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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owerkom(意大利@面包) 整理人: zyw711(2002-05-09 18:46:13), 站内信件 |
| 大四了，仍是那一个翻来覆去的旧梦。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入来，床就浸在月色里。走廊上那昏黄的灯光照着晾着的飘摆的衣服上，象招魂的幡。所有的人都在沉睡，鼾息如海潮初生，微微泛起，渐渐沉寂。这是一群快乐而理性的生命，生活安静而有序。按余杰的说法，这也许是一群铁屋中的人，但看着对面同学甜梦中的笑容，我觉得天真，裸露出来的天真，令人暂时忘记了铁屋这一个沉重、残酷的谶言。更何况，这里没有可以唤醒他们的人，又或许他们根本不需要唤醒……
披上衣裳，立在阳台，遥岑远目。忽然想起粤曲《啼笑因缘》里那段南音：“寒山月，影云宵，伤心人对夜迢迢，午夜梦回怕听寒鸦叫，为谁风露立中宵……”明天，就是见Slient的最后一天。本来我应该睡得很好，明早容光焕发地跟她说：see you，一路顺风之类地话。大四了，毕业了，有什么伪善的的笑容不可以挤出来，有什么世故的话不可以说出来呢？难道还应该象小孩子一样哭闹着，牵着她的衣角不让她走…… 罢了，四年负载的情感，一直漂泊在类似今晚的旧梦，言笑晏晏的信约，积淀得够重够深了，明天一齐卸下吧，柔情缱綣，不如收拢起来，伴一两句不由衷的祝福，送她到远远的天涯。 大学四年的记忆，忽然象用了黑白滤镜，变得灰白，在迷惘的瞬间急速旋转…… 那是1997年的夏天。 Apple在香港回归的那个晚上，终于倒在我怀里，看完了整个回归仪式的全过程。对于我来说，apple也是在这个晚上回归到我的身边。在普国同庆的那个晚上，apple再也没有提那些考研、自身超越这些沉重的话题，她就像温驯的猫，伏在我的身上。 没有承诺，但胜过千言万语。 记得有一次，apple忽然泪流满面，任我如何哄她，她只是哭泣。 我想不到原因，莫非和H宋人偷偷潜出学校，看别人打《命令与征服》去的事情败露了？还是今天上课时与虽死犹生龟畅谈日本战国文化时突然被老师提问然后哑口无言的出丑？还是班长在黑板上写着“请308 室A君、309室B君明天出操”的暗喻终于给她猜到了？ 但这些都就像蜘蛛侠每晚去救人仗义一样，简直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啊，未认识apple时，我也是这样过。 但slient那时就劝我，你还是让着她一点吧，她在系里算有点名气，她的男友总是如此很难说得过去的，更何况很多很优秀的男孩在等她啊。 我就很惊讶地望着slient，“是这样的吗？她可从来没有提过。” “是啊，还有你的头发，还是理得短些吧，你不是打算去玩rock吧？” “但是她也不可能哭得如此夸张吧？” “她好像说她在你的某本笔记本上看到了什么？”slent嫣然一笑，她眼里的笑意似写意画里的点染一样蔓延。 我一阵偌然，slient的笑更令我有久违的脸红的感觉。 笔记本上？我可无法记清了。题字是我的恶习，起源在于中学时书本上证明所有权，后来越演越烈，表决心以明志，标称自己的政治立场，对爱情厄运的漫骂，伤春悲秋，总之方寸之地，能容天下。自己的书与笔记本是过年的米缸“常满”，于是虽死犹生龟的书、宋人的书、末路之泉的书都难以幸免。为了过四级，学校召开动员大会，一个头发梳得象毛主席的，样子和角色都与《哈利波特》中的魔法学校管理员费驰相象的老师在会上，陶醉万分地高声朗诵叶帅的诗： “攻城不畏艰， 攻坚莫畏难， 科学有险阻， 苦战能过关“ 由于这位老师的用情程度实在太厉害，以致我认为这首诗基本可以概括其个人气质的全部。后来有次碰上，我还几乎脱口称呼他“苦战能过关”。 当时身边的同学都纷纷掏出笔来，在“苦战能过关”竭斯底理的叫声中沙沙地在笔记本抄下来。我自然不能无动于衷，叹息着写到自己的笔记本上。 后来apple就笑骂了我一轮，就因为我将这首充满拼劲和斗志的励志诗改得象资产阶级看到了他们的末路一样。 “可惜不够坚。 四级老大难， 就算拼了命， 也过不了关“。 这次又因为什么劣迹被apple逮住了？但最多是生气也不至于伤心啊？而且我的笔记本等的题字，大家很多批注，有时apple心情好也会用她娟秀的字来批三言两语。 “献身哲学！”－批“白痴”。 “誓死效忠宋大哥！”－批“无聊” 英语课本上题“硬记此书”－批“无脑” “华山自古一条路！－四级死士面包题”－批“无脑” “白头有日，四级无期”－批“无志气” “名利于我如浮云”－批“昂居！” 以前我还常常题的“大丈夫何患无妻”“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之类的寡佬宣言的，但在和apple一齐时就再不敢写了，那还有什么值得apple痛哭的呢？ 直到apple指给我看。是香港无线拍的《笑傲江湖》的主题歌的歌词： “抛开牵挂挽起衣袖，不牵不挂是最自由！” 我蓦然感觉到冷汗流出来，我竟然写了这些话！那可是我以为和apple一齐最开心的时候啊，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曾经写过这些话，我当时是没有任何意识的？我想起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冷汗越多。 “我知道你和我一起，很大压力，我给了很大压力你吗？请你不要隐瞒”，apple的声音哽咽，眼里充满泪水。 “不是，不，这……，我当时非常失败的面部表情使我的话无力。 “很大压力，是吗？” “不，……我爱你”我急促地答。但我看到apple的泪水终于又流出来了。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我无法再忍受当时apple那种哀痛欲绝的神情，她眼神的无助和失望象幽深的海、象冰冷的死灰。伴着她特有的女性的坚忍。 “我答应你”。 这句话在铁达尼号的女主角说的时候，有一种生死茫茫但天荒地老的感觉，而我说出来的时候，就好似恶贯满盈的罪犯终于招供一样。 “你答应了？”apple泪眼朦胧。 我点了点头。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殪。 那源自一个契约，就是apple给我二年时间，让我考研。她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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