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eave35(钟楼怪人)
整理人: zlth_521(2002-06-01 18:48:3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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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晓得我是怎么迷上她的,那一天口渴得要命,便屁颠屁颠跑到溪边喝水。
咕鲁咕鲁,一口接一口,甘泉在体内流动,真个透心凉。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如果时光能够倒退的话,我愿永远停顿在那个瞬间,我看见她站在河对岸喝水,她喝水的样子很美,溅起的小水珠在周围跳跃象撒落的珍珠。她的牙,她的嘴,她的腮,她的鼻子,还有她那会说话的眼睛,已经如地心引力般把我的眼珠子吸了过去。
天空蓝得透彻,有云飘过,水边的野花酿得芬芳,闻一闻,溢满心田。此时此景,怎不令狼陶醉呢,何况有一佳狼陪伴,此生足矣!
“杰————克!”他们在叫我了,他们总习惯把“杰”字拉得好长,然后用“克”突然收尾,他们是我的兄弟姐妹,绰号F4。
从飘飘然的状态回过神来,她已消失在视野里,偶遇时的心情是何等兴奋,然而终于无视地走过,却有莫名的惆怅。
我知道一定是老爸在找我,他一见我消失老半天不见狼影,准会气翻天。
他一心想把我们训练成强悍的大灰狼。他总在每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在石洞里讲述当年他与狼王的决斗。
从他激昂的口气可以想象出当年那场决斗的壮观与惨烈。周围密密麻麻站满欢叫的狼群,他在嘈杂的嗥叫声里出场了,他从母亲充满柔情的目光里看到了期待,看到了勇气。
一开始他就在气势上占据优势,咬得对方连连后退,要不是后来出现的一个小小失误,也许现在的狼王非他莫属。
他是在节节紧逼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旁边的小溪的,溪水不深,但狼是不会游泳的,他在冰冷的水里挣扎半天,终于爬上岸。但局势已经发生了逆转。变成落汤狼的他毫无斗志,最后一败涂地。
开始是激动,后来是沉重。老爸把他的故事不停在我们耳边重复。
“死囡仔,不好好训练,难道你想一辈子当没用的草狼,贱狼吗?!”看得出老爸很生气,F4规矩地站在一起,一动不动。我耷拉着脑袋,任凭晴天霹雳。
如果一只狼一会儿呆呆盯着蓝天发愣,一会儿兴奋地蹦蹦跳跳,一会儿摆着苦瓜脸,一会儿又无缘无故地傻笑,那他不是疯了就是在思念某只狼。F4看到的所有的这些症状后,小心翼翼对我说,你是不是头壳坏掉了。于是他们要我看着他们的眼说我看到了什么。我瞪大双眼,和F4对视了良久,然后说,我看到了!他们齐声问,看到什么。看到眼屎,好大的一颗眼屎啊,我说。
终于在一次家庭聚餐上,我把对一只狼一见钟情的事全盘托出,那时F4正狼吞虎咽的撕咬刚刚捕获的绵羊,一群乌鸦降落在附近的树叉上干瞪眼。等他们吃到肚皮贴着地面的时候才回头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又重复一遍,过了四分之一秒,他们的身体开始颤抖,接着集体倒在地上笑得直打滚。那群乌鸦呀呀扑打翅膀,仿佛在说,笑S人拉~~~
我想只有123才是愿意听我述说的唯一一只狼吧。123是一头瞎了一只眼的小母狼。她的人生格言是,我用一只眼就可以看到两只眼的世界。
我喜欢讲故事,她喜欢听故事。她听故事的时候眼睛总是一闪一闪的,我说如果再闪下去,头会晕地。故事里的那些主角永远是生活在大草原的动物和植物,一只蜗牛,一只蚂蚁,一只山鼠,一头绵羊,或者再加上一棵小草,一朵野花,一片深秋的树叶。
突然有一天,123在我不厌其烦地讲着草原发生的故事时,问道,草原外面是个怎样的世界呢。
我琢磨了好长时间后说,这我得捎个信给远方的亲戚,他叫自然卷,听说他在外面混得不错,而且还发表一篇叫《一条狗的自白》来着。反响热烈。
外面的世界啥模样呢,我心想。
象往常一样,123还是那样兴致勃勃听我讲话,但这次比较特别,我把心里话掏了出来,她听完后一言不发,呆呆看着我,然后默默走开。留下了不知所措的我。
时间的流逝让我渐渐学会遗忘,遗忘一些激动和刹那间的美好,每天都要和F4一起跟老爸学习丛林法则,练习捕捉,攻击,防卫的技巧。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得学会适应它。老爸一边把狼爪在石头上磨得沙沙响,一边说。
即使百兽之王也不例外吗,我想问,但没说出口。
深秋时分,由于食物匮乏,散居在各处的狼们开始聚集在一起过集体生活.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狼王的带领下向远方前行寻找食物。
可是温饱问题一直未得到解决。饥饿如瘟疫一般在狼群里蔓延。有些伤残或上了年纪的狼,由于支撑不住,纷纷倒地一命呜呼。他们的尸体会马上被其它的狼啃得一干二净。
自然界的生存法则,杀戮,不停地杀戮,这是作为一只狼生活的理由,老爸说。
难道仅仅是杀戮?!
突然狼群开始骚动。一只老虎成了俘虏目标。一般情况下老虎与狼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但现在这只老虎已年老昏花。它卧在一块地势陡峭的岩石上,奄奄一息。看来时日不多。
三条大公狼试探着跳上去,都被它用虎爪煽下来,不是打歪了嘴,就是摔到地上嗷嗷叫。
强攻是不行了,只能苦等。
整整等了一天,那头老虎在轰然倒地的时候,还不忘来一声气震山河的狮子吼,那声虎啸带着一点点无奈和悲哀,但还是响彻整个草原,导致一对斑鸠肝胆俱裂,坠地身亡,一只长耳朵野兔吓晕了头,一头撞在我面前的树桩上当场暴毙。
狼群象潮水般涌向死去的老虎。我叼起野兔,向他们眺望。
她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上帝是个喜欢捉弄人的老顽童,他总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躲得远远的,在你遗忘他的时候又偷偷钻出来。
看见的,消失了;记住的,遗忘了。上帝如是说。
此刻她真真切切存在着,在那些奔跑的狼群里,在那个宛然一笑的眼眸中。
跟她打个招呼吧,我鼓足中气,想来个男高音独唱。
她却淹没在那些闪动的狼影里,不见了。
口里的那声问候:“嗨,你好”变成风吹向远方。
什么叫做缘分
缘分就是你在等她N久后她再度与你不期而遇然后再度消失,这就叫缘分。
一只虎是远远满足不了狼们的口欲的,在它变成一副骨架后,大家继续朝前走.
刺骨的寒风伴随漫长的白昼呼啸了一整天,空空如也的肚皮,让大家饿得眼睛发绿。心跟肚子一起走,说好不回头的。
后来发生的事作为一种痛苦的回忆永远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如果我早一点发现人类的诡计,如果我及时向她发出警报。但这如果已经被事实无可替代地驳回。生命美丽地绽开,又迅速凋零,在我跟她认识之前,在两次突然的邂逅之后。这一切的一切只能用宿命来解释,一种冷血动物世代相传的活在吃与被吃的结果。人类是此次杀戮的罪魁祸首。
我晓得当时大家都饿疯了,一闻到血腥的味道,看见白嫩的绵羊肉,就开始抓狂,奋不顾身地朝挂着绵羊的矮树丛奔去。
我发现了她奔跑的身影,我发现了那些躺在杂草里的捕兽夹,在我发出狼嚎之前,那些弹簧片已经无可救药的夹住好几只狼的腰,包括她。人类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家伙,他知道腰是狼最最脆弱的要害处。
山谷那边有人影在走动,还有猎狗的吠叫声。显然他们早已埋伏在那边。
几只大公狼朝山谷窜去,他们来不及扑到人类,纷纷被猎枪喷出的火舌射穿狼皮,在空中划了一道完满曲线后倒地身亡。密集的子弹擦身而过,狼群匮不成军,四处逃避。
我跑到她身边想咬开那该死的铁夹,然而使出吃奶的力气,只是在铁夹上印上一排浅浅的牙痕。
F4也来帮忙,然而无济于事。
猎狗带着主人的骄傲来了,最后她告诉我芳名:“0”,我说我叫杰克,记住拉。
我和那些坚守阵地的狼们投入到与猎狗的战斗中。
疯狂的撕咬,淋漓的鲜血,渐渐模糊的思维里叫着一只狼的名字“0”
老爸把我拖走的时候,我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他老人家在旁边不停骂着,死囡仔,林背养你这么多年......都白养了,你翘了,狼王梦谁来圆......
剩下的狼群撤退到了安全地带,我伤痕累累地躺在空旷的地上,周围是狼。
对待伤员,要么吃掉它,要么放任它在野外自生自灭。这是狼族里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想象着他们咀嚼我的快感。
良久,周围安静得出奇,睁开双眼,我依然活着,狼群已不知去向。转头,站着F4,老爸,老妈。
123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用余光盯着我,轻轻说,亲爱的,我们走吧。
抬头,灰沉沉的天空下着深秋的第一场大雪,漫天飞舞,飘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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