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dhutu()
整理人: lilin(2002-05-09 12:12:1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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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截止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叶,在阿里地区旅行,找车出行是件颇令人头疼的事——如果不包车的话。
当我转完神山,在塔钦呆了一天也找不到往普兰去的车。潜意识中,我以为这是因缘不合,难以成行之示,遂顺天意,回到了狮泉河。
当时,进出阿里地区的除了大款们包作旅行所用的吉普外,剩下的基本上是政府官员用的大巡洋舰和运载各式货物的大货车了。
我急着要离开阿里,包车是想也不敢想,但又无如某些MM可以通过放电而免费坐上官员们的豪华吉普的本钱,只好把目光盯着街头那一辆辆的大货车。
但,我找到的却是令我后来非常后悔的运盐车队。
车队是要把硼铁盐运到拉萨。
车队由三辆十吨重的车组成,全部是藏族司机。
八月底的某一天上午,我告别呆了近一个月的阿里,满怀兴奋地期望着能尽快到达梦想已久的拉萨。
但,接下来八天的经历粉碎了我的美好梦想。
藏北革吉盐湖是一个巨大的露天硼铁矿,硼铁,其色雪白,一眼望去,在深蓝天空下雪山皑皑,纯白泛光的硼铁矿石连绵无际,景致非常壮观,色(摄)迷们在这里可以谋杀许多菲林了。
但我当时面对如此美丽的景色却无动于衷,我呆呆地坐在矿石上,心情重重——这队从狮泉河市开出来的货车队居然在这里装了一个下午的矿石,一辆十吨车至少装了十三吨的硼铁,把车后厢胀的满满的。如此大的载重量,在藏区如此糟糕的路面上行驶,速度肯定快不起来,看来原先最多五天能到达拉萨的估计太过乐观了。
确实,重载的车队走得比一般的自行车快不了多少,甚至比我从新疆上阿里的军车车队还慢,而这还不是令我最难忍受的,我最恼火的是由于满载的重压,弄得车经常爆胎,而补这种大货车的轮胎所花的功夫特别多,时间也特别长。在整个行程的每一天,直至到达曲水这样铺了柏油路地段,仍然爆胎不断。
似乎世上的所有人都在每时每刻追求利益的最大化,这几位藏族司机也不例外,除了可以使他们狠狠赚上一笔的严重超载的矿石外,每辆车的驾驶室都塞满了搭便车者——当然,除我以外,全是藏民。
我的这次新藏之行一开始就兆头不好:搭军车从叶城上阿里,居然用了五天时间,在阿里的日子里,找车和用于路上的时间占了一半。由于当年的洪水特别厉害,交通线经常整个星期整个星期地瘫痪,使得我找车越发不容易了。没想到在最后经藏北到拉萨也阻碍重重。
在整个行程中,车队的每一辆车的每一个轮胎都补过或换过,每一天晚上我们都赶不上可住宿的居民点。所以,每天晚上我都注定在野外露宿。
我只带了一个薄薄的约一公斤重的小睡袋。而司机和藏民们都随身携带了厚厚的毛垫和棉被。9月初的藏北,虽未大雪纷飞,但也甚为寒冷。我的小睡袋远不足以抵御那种丝丝渗入的阴寒,但也总不能厚着脸皮钻进藏民的被子里吧。没有办法,我只能弄平一块地方,捡走一些大的石头,把塑料雨衣铺在地上,然后放上睡袋,钻进去,再把外套脱下来,盖在睡袋上,头枕着大背囊,眼定定地盯着繁星满天的夜空。无数点点星光,如无数双纯洁的眼睛,探问着宇宙的秘密。
西藏的星空异常清晰,异常壮观,而那横跨天际的银河彩光流泻,宽阔深遂。我就呆呆地望着这一幅自古不变的图画,思索起百年之后,我等尽归尘土,而千万年的人类喧闹,不过是宇宙无限演变中的一刹那,终归于寂灭;我如今所见的星空,年年月月夜夜,而仰望这星空的人,却不能岁岁旬旬日日,霎时间,霎时之间,一切赋予生命以积极意义的哲学判定冰消瓦解――我泪流满面,万念俱灰——对一切存在均感绝望的我不由自主的伸手想抓住一丝终极的希望,而这可以给我我新生的东西就是宗教――许多把人生意义定义为苦的宗教,可能便是产生于变幻无常,恶劣异常的自然生存环境中。
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当然,难以入眠并不是因为短暂的万念俱灰和宗教情感的自然产生。我当时裹在薄薄睡袋里的身体刺骨地冷,毕竟,高原的阴寒不是可以通过一般的个人意志所可以抵御的。我没有修成拙火定的本事。也没有通过提升生命大能而温眠全身的本领。于是,我把睡袋搬到了贷车底下,希望借着车机械的余热驱去一点寒意,同时,我不断地想像自己变成了一团大火,熊熊燃烧,烧着,烧着,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没有想到的是,一连几晚的深夜我都只能选择露宿。直到从第三晚开始一个藏族司机把它的驾驶室让给了我睡。
在驾驶室里躺着并不舒坦,但它至少挡风,并且座垫甚为保暖,我才得以不用冷得每天黎明前就钻出睡袋跑步暖身。司机让驾驶室给我也并不是因为他对我特哥们,我与他们之间纯粹只是买卖的关系,我给钱,他们负责把我搭到目的地,而什么时候运到,每天要走多长距离,在什么地方住宿,因为自然环境恶劣等原因而难以确定。 司机让驾驶室给我纯粹是因为我给了他一些黄连素之类的药让他止住了腹泻。
其实,这家伙得腹泻也是活该,当某一天车胎又爆了,我帮他补好并装上之后,饿得发昏的他居然拿出青稞粉,用粘满油污的手弄出一碗的粘糌粑,然后捏出一大块给我,同样饿得直冒冷汗的我毫不犹豫地把它吃了下去。吃了糌粑不久,这家伙就来了反应,而早吃了止泻药的我为了不影响车队的行进,便关照了几颗药给他。想不到的是这多余的慷慨之举给我带来了一点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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