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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冰尘》(一~三)原创,保留所有权利。欢迎挑伤。
发信人: qla(qla)
整理人: txdy(2002-12-19 11:28:25), 站内信件
冰尘     Copyright © QLA,All rights reserved.   


(一) 

喜玛拉雅山脉,一群人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峰下忙碌着,白色的防寒装掩没在白色的冰雪背景中,挖掘工具产生的噪音与扬起的冰雪尘屑被凛冽的寒风吹散,仿佛没有人在打扰这种大自然特有的宁静。 
…… 
“笛--”,中缅公路上,一辆集装箱卡车在喜玛拉雅山口的出境检查站停了下来,准备接受检查。 
“就是这辆车”,执勤军官与下面的士兵通话,“开箱检查”。 
卡车司机十分配合地打开了货箱,几名士兵带着仪器上了卡车。 
“与报关货物单完全一致,无异常”,值勤军官的耳机里传来士兵的报告。 
值勤军官皱起了眉头,“情报有误?”,现在没有理由--“情报”是非正式的,也没有上级的命令,不能扣车。他暗自埋怨自己运气不佳,因为通常在这类事件中,无论结果如何,在需要的情况下(而通常是需要的),黑锅一定是由象他这样的底层小人物来背的,他预感到,这次轮到自己了。 
下面的士兵在等待指示,他抛出一枚硬币--“放行”,他下了命令。 

刘易斯.皮斯并不喜欢这片佛罗里达海滨,尽管这里在许多人的眼中是乐土。他喜欢安静,但这里有的只是喧闹,在闹哄哄的旅游者离开后,到来的可能是更加闹哄哄的--飓风,尽管这不常有,但一年一次就足够讨厌了,而且经常还不止一次,不过,他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想到这一点,皮斯心里还能略微舒服一些。 
现在,皮斯正躺在摇椅里心不在焉地享受着冲浪的乐趣--当然,屋子里没有大海,连水池也没有,皮斯不喜欢水。随着舒缓的音乐上下起伏摇摆--当然幅度在保持舒适的范围内--着的是他的摇椅,摇椅与身体的接触部有轻微的不易觉察的涌动按摩,以保持身体压迫部位的血液循环,乐音被约束在头部周围只有几个厘米的狭小屏蔽空间里,除了轻柔的乐曲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倚着靠枕,耷拉着眼皮看着对面的玻璃墙壁发呆--里面是冰天雪地的一片荒凉,通常这样的设计是为了在夏季里给人带来心理上的凉爽感觉,但皮斯仍觉得闷热,心绪不宁。 
“嘀”,电话响了起来,这是他迫切期待的声音。皮斯一下子坐起来,专线指示灯在闪烁,这令他激动不已,立刻来了精神。 
“喂”?玻璃墙的一部分变成了屏幕--他的声音表明他愿意接听,于是电脑将电话接了进来--一张满是笑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十分的友善、祥和,让人感到人类美好的一面。 
“皮斯先生,货已经运出来了,一切顺利”,笑脸说道。 
“很好,非常好”,皮斯开始被那笑容所感染,似乎那笑容每次看都不同,总能让人心情愉快,“那么,我什么时候能收到货物呢?你马上就能收到第一笔款项。” 
“估计三天后吧” 
“不能快点儿吗?--哦,我太性急了,请原谅。当然,你的做法不会错,是吗?”皮斯的脸开始因兴奋而发红。 
“现在货物自己在走,不由我控制。你会得到的。”笑容显得自信和不容质疑,“再见,亲爱的皮斯先生,祝你健康,佛罗里达对你有好处。” 
电话挂断了,对话简短,实际的通讯时间比交谈时间更短,以免被跟踪。他们从来都是这样联络,甚至没有见过面,但交易从未出过差错,“笑脸”从未失手,这让皮斯很庆幸。把这样紧要的任务交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似乎很冒险,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特洛第提街,阴暗、潮湿,墙根长满青苔,路边到处是流淌的脏水,原来的居住者都相继离开,并庆幸房子还能卖出去,尽管价格低得几乎可以说是白送。现在这里的居民都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就象这条位于城市角落的破烂街区,笼罩在文明的阴影中。 
但凡事总有例外,“个别人”这个词就是应用于象伯纳德.波纳这种人的,尤其是他并不是因为缺钱而住在这里的。在伯纳德.波纳看来,妓女、吸毒者、小偷、小流氓以至黑社会并不比人性中的那些卑劣的阴暗面更可怕,就象痦子或青春痘一样,通常不会给人带来实质性的损害,根本不必特别在意,而且这里的房价是那么的合理,他甚至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生活。眼下,他正被真正的烦心事困扰着。他游走在昏暗的粘乎乎的街上,大部分的街灯都坏了,淡淡的月光和微弱的灯光将他的影子不规则地投在地上。 
“呃”,波纳打了个嗝,但不知道为什么。精神的恍惚使他走起路来有些摇晃,看上去象个醉鬼,现在街上似乎还有几个同样形状的影子,不过大家彼此彼此,因此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何况这里是特洛第提街。 
波纳靠在一个还在发出昏黄的光的街灯下,估计这个灯也快要坏了,灯光忽明忽暗,月亮似乎也在云彩里,完全指望不上,他的意识里记得还应该有个人造月亮,但自从住到这里,从没见过它的光。波纳努力地看了看表,回忆刚才的情景--他几乎分不清什么是“刚才”,而“现在”又意味着什么。半夜了--表上是这样显示的,那么,按照设定,眼前的世界就是真实的了,当然,这个“自己”的意识也就是真实的了,但脑子似乎仍不很清醒,一切也都似乎不确定。 
“嗨,伯德,亲爱的”,一个甜的发腻的声音从路灯柱后面的一片暗影中传了出来,“好几天没见你了,还以为你死了呢”,接着,一只同样发腻的肢体搭在波纳的脖子上,“带我到你家里好吗?我还没去过你那儿呢”。 
波纳竭力回忆这声音,直到脖子上有油腻的感觉。“杰西?”他试探地问,“这恐怕不行。”,无论是谁,原则是一定要坚持的,相对于判断“现实”是否“真实”的难度来说,这一点是很容易办到的。 
“我们住在一起至少可以省一份房租”。 波纳又有些不确定了,因为这话已经听过无数遍了,而重复性的东西最可能是假的,“真实是不太可能重复的”,波纳记得他的另一个原则。“省下来的是你的房租吧?”波纳含混地说,这句他也重复过无数遍的话让他更加不确定眼前是否是真实的世界了。 
一只老鼠撞到杰西的脚上,杰西把它踢开。“波纳,你是个坏蛋。”在特洛第提街,“坏蛋”的定义也与别处似乎有些不同。 
波纳没有看清杰西的脸,他也从来没看清过杰西的脸,他猜“她”(?)或许是个妓女,但“她”跟他没关系,他没有必要因为杰西浪费宝贵的精力。波纳决定还是先回去,他想不起出来的目的或者自己是否真的“出来”了,“得回去确认一下”, 波纳想。 
这时,一辆卡车从波纳面前驶过,路边的脏水迸溅到他身上。他并没有在意,并且有些高兴--他的记忆中没有这辆卡车,甚至他都没有见过这种后面拉着集装箱的大卡车,他的数据库是独立的,只有特洛第提街的内容,不可能出现里面没有的东西。那么,眼前的情况是真实的了,他终于回到现实中了!卡车消失在街角,波纳回过神来,四周不那么暗了,可能月亮出来了。“确认!确认!确认!”波纳精神振奋起来,转身直奔家中,丢下了还在咒骂着的满身脏水的女骚扰者。 


对于某些科学家来说,锐斯公司战略发展研究室是个令人神往的地方--无尽的研究经费,自由的选题,自由发表成果并署名,公司所要的是排他性的成果使用权。尽管许多人对最后一点并不喜欢,因为成果的授权能带来显著的经济利益,但吉尔伯特.盖斯教授对此并不以为然,而且认为这里条件优越,对各方都很公平,尽管朋友中有许多不同的意见,但教授自己对离开政府和大学的研究机构一点也不觉得遗憾。 
现在是午饭时间,教授没有去餐厅,正双眼发直对着一个放在工作台上的透明玻璃钢罩出神。 
无色透明的玻璃钢罩大约有一米多长,半米高,一个长有稀疏短毛的动物遗体蜷着侧躺在里面。这个生物很粗壮,但前肢很精巧,乍看上去象是狗与袋鼠的结合体。看起来遗体保存得非常好,栩栩如生,象在睡梦中。身为古生物生理学家的盖斯教授教授自以为见多识广,却不知道这玻璃钢罩里的生物是什么,但这也让盖斯教授再次感到自己来这里的正确性,单凭这个前所未见的生物就值得了--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在国家中央数据库里查不到了。 
助手们已经对这个玻璃钢罩里的生物遗体进行了最高分辨率的三维透射扫描,因为玻璃钢罩是锁着的,不允许打开,这逼得盖斯教授不时地有偷窃的冲动--近在咫尺却连碰一下都不能。电脑正在分析扫描结果并试图生成这个生物的三维全息模型,由于数据量很大,得等一会儿。 
“怎么样,教授?”桌上的可视电话里,一张可亲的笑脸问道。 
“教授?”见没有回答,笑脸再次发问。 
“喔,” 盖斯教授回过神来,“还不确定,正在分析。” 
“不过,请注意不要损坏,”笑脸说道,“这是我们替客户运送的货物,包装是加密锁的,不能开封。”笑脸重申了一遍“不要损坏”、“不能开封”的原则。 
这是盖斯教授加入锐斯公司后第二次见到这张“笑脸”,据说这“笑脸”是公司某部门的负责人,上一次,他给盖斯教授看了一个极其罕见的,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奇怪生物的化石,“笑脸”也说“这是我们替客户运送的货物”以及“不要损坏”、“不能开封”,在盖斯教授建好化石的全息数据库后拿走了它,连摸一下的机会都没有,至今教授仍念念不忘那个化石。 
而这一次,可不是化石。 
急切地想知道这个生物的更多细节,但是,它被封在罩子里面,并且“不要损坏”、“不能开封”,想真正完整地分析将不可能,这实在让盖斯教授抓心挠肝。 
电脑开始输出扫描数据的分析结果,闪烁的光标引领着盖斯教授的目光,他的心情也越来越激动--这个生物遗体不仅是外观完好,整个身体构造都完好如初!并且,其体内物质的年代十分久远,它至少生活在恐龙时代,时间仿佛在它身上凝结了,盖斯教授觉得自己看到了历史。 
“这东西是在哪儿找到的?”盖斯教授问“笑脸”,他对能保存如此好的古生物遗体的地方万分好奇,因为这可能意味着,是否还会有其它的令人吃惊的东西。 
“不是我们找到的,我们只是替客户运送。”看着盖斯教授的期待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笑脸”的笑容仿佛灿烂了些,“在喜玛拉雅山。” 


(二) 

“认证系统连接错,未授权的数据库连接。” 
还是失败。这最终让艾迪.卡骆尔由兴奋变为沮丧,看来传说是真的,锐斯公司的网络系统确实非常与众不同,他甚至不能确定他们用的是何种系统。各种进入方法都已经试过,完全无效,锐斯公司的网络系统坚如磐石,更别提做进一步的动作了。作为首屈一指的安全公司的首席网络安全顾问,卡骆尔还是第一次试图进入锐斯公司的网络系统,他有执照,所以不必担心法律问题。虽然安全公司的目的就是把客户的系统变成这种状态,但锐斯公司的网络系统仍让卡骆尔心里有点酸,“如果都象这样,安全公司就要关门了”,他想。 
 卡骆尔离开电脑,走向沙发,一屁股坐进里面,伸手从茶几上抓过一听可乐,打开来猛喝了几大口。在接连打了几个嗝之后,他接通了老友伯纳德.波纳的电话。 
电话是接通的,屏幕上却没有丝毫反应,没有波纳,没有背景,也没有声音。然后,卡骆尔看到屏幕上一个灰色的幽灵图象闪过,卡骆尔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尽管身躯庞大,但职业的的敏感产生的爆发力使他敏捷地冲回到电脑前,他正想强行切断线路,伯纳德.波纳出现在了屏幕上。 
“嗨,艾迪” 波纳满是疲惫的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好久没见了,哈?你还好吗?没吓着你吧?” 
“真的是你吗?” 卡骆尔怀疑地问。说话间,他拔去了与内部电脑系统的连线,只留下这一部机器通讯。 
“嘿嘿,说起来,我也不确定啊。”屏幕里波纳的表情挺怪。现在夜深人静,屋子里只有卡骆尔一个人,这让他挺不舒服。 
“不确定?”卡骆尔开始在另外的机器上运行系统自检程序,以防万一。 
“我刚完成了一个灵境系统,效果棒极了。” 波纳没有理会卡骆尔的狐疑。 
“你自己做的?” 卡骆尔小心地问道,“你一个人?也没听你说起过?而且,你知道,私人研究灵境系统是非法的。” 
“我当然知道,” 波纳停了一下,“但是,这实在太诱人了,甚至,它看起来是有智能的!” 
“就是--我刚才看到的东西?” 卡骆尔满脸狐疑。 
“那个幽灵么?” 波纳显出狡黠,“是吓唬你的,怎么样,怕了吧?哦,我看看--只留下这一根线了?哈哈,投降吧,你完了。” 
卡骆尔放下心来,“你保证没干坏事?我可没有时间胡闹。” 
“当然,当然,只要你投降。” 
“好吧,我投降。不过我用的是常规系统,而且你了解所有代码,这不公平。” 卡骆尔再次拿起可乐,“你现在在哪儿?” 
话音未落,屏幕开始抖动,然后,波纳的面孔被一张和气的笑脸代替。 
“别玩了,伯纳德,” 卡骆尔皱起了眉头,“这并不好玩。” 
没有反应,笑脸依旧显得非常平和。 
“你是,艾迪.卡骆尔?”一阵寂静后,笑脸开口了。 
沉默。 
然后,卡骆尔猛地站起身,拔掉了最后一根连线。现在,他与世隔绝了,那罐没喝完的可乐也翻倒在了地上。 


伯纳德.波纳舒适地躺在特洛第提街自己那阴暗的房子里,这里的一切都令他满意,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大名鼎鼎的伯纳德.波纳会落魄到特洛第提街,无论如何,他都应该住在更加体面的地方,即使不十分的豪华。现在,他有时间来思考,而不是象以前那样,终日为钱奔命,只为更多的钱,但却不知道钱的真正含义和用途。波纳觉得自己象古时候修行的圣贤,当然,这似乎很不谦虚,但思考的确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收获。 
房间的另一侧,灵境系统“游魂”正在有条不紊地捉弄着他的朋友艾迪.卡骆尔,它的表演是如此的真实,波纳觉得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时,屏幕上出现一张笑脸,波纳吓了一跳,但一闪即逝,波纳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屏幕上又恢复了“游魂”的标记和信息显示。 
波纳站起身,回到电脑前。艾迪.卡骆尔已经下线,不知什么原因,或许跟刚才的那个“笑脸”有关?他猜测着。与波纳不同,艾迪.卡骆尔只对电脑系统本身感兴趣,而且只专注于安全并以此为生,是波纳所知道的最好的安全专家。波纳曾经是他的合伙人,但波纳认为电脑最终要“有用”才行,要实实在在地用电脑做事情,哪怕是娱乐,因此尽可能地使电脑更“有用”是他追求的目标。这最终导致了两人的分道扬镳,但并未影响友谊,尽管两人的联系并不多。目前,两人的共同点就是屋子里满是各种不同种类的电脑。 
外面传来雷声,这里雨水不多,但经常有雷电,波纳估计这可能跟电气污染有关,但当局说这是自然现象,而本地人甚至波纳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游魂”显示电脑系统一切正常,这让波纳很欣慰,无论如何,被侵入都是一件麻烦事。在安全方面的造诣他是不如卡骆尔的,今天卡骆尔的投降让波纳有些得意,但有种作弊的感觉,因为,毕竟,“游魂”不是他创造的,甚至到目前为止,他只是在“使用”而已。 
屏幕上,“笑脸”的再次出现打断了波纳的回忆。 


吉尔伯特.盖斯教授现在精神振奋,心中充满成就感:高大的培养罐里,一个不起眼但健康的动物胚胎正悬浮在培养液中--成功的实验!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是成功的。 
“喜玛拉雅兽”--盖斯教授这样命名“笑脸”送来的那个透明玻璃钢罩中的生物--确实是史前生物,基因分析表明它应该是一种恐龙,但三维透射扫描的结果分析表明其身体结构更接近哺乳动物,因此盖斯教授为其取了这个更加“进化”的名字,当然是非正式的,因为已经有其它的动物叫这名字了,于是教授自己称它为“我的”喜玛拉雅兽,而其他人则称其为“盖斯教授的” 喜玛拉雅兽,后者让盖斯教授感觉非常好。 
由于保存“喜玛拉雅兽”的玻璃钢罩是个整体--其盖板在第一次封闭后就自动愈合为一体了,不能再次开启,基于“不要损坏”、“不能开封”的原因,几经近在眼前却无法得到的折磨后,盖斯教授寄希望于在外包装箱里能找到最初将“喜玛拉雅兽”放入玻璃钢罩时的遗留物,如果有,也一样是极有价值的。事实正如盖斯教授所愿,他们找到了几小块可能是被刮落的有机体组织碎屑,虽然由于暴露在常温下已经破败不堪,但最终工夫不负有心人,找到了足够的可供分析的材料。 
对碎屑综合分析的结果使他们相信,碎屑就是属于“喜玛拉雅兽”的,这就足够了。无论如何,手中拿着亿万年前的生物体组织--哪怕只是一些碎屑--的感觉是充满使命感的,仿佛时间就被托在手掌上,成为一种可见的东西。盖斯教授的助手们也受到这种情绪的感染,夜以继日的努力工作终于有了回报,看着培养罐里悬浮着的小东西--即使是用肉眼,只要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它每天的变化--所有的人心中都充满成就感,其中最为得意的就是当然盖斯教授。教授将喜玛拉雅兽的模型摆在工作台上,办公桌上,开始了他的计划--再生喜玛拉雅兽,尽管喜玛拉雅兽的“正本”已被运走,但能做出它的“副本”也是同样令人振奋的。 
现在,盖斯教授看着培养液中的小东西,感觉生活充满了阳光,但作为一个科学家,他也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开始。他看了看电脑自动生成的监护日志:“第三周,……”。 


(三) 

特洛第提街的白天不象夜里那么死气沉沉。说死气沉沉并不是指人烟稀少,而是指生活的方式和氛围中缺少积极向上的精神,人们只为活着而活着,或者象古代的一位哲人所说:活着是为了吃。但无论怎样,阳光还是能带来光明和美好的,这时的特洛第提街甚至有些复古的意味,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上世纪的生活闲散节奏缓慢的小城市,只是狭窄肮脏的街道和斑驳的树干以及街道两侧脱落了墙皮的老式住宅让人感到这是一个被现代文明所遗弃的地方。 
这里的空气总是不怎么透明,雾蒙蒙的,但向远处望去,仍可以看到几十公里外的中央城市的高耸入云的高塔建筑,一些在其间往来的飞行器,以及高塔间高低错落相连的蛛网般的高架管道公路在阳光照射下的隐约反光。 
伯纳德.波纳站在窗前,望着远方的高塔,那里曾经有他的家,就在其中的一个高塔中,现在,他住在这里。在特洛第提街的居民看来,只要有钱就可以住在那些高塔里,享受文明带来的奢华,而他住在特洛第提街却并非因为缺钱,生活真是不可思议。 
波纳回过身来,看着放在墙角的一个约有一米见方的铁箱子--运行“游魂”系统的古怪电脑,它没有什么动静,没有错误提示,静静地象在思考。波纳没有关闭它的电源,他想看看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它现在已经不理睬波纳的指令了,波纳担心这跟那张“笑脸”有关。指令输入窗已经关闭,只有启动时的“AB...”标记显示在一个监视窗口上,光标在“AB...”标记后面闪烁着,在这标记的下方会不定时地出现一个“.”符。 
周围很安静,街上的行人偶尔打打招呼,然后各奔前程。波纳可以不必每天拼命工作赚钱,所以能在窗台边感受清闲。夏日的阳光透过并不清澈的空气洒在窗台上,很没有生气的样子,人也跟着懒洋洋的昏昏欲睡。 
波纳看了看“游魂”的屏幕,光标还在原处闪烁,“AB...”标记的下方已经有好几个“.”符了,波纳闭上眼睛,不经意地回想起刚刚得到这台电脑时的情景。 
说起来,波纳是在一家二手电脑商店里得到的这台机器。当时,波纳刚来特洛第提街,安顿下来之后,便去采购电脑。在这里,只有很少的几家旧货店,虽说名字是“旧货店”,但卖的东西通常并不旧,相当多的根本就是最新产品,这让他很惊讶,原先害怕买不到好机器的担心一扫而光。 
人们通常容易自觉或不自觉地怀旧,波纳也不例外。但对象他这样的人来说,对电脑怀旧是毫无意义的,他不是文物收藏家,并且在这里也不可能看到可以称为“文物”的东西,所有的机器都是经过多次的拆拆装装之后的产物,所以,当他在一家店里看到这台机器的时候便立即将目光投到其它机器上去了。然而店老板很执着,竭力向波纳推销这台外壳破旧、形状粗笨的古董机,并夸口说这是最快的机器,在运行演示的同时还打开机箱给波纳看--出于对店老板不厌其烦的态度的礼貌起见,波纳沿着店老板的手指向机箱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波纳将它买了下来。 
波纳原本以为那是一台老爷机,但在向那机箱里看了一眼后的瞬间改变了他的看法。他是专家,而它的内部结构让他相信,这是一台极不寻常的机器,至少是极与众不同的机器。波纳把它带回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它拆开了仔细看:粗笨的机箱是因为里面要容纳太多的部件。尤其古怪的是,机箱里面有完全不同的两类部件:一类是常见的超导量子芯片部件;另一类,他从未见过,脑子里也没有类似结构的资料,哪怕是一点传闻,毫无头绪。他试着按店老板的方法把这个大箱子接上电源,机器很快便启动了;他又试着运行了几个他自己的运算测试程序,确实非常快,店老板至少不算说谎。看它的芯片型号,大概不到两年,但在这个体积量级上,可称不上是“最快”,这个速度在两年前甚至更早些都可以做得小得多,最大的问题还是它怪异的结构。 
波纳花了两天的时间钻研,发现在这个大壳子里面可能不止一台机器,在尝试着补充和调换一些部件之后,他的想法被证实了--至少八台不同种类的电脑在同一个壳子里变成了一台来运行。他想不出设计者这样做的理由,因为这样做得不到任何好处,甚至显得有些变态--他的朋友艾迪.卡骆尔也常会有类似的举动--为了验证一些早以被证实或否定的东西;或者只是为了研究--现在这个时代研究这种体系的异构电脑并行运算已经没有意义,除非是学生的实习作品--但是,它的加工工艺和精度却不象出自学校的实验室,更可能是生产线上的产品,而且,是一台非量产型电脑,一台在生产线上下来的非量产型电脑。 
接下来发生的事给整件事赋予了戏剧性色彩。 
在波纳将机器部件重新规整一番并再次启动后,他惊异地发现机器运行的操作系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最初的那种常见的系统了。波纳费了很大的劲来使自己适应这个新系统,他发现,这个系统的功能都不再以他所熟悉的方式实现了,然而,当他终于理解了某个功能的实现方式后又感到原来的方式是多么的笨拙,现在才是最优的,对新系统的不理解只是自己头脑中早已固化的“思维定式”在作怪。长久以来象他这样的人早已习惯按电脑的运行方式来思维,现在,他只是又回到普通人的思维方式而已。 
他对这个系统的设计越来越感兴趣,也越来越钦佩这个系统的设计者,同时也越来越不明白:这样优秀的系统和设计这样优秀系统的人为什么不为人知?此时,波纳真正明白了“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道理。 
随着对这个系统越来越熟悉,他在这个系统里慢慢发现了一些关于这个系统的设计资料和说明文档,这些帮助他更快地了解系统,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一篇名为《AB灵境系统设计、安装和使用》的文件,里面详细地记录了一种灵境系统从设计到安装再到使用的详细过程,设计部分几乎看不懂,完全是不同的系统设计模式。沮丧之余,“安装”部分的内容则令他大开眼界--因为政府禁止私人研究和拥有灵境系统,所以民间人士没有研究的机会--尤其重要的是,原来这是一部灵境系统主机!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没见过这种结构了,但是,这意味着这台机器可能是政府的财产,这比较糟糕,不知道警察会不会跟来,或者卖给他机器的那个店老板就是个密探呢!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好奇心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波纳把这个文件放到一台离线的随身电脑上,然后开始按照文件里的记述开始又一次的系统改造--文件指明了机箱里那片神秘结构的用途和连接方法,这使他能够有目的地观察这片不寻常的构造。 
机箱里近三分之一的空间被这些不明构造占据,一些大小不一的淡粉色微微透明的晶体状物质紧密而整齐地排列着,组成一个形状不规则的整体,稳固地镶嵌在一个方形灰色蜂巢状的结构里,下面是一块满是量子芯片的大线路板。波纳用手指摸了一下那看起来象晶体的物质,并不象他预想的那样硬而凉,但也不软,质感并不突出;镶嵌它的灰色蜂巢构造的巢孔中插着许多有不同标记的很象是光导纤维的口径不一的线簇,线簇的另一端接在下面的线路板上的不同槽位,大多数的巢孔和线路板上的槽位则空着,波纳估计它们还可以有其它的插接方式,但文件里没有记载。 
要安装这个灵境系统,必须要对许多这样的线路进行重新插接,波纳耐心而仔细地按照文件里的说明重新插接了线簇并变换了其它一些线路的插接和设置,然后,满怀信心地启动了系统,但结果令人失望--系统除了输出“AB...”这两个字母和看起来象省略号的三个点符,然后就是闪烁的光标,其它的一无所有--当然,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另外的“.”符,原来的他刚刚熟悉的操作系统消失了。 
波纳并不灰心,重新来过。这样一次大概要近一天的时间,密密麻麻的线簇让波纳晕头转向,但结果依旧,但他不放弃,继续。这样插插拔拔了好多次,每次都是一样,只是输出“AB...”,只有这两个字母和三个点符,闪烁的光标。 
经过几天结果相同的重复劳动,波纳忽然意识到:“或许它就是如此”。他决定试试,他启动了机器,系统再次输出了第一行字:“AB...”,然后是闪烁的光标,等了大约有十几分钟,屏幕上增加了一个点符,然后又是光标闪烁,波纳很耐心,“继续吧”,他自言自语。然后,他洗了个澡,睡了长长的一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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