或许头头们对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总是很看重的，交给我一些挺难搞的业务就是对我的信任和培养。
可惜我能力有限，做不到像风一样的随心所欲。所以有几件事情我做得很不好。
那段时间我的心情很烦，很多时候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偏偏她在这个时候又来烦我。她低着头对我说：“我怀孕了。”
我一听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我无法应付女人怀孕时那种唧唧歪歪的心理，我也不想在工作非常关键和不顺利的时候有其他事打搅我内心的宁静。
我对她说：“把孩子打掉吧。”
她一向是个柔弱听话的女孩子。可是这一次她却第一次开始抵抗着我的选择。她并没有明确的说不，只是开始不停的哭。她用哭泣否定了我的建议。
要知道，天底下最让人烦的事情不外乎三样：女人的唠叨，女人的婆婆妈妈以及最要命的女人无休无止地哭。
她的哭声几乎要我发疯了。我说了声：“去你妈的！”然后摔门离开了家。
十六
命中注定我是杨风的女人，所以我总是很容易地怀上他的孩子。
记得高三时我曾经为他流产过。那一次我曾亲眼看到在我身体里孕育的生命在流产手术后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所有女人都注定要做母亲的。这一次怀孕使我燃起了一丝对做母亲的渴望。我知道这种感觉男人是无法理解的，就仿佛我们女人无法理解男人们对丰满女人饿狼似的渴望一样。
或许怀孕中隐藏着一种孕育一种希望一种只有女人才明白的理想。我爱他，虽然他还不想娶我，可是我愿意做一切可以为一个男人所做的。
我已经不是高中时代那个单纯的女孩了。我不会让我和他爱与生命的结晶再经过流产变成那一团模糊的血肉。
当他让我去把孩子打掉时，我哭了。因为爱他，所以我想哭泣也许就是对他最好的拒 绝。
杨风一向是一个很有主见的男子汉。当他厌倦我的哭声后，竟然摔门离去了。
十七
三天后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家中一切都收拾的紧紧有条，她很整洁的坐在那里，就像等待丈夫回家的贤惠妻子一样望着我。
她说：“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那一刻我有种莫名的感动喷涌而至。我没有说话是因为我的声音早已发颤。
对于这个全心全意爱我敬我的女人我只觉得心中有愧。我想，有朝一日把性命送给她都是应该的。
对于她怀孕的事我不想再干涉了。有的人有爱的自由有的人就应该有怀孕的自由。虽然我们还没有结婚，而且我也还不想添个孩子来添烦，可是当我看到她因为怀孕而神采奕奕，因为怀孕而产生母性的幸福时，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看过作家乃纲写的〈〈也许痛苦，未必幸福〉〉，我明白许多幸福也许更像阴暗的蘑菇。可是她在怀孕时的幸福更像是绽放的花朵，很好的心情，很好的气色，毫无保留地洋溢在她依旧纯洁的脸上，我几乎都有点妒忌了。
我不是一个幸运的人，换句话说就是我总不太走运。
在单位我的工作不断失误终于使我失去了领导们的信任。由于我到公司是依托当年某个赏识我的强权人物，于是在我失势后受到了不少奸佞小人的排挤。
我在努力，可是我总是无法避免在某些看似不关键的地方无意中犯下关键地错误。
年轻时的豪情壮志在现实的处处碰壁之中逐渐变得苍白可笑。我觉得我在沉沦，我觉得很痛苦。出于对人生不遇的寂寥，有时下班我会去喝一点酒。
我每次喝得都不多，我的酒量也不太好，所以每次灌完酒精我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人。
有一次回到家，我动手打了柳云。那是我第一次打她，因为她要我别再喝酒了。我是个男人，在我觉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谁阻拦我都讨不到好。
说实话我不想动手，真的不想。只是酒精在人体中产生着难以抵挡的作用。所以打完她我就后悔了，我哭着抱住她，请求她的原谅。
柳云从前是个好女孩，现在是我的好女人。她总是能以博大的胸怀给予我最伟大的原 谅。
很多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可能有第三次。我以前是个脾气很好的 人，可是不知为什么，那段日子我总是发火总是动手打她。
直到她怀孕的第六个月，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十八
这段时间，他的心情总是不好。
许多男人都酗酒，然后就是打老婆。我没有想到从前优秀潇洒的他今天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也许因为我爱他，也许因为我肚子里怀着他的骨肉，所以我不断地忍受和原谅着他。
对于我来说，孩子是最宝贵的。为了孩子我什么都能忍受。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我只想用自己的努力和付出搭建家的幸福。
我没有想到这个简单的愿望却永远都不能实现了。
在我怀孕的六个月的一天，他回来打了我。六个月的身孕让我已经感到了许多不方便。
当他喝完酒回到家发现前一天的衬衣还没有洗时，他发火了。
他是个狠毒而卑贱的男人。看到我在他的拳打脚踢中全力保护自己肚子时，他突然冲我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
很痛。。。。。。
什么是痛？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人所能感受到肉体痛苦的极限。我的腹部像被一根钢钎活活刺了进来，那种致命的疼痛在我最敏感的地方长久地停留着。几乎一刹那在剧痛中我丧失了自己的意识。
我直直地倒在地上。我能感觉到下身在向外喷涌着血液。我的眼前一团漆黑，模糊中仿佛又看到大学时代那个飘着黑云的夜晚，月光透过云隙照亮着整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而我只是平静地躺在草地上，等待死亡。。。。。。
当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白白的墙壁，亮亮的窗户，旁边还坐着泪眼蒙蒙的杨风。
大夫平静地告诉我，我流产了，也就是说我的孩子又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接着，大夫又告诉我一个更加不幸的消息，由于我的几个器官和组织受到了严重创伤，我已经永远地失去生育能力了。
我又晕了过去。
十九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午夜。
我一直守在她床前，怀着忏悔的心情等待着她的审判。
黑暗中她没有哭泣，只是开始很平静地讲我们的过去。从高中时代那个有风又飘着云的清明节开始讲起。她不停地讲啊讲啊，说出了许多我并不了解的过去。
四周一片黑暗，凌晨的夜静旎无声。病房中只回荡着她用平静地语气讲述着我闻所未闻的往事。
我没有想到高中时代就使她怀过孕，更没有想到她高考落榜也是因为我。她的发奋努力，她通宵达旦织毛衣，她放弃了更好的学校。。。。。。原来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我。
听她讲到在大学为我自杀的夜晚，不知是震惊还是痛苦，我开始落泪。她不停地讲啊讲啊，一直讲到天色发白，讲到我在狂暴中踢出那一脚。
最后，她看着我，眼光中充满的是冷漠更或者是恶毒。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是个男人。当一个女人为我付出了这么许多而我却做出了如此狠毒的行为之后，我相信我应该去死了。
二十
这个卑贱恶毒的男人一脸诚意地望着我，目光中企求着我的原谅，这只能增加我对他难以排解的憎恨。
我对他讲了我的过去，讲了许许多多我为他而做的事情。我的语气平静，我没有哭。我觉得哭泣已经变成了多余。
最后我咬着牙齿对他说：“你还是走吧。”
他点点头。
出院后我离开了这个城市，回到老家。父母高兴地欢迎我的到来。在他们眼里仿佛我永远只是一个小女孩。
在家庭的幸福中我整理着我的仇恨整理着我痛苦的记忆，最后我竟然发现在恨与痛的背后，依然躲藏着我对他无比坚固的爱。
紧握住这份爱我哭泣着。我又一次陷入对杨风的思念之中。
女人是忠于感情的。我可以恨可以爱，可是却无法割断这长长绵绵永无止境的感情。这这感情竟然如此坚不可摧，使我只能忍受着它的摆布。
于是我又决定回去，回到他的身边。我是他的女人，也许幸福，也许不幸福，这就是一个女人的命。
有时候我们女人想问题是简单可笑的。当我们作出决定后，脑子里充满的总是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根本看不见现实中遍地的荆棘与恐怖。
所以当我怀着美好愿望回到我和他曾共同生活的小窝，用钥匙打开门后，现实又一次无情地打击了我脆弱的灵魂，我的心彻底地冷了。
我想我明白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了。
二十一
她一出院就离开了这座城市,我以为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我独自一人坐在曾经共同生活共同恩爱的小窝里，空荡荡的房间四处弥漫着她留下的一点一滴。
深深的愧疚折磨着我的心灵，让我不能安静。
我是爱她的，当我为她感到痛苦时我更加相信了这一点。
很多时候，在你觉得最不痛快时，命运总会安排一些小小的插曲，让你暂时忘掉那些不安和痛苦。
就好象这一次我遭遇了唐倩。唐倩是我们公司的一名秘书。我虽然工作做得不好，人缘却不坏，所以唐倩总是喜欢和我一起谈天说地。
在一次我们都喝过酒后，唐倩主动碰了我。我并不太主动，也许是因为无法忘记柳云。
但是过程依旧令人兴奋而陶醉，依旧让一个男人无法拒绝。
很多事情有第一次就免不了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后，我索性和唐倩一起住进了那个我和柳云曾经生活的小窝。
我知道柳云已经从我的生活里彻底地消失了。可是每每在许多时候我都会依旧想起柳云那些真切的点点滴滴，随后伴随而至的是难以自拔的悔恨。或许唐倩只是填补的只是柳云离去空缺的双人床，她是根本无法替代柳云留给我的巨大遗憾的。为了弥补这遗憾，我甚至愿意去死！！！
突然有一天，柳云真的回来了。
当时我正和唐倩相依偎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的噪声让我根本听不见门锁的响动。
柳云看到唐倩的那一刻我想起了柳云看到晶晶。
我知道当一个女人看到自己的领地被另一个女人占领时，心里的愤怒是无法言表的。只是我不明白今天的柳云为什么会那么的冷静。
她只是对我说：“虽然你是我唯一的男人，但是你对不起我，所以我会杀死你。”顿了顿，她接着说：“我们的感情是从清明节开始的，那么我将在下一个清明节结束你的性命。”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得像剑客一样坚定而冷酷，更或许受伤的女人都是剑客。
过完年，唐倩也舍我而去。唐倩是个很博爱的女人，她不会像柳云一样只守着一个男 人。
走了也好。难得我一个人清净清净，好好来思考一下我这辈子的得与失。然后，用一种宁静和略带愧疚的心情，等待死亡。
二十二
他知道我今天会去杀死他，但是他不会躲开。他欠我的已经太多太多，我很了解他，所以我知道他今天是不会躲开的。
今天是他最后一个清明节，于是我带了把准备许久的刀。
刀很锋利，可以刺进任何硬度低于5的物体。
我也曾细细考虑过是否真的该杀死他，可是考虑后的答案十分肯定。
我只是个忠于感情的女人，我对他的感情坚如磐石永不磨灭。他并不是一个有着高尚情操的男人，因而命中注定他将要对我永远的伤害下去。
我是他的女人，如果我想和他永远的长相私守，唯一的原则就是共同死亡。
二十三
我在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小窝里等着她。
我洗了澡，喝了点红酒，然后平心静气地给一个朋友打电话，麻烦他明天早上来我家帮我收尸。这个朋友很惊奇，我敢保证他这辈子都没听到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我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不想尸体腐烂发臭，进而污染了这个我曾经幸福过的家。
最后我又留下了一些足以证明我是自杀的证据。我希望我的死不要连累柳云。我欠他那么多东西，我只有用这样的死作为我最后的补偿。
她来了。进屋时脸色很平静。
我对她说：“你来啦。”
她点点头，然后坐在沙发上沉思了片刻。
二十四
我坐在沙发上沉思了片刻。我知道今天我和他都会死，告别生命前我只想为我悲剧式的一生做个总结。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女人的一生都是悲剧，没有哪个女人能够逃脱这个规则。
拔出刀，刀锋闪烁着可爱的光芒。
他直直地站在那里，闭上眼睛等着我。
他很英俊，有着男性冷漠化的成熟。在死亡面前这一切更显得格外吸引人。
我抱住他，开始吻他的咽喉吻他的胡子吻他的嘴唇，在我们最忘情的时刻我的刀从他胸口两根肋骨下插了进去。
插进去时他抖了抖，然后软软地倒在地上。
我拔出刀，刀锋带着一道血液从他胸口喷涌而出。
滚烫的血液喷在我的脸上手上。四周一片腥红，眩晕中我仿佛看见大学时代的自己躺 在月光下的草坪中，流着眼泪，等待死亡。。。。。。
如此坚硬的感情，如此坚定的信念，如此。。。。。。
最后，我用尽力气把刀刺进了我的心脏。
二十五
我没有死。她却死了。
她的刀虽然刺进了我的胸膛，却没有刺进我的心脏。
当我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鼻子里塞着两根坚硬的皮管，胸口更像撕裂一般疼痛。
替我收尸的朋友没有耐心等到第二天早上，在事发当晚就好奇地跑来看我玩什么花样，结果却救了生命垂危的我。
柳云死了。我实在没有想到，她竟然用殉情的方式自我毁灭了。
她的刀准确地刺进了她自己的心脏。当我们被发现时她早已身体冰凉。
她为我死真的不值得。
躺在病床上，我望着窗外广阔的天空。在蓝天的背景下，清风伴着云朵在自由的飘荡。
我爱风，她爱云，生命的美丽自然而凄凉地摆在我的面前。
我想哭却没有眼泪。
走廊中几个医生在大声地谈论着我们的事情。一个医生说：“这么巧。那个女的姓柳，这个男的姓杨。杨柳依依。。。。。。”
二十六
其实，人类最坚硬的地方只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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