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xiao-lin----(小言)
整理人: lilin(2002-05-25 00:45:53), 站内信件
|
西藏是99年去的,最远去到日土班公湖,最南去到珠峰,最东去到波密,由青藏公路出藏。游记写了两年都没能完成。惊喜、开心、泪水、伤痛、委屈,在一个多月里交织在一起,无法以笔墨形容。
因为广州到成都火车要五十小时,加上雨季多塌方,我建议乘坐飞机,同伴坚持坐火车,临走前她才说买不到票,几经艰辛搞到了票,不幸一路塌方,广州到成都足足坐了六十小时,最痛的是我患的重感冒因空调车里闷不透气不断加重。祸不单行,刚上火车同车的旅客摆放行李没有拿稳重心行李失手直往我头上砸下来,脑袋没伤着,然而上唇割开一道血口,肉就那样分开,血就那样流出来了。带了三百多元的药,竟然没带外用的,只好拿一块止血贴贴着,疼痛、毁容在即、不能张嘴,只能一点点吃饭、感冒、滞留火车,苦不堪言。
在成都找了一天车子,确定二郎山上塌方堵车已经三天,最快也要三天后才通车。于是买了军航机票。如非逃命需要此生不想坐第二次,没有安全保障。到拉萨方发觉整个西藏竟然没有工行。工行工作人员的话言尤在耳:西藏的工行全部联网了,到哪里都能取到钱。工行广告“一卡在手走遍神州”应改为“一卡在手绝望神州”。 三万多元剩下七千多,两万多就这样被工行冻结了。
什么高原反应都来不及体会,整天跑银行邮局确定怎样做才能保证在拉萨准确取到从广州汇来的钱。刚到拉萨的两天就是在弄钱和找人租车中度过的。找人租车去阿里是因为短期内不能取到钱,游完阿里回来后刚好可以取钱付车费及继续其他行程。我的同伴想去无人区,不想去阿里。关起门长谈数小时,达成协议。
11个人讨论后定下路线,算好每天行走的路程,落脚点,要逗留游览的景点,拟细则,明确责任,签合同,租了三辆车,两辆丰田一辆东风(丰田载人,东风补给),两个司机一个导游。车费每人四千,食宿门票自理。到拉萨的第三天出发去阿里,每天行车一百多公里,惊喜从此开始。
拉萨-拉孜-仲巴-圣湖-神山-狮泉河-日土(班公湖)-扎达(古格王国)--神山-圣湖-萨嘎-佩枯错-定日-珠峰(登山大本营)-日喀则-江孜(白居寺、宗山)-羊卓雍错-拉萨。为期20天。
所有的不快乐所有担忧困苦都抛到脑后,每天被一望无际的高原所吸引,近在咫尺的雪山,仿若触手可及湛蓝的天,团团簇簇飘移的白云,盈盈湖水泛碧波,光线折射明暗对照可遇不可求的天然山水画,人坐在车里飞驰,野马在车外飞奔,在即将到神山的瞬间走向天涯……
没有时间去感受不快乐,也没有时间去想自己只是一个过客,在那一段日子里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天地如此广阔,人如此渺小,无怨无悔。
在西藏的时候我竟然没有喜欢《青葬高原》,这首歌是在四川骑马翻山越岭时疯狂地喜欢上的。说不清是什么情愫,坐在丰田里飞驰在旷野里与骑马飞奔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我怕死,不知道有没有胆量学会骑马。倒是有时候的意外让我感觉到骑马的妙不可言。因为马自己发足狂奔起来了。
在扎达终于决定在团友转神山的三天中去普兰,和导游商讨了一晚终于签下生死状。在离团期间发生的所有意外由本人承担,不能准时归队或和队伍失去联系自己回拉萨租车费照常给付,若团队在合同规定转神山期间提前离开导致我们不能准时归队责任由旅行社承担等。汇合地点:神山冈底斯宾馆。
团队启程去神山,我们启程去普兰。离开团队后见识了高原的狂风暴雨,蓝天白云消失无踪,天空漆黑一片,象一个无边无际的锅盖笼罩着高原,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缝隙,东风举步维艰在高原上寻觅着方向,乌云将一切都掩盖了,暴风雨横扫过来,一瞬间整个高原淹没在风雨狂潮中,不少东风找不到方向在绕圈子,整个天象震怒了,变成一张狂怒的脸。迎面东风彼此知照:全淹了,没路,走不了。
在兵站落脚,心情复杂矛盾。和司机商量后决定如果第二天早上没雨,继续上路。
一早天下着细雨,多变的天气给我们的心头蒙上一层阴雨。从山脚的微风细雨到山腰的雨夹冰雹到山顶的白雪纷飞,一年四季就是山脚到山顶的距离。一马平川,荒芜广阔的大地上处处泥泞,处处陷阱,翻山越岭,只有我们一辆东风孤独的身影。
感谢上天相助,我们顺利到达普兰顺利离开普兰,并在中途欣赏到延绵一公里的水墨画和比圣湖还要美丽还要变幻莫测的鬼湖。鬼湖是咸水湖,冬季不结冰。当时的人不知所以然故名之鬼湖。无生命,无污染,水湛蓝不因天空而变色。
到达冈底斯宾馆的时候我们的团友转神山尚未回来。之前我们因为东风失陷在距离冈底斯宾馆数公里的河里折腾了数小时,河水由山上雪水融化汇合而成,越晚水就越大,到了晚上水力可以将整辆东风冲走。据说在高原即使给钱也没有车愿意做牵引这种活,因为会折损自己车子的寿命。我们拦了所有的车子请求给予帮助都遭到拒绝,最后以司机找来一辆东风及我搭顺路车到宾馆找来我们团队租的东风,合两车之力方才将失陷的东风拉了出来,并为此拉断了一根钢缆。非常感谢我们的西藏司机,我们司机后来的话证明了上述传言,帮我因为我是他们的客人。
我们重新开了房间,快乐在继续。我和同伴先去找饭馆点菜做饭,然后等转神山的朋友回来一起吃。我们象一家人彼此照顾一起吃饭已经十多天了,这让我们没有身在异乡的感觉。然后我们听他们说转神山的过程。看到他们一身疲倦,我想要是我去转神山回来或许变成一堆泥了,没有骨头的泥。因为累趴下了。
在平均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没有青菜没有水果,没有树木没有人烟,有时候行车一百多公里找不到一处吃的,累、饿,受伤的皮肤,流血的嘴唇,所有都被在陌生环境中的新奇和美感所带来的震撼中掩盖了。
结束珠峰之旅后返回拉萨,我开始更狂热地喜欢阿里,希望这段旅程可以永恒地继续下去,不会停止。
回到拉萨立刻取钱付清租车费用(99年银行存款不需身份证,我们手上唯一一张中行卡帮了忙。家人在广州将钱存进帐户,我们在拉萨中行总行将钱全数取出并可透支三千元)。合伙玩了数个项目(看晒大佛,游览布达拉宫、罗布林卡等),之后按各自喜好分头活动。我独自坐在提供早点的吃店要了碗豆浆,看着街头人来人往,一路上的辛苦忽地涌上心头,眼泪无声地就掉了下来。坐在旁边的一个藏族阿妈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情,瘦削的手颤抖着不知道怎样安慰我。 在她沧桑的面庞上刻着一条条深深浅浅的皱纹,眼睛布满血丝,然而眼神慈爱关怀。她的关爱令我想起远方的妈妈,眼泪更是如泉水般涌了出来。藏族阿妈颤抖着手打开一个小布包,从里面取出一些钱递给我。也许她以为我丢了钱,丢了行李,以为我孤苦无依故此哭泣。穷苦的阿妈布包里都是一角两角的旧纸币,一个劲地要我收下,也许这是她认为可以帮我的唯一方法了。这让我悲从中来。她听不懂汉语,我只好打开钱包让她看看我不缺钱才让她把钱收了回去。 善良的阿妈不知道我一张飞机票的钱相当于她数月的是生活费。我几乎忍不住要号啕大哭起来。
之后我和同伴去八一、米林和波密。
傍晚在波密的山间小路两次碰到劳教人员,疯狂对着我们大呼小叫,吓得躲进草丛。趁着夜色拍了几幅木材照片,都是直径近一米的巨木,四川禁止伐木后木材贩子转移到西藏林芝地区,每天都有卡车往外运送木材。拍毕始觉危险,幸好无人。
本拟走川藏公路去成都,时间赶不及就向各自单位请假。问了从阗藏路过来的人,说一路塌方,塌方的地方是自己走过去的,再搭乘对面的车子。川藏路况也如此。同伴犹豫不想按原计划进行,商量后决定返回拉萨。由于之前没有订机票,当年西藏举行小数民族运动会,机票一早售磬,决定走青藏公路出藏。
大概是太热爱西藏的缘故,我认为川藏公路、阗藏公路、青藏公路都该走走的,所以我也很乐意从青藏公路出藏。
出藏途中顺路游览纳木错,天不作美,到达当雄的时候下大雨,当天去了也看不到什么。聊以自慰联系了一老外团,愿意搭上我们一起去,在中途露营,只要给司机一点钱。老外导游是在扎达时认识的。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下午同伴和藏民侃大山,我出去找车子,东风们以为只有我一个的时候都愿意让我搭顺路车,一听还有一个的时候都不愿意。唉,要只有我一个我也不愿意搭他们的顺路车。下午六点多拉萨去格尔木的长途车来了,等我叫上同伴一起上到车上,衣服几乎湿透了。车上已经没有床位。两个西安大学生比我们还倒霉,带了工行卡取不到钱用身上的二百多元在拉萨呆了两天就打道回府,长途车费是先欠着的,也没有床位。
同伴听说中巴车祸多要坐长途卧铺,真是苦难的历程呀。
碰到的都是好人呐,一班去拉萨找工作无功而返的四川人,分了我一床被子,一个位子,用自己的毯子给我做了个枕头,怕我觉得脏用外套包起。高原的晚上寒冷刺骨。那两天下了雨温度特别低别说晚上,没有被子白天都不能入眠,在一些路段,呵还不是山口呢天空就飘起鹅毛大雪了,鹅毛大雪呀语文课里学过,第一次见,真的象,大块大块半空里斜斜地飘下来,沾在衣服上、头发上并不马上融化。只是下的太疏了,时间也短,想用相机把它定格下来也定不了。
四川人把我的外衣裤放到窗外,用手拽着,就这样一路把我的衣服吹干了。
如果没有这三分之一的床位,没有那一床被子,一个枕头,我这段卧铺之旅还不知道怎样熬过来。这些四川人真的很淳朴,自己挤在一起给我留了足够的位置,让我白天夜晚都可以安然大睡,以舒缓我之前的疲惫之旅。我的同伴后来在这些四川人的同伴中也分得一个位置,一角被子,不能睡,能坐和靠,她已经很满足了。
乘坐的卧铺车由三个司机轮班,属于私人承包挂靠在国营单位那种,夜里看不清路陷进泥坑去了,轮子打滑,全体人员下车,轮子还是前进不了,沿途的车子都不肯帮忙,于是全体乘客响应号召推车,一二三,一二三……推了多久?不知道,反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那个漆黑夜里一群叫着一二三一起推车的傻瓜终于把一辆破车推出泥坑,这是那个寒冷的夜里一道最温暖人心的风景。
在兰州和同伴分手,直飞广州。飞机升空的时候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在白云机场降落的时候耳朵剧痛起来。
在西藏总共呆了一个多月,理不清思绪,仿若做了一场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