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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他年读来如对望,墨香不负故人心
发信人: wjwhy2000(醉梦脂砚)
整理人: winterbow(2002-05-24 08:17:51), 站内信件
木石前盟(一)

    你说,前世已经记不清了,是吗? 
    我也曾呆呆地,呆呆地想。想那些关于前世的事儿。 
    在我头顶,是一株颀长的树。天蓝得象一块翡翠,纯净无瑕。正午的太阳,象蓝天里的精灵,晃动着眩目的光。轻风温润,搀着蕙草的清香,不厌其烦吹来吹去,你的长发随风而起,叶声泠泠,若隐若现,一丝丝送进我的耳朵。树影婆娑,光影斑驳,时光就象你脚下的泉水,不经意地流淌过去。你突然淘气起来,用手指轻搔我的腋窝,让我看看一看你肩头落下的一只斑鸠,可我只是哼了哼鼻子,转过身去,酣睡如常。 
    你就是那株树,而我,是树底下一块稀松平常的石头。 
    春天,你的发髻插满了花。有点象桃花,夭夭灼灼,光彩照人。我不敢抬眼看,心里狂跳不已,那馥郁的馨香,如甘如饴,似糖似蜜,让我整整沉醉了一季。 
    夏天,你的身体更加饱满,腿和臂都变得更加丰腴。你轻摆肢体,美态盈盈,不时瞄我一眼,随即掩口而笑,那甜甜的酒窝,沁人心脾,夏天的褥热,我早就浑然不觉。  
    秋天,你在我耳边悄声说,这是个相爱的季节呵。你吹气如兰,声如天音,我早已屏住呼吸,大脑空白。但爱是什么,那时,我还是雾里看花,半明半白。 
    冬天,你一身素衣,不沾不染,不张不狂,美艳惊人,却又令人无法靠近。我冻得嘴唇都变色了,可猛抬眼,看见那片常青不坠的叶子,便有一线暖流,熨过全身,千里冰封,我又何惧? 
    我的想法,很多你是不知道的。白天的酣睡,给我以旺盛的精力。深夜里,我注视你的睡姿,清晨时,我欣赏着你的懒腰。就连你午后小憩,我也在偷眼凝视。而每当你睁开眼睛,我便将目光移向别处,有时也故作假寐,即使你摇得我浑身颤动,我也绝不醒转。于是,你时常蹙起眉头,轻声叹息,唉,上世结的什么孽缘,遇上这么块冷冰冰的石头! 
    其实,我们的目光总还是会相遇的。电光火石,宛若触电,碰到那样的境遇,我的目光便呆呆地,呆呆地再也不愿移开,而你则羞红了脸,用细长的指甲,轻划我的脊背;用柔美的脚趾,轻踢我的屁股。 
   “招打呵,你!呸,谁稀罕你这块丑石头!” 
但你随即又心疼的轻抚我,柔言柔语,细声细气。我轻轻眯起眼,哼哼唧唧,窃笑着看你焦急的面容,感受你柔荑般的小手,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呵,就象柔情蜜意渗入血液,就象露珠滑过叶面,就象………就象发生在梦中,我感到额头潮潮润润,我感到灵魂飞上了天空,我感到了,是的,我感到了,你给我的,偷偷一吻。
 
木石前盟(二)

(翻检前文,见有〈木石前盟〉,惜未见后文,不自量力,代脂砚兄拟补一节,必“去真者远矣,特附于后,聊资想象”(周汝昌语),贻笑大方): 
不知过了多少年,那片常青的叶子,顺着长安的金桥碧水,流入帝王之家。而那块顽冥的丑石,也成为天朝最英勇的武士。宫门深似海,森严的皇家气象,令初来乍到的我惶惶不安。天子明堂高坐,不怒而威。我打起十二分小心,一招一式,毫不懈怠。仰手接飞铙,俯身散马蹄。良骏在御,吴钩在手,寒光凛凛,无出其右。多少好手败在脚下,可我毫发无损,气定神闲。龙颜大悦,钦封我为御前待卫,叩谢皇恩时,抬眼望去,遇到的,却是你热热的目光。好生奇怪,倒象在哪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父皇,这侍卫我曾见过的,不如赐给我吧。”你吐气如兰,宛若天音。 
  “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 
   我屏息而退,那柔柔的声音,却已萦绕于心,挥之不去……… 
   还记得那次出巡吗?车辚辚马萧萧,迤逦北行。我紧随黄罗盖,须臾不离。却总觉背后有双眼睛,透过帷幔,水银一般泻满我身。那是金枝玉叶呵,我警告自己,尽管耳热心跳,却挥鞭策马,目不斜视。 
    剌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王师人困马乏,安营扎寨,你却象不知疲倦的小鸟,飞来飞去。不知什么时候,你居然飞到我面前,牵住我的手,缠着我一起到山顶,去俯瞰大漠美景。我能说什么呢,你那柔荑般的小手,让我无法挣脱,电光火石般目光的相遇,又一次超越时空,让我置身幻境,不知是真是梦。 
   朔风阵阵,吹散了你的发髻,你干脆让如瀑般的长发披散开来,在寒风中,在夕阳里,你长发漫舞,飘飘若仙。 
   “唉,你这蠢侍卫快看呀,这东边黛青,西边纯白,南边赤黄,北边黝黑,不出皇宫,怎知天下还有这般美景!” 
    我恍然醒来,顺着你的纤纤手指往下看去,突然间脸色陡变,顾不得君臣礼仪,将你扛上肩头,转身疾退。 
   “你做什么!你疯了………”你挥动着小拳头,捶打了我一阵,却象是期待什么,粉脸羞红,软软地倒在我身上,一任我疾奔而去。 
    其实,养在深闺的你,怎会知道,那青色的是蒙古的马队,白色的是他们的羊群,黄色的是慑人的铁骑,黑色的是备用的战马哟! 
   “葛尔丹大军已到,速速起身护驾!!”把你往绣榻上一摔,我持勾上马,声如炸雷。
 
                                   木石前盟(三)

(旧曲听来犹有恨,故园归去已无家,惜脂砚兄久无下文,重补如下)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我是一株梅树,而你是一只林中的小鹿。
我总在黯淡的夜色里,寂寞地开放。冬日的气息,凛冽清凉,天空阴霾欲雪,一如我的心绪。我绽开红色的花瓣,伸展着嫩黄的花蕊,散发着清纯的幽香,静静地守侯在林中的一角。
远远地,你走来,步履轻盈,姿态优雅。轻轻穿过林中的衰草和枯木,闻香而来。你抬起温顺、善良、机敏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上凝着晚露,静静地看着我。你体态修长优美,神情专注,令我动容。我轻轻地扭动一下 身躯,不好意思地和你打了个招呼,你眨眨眼睛,吸走了空气中所有的香气。你认识了我,我们成了好朋友。
从此,我天天等你,为你绽放;而你天天穿过林子,来到我身旁,在我的身边嬉戏玩耍。我喜欢看你的样子,你的修长优美的身姿,喜欢你围绕在我身边。有月亮的晚上,你会呆的久一点,时时抬起头,在月光里仔细看我。月色清凉如水,我散发着一生中最浓烈的香气。
下雪了,洁白的雪花一片片落在我的身上,可梅香依旧醇厚,你依然会踏雪而来,与我相守。我多想给你一片青草,给你一点温暖,可是白雪皑皑,山河肃穆,我只能给你一缕寂寞的香魂。。。。。。
是的,前世我曾是一株梅树,而你是一只温良的小鹿,我们曾相守。
我想起来了。
 
木石前盟(四)

后来我成了你的书童。
江南三月,你是书香人家的小少爷,我是陪你念书的小书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聪明、淘气、任性,时不时地欺负我。而我,虽然当时只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就已经暗暗地喜欢你了。
每当夜色来临,我就会为你点亮烛光,备好笔砚。你看书很专注,很用功,会浑然忘我;你的字写的那么好,那么清秀飘逸,令我心动。我轻轻地为你添茶倒水,细心为你研墨,小小心心,不愿惊扰了你。
如此一伴,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后,你已二十岁了,俊美修长,玉树临风。满腹诗书,气宇轩昂。而我也长成了一个大姑娘,清秀文静,寡言少语。对你的爱慕日日增长,已不敢抬眼看你,只能趁你不注意时偷偷地瞅你一眼。你好象知道我的心思,又好象浑然不觉。
岸边的柳丝长起来的时候,公子要远行了。一叶扁舟,载着他和 的梦想,消失在书童眺望的眼里。
孤独如野草一般一夜之间长满了我的心。从此,魂牵梦绕,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消瘦憔悴,望断秋水。庭院深深,衰草斜阳,梧桐细雨,点点滴滴。。。。。。
欲寄彩鸾无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若干年后,书童出阁,鼓瑟吹笙,好不热闹。书童坐在花轿里,心如死灰。韶华已逝,红颜凋零,最后一遍思念着自己的心上人。突然心中一动,挑起轿帘,天哪,她看到了什么?
公子就站在那里,鬓有华发,面带沧桑,却依然风采飘逸。四目相对,一时无语。。。。。。
我在心里说:错过的已错过了,只待来世。来世仍愿做你的书童,须臾不离左右,你去那里我就跟到那里,不再丢掉你。。。。。。

(午夜酒醒,霍然心惊:岁月不居,时节如流,白驹过隙,倏忽十载。背良师教育之恩,负益友规谈之德,有入泮采芹之心,无学优则仕之能,风尘寥落,南北飘零,年及而立,一事无成。京西夜永,孤灯独对,愧则有余,悔又无益,回想九三,年少负笈,泉城暂栖,宛在目前。
当年蜗居之山大新校六号楼,教师与学生同住,书声共灶声齐闻,浮云游子,千里奔波,两度求学,感慨无端: 重过山大夜微阑,心事欲托总忘言。怀旧久听窗外雨,忆昨遥认灶前烟。但思逝水当时易,再想流云今日难。一自采芹人去后,花开花落正十年。  旧地重游情何堪,文渊林里语依然。偶有狂诗题东壁,也曾醉歌向南天。当时明月三更梦,此日清风半夜禅。无缘再问藏修地,物换人非已惘然。  当年在竹韵斑竹“雪落无声”文后题诗:京西又见绝妙词,梅雪心事有谁知?如花美眷流似水,逸梦无语(雪落无声)看多时。相识相知,半载向学花红似火;惟别惟离,一夕辞梦夜凉如水。谨藉此小文,稍申久存我心的感激,感谢北京社区的红楼逸梦,感谢曾经予我纯真友情的诸位斑竹和逸梦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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